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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高高挂-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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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排风,你给本王站住!”沉鸷警告,缘于由始至终不发一言的拓跋平原,似乎是在竭力隐忍什么。
下一瞬,平原君快步迫近于我,语意寒冽,“不论你是不是真的怀有帝裔,总之,理应与韶王避嫌!”不去在意御史中丞的讶异,他盯着我,一字一顿道,“若威武大将军、廷尉大人信得过本王,本王愿禁足杨排风于怀王府,直至此案终结。”
“当然信不过。”不禁思索,拓跋信陵当即反驳,“排风有孕在身,自然身子骨欠佳。时逢五弟新婚大喜,府邸必事务繁杂。若侍从婢女们照顾不周,怠慢排风事小,误伤排风事大。”
“误伤?怀王府戒备森严,她怎会受伤?!”出乎意料,平原君攥握住我的手,似要把我硬生生拉扯出韶王怀抱,“若杨排风真被四哥带回府,不论肚子里是否怀有龙种,只会被坊间传言越描越黑。”
拓跋信陵亦不是吃素的,一个闪身,便轻松挣脱,“本王从未碰过杨排风…… 她肚子的孩子,自是皇嗣。”
“够了!都给我住口!”叱责,在此时蓦地岔入,竟是来自贺兰芮之。
相识以来,我从未没有见到过勃然大怒的贺兰芮之。 记忆里,那位身着绛紫官袍的温润男子,不是应该处变不惊么?为何,朝我急急步来的他,竟大发雷霆、称得上怒发冲冠?甚至,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我不愿多看一眼的悲哀、伤痛。
仅距离我半步之遥,贺兰芮之蓦然顿住步履。沉着脸,他不容置喙道,“暂未确定杨排风怀有身孕之前,她确实不宜禁闭于上林狱…… 一则避嫌,二则尊重帝裔,本官以为,理应暂时幽闭杨排风于贺兰府、清心阁,交由廷尉司狱卒严加看管!”
“贺兰大人,你是区区副判,怎可胡乱定言?”听及此,御史中丞不悦驳斥,“太皇太后既命我主审,理应……”
“此案,暂时闭议。”并不顾忌御史中丞,贺兰芮之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明日,我自会面奏太皇太后,请求圣裁!” 一口气道完,气息微喘的他,静静看着拓跋信陵怀中的我,良久,才柔缓了嗓音,似叹息,似无奈自嘲,“狱官,把杨排风带走…… 即刻,押送贺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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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来的时候相比,贺兰芮之待我算是客气,以轿辇取代了囚车,减免了路途颠簸。
沉默寡言地掀开轿帘,我仰起脖子,看着漆黑寂夜里仅有的一道新月弧,看着那幽幽惨白的景象,内心惘然。
“累了么?”一件厚实披风,倏然覆在我肩膀。
倦怠地点了点头,我把脑袋倚靠在轿壁,只想闭眼休息。然则下一瞬,探入披风直接抚上我腹部的温暖大手,让我惊骇得颤栗了身子,亦快速挪移视线,对上一双黑墨深沉的眸子。
“贺兰芮之,你失礼了。”第一次,我直呼他的名讳,态度冷漠。
“不是失礼,是情不自禁……” 哑哑叹息,似掩不住数日不见的柔情、思念。不待我回应,贺兰芮之用力搂住我,在我耳畔惆怅轻唤,“招娣,不计较过去、不计较将来…… 我们,私奔罢?”
初恋的意义(下)
私奔?
我静静的看着贺兰芮之,他也全神贯注凝视着我。 此刻,纵使他不再开口说话,他灼灼的眸光却在缓慢变化,变得深沉,变得坚定,亦明显多了一抹期盼的意蕴,令我不由自主地别开脸,嗤笑。
“招娣,你听我一言。”下颌上多出的男性力量,令我无法回避,只能与他四目对视,“你现在有孕在身,即便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绷着脸,我并无好脸色,“孩子?我从没想过当母亲。就算怀了,也不会生下他。”
“即使你愿意生,你以为自己能平平安安诞下龙嗣?”一改方才的温和,贺兰芮之压抑的嗓音里,带了莫名的阴郁,“御史中丞与大理寺卿的意图,你定心知肚明…… 如今,你身为钦天监、持有两道空白敕诏,已经让德妃心存不满。 若再添得龙嗣、母凭子贵步步高升,她根本不会容下你。”
“我知道德妃想杀我。我也知道,很多人巴望着我早死早超生。”淡然答,我满不在乎的轻叹,似自嘲,“可惜,像我这种家世一般的普通女子,根本没有拒绝‘成长’的本事。倘若成长意味‘流血牺牲’,我只能凭一己之力、抗争到底。”
“所以……”合了合眼,弯出一抹浅笑给贺兰芮之看,我略略提高嗓音,“我不会逃,我会继续孤军奋战,直至战败身亡。”
“从容赴死,能体现伟大?还是彰显坚强?!既知身处险境,就更应该走。”刹那,贺兰芮之的面容依然是冷峻中带着迫切,“招娣,我不是傻子,更深知昭平无忌的浪荡脾性。即便他有意轻薄你,性格乖张的无忌公子,怎会被一位柔弱女子所伤?当中,必有隐情。”
怔了怔,我欲言又止。
他深深呼吸一口,醇厚嗓音倏然放得很轻,“可是,我不愿追究什么隐情。只因为,我钟情的女子已有身孕…… 若再不带她离开,她必定背腹受敌、性命不保。”
定定地看着贺兰芮之,我眼睛眨也不眨。而幽幽道出的言辞,不是指责,仅在陈述,“从我入宫那一刻开始,你应该预知,我早晚命途堪忧。如今的纷争,只是序幕。”
“对,我是无所作为,弃你于孤军奋战之中…… ”忽略我毫不赞同的话语,贺兰芮之固执的回归正题,“招娣,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还会有什么放不下?! 我考虑的很清楚,假若重新来过,我绝不会退缩,绝不会任由你一次又一次擦身而过。 ”
“我不在乎你怀有的是不是帝裔,更不在乎你是否仍然对我心存爱意。我惟一关心的,是你平平安安、毫发无伤。”此时此刻,他看着我的眸光,是我从未体验的温暖柔情,“我喜欢你,想保护你,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的人和事,我不愿计较亦无心计较。”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慢慢变得暧昧。
看着贺兰芮之双瞳中的期待,我不发一言的盯视他,在脑海里仔仔细细重温一遍他的音容相貌后,才别开眼,冷然答,“廷尉大人,我决定自己走回上林狱。”
“回到上林狱,你便是第二个相王妃!你一心求死,我于心不忍…… ”在我猛然要起身时,他一个用力将我拉入他的怀抱,继而温柔地抱住我,将我的脸按向他的胸膛,“招娣,我知道你难过,我亦后悔。我后悔自己…… 情不自禁的喜欢你。”
双手,替代了我欲冲口而出的忿怨,用力捶打在贺兰芮之肩膀、胸怀。 一次又一次,不顾他是否身体抱恙,彻彻底底发 泄我的怒气。直至累了,倦了,气息不稳的我才蓦然收手,瞪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道,“伪君子!小人!”
贺兰芮之没出声,只是沉默着忍受我的粗鲁。 虽然他面部表情流露出些许痛苦,言辞却无任何责怪。他仅仅握住我的手,轻柔摩挲触碰着,嘶哑低叹,“伤人伤己…… 你是,我亦是。”
温热的鼻息,眨眼间喷扑在我的面颊,柔软温暖的什么,亦即刻压上了我的唇,开始加重,开始小心翼翼地摩挲。 彷佛预知我的反应,他的舌头竟在我惊惶呆愣间,大胆分开我的唇瓣,探入。
我惊讶,开始反抗地推他、捶打他。 出乎意料之外,他由始至终选择默默承受着我的暴力宣泄,而唇舌,依旧在强势的纠缠,即使我愤怒之余咬伤他的唇,报复性吮着他唇瓣慢慢淌出的一丝鲜血。
……
苦,很苦。
犹如我曾经暗恋他的心境,苦涩、无奈。
最初的爱情已逝,却不似天际的流星,能够一晃而过。那些被遗落的痕迹,虽难以忘怀,终究不能弥补我在后续岁月里的爱情感慨…… 即便历史可以重新写过,今时今日的我,心念还能再生波动?
双唇上的触碰摩挲,不知何时变得轻缓、柔和。
“够了!”推开贺兰芮之,气息微喘的我,苦笑着抚摸自己酸麻的唇瓣。此刻,舌头还余有被恣意席卷过的些许疼痛,嘴里,亦留有不属于我的温存味道。
暖暧气氛似乎窒息了。
垂着眼睫看我,好一会儿,表情蹙窘的他嗓子有点哑的说道,“不够……”
“你……”我语塞。看着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怅然、以及自相矛盾的痛苦,心,有一瞬间隐隐伤疼。然则下一瞬,我还是固执的侧过脸,疾声唤,“停轿,给我停轿!”
轿辇,应声停住。
“贺兰芮之,我很感激你的错爱,也很感激你今晚在提审堂的袒护。”不是矜持,更不是假装犹豫,我脱口而出道,“因为你,我生平第一次懂得爱情的美好,也第一次懂得爱情的神伤…… 抱歉,时光流转,我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心心挂念廷尉监的傻丫头,更不再是你一回眸我心花怒放、你一拂袖我低若尘埃的笨丫头。当下,我更愿意自我保护,而非仓惶逃跑。”
他仰起头看看我,眼睫很缓慢的闭了一闭。
“或许,我的身孕让你难以接受,才一时间导致你有‘私奔’之念…… 然而,我若继续禁闭于清心阁,只会对你、对贺兰氏族造成诸多不便。”深深呼吸,我努力忽略骤然不紊的心跳,慢慢往下道,“我…… 我在廷尉司与你相识。那里,是我爱情的开端,抑或是我命途的终结。无论是何结局,我愿意一个人走回上林狱,心平气和地接受即将到来的悲伤、快乐。”
吸吸鼻子,我欲迈步离开轿辇。衣袖,却在起身间被贺兰芮之攥在手心,“招娣…… 兮儿问我,什么时候娶她。可我满脑子里想的人,惟有你。”
我愣住。
目不转睛凝视着我,他眼神是伤感的,“招娣,我不是意气用事,是痛定思痛。”
心跳,在此刻漏跳一拍。
“我……”嘴唇翕动,半晌,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笃定道,“我这个人,最近不爱听其言、却喜好观其行…… 如果,你有心为我们的良缘著想,别再不辞而别,别再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直至战败身亡。”
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道出口。
“轿辇留给你,狱官会领着我走回去…… 再见。”不敢多看贺兰芮之,我硬下心肠扯回衣袖,坚定地迈步离轿。不期然,却因为精神恍惚而撞在一位轿夫身上。吃痛的闷哼一声,我漫不经心对方瞥视,心绪起伏道,“抱歉。”
轿夫躬了躬身。
……
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明明知道,轿辇里的那个男人正在为我黯然神伤,可我不敢回首。即使我至今对他还抱有一两分似是而非的好感、依依不舍,可我的理智不断告诉我,不能轻易回头。
因为受过伤害,尔今更偏好小心翼翼地试探。
在这爱情长跑的道路上,或许,我和他的感情,宛若逶迤延绵的丰泽大道,虽然漫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终有结束的刹那。
交给时间罢。
是喜是悲,总会有一个时间节点,无声无息的宣判,落幕。
“招娣……”哑哑长唤,倏然从身后传来,是属于贺兰芮之的悉心告诫,“丫头,你耐心等着我!待我明日入宫面奏德妃,定亲自接你出廷尉。”
明日?
仍记忆犹新,某段时间里我等待了太多次‘明日’,盼望了太多次旭日东升…… 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应允,我无声笑了,“嗯。”
与其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与贺兰芮之远走高飞,不如一个人默默地把这条通往廷尉司的路途走完。 他有他的家族大义,我有我放不下的恨怨纠缠,若今生有幸再续良缘,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相守?
以往渡过的时间,真的只是镜中水月么?我默默叹息。
如果,我不曾遇见拓跋信陵,不曾卖身为奴进入威武将军府,仅仅以街巷最不起眼的小乞丐身份与你相遇……
拓跋信陵?
沉浸于爱情得失的惆怅心绪,倏然消散。似意识到危险,错愕如我,当即顿下脚步—— 方才,与我相撞的轿夫,为何相貌有几分眼熟?似乎、似乎是韶王的贴身侍从,郭焱?!
惊讶亦是惊惧,我慌忙转过身,回眸,“芮之……”
呼唤,硬生生歇止于一道沉闷爆炸声。
记忆深处,如千百骏马疾驰、怒浪惊涛拍岸般的轰隆响动,再度具体且生动地迫临我。宛如地裂山崩,滚滚尘烟连同血腥气息,且混合了焚烧焦灼味,亦铺天盖地卷涌而来。
那一次,横死的人,是反贼宇文庆。
而今天,轿辇,贺兰芮之乘坐的轿辇,顷刻间,俱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EMMA、江上的长评(╯3╰) 各位筒子们,俺爱乃们(╯3╰)(╯3╰)
我以我血荐轩辕
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在耳畔不断鸣响。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双脚,如同灌了铅似的寸步难移。看着轿辇周遭火势藉着北风愈来愈强劲,看着完全混乱的丰泽大道,我张开嘴想要说出些什么、求援些什么,话语,却哽在喉咙深处般,道不出。
视野,被刹那间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 忽近忽远,有孩童惊骇尖叫、有女子仓惶大哭、还有许许多多惊惶平民擦身而过的促迫脚步声,凌乱。
踉跄后退几步,只因某位惊惶逃命之人撞至我身。呼吸不畅的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被流片碎屑所划伤的额角,一抹湿热黏稠的殷红鲜血,顺了眉角缓慢溢淌、滑下,无声无息滴落在自己的手背,怵目惊心。
痛。
痛彻心扉。
死死咬住下唇,我深深呼吸一口,艰难撑起身体站起,朝轿辇方向迈步前行。仅仅两步,惊骇亦是忐忑不安的狱官急忙拉住我,“杨姑娘,不可……”
好意劝阻,硬生生终止于一声骨头折断声。
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染了我的衣衫。狱官尚未来得及哼出一句,他的头颅,摇晃几下后猝然从脖缘跌落,滚至我脚边。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眸,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这一瞬,我仿佛听见了细若游丝的咽气声。
眼泪,没有第二次机会从眼角滑落,我整个人已经被身形矫健的郭焱扛于肩膀。他步疾如风掣,往轿辇相反方向而行。
“放开我…… 我要救芮之…… ”毫无章法捶打着郭焱,我甚至死死咬住他的肩膀不放,嘶哑道,“畜生,放开我!”
“廷尉大人,连同五位狱卒遭遇昭平氏族反贼谋害,已以身殉国。”郭焱扛着我,边走边面无表情答,“钦天监,还请节哀。”
“放屁!一派胡言!”心弦,似乎在此刻蓦然绷裂,我目不转睛瞪着离自己渐行渐远的丰泽街,愈发狂躁踢打着郭焱,“芮之没有死!他不会死!他还活着…… 你放我回去…… 我要救他!”
“他已经死了。”低沉没有起伏温度的男性嗓音,字字叩击在我心扉,“太皇太后惟恐钦天监大人诞下皇子,命人在轿底座暗射火药,意图暗袭。 得蒙大行皇帝英灵庇佑,钦天监能全身而退…… 可惜,贺兰大人,并没有活下去的福气。”
“放你大爷的狗屁!”恨意,前所未有的恨意,让我全身颤栗,“是你,是拓跋信陵设计害死了贺兰芮之!你扮作狱卒,待我离轿走远,再……”
“钦天监大人,韶王一生正直,从不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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