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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浪子小说大合集-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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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甫现鱼肚白,柳无情醒来察觉已风定船止,唤醒四婢走出舱外,只见船已泊在乱汊港中,芦苇丛生一望无际,水道纵横,静悄悄地无人。忽见远处芦苇丛中飞腾起数条如鸟身影,起落极快望船身掠来,定睛一望原来是船上舟子。

这数名乔装的舟子,分明均有着一身极高的武功,只见一约草三旬短装魁武汉子向柳无情略一抱拳後,面向舱内高声道:“严少侠。”

察的一声,舱门开启,严晓星探身步出,立在船舷上,含笑道:“周兄,辛苦几位了。”

那魁武汉子忙道:“不敢,禀少侠,一夜顺风船行甚远,约莫驶出四百馀里,此处已过池州。”柳无情不胜惊异。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好,咱们弃舟起旱,斜取祁门入赣。”

申牌时分一辆双驹马车在官道上奔驰着,阳光细洒如金,柳丝拂翠,春风扑面如醉,天气十分晴朗。十数骑分护马车前後,骑上人一式黑衣劲装,外罩长衫,肩披兵刃,露出醒目丝穗。车幕深垂,似为一重要官府,前面两骑并辔而行,面色阴冷寒肃。车後忽隐隐传来急骤奔蹄声,只见五人五骑风驰电掣而来,呼啸掠过车旁,骑上人均狠狠向车骑盯上一眼後奔去。

只听严晓星语声道:“燕姐,咱们一路行来,频频相遇江湖道上豪雄,小弟猜测无极帮已在含鄱口周围数百里方圆布下严密伏桩,意在侦明我等行踪。”

柳无情道:“咱们不妨叫明了身分,难道无极帮敢加害不成。”

严晓星道:“咱们还是照原定之计行事,不可稍乱脚步。”依然策马前行。

前行六七里许,道旁忽现出零零落落数十户人家,疏柳围绕,其中一处隐约可见四个头大黑字:“安商客寓”。但四字之旁却炭绘一簔笠渔翁,垂钓江边,虽寥寥数笔,却极神似。严晓星一眼瞥见,高声道:“咱们就在此打尖。”

车旁一骑闻言立即策马抢出,宏声如雷喝道:“店家,有清净的上房麽?”

这偏僻小村,客栈简陋异常,哪有上下房之别,但因此人佯装京中久随官宦仆随,顺嘴喝出,以防起疑,一切做作得极为自然。店内仓皇奔出一个四旬上下村汉,连道:“有……有,客官里请。”但抬面瞥见车马人骑,声势浩荡不禁为之慑住。

骑上人一跃下骑,宏声道:“店家,这座客店咱们包下啦。速准备茶水酒饭,快去。”说着马车已缓缓已到达门前。

严晓星回身揭开帘幕,道:“恭请大人下车。”

只见车内探身跨出一个身着青衣小帽中年人,三绺短须,气度威严。村民小户,几曾见过浩荡声势,纷纷走出,在店前逡巡探视,但一见抱刀而立,守护店门的劲装大汉,宛如怒目金刚,均惮惧不前。夕阳衔山,暮暝苍茫之际,那青衣小帽官府踱出店外与店家闲谈,并垂询民情,神态蔼和。

谈了片刻,青衣小帽中年人含笑踱回店内,但严晓星却出了店门,向青衣小帽中年人微微一抱拳後,两道冷峻目光四巡了一眼,只见一秃顶清瘦,白须乾瘦老汉坐在一株老柳根盘上,吸着旱烟,喷出白芒烟雾,随风四散,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严晓星走近,含笑道:“老丈高寿几何?”

老翁咧嘴笑道:“老汉虚渡七十有三。”

严晓星道:“去岁收成如何?”说着也坐了下来,竟与老翁娓娓相谈庄稼家常。

其实,两人互以蚁语传声,老翁道:“严少侠么?”

“不错,正是在下,冯府上下安否?”

老瓮答道:“冯府中虽平静如水,但数月来宅外频频发现江湖人物频频窥探,却未受侵扰,最近可疑江湖豪雄大为激增,其中更有卓著凶名黑道巨擘。”

严晓星暗道:“这可想而知。”

老翁道:“闻知少侠起程南来,数位姑娘望眼欲穿,度日如年,尤其是冯姑娘……”

“别胡说,咱们正事要紧。”严晓星道:“你赶紧用飞鸽传讯说在下已赶来,无极帮及黑道凶邪均在搜觅在下等下落,但却为在下金蝉脱壳之计骗过……”

“少侠惧怕他们?”

“哼,时机未至,姑且忍让,今时三更时分,尚须劳驾去我房中一行。”

“老汉遵命。”

蓦地——严晓星面色一变,右掌虚空疾扬。迎面十馀文外一株参天古树上浓枝密叶中发出一声怪叫,一条人影倒坠跌下,叭哒大响,昏死不起。忽闻暗中传来一声冷笑道:“朋友,好狠的劈空掌法。”其时夜色笼罩,冷月初升,四野一片迷茫。

严晓星亦报之冷笑道:“尊为也忒胆大妄为了,私窥官府行馆,非奸即盗,罪该极刑。”

一条庞大如鸟般人影疾掠如飞而至,现出一面目冷傲中年大汉,哈哈狂笑道:“俺一生在衙门里打滚,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七品县令,什么世面没见过,狐假虎威吓得了谁?”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听尊驾口气,似在官府当差,请问尊姓大名?”

“这朋友似乎管不着。”

严晓星面色一沉,喝道:“尊驾真是在官府内当差麽?”右掌缓缓推出。

冷傲大汉冷笑道:“找死。”

呼的一掌劈出,劲风山涌,蓦然面色大变,但感劈出真力俱被一种无形绵软力道卸了开去,身躯猛然一震,情知遇上劲敌,却见严晓星化掌为指,迅疾如电点上咽喉要穴。两指如剑,大汉只觉疼痛如割,不禁闷嗥出声。严晓星冷冷一笑道:“尊驾随来之人着实不少,惜俱为我等制住,大驾若真是官面上人,何吝将姓名见告。”

那大汉冷傲之色,仍然不改,厉声道:“俺乃大内三等侍卫黄德威,朋友,谅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伤本大人分毫。”严晓星冷笑道:“黄大人,若在下是江湖道上朋友,真不敢有损分毫,但谊属同僚,黄大人私自离京,结交恶寇,形同叛逆,就地诛戮亦无人敢责在下不是。”

黄德威神色惨变,身躯颤震瞠目惊道:“原来阁下也供职大内,怎么兄弟竟毫不相识。”

严晓星缓缓撤了两指,道:“黄大人是何时离京的?”

黄德威惊魂稍定,傲气收敛与前判若两人,道:“兄弟是前月告假离京的。”

严晓星淡淡一笑,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在下受李相知遇之恩,立意图报,蒙李相吸引,现职龙蟒一等侍卫……”

黄德威立时神色大变,惶恐欠身施礼道:“属下罪该万死,竟无知冒犯虎威。”

严晓星手掌一摆,道:“此次大人奉旨离京查办要案,微服暗访,李相严嘱在下护送,故行程异常隐秘,以防泄漏风声。”说着语音一寒,冷笑道:“黄侍卫,你知罪麽?”

黄德威面如死灰,惶悚躬身嗫嚅答道:“属下罪该万死。”

严晓星冷笑一声,伸手探怀取出一块金牌,递在黄德威眼前,道:“黄侍卫久在大内,定认得此牌来历?”要知龙蟒一等侍卫,地位极高,可与当朝二品大员并起并坐,操生杀侍卫大权,黄德威怎不心胆皆寒,舌噤不语。

忽见严晓星缓缓收起金牌,微笑道:“念在同僚份上,在下也不为已甚,但须黄侍卫应允一事。”

黄德威忙道:“大人有事,尽管呀咐,属下敢不赴汤蹈火。”

严晓星面色一沉,道:“我等此行极为慎秘,但一路行来,频遇江湖豪雄,目光怀有敌意,在下虽不明了,但却知其中必有蹊跷,黄侍卫既以告假之身,重入江湖,心有所为,在下亦不追根究底,然必须风声不可走漏,更不愿受此惊扰,你能做得到麽?”

黄德威道:“属下一定办到。”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国法森严,非江湖可比,黄侍卫虽是铁锋铮汉子,但族人何辜,连累九族同诛,未免不值。”

黄德威道:“大人训诲,属下谨遵不忘。”

严晓星忽伸手扶着黄德威右肩,道:“黄侍卫何时回京销假?”

黄德威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躬身道:“属下告假半年,三日後立可回京。”

严晓星呵呵一笑,右掌拍了拍黄德威肩头,道:“你可离去了,你所同行之人均在官道上。”

黄德威如获大赦,躬身行礼,道:“恕属下告辞了。”转身一个箭步,身如奔弩,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严晓星迅疾回身,走回店内,只见柳无情迎面走来,虽是男装,却盈盈一笑道:“今夜所见,贱妾委实服了你啦。”

严晓星道:“三更时分,我等即离此处,不知小弟相约之人已到否?”

柳无情道:“人在房中恭候良久了。”两人并肩走入……

鄱阳湖滨,逍遥太岁冯叔康筑居於此归隐,园林之盛,一时无出其右,四时之景不同,春花竞艳,夏荷飘香,秋波镜空,冬松挺秀,尤以栖云阁瑰丽宏伟,凭栏眺望,万顷波光,千帆风影,远山隐约,景色如画,山光水色,如荡漾凡席之间。

冯杏兰自随其父返回家中,虽病体稍健,却闷闷不乐,其父多方劝慰譬解,亦无法稍释思念之情。数月来,萧文兰、雷翠瑛何尝不思念严晓星,却不愿形之於色而已。这日,冯杏兰独自一人立在栖云楼上凭栏外望,星目含愁,忽见婢女奔上楼来,道:“小姐,严公子到啦。”

她不禁愁容立舒,喜上眉梢,娇笑道:“人在何处?”

婢女答道:“现在厅内与老爷子叔话。”

婢女笑道:“小姐,严公子命婢女带领五个男装少女去在小姐房内易换女装,说是什么柳姑娘,此刻柳姑娘尚在房内相候小姐呢。”

冯杏兰不禁一呆,靥泛如花笑容道:“我先去大厅内再说。”倏地穿出楼阁,疾如飞鸟落下後,飞身掠向大厅而去。

真是:

多情易感,音信无凭。

彼此相思,梦去难寻。

第二十三章不辞万里长为客

冯杏兰尚未到达大厅,即耳闻其父冯叔康大笑声隐隐传来,其父自返家後即未有今日这般愉悦过。大厅内仅有冯叔康严晓星两人,久别重逢,欢愉之情何似。冯杏兰莲步姗姗走入大厅,与严晓星目光相接,忽嫣然一笑,虽未出一言,但多日来相思积郁为之一扫而空。

严晓星欠身立起,道:“兰姐身体好否?”

冯杏兰柔声道:“托福,贱体粗安,星弟你似乎消瘦了一点?”关怀之情,溢於言表。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昼夜奔波江湖,焉能不瘦,只是躯体较前壮健,兰姐请坐。”

冯叔康哈哈大笑,道:“你们姐弟久别重逢,星儿陪你姐姐回房谈谈吧。”说看立起便要离去。

严晓星俊面不禁一红道:“义父,孩儿这一来会为您老人家带来一场祸患。”

冯叔康大笑道:“人在江湖行,即知江湖险,还用你说,老朽回来後非但武功未曾一日搁下,而且尚有甚多安排,三两日内谅凶邪还不知你已然赶抵老朽居处,你也可安闲数日。”言毕迈步如风走出厅外去。

冯杏兰忽嫣然一笑道:“星弟,我们走吧,还有兰姐她们在等你咧。”

严晓星俊面绯红,道:“兰姐……”

冯杏兰玉掌轻摇,颦眉笑道:“不用解释,我俱已知道,错不在你。”

严晓星道:“兰姐看来知道得甚多,小弟一举一动均在你的耳目中。”说时相偕慢慢走出。

严晓星一面与冯杏兰谈话,一面观赏四外景物,察觉秀美园林中隐伏奇门遁甲。不言而知是自己授意於萧文兰雷翠瑛两女先至协助冯叔康布设,凡事预则立,严晓星暗暗欣慰。冯杏兰居处自成院落,景物幽美,严晓星尚未踏入院中,即闻绣阁上隐隐传来燕语莺声。

严晓星登楼与诸女略事寒喧後,即下楼请来冯叔康得力助手青面伽蓝董飘萍。董田萍身高七尺,面泛青气乃与生俱来,鸢肩长臂,目光炯炯,约莫五旬开外年岁,神态威肃,瞥见董飘萍快步走入,抱拳致礼,互道仰慕。

严晓星含笑道:“在下一来,谅不久即生风波,来犯者均是黑道巨擘,凶狠毒辣,稍一不慎,则前功尽弃,不得不早作做图谋,有劳董老英雄传命下去,不可泄漏在下等人已然到达府中。”

董飘萍含笑道:“老朽遵命。”

严晓星与冯叔康密言良久後,朗笑道:“在下他日仰仗老英雄之处仍多,如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见谅是幸。”

董飘萍道:“不敢,少侠言重了。”言毕告辞离去。

翌晨,冯叔康宅内走出一个身穿蓝色长衫年轻汉子,面色姜黄似带病容,两只眼睛却黑白分明,身後随行着四个挑夫,两只萝筐空空如也。走出约莫四五里外,道旁忽闪出一黑衣劲装带刀汉子,抱拳笑道:“这位兄台必是冯老爷子府中朋友。”

蓝衫年轻汉子不禁一怔,答道:“不错,在下正是鄱阳湖之属下,不知尊驾有何事指教?”

黑衣劲装汉子略一沉吟,道:“兄台可否借步说话。”蓝衫年轻汉子便命四挑夫站在原处不动,身形向道旁林中走去。

约莫走出六七丈外,转面笑道:“尊驾可以言明来意了。”

那黑衣带刀人笑笑道:“兄弟名唤韩宁,乃无极帮门下……”言尚未了,蓝衫壮汉子不由神色一变。

韩宁忙摇首道:“兄台请别误会,韩某虽身在无极帮,却不知无极帮近年来所为,再韩某乃柳姑娘部属……”

“什么柳姑娘?”

“原来兄台不知。”韩宁道:“柳姑娘在金陵台城邂逅严少侠,一见锺情,竟不惜倒叛无极帮,与严少侠相偕逃出追踪,奔来此处意欲投奔冯老爷子,分手之际,韩某奉柳姑娘密嘱探听无极帮举动,报与姑娘知道,所以……”

蓝衫年轻汉子朗笑道:“在下知道了,但严少侠尚未到来,昨日接获传讯严少侠已至芜湖,但信中未曾提及有柳姑娘之事,计算行程,五日後也该到了,韩兄现塌何处?待严少侠一至,必送信去见韩兄处。”

韩宁面现喜色,双掌连拱道:“韩某现住在杨村梁家客店内。”

蓝衫年轻汉子略一沉吟,道:“韩兄如有事只管前来找在下就是,在下邓鸿武。”说着转身飞掠出林,与四挑夫望镇上而去。

韩宁站在林中想了一阵,施展轻功身法奔往杨镇。杨镇约莫千户人烟,东西两条大街,商厦颇称繁荣,东街尾梁记客店仅是矮檐板房,一块木牌字迹已剥蚀模糊不清。韩宁快步走入粱记客栈後进,只见四个劲装汉子围坐一张木桌,正斗着叶子牌,兴高采烈。其中一人目睹韩宁走入,即放下手中叶子牌,笑道:“韩老四,有无讯息?”

韩宁见桌上尚置有酒菜,先不置答,拿起酒壶,斟了一碗咕噜噜一饮而尽後,道:“讯息是有了,但韩某感觉内中必蹊跷,决无如此轻易吐露。”便将邓鸿武所言道出。

一满面虬髯大汉鼻中冷哼一声道:“韩老四,我看此事假不了,冯叔康自负威望卓著,目无馀子,屠三山父子屡次拜望,均败兴而归,足见他并未将无极帮放在眼中,其门下不言而知亦更狂妄自大了……”

韩宁忙道:“但邓鸿武却不狂傲,言语神态却颇温文有礼。”

“那是你韩老四自称是柳姑娘手下之故。”虬髯大汉宏声道:“他接获传信严晓星已至芜湖是真,不知柳姑娘之事却是假话,总而言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等速用飞鸽传讯与香主。”迅疾掠入房中抓来一只白鸽,写就纸上,卷成一束系於鸽足。那白鸽噗噗振翅穿出天井,冲霄飞去。

无极帮五人便在梁记客栈内赌牌为戏,守候回讯。申初时分,只见店主慌慌张张奔入,哈腰躬身道:“店外有一邓鸿武总管,自称系冯老爷子派来,要面见韩大爷。”

五人不禁一呆,韩宁微微色变,道:“店主,你似惧怕冯老爷子,邓鸿武是只身前来麽?”

店主答道:“邓总管就只一人。”韩宁目光一望四人。四人会意,顺收起桌上叶子牌及酒菜,掠入两侧房内隐起。

韩宁面色一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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