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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自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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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除了陆骁身子稍微单薄点儿,余下的谁瞧着不是身上显肉。嗯,也不对,你这叫健硕。你再看我们家,那就没一个不瘦的。我们家远哥儿明明比你妹子大些,可他两个站一起,你妹子肉乎乎地可爱极了,我弟弟却是瘦精精地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陆骥点头:“倒也是。不过我还是羡慕你们家,你看你娘炒菜就不错了,你就更厉害。哎,若是你能去我们家帮着做饭我们就有口福了。”
其实陆骥这话说得极不妥当,可方采蘩根本没意识到,一直微笑着看着他,陆骥强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继续道:“蘩姐儿你跟我说说你们家这次过中秋都炒了那些菜。”
方采蘩举起手指头,一样样地点给他听。“这么多啊,这也太多了吧。”陆骥听到方采蘩一气儿报出八个菜名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而且还样样都好吃,想起来都叫人流口水。”陆骥说完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方采蘩好笑道:“过节本就该丰盛一些,再加上家里又来了客人。我娘本来还想买条鱼再杀只鸡的,还是想着人少吃不完才算了的。”
陆骥叹了口气:“我们家,好不容易过节炒了两个荤菜,猪肉和鸭肉。可是我娘和了好些辣椒一通乱炖,结果辣得厉害,我们几个大人倒吃得下。可怜骐姐儿年小,辣得眼泪鼻涕直流,吃了几口就发脾气不吃了,最后只好又给她做了个蛋汤才哄着她吃完了饭。你看我娘做事就是这么粗枝大叶地,跟你娘比差远了。”
“你娘虽然做这些事儿不行,可她别的方面比我娘强呀,单是力气大这一点就是我娘比不上的。你看上回端午节若是我娘有你娘那样的本事,哪里会不敢带远哥儿去看龙船啊。”关于于寡妇的这些奇葩事,自家老娘可是常挂在嘴上嘲讽的,方采蘩哪能不清楚,不过当着陆骥她不光不能附和,还要寻找于寡妇的优点来劝解陆骥。
陆骥点头:“是呀,你说若是咱们两家还是跟之前一样,大家相互帮衬着多好。你弟弟哪里会看不成龙船;我们家的中秋菜肴有你指点着,也不至于吃得我妹妹眼泪直流。两家住的这么近,偏弄得仇敌一般,想起来都叫人难受。咱们两家再不能这样下去了,蘩姐儿,不如咱们两个想想法子,让两个娘和好吧。”
方采蘩闷闷地道:“你当我不想,问题是她们两个都是好强的性子,谁肯向谁先服软?明明上回我娘带我们上你家道谢是个好契机,谁知道最后弄成那样子。”
陆骥道:“只要咱们肯想法子,这事肯定能办成的。不如往后我让骐姐儿上你们铺子去寻你玩,慢慢试探着你娘好不好?”
方采蘩眼睛一亮,老娘那人虽然嘴巴子不饶人,但心地善良,尤其是对小孩子更容易心软,陆骐上门她不可能摆冷脸。温水煮青蛙,这法子可行。既然祖母和老爹已经下定决心要送明氏走了,自家离开和锦的时间也不会远了,在离开之前两家和好,怎么样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见方采蘩点头同意,陆骥很是高兴,话题也就转到他最关心的事情上来了。他问方采蘩:“我昨晚来赶鸭子的时候,你已经将鸭子赶上岸了,我看到一个婆子跟在你身后,那是郭家洼哪一家的婆子寻你有事吗?”
方采蘩摇头:“不是,那是张妈妈,不是郭家洼的人。”“哦,不是啊,那是什么人,你家的亲戚吗?”陆骥状似随口问道。
张妈妈和老牛头是自家的下人,可不是亲戚,然而老爹还活着,老娘并不是真正的寡妇,事牵自家那一堆破烂狗血事,方采蘩不好跟陆骥明说,沉吟了一下道:“算是亲戚吧。”
陆骥皱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意思呢?见陆骥满脸疑惑,方采蘩忙半真半假地解释:“你也知道我们家不是和锦本地人,张妈妈家之前,……是我们家的……邻居,我年幼的时候,我们家请她照看过我几年。后来我娘,呃,我是说我爹爹……然后我娘伤心就离开了家乡,带着我们姐弟来到和锦谋生。这不张妈妈一直挂牵着我,我娘就捎信去请他老两口来和锦过中秋节。”
方采蘩说到自家老子的时候,故意停了一下然后跳过,陆骥自动理解成她不忍心说父亲去世这样的伤心事,丝毫都不疑心。心想原来那婆子是方家的老熟人,根本不是什么县太爷娘子介绍来的人。人家小时候还带过方采蘩,难怪对她这般疼爱殷勤。
陆骥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日看到的情形,觉得都对得上,心头大石瞬间落了地,笑眯眯地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位张妈妈待你还真是情意深重啊。”
眼前少年的神色似乎突然变了,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一种欢欣鼓舞的气息,方采蘩暗自诧异,自己不过告诉他张妈妈的事情而已,没提到别的什么高兴的事情啊,怎么这家伙笑得这么开心。她心里一边嘀咕一边点头:“是啊,她委实很疼我。”
陆骥心头高兴之下,顺手抓起一块石头往水里一丢,他腕力足施劲又巧,石头在水面上连着飘,一直飘到岸边才沉入水中。方采蘩看着眼红手痒,也捡了一块石头来丢,无奈她丢的石头一下就沉入水底,一次都没飘成。
“你那法子不对,不是这样丢的,你看,要这样斜平着甩出去。”陆骥好笑地捡了石头示范给她看。方采蘩依样画葫芦,然而还是不行。陆骥急了,抓起她的手道:“你要这样,手指和手腕一起发力。”少年说完,握住方采蘩的手轻轻一动,石头飞了出去,在水面上轻盈地跳动着。
“呃,这下我似乎掌握了一些门道。我再试一次。”虽然以前都被少年握住脚穿过鞋子,可此刻被少年温热的大手握着手把手的教着,两个人贴身而站气息相闻,方采蘩还是觉得尴尬,忙借着蹲身捡石头将手挣了出来。
捡了一块石头照着陆骥教的法子丢了出去,这次那石头还是只勉强飘了一下就沉了,方采蘩不禁越加羞窘。“嗯,果然会了,这个很简单的。你那么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透。”陆骥倒是神情自然地夸赞,脸虽然红着,可人家那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陆骥这般落落大方,方采蘩也立马抛开心头的不自在,道:“哪里啊。你甩的石头都飘那么远,我的飘两下都不到。”陆骥笑道:“你不能跟我比,你的腕力不够。”
方采蘩道:“这倒是。你可是习武的,我那日看到你又是耍大刀又是打拳的,瞧着蛮有架势的,也没见有人教你啊,你怎么就耍得那么好。”
陆骥道:“我们家搬到和锦之前住在别的地方,那时候有个师父教我,我五岁就开始跟着他习武。后来,后来他有事走了。好在招式他全都教给我了,我只要每日练习就是了。”
“五岁就习武了啊。陆骥你运气真好,居然能得个懂武的师父。说说你都是怎么遇上你师父的?”方采蘩惊讶地问。
陆骥道:“什么遇上啊,是我师父来找我非要教我习武的。”方采蘩一拍巴掌:“啊,我明白了,你那师傅是不是见你‘骨骼清奇’什么的,觉着你是个习武的好苗子,然后就死皮赖脸地非要收你做徒弟。小说里头都这么写的。”
“什么‘骨骼清奇’,蘩姐儿你在说些什么呀。”陆骥哭笑不得,“我师父是我爹的好友,当初就和我爹约定要教我习武的。”
方采蘩很是好奇:“你爹的好友居然是懂武的高手,那你爹生前是做什么的啊?”陆骥皱眉道:“我爹是做什么的,这个一言难尽,蘩姐儿往后我再跟你细说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向外人道的事情,人家不肯说就不要勉强别人,方采蘩忙知机地岔开话题道:“陆骥,你似乎已经隔了几日没背书给我听了,上回我让你背的《论语》那些章节,你背下了吗?”
陆骥点头开始流利地背了起来,方采蘩听得很满意,又给他解释了一通。陆骥道:“学完了《论语》,我想学《孙子兵法》,蘩姐儿这个书你看过吗?”
方采蘩摇头:“没看过。你可以买了书自学。嗯,你眼下看的书不多,估计那书你疏通文意有些难。这样吧,我也买一本,遇上不明白的咱们一道参详。”
陆骥道:“那就劳烦你了。你是为了帮我,可不好叫你破费,回头我买两本《孙子兵法》吧。”方采蘩不以为然地道:“一本书而已,破费什么。我自己学了也有益处,《孙子兵法》不光可以用在军事上头,做买卖同样用得上。”陆骥笑了笑也没再坚持。
方采蘩道:“你又是耍大刀又是学兵法的,难不成想从军?”陆骥点头。方采蘩皱眉:“你可是你们家的顶梁柱了,你走了,你娘还有你弟弟妹妹不是失去了大依靠了吗?虽然你娘很能干,可到底你是长子。”
☆、第36章 消息
陆骥眼珠子转了转,道:“我知道,所以想过个三四年再去,那时候二郎已经十六七岁可以帮我娘了,骐姐儿也大了些不用那么操心。”
到那时,两家的娘应该早和解了,咱们两个应该也能……后面那些美好的设想陆骥当然不会说出口。他想方采蘩太过美貌,那时候有老娘和骁哥儿保护,胡寡妇自己又精明,自己才能放心地走。
方采蘩哪能猜到陆骥心头这些弯弯绕,很认真地站在陆骥的角度思考了一通后道:“去边关沙场征战,既能保家卫国又能挣得军功封妻荫子,这确实是大多数热血男儿的理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古人写男儿边塞豪情的诗句实在是太多。像你,呃,像咱们这样的出身,要想出人头地要么科举要么从军,陆骥你力气大且身手好,确实很适合去边关拼搏。”
陆骥眼神晶亮:“蘩姐儿你也赞同我去从军?”方采蘩道:“你从军,我赞不赞同的有什么关系呢?关键是你自己喜欢,然后你娘同意。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从军的风险不是一般的大啊。”
陆骥道:“蘩姐儿你是担心我去从军可能回不来是吧。”方采蘩道:“这还用说。军功可不是那么好挣的,都是实打实用命搏来的,战场上刀枪无眼,陆骥你可要想清楚。”
陆骥重重点头,严肃地道:“我明白,可我还是想去。”想去,是因为要弄清楚父亲的事,那是身为人子的责任;想去,是因为想出人头地从而有能力保护自己一心保护的人;想去,是因为想让珍爱之人不用操劳却能锦衣玉食地生活。
少年眼神坚毅,带着一种男儿特有的炽烈和果决,这让方采蘩瞬间想起前世那句口号性的话:“理想在召唤”,此时的陆骥不就是从军的理想在召唤。“人生最幸福的莫过于为理想而奋斗”,陆骥的执着感染了方采蘩,她不由笑着握拳喊了句“加油”。陆骥也握拳,道:“嗯,一定加油!”
方采蘩跟着严肃地道:“陆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可要当将军你还真得好好习文学兵法。”陆骥眨了眨眼睛,顽皮地道:“所以往后烦请方夫子你多多加强对弟子的督导了。”方采蘩脸一红:“兵法什么的我一窍不通,夫子什么的,我可当不起。”陆骥呵呵地笑。
因为两家的人都去郭家洼村子摘葡萄去了,两个人也就不急着回家,安闲自在地说着话。陆骥对县太爷娘子频繁往来方家的绸缎铺很是担忧,于是委婉地询问起来。
方采蘩不好告诉他是因为自家老爹的原因,只好说县太爷娘子纯粹是因为和老娘谈诗论文之后,觉得寻到了知音。然后正好自己也因为自幼被老娘逼着,恰好也背得些诗词,也能凑合着参与谈论,县太爷娘子越加高兴,所以才隔三差五地光顾自家铺子。
果真这么简单吗?陆骥有些怀疑。方采蘩因为心里有鬼,见他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忙不迭地接着解释:“其实那个,实话跟你说吧,我娘事先都打听清楚了,知道县太爷娘子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有心博取人家的好感,所以那日县太爷娘子来买尺头,我娘就存心在她跟前显摆诗文,以图结交。没法子,咱们孤儿寡母地在异乡讨生活不容易,可不就想着寻个靠山嘛。谁知道县太爷娘子竟然会和我娘说得这般投契,人家可是拍着胸脯说往后若有那不长眼地想欺负咱们,只管去寻她。”
方采蘩的解释合情合理,陆骥放心之余又生出新的烦恼。方采蘩这般出色,县太爷娘子兴许不会帮着那些权贵纳她做妾,但若是因为欣赏她然后给她保媒,让她作古正经地嫁给一些小吏或者别的富庶之家的子弟呢?陆骥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极大,脸也就慢慢凝重起来。
这货方才还神采飞扬地,转眼间又恢复了招牌面瘫脸,方采蘩暗自吐槽,然后借口张妈妈见自己许久不回会着急,跟着就赶着鸭子回了家,陆骥随后也闷闷地赶鸭子上岸。
明月高悬,银辉静静地挥洒在大地上。金竹溪边几株野桂花开正浓,使得阵阵清风中带着馥郁的香气。方家院子里,小方桌已经搬出,月饼瓜果之类的贡品悉数陈列其上。胡氏以及儿女各自手拈一炷香开始拜月。每个人心头默默祷告,向嫦娥许下自己的心愿。
方采蘩本来心头只想着祈祷两件事,第一祈祷一家人健康平安,快乐开心。第二祈祷自家的糟污事儿早日了解,一家人团聚。然而她祈祷完了之后想到陆骥的理想,情不自禁地又加了第三条,那就是愿陆骥顺利从军,建功立业。
老牛头和张妈妈过完中秋就带着那有毒的月饼回了潭阳州府。送走老牛头老两口回到铺子,方采菱对胡氏道:“娘,这回祖母和爹爹肯定不会放过明氏那歹毒的女人。咱们就安心地等好消息吧。”
胡氏却摇头:“不一定,只要没当场捉住那女人下毒,或者从下人嘴里逼问出来是她指使的,她就不会认。不过她认不认又打什么紧呢?究竟如何处置她,不过看老家伙和你爹爹的决心罢了。咱们且拭目以待吧。”
即便再迫切地想知道方家那边究竟会如何独钓明氏,奈何两地相隔太远,消息也不可能一下就传来,母子几个的日子还得耐心地往下过。而陆骥说到做到,第三天就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借口陆骐小小年纪成日里关在铺子里没人陪着玩,实在是可怜,趁着给人送铁器的机会,将陆骐带离铁铺。
其实两兄妹拐到胡记绸缎铺门口,然后陆骥诱使着陆骐进去找方采蘩玩。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及往后的许多次。而于寡妇见闺女每次跟着大儿子出去后都开开心心地回来,也就乐见其成,哪里会生出疑心。
因为胡氏大多在里头绣房忙乎,起初并没察觉陆骐来自家铺子玩。后来撞见了,可这时候小姑娘在绸缎铺混习惯了,见到胡氏倒也不怕,偶尔还唤她两声。胡氏对小孩子哪里拉得下脸来,神色平静地应答了。
小孩子心思最敏感,陆骐本就喜欢方采蘩,不过忌惮胡氏。如今见她也不凶自己,就越加喜欢来绸缎铺了。有时候唐夫子家中有事或者会友,就会给弟子提前放学,然后方志远就会碰上陆骐。
两个小孩儿年纪相仿,倒是极佳的玩伴。陆骐性子娇憨,方志远也就是面对自家牙尖嘴利的二姐的时候才嘴巴子不饶人,面对比自己小的陆骐,却能谦让包容。但凡方志远一回来,陆骐就抛下方采蘩,跟着方志远在绸缎铺的后院疯闹去了。
胡氏对此其实不大喜欢,然而每次敲后院门来叫陆骐回去的都是陆骥。陆骥可是于自家有大恩的人,胡氏不好下他的面子,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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