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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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了一遍，刘寒山记下之后，便抱起慕雪飞身而去。

慕雪睡得昏昏沉沉的，眼皮沉重，想睁开都十分困难。梦里好像有许多人在讲话，她想要去听，却怎么都听不清楚。然后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来追赶她，手里握着一把碧绿的长剑，几乎要刺到她的后背。她吓得撒腿逃跑，脚上却使不上劲，怎么都无法加速。就在她担惊受怕的时候，天突然下起大雨，大地也开始摇晃。

地面裂出一道道缝隙，露出一大堆白白的骨头，一根根从地里长出来，很快长成半人多高。在大雨的滋润下，那些骨头上面慢慢长出一个个蓓蕾，开出一朵朵鲜红妖艳不知名的花儿，然后那些花开始哭泣，红色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如血一般。那些花儿哭着哭着，好像发现了她这个偷窥者，枝条缠住她的身体，慢慢的收紧。她被捆绑着，无法呼吸，胸口的钝痛一阵又一阵。

突然之间，她被枝条重重一拖，往那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坠去。

“啊——”她大声叫出来，从噩梦中醒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刘寒山放下手中拧了一半的毛巾，掀开被子，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好顺利呼吸。慕雪缓了一会以后，才开始打量四周，见摆设陌生，于是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的声音极轻，有气无力，似乎随时要再度昏迷过去。

刘寒山面有忧色，一边帮她擦汗，一边回答：“这里是龙泉山顶。”

　第二十章

她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看了一会，然后问道：“为什么你不在？”刘寒山握着毛巾的手顿了一下，复又继续动作：“我一直都在的。”慕雪还是重复那句话：“为什么你不在？”她的目光里有着坚定，非要一个答案不可。刘寒山终于停了下来，低声道歉：“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慕雪的呼吸突然开始急促起来，她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

刘寒山：“你不要激动，否则会非常难受的。”

慕雪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她停顿了一会才艰难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根本不用道歉。”刘寒山十分自责：“我没有照顾好你，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慕雪：“是我不听话非要跑出去，才会遇到魔教圣姑。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倒霉，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去牡丹园。”

刘寒山：“师妹她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慕雪知道他从小疼爱沈云霜，对他的反应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即使有一天她死在沈云霜手里，他大概也会给沈云霜寻找借口的。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度睁开，问道：“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刘寒山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慕雪坚持：“你告诉我吧，就算是要死，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刘寒山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别乱说，你会康复起来的。”

慕雪扯出一抹苦笑，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平复下来才讲道：“你说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掉，我能接受。”　刘寒山：“你中的是山脚下一种毒草提取出来的毒药。毒草的旁边就是解药，采摘很方便，我一定会解除你身上的毒药的。”慕雪有些不相信：“是吗，真的这么容易？”刘寒山保证：“真的，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座山再熟悉不过了，不会骗你的。”

慕雪点点头，复又躺下。

刘寒山一边做着入竹林的准备，一边在等待一个人。直到暮色降临，他等待的那个熟悉身影才出现在龙泉山顶。庄志今身着短衫，脚穿草鞋，后面背着个大竹箱，俊秀的脸上全是疲劳，一身风尘仆仆。他走到会客厅，将竹箱一放，松了一口气，才问道：“师兄，你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我怎么急着赶回来？”他最近在深山老林里面采药，接到刘寒山的紧急通信，吓了一大跳。

见刘寒山的脸色不对劲，他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师兄，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变得这么沮丧？”从小到大，他好像从来没有在师兄身上看过这种情绪，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刘寒山缓缓开口：“霜儿给慕雪下了扶蕈草毒，我将中毒的慕雪带回了龙泉山。”庄志今满脸惊讶：“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刘寒山一脸凝重：“我打算进竹林取血芝。”庄志今叫起来：“师兄，你疯啦，那竹林那么危险，向来是有去无回，这么多年来有谁成功取出过血芝？”刘寒山：“当年杨慕谦不是取出过血芝吗？”庄志今反驳：“杨慕谦是将血芝取出来了，可那不是真正的血芝。这种血芝取出来也不能救人。”

血芝之所以叫血芝，是因为它的真正形成需要龙泉山蟒蛇血的浇灌方能成熟。在成熟之前，血芝根本不能解毒，反而是剧烈的毒药。当年杨慕谦九死一生闯进竹林，在蟒蛇的虎视眈眈下取了一朵血芝，但是却不能解毒。所幸萧沐良的那个症状是可以用有毒血芝来以毒攻毒的，所以萧沐良才救回一命。

庄志今：“那个蟒蛇皮糙肉厚刀枪不入，要取它的血谈何容易，搞不好自己最后反倒成为它的腹中餐。师兄，你要三思啊。”刘寒山：“这是救慕雪的唯一办法，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试一下。”庄志今：“让我先看一下师嫂的情况。”两人来到房里，慕雪已经陷入昏睡当中。庄志今给慕雪把脉之后，询问了一些问题，脸色也沉重起来。

庄志今：“师嫂她中毒已经有五天，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刘寒山拿出一瓶药递给他。庄志今倒出来看了看，又拿到嘴边闻了闻，惊奇道：“这是萧家的续命丸。”用的是肯定语气。刘寒山点头：“是萧沐良送给我的，我已经给慕雪服用了一颗。”庄志今感叹一声：“这个续命丸炼制十分复杂，我也曾经想要仿照几颗，最后由于在其中一个环节药量计算不对失败了。这萧沐良对前未婚妻还真是大方，居然给了这么多颗。”

眼看刘寒山的脸色不对，他立马转移话题：“剩下的四颗只够师嫂维持四天，师兄你有把握在四天内取到血芝和蟒蛇血吗？”刘寒山：“大概有七成把握。”庄志今：“你需要我怎么做？”刘寒山：“在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好好照顾慕雪，保证她没有生命危险。”庄志今爽快地点头：“好，没问题，不过我只照顾四天，四天以后我就不管了。”

刘寒山瞪了他一眼：“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庄志今将一些防毒药丸拿给他，嘱咐了几句之后走回自己房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刘寒山的目光触及到床上昏迷不醒的慕雪，眼里全是不舍。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她的睡颜，顺顺她的长发，然后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等我回来。”慕雪不安地动了一下。

刘寒山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拿了工具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了。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山顶，庄志今才叹了一口气，从窗边走回桌子。第一次在长兴县见到杨慕雪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她就是杨慕谦的妹妹。想起当年发生在西坡竹林的往事，他又忍不住叹气，犹记得杨慕谦的尸体还是师兄亲手埋的。老实说他都有些分不清楚，师兄他到底是为什么娶杨慕雪。若只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情，也不必做到如斯地步。

想到刘寒山此去凶多吉少，他又忍不住怪起沈云霜，师妹这个惹祸精。

慕雪再度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庄志今绽出一个笑容：“师嫂，我们又见面了。”慕雪勉强坐了起来：“志今，你好。”庄志今：“师嫂的动作可以缓慢一点，这样不会觉得头晕。”慕雪喘了一口气才回答：“我下次试试看。”她左顾右盼，见人不在，问道：“刘寒山他去哪里了？”

庄志今：“师兄他去给你采解药去了。”慕雪“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庄志今：“大概需要四天。”慕雪皱起眉头：“他不是说那些草药就长在毒草旁边，离这里很近，为什么要这么久？”庄志今扯了个谎：“那边草木丛生，路不太好走，需要费一些功夫。”他竭力使自己摆出一副诚实可信的样子。

慕雪又“哦”了一声，然后保持沉默。

气氛有些沉寂，庄志今摸摸鼻子，然后说道：“师兄不在的这几天由我来照顾你，师嫂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吩咐我。”慕雪有些无精打采：“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志今。”庄志今见话都讲完了，打算告辞。慕雪在他步出房门的时候，突然问道：“你说，他一定会安全地回来是不是？”

庄志今脚步一顿，转头：“从小到大，师兄决心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到的。我相信他，请你也相信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已经是第四天，慕雪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而刘寒山始终没有消息。庄志今给慕雪喂完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在心里将沈云霜骂了几百遍，其他什么毒药他都有自信能够解除，偏偏是扶蕈草毒这种麻烦的毒药，让他束手无策。要是师兄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要把沈云霜这个调皮的家伙教训一顿。

在夜色降临，就在庄志今坐不住要出门去找人的时候，刘寒山带着一身血迹回到了山顶。庄志今松了一口气，立马拿出药粉要给他止血，被刘寒山给阻止了。刘寒山将血芝和装着蛇血的瓶子递给他：“先救人要紧，我不碍事。”庄志今接了过来，放到桌子上，取出一个白色的器皿，将血芝放了进去。

他打开瓶子，将蛇血一点一点慢慢浇到血芝上面，血芝碧绿的叶子将鲜血缓慢吸收进去，从叶尖到叶柄，颜色逐渐变浓，直到通体血红。庄志今脸上全是兴奋之情，将全部蛇血都倒了进去，血芝吸够了蛇血，叶子生长开来，变得饱满滋润。庄志今又拿出一瓶药水，小心地洗涤着叶片，将血腥气全部都去掉。

经过他的一系列处理，最后血芝被熬成一碗汤药，喂进了慕雪的嘴里。慕雪皱着鼻子，勉强将药全部都吞了下去，然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庄志今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后背：“千万别吐出来，否则一切功夫都白费了。”慕雪点点头，把恶心呕吐的感觉又压制了下去。

两人期待地看着慕雪的反应，然而血芝在解除扶蕈草毒性的时候，也带来了一系列的副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表示非常郁闷，居然将师弟的名字写错了，现在全部改过来。

　第二十一章

慕雪喝完药以后，觉得胸口不再沉闷，呼吸也顺畅了。虽然仍然有些疲倦，但是精神明显比之前的好很多。她担忧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刘寒山：“志今，你先给他止血吧。”刘寒山放下心来，面上出现疲劳之色：“我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将慕雪安顿好以后，两人退出房间。

刘寒山强忍许久，一走出房间，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庄志今大惊，扣住他的手腕，然后差点失声喊出来。刘寒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摇头示意不可：“她在睡觉，不要大声讲话。”庄志今眼里全是不忍心以及难以置信，低低喊道：“师兄，你……这不可能。”刘寒山要求：“你要替我保密。”

慕雪身上的毒药解除以后，很快就可以下床走动了。长期的卧床让她的骨头都松掉了，对外面阳光空气水的渴望超越了一切，急于出去感受一番。她走出小屋，四处观察了一圈，发现这是一栋类似四合院的一层建筑。小院风格简单利落，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十分朴素自然。附近不远的地方就是悬崖，可以俯瞰龙泉山区的风景。

刘寒山说这里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原来他是在山顶上长大的。

只是走来走去，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山顶没有通往山脚的道路。她奇怪地问道：“我发现这里连条路都没有，你们平时是怎么出行的？”庄志今笑道：“当年师父教我们武功，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学好轻功，至少能自己下山。为了锻炼我们的轻功，山顶并没有铺路。而且在悬崖上也很难凿出一条路来。”

慕雪惊呼：“那你们每次出门不都要攀爬悬崖峭壁吗？万一不小心掉下去，那多危险啊。”刘寒山笑，脸色有些苍白：“至少我们几个从来没有出过事情。”慕雪还是不敢苟同：“你们有轻功可以乱飞，那没有功夫的人要怎么办？”庄志今：“这山顶除了我们几个，再也没有外人来过，所以不存在这种问题。”

慕雪：“我就没有武功啊，到时候我要怎么下山啊？难道要我直接跳下去不成？”庄志今：“你怎么上来的，到时候就怎么下去。”慕雪转头问刘寒山：“喂，当初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弄上山来的？”刘寒山：“你睡得不省人事，我像拎水桶一样将你拎上来的。”慕雪：“不带这样人身攻击啊。”

刘寒山一脸无辜的表情。

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慕雪在房里一直走个不停。刘寒山坐在椅子上：“你不要一直走来走去，晃得我眼睛都要花了。”　慕雪：“我开心啊，终于不用继续躺在床上了，哈哈。”刘寒山感慨：“看到你又变得生龙活虎，感觉世界又开始明朗起来。”慕雪靠近他，凝视着他的眼睛：“这几天，你很灰暗吗？”

刘寒山：“没有比这几天更糟糕的了。”

慕雪抱住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额头蹭蹭他的：“不用担心，我生命力很顽强的。”她的手肘压在他的肩膀上，他微微吸了一口气，面色不变，伸手接住她的身子。慕雪目光一闪，身子一歪，故意往他身上靠去，刘寒山这回没忍住，倒抽了一口气，拳头都握得紧紧的。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慕雪。

慕雪只是拂上他脸颊的伤痕，轻轻问道：“解药是不是很难取？”刘寒山：“有点难度，不过没有把我难倒。”慕雪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突然伸手去扯他的衣服，刘寒山眼疾手快将她制止住。刘寒山低声问：“你要做什么？”慕雪：“你都痛成这样了，还想要骗我。你以为我生个病就变成傻子了吗？”

刘寒山乖乖地收回自己的手。

慕雪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解开，露出缠满绷带的身体，有些绷带上面还染着血，触目惊心。她满脸心疼和内疚：“我刚刚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你伤口了？”见他沉默不语，她骂道：“真是该死，你为什么不出声？”刘寒山语气轻松：“这点伤对我来说没什么，一点痛都受不了还叫什么男人。”

慕雪瞪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没有什么，你以为你是超级无敌金刚铁做的啊？”转而又担心地问道：“要不要让志今再给你看看，或者重新包扎一下？”她最近才知道原来庄志今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叫“妙手回春”，就是传说中医术非常高明可以称之为神医的那类牛人。刘寒山摇头：“不碍事，师弟的处理技术很好，不用重新包扎了。”

见她仍旧内疚，他出声安慰：“我真的没事，别看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就是一些皮肉伤，师弟说了，过几天就可以愈合了。”慕雪睁着大大的眼睛：“没有骗我？”刘寒山保证：“真的，对付区区一条蟒蛇，不才在下我还是有点把握的。”慕雪捶他胸膛：“什么时候学会的油嘴滑舌？”刘寒山又抽气，脸上却一直带笑。

由于刘寒山的伤势，两个人决定在龙泉山顶多待一阵，庄志今也留下来照顾患者。慕雪有些好奇他以前的生活，追着他问：“你说你很小的时候就拜太乙上人为师，然后就一直住在山顶上？”刘寒山点头：“嗯，我几乎是师父照顾长大的。”慕雪不解：“你爹娘怎么舍得让你这么小就离家学武？”

刘寒山回忆往事：“我小时候非常顽皮，是大人眼里所谓的混世魔王，我爹为此相当头痛。他为了教导我，煞费苦心，然而并没有什么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