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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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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朝廷。 
从此哈列廖见了江阿尔斯虽然依旧不多说一句话,行礼的时候却会比旁人更一丝不苟。 
于是,哈列廖便成为神圣米库鲁节当仁不让的主持祭祀。这三天中,谁要是做了不好的事,哪怕只是在背后说了别人的坏话,也最好自己主动到神前忏悔,接受一定惩罚,如果怀着侥幸心理而若无其事,事后被发现话,惩罚会更重。 
李月支的请求将阿青被留下来当他的贴身护卫,阿尔沙克只当阿青是游走江湖的卖艺人,又因为与月支同是汉人,便答应了。 
这天一大早,李月支被带到了草原上。阿青骑马跟在他身边。 
热烈的竞技正在进行,这厢是赛马四蹄翻飞,那厢是羽箭如流星破空。 
阳光下,阿尔沙克那头蜜色的发闪着金色光辉,分外耀眼。骏马如蛟龙,在草地上飞驰,他气定神闲,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嗖”地射穿作为靶子的那块软红布。人们鼓掌欢呼着,阿尔沙克收起弓箭,勒住马,微笑着,得意之余不忘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李月支的反应。李月支却只是意味不明地微笑着,最后索性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拨转马头离去。 
阿尔沙克看在眼里,心头火起,催动坐骑,旋风般冲到李月支身边,还没等李月支反应过来,他便已将他拦腰抱在自己马上。 
阿青识趣地没有跟过来。他感受到周围不断投过来的打量、揣测的眼光,觉得奇怪:为什么李月支能忍受这个男妾的身份那么久?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佩服两字。李公子为国为名,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让人景仰非常。 

“我的武艺不好嘛?” 
阿尔沙克将李月支紧紧拥住,嬉皮笑脸地问道。 
李月支故意叹了一大口气:“唉,今天是神圣米库鲁节,说人坏话是要受罚的。” 
阿尔沙克摆出受伤的表情:“既然如此,说几句好的鼓励一下嘛。” 
李月支一脸为难:“哎呀,说谎更是要受罚的呀~” 
阿尔沙克虽然明知他是故意的,但还是为未能得到佳人赞许而颇沮丧。 
“你的马术不错。”阿尔沙克将下颌凑在李月支颈子里,一边吸着阵阵幽香一边说,“是在来西宛的路上学的吗?” 
“不,是小时候跟着别人一起学的。”这个别人自然是指旭初。旭初要学,自然也拉着他一起。“被逼着学会的。”月支轻笑。他还记得当时,人小心却大的旭初不肯骑小马,非要那最雄壮的不可。还把自己也一起拉上去。结果马一开始跑,自己就被突如其来的颠簸给吓哭了,被旭初刮着鼻子羞羞脸。于是再也不敢哭,硬着头皮强撑,居然也坚持了下来。 
阿尔沙克心中有数,便不去追问那个“别人”是何人,只是将他拥得更紧了。 
“忘了他吧,他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何必对一个不爱你的人苦苦相思?放开手,另外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福,把他气的吐血。” 
李月支只是轻笑,淡淡道:“我也对你不好,从来没把你当回事。既然你看得怎么透,为什么不先放手呢?”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共乘一骑,信马由缰,骏马驮着两人慢悠悠地走。 
正午时分,神圣米库鲁节的祈福仪式正式开始。在祭坛的正前方,搭着一个搭棚子。阿尔沙克坐在首座,让李月支坐在自己的旁边,不顾旁人奇怪的眼神。 
围绕着祭坛,人们一圈又一圈地聚拢着。担任主持祭祀的哈列廖在图腾前吟唱、祈祷,献上一只两岁左右的白色小羊。 
两队年轻人分别从两边走上祭坛,他们分别穿着红蓝种颜色的衣服。主持祭祀的哈列廖依次将圣水点在他们的额头上,跟着将把只作为祭品的羊宰杀,割去头和蹄,扎紧食道,放置于祭坛前开阔的草坪上。红蓝两队骑着马隔着草坪虎视耽耽,哈列廖一宣布开始,便蜂拥而上。为祈福而举行的叼羊竞赛正式开始了。 
这是一种集勇猛、顽强和机智于一体的马背竞赛。参加叼羊的人数可多可少,少则可以几十人,多则上百人,比赛分两队。 
马快者抢先一步将羊俯身拾起,夹在蹬下或驮着,慌不择路地奔跑。其他骑手不甘示弱,紧追不舍,飞马上前争夺,夺得难解难分。 
叼羊是一项勇敢者的运动。西宛有句谚语:“摔跤见力气,叼羊见勇气”。每一队中都有冲群、叼夺、 
掩护、驮遁和追赶阻挡等分工,而且讲究战略战术。比如一旦夺得羊羔,其他同伴有的前拽绳,有的后抽马背,前拉后推,左右护卫才能冲出重围,它既需要个人娴熟的技巧,又要集体的密切配合。激烈的争夺中,有时会有数百骑围作一团,左拥右挤。在比赛中,经反复多次较量,小羊数易其主。 

卡哈拉克是阿尔沙克的长子,今年十五岁,是红队的队长,负责冲群与抢夺。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隆重的仪式上担任重职。血气方刚的少年将这次看得极重,他不断暗暗发誓,今次的胜利者一定要是自己。于是在抢夺中总是一马当先,不让分毫。开始他还能平心静气、规规矩矩地比赛,但是当手中的小羊再次被夺走的时候,他红了眼,蓝队中那名先锋实在太厉害了,已经不止一次从他手中把羊抢走。卡哈拉克拍马冲过去,后面人迅速跟上,顿时挤成一团。混乱中,他拔出了暗藏的小刀,擦过了对方的后腰。很浅的一道口子,集中注意力在比赛上的对方根本就没意识到疼痛,但是不消片刻,手脚就迟钝起来,小羊也被抢走了。 
卡哈拉克在鸣金声中怀抱战利品,在坐骑的长嘶声中和观众的热烈欢呼声中冲出赛场。蓝队的骑手虽然没能得胜,但也不以为意,跟着一起欢呼。这竞赛重在祈福,不在胜败。之后,卡哈拉克要当场将羊烤熟,将肉弄碎,洒向人们。此肉被认为受到了神的祝福,称为幸福肉,哪怕只是沾上了一星半点,也将会受到神明的保佑,吉祥如意。 
卡哈拉克过来,将一捧碎肉献给阿尔沙克,阿尔沙克也依据固定程式回礼,然后让卡哈拉克坐自己另一侧。卡哈拉克虽然知道不能干涉父亲的似生活,但还是好奇地往李月支那边多看了两眼。 
蓝队骑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忽然有人发现了那先锋后腰上的划痕,出了一点血,但一点也不严重,众人便猜想是方才激烈的抢夺中不小心被指甲刮伤了。 
阿青过来,凑在李月支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退下了。 
“听说,担任主持祭祀的人叫哈列廖?”李月支对说,“看上去还没四十岁,竟然负责这么重要的祭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铁面无情的人,顽固刻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阿尔沙克笑答。对于月支的每一个问题,他都愿意如实以告。基本上,只要月支愿意和他说话,他就很高兴了。 
“哦?有什么轶事吗?” 
“这个,最出名的恐怕就是去年神圣米库鲁节的时候,他七岁的小女儿因为饥饿而偷了别人一个奶疙瘩吃,结果他居然为了以示严惩,把她给活活饿死了。” 
卡哈拉克浑身肌肉一跳。 
这个故事被广为流传,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别人都说哈列廖铁面无私,是个好官,这或许是真的,但对这件事他却只觉得恶心!毕竟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只是一个奶疙瘩,虎毒尚且不食子,有什么理由让哈列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如此狠手?! 
只听李月支呵呵冷笑:“一个连亲骨肉都不爱的人,会爱谁?对亲生女儿都能下杀手的人,会对别人网开一面吗?让这种人抓住了把柄,只怕会被往死里整吧。” 
卡哈拉克又是一震。 
虽然只是一道小划痕,只是一点麻药,但这是神圣米库鲁节上为祈福而举行的叼羊,作弊,便是欺骗了神。 
他望向祭坛上的哈列廖,手不自觉地握紧…… 



《天马歌》第九章 

伯乐翦拂中道遗,少尽其力老弃之。愿逢田子方,恻然为我思。虽有玉山禾,不能疗苦饥。 
——【天马歌】 

没过几天,就出了一宗轰动贰师城朝野的命案,有青天之名的哈列廖于深夜在家中被人刺杀。清贫的居舍几乎是家徒四壁,尸体伏在案上,显然正在办公,却遭刺客横刀夺命。没有人看见刺客的模样,也没有人会认为刺客是为劫财而杀人。 
阿尔沙克勃然大怒,哈列廖虽然顽固刻板,却绝对是西宛朝廷的栋梁之材,现在死于非命,怎不叫人痛心。 
下令严查,转瞬三、四个月的时光就过去了,调查的结果越接近真实阿尔沙克就越是心惊。他多次用惋惜的口气提起哈列廖的名字,旁敲侧击,希望卡哈拉克能有一丝悔过之意,可是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依旧每天游玩,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在早前,江阿尔斯便私下来和卡哈拉克说过话。江阿尔斯一句废话也没有,见面,摒退左右,就开门见山:“哈列廖是殿下命人杀的吧。” 
是陈述,不是疑问。 
“对,就是我做的。”卡哈拉克脖子一梗,“把我交给父王,去领功请赏吧。” 
江阿尔斯露出无奈的笑容:“如果我要这么做,何必还来见殿下?” 
“你——” 
“我来是要告诉殿下,不必为了一个臣下的死活而忧心。您是王储,是将来西宛的王,重要的是要果决,做了就是做了,绝对不能产生软弱之心。” 
卡哈拉克愣住了。虽然表面上装的强硬,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杀了人后,难免夜不能寐,心中成天揣揣不安。 
“哈列廖不是叔公您推举的吗?”按理说,哈列廖算是江阿尔斯一派的,被人杀了江阿尔斯应该很生气才对,怎么不但不兴师问罪,反而还来安慰他? 
“哈列廖再优秀,毕竟不过是个外人,只是个臣下奴仆罢了。”江阿尔斯笑道,“而殿下,论公,是王储,论私,是我的侄孙,血脉相连。我不帮着自己亲人,难道还帮着奴仆不成?” 
卡哈拉克听着,激动地连连点头。他觉得江阿尔斯真是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终于,阿尔沙克不再保持沉默,直截了当地试探卡哈拉克,可平心静气的开始,却在剧烈的争吵中告终。 
“什么栋梁!他能为了一个奶疙瘩而饿死亲生女儿,这样的人会对君王忠诚吗?用女儿的性命换来所谓的清誉,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一个酷吏罢了!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汉人的朝典与我西宛何干!难道父王为了几个贱民就要亲生儿子去死不成?!我看父王您是被那个汉人迷昏头了!十五叔公说得对!他是祸水!是妖孽——” 
一个耳光打断了少年的怒骂,也换来了怨毒的目光。阿尔沙克气的全身发抖,卡哈拉克扭头就走,怎么叫也不回头。十五岁的少年更加觉得哈列廖死有余辜:一个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便没有资格当父亲!牛马也有一份舐犊之情,所以哈列廖是禽兽不如的人渣!如果阿尔沙克要他为这种人渣抵命的话,就别想再让他叫他父王! 
阿尔沙克恨恨地盘腿坐下,一拳砸在软垫上,然后拿起酒壶猛灌一气。放下酒壶,手一离开,便可看到酒壶上清晰的手印。 
只庆幸消息还没传出去,不然要如何收拾?当初一得到报告他就下严令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否则杀无赦。这件事一丝一毫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会对卡哈拉克的前途大有影响,如果失去了人心,将来怎么即位?长子失去资格的话,下面的几个弟弟必然会相互争夺,一旦发生夺嫡,就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和卡哈拉克说话,原意不过是希望卡哈拉克能把视野放宽,不要因为人才身上一点缺点就否认掉全部,可卡哈拉克怎么就这么听不进劝?一说话就像是要和谁吵架似的,最后竟然还扯到了月支身上。 
养男宠的昏君。阿尔沙克知道这个称呼早在自己将李月支用“聘礼”买回来的时候就开始暗暗流传了。 
好吧,有什么就冲着他来好了,月支有什么错?怎么一发生什么事情,就动不动要扯到他身上。还有,江阿尔斯的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讨厌月支,不断四处宣传他是祸水,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已经被送走的月支给追回来,还劝自己不要轻易放弃。为了这件事,阿尔沙克还着实感激江阿尔斯,认为他说月支是祸水不过只是调侃,开开玩笑罢了。 
但是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戏称”,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 
月支呢? 
阿尔沙克站起来,走向别院。 
江阿尔斯在阿青的带领下来到了梅苑,透过梅花疏落相间的枝条,他看到了马上的李月支。 
初冬时节,梅花还是一个个花骨朵,含苞待放。他就在那里,在马背上微微侧躺,闭着眼睛,微微抬起下巴,似乎正享受着微风轻拂。发丝飘扬,长衣、袍袖、带穗,没有一处不灵动。感觉到江阿尔斯的到来,他睁开眼睛,望向他,微微一笑。 
“月支腿脚不便,只好在马上和殿下说话,还请见谅。” 
坐正身体,然后用眼神命阿青退下。 
江阿尔斯越发理解为何阿尔沙克会看上他了。眼前的李月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像刻意为之的工艺品,举止、笑容、缄默,都似精妙的乐曲。 
江阿尔斯不相信他在大彭皇宫中只是一介内侍。如果是成天看人脸色的奴才,如何培养出如斯气质?而且听说大彭宫廷内侍都是阉人,李月支是不是,只有阿尔沙克知道,不过他猜测应该不是。好奇之下,他曾经特地派人去调查过,得知大彭数年前有一个李姓贵族因大逆罪而被赐死,李夫人是当今大彭天子的姑母,也跟着自尽了,有一个儿子,本来已经到了荫官的年纪,却因为这件事而生死不明,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再入仕途。再详细就打听不出来了。 

“听说,这几日边疆不稳,不知是也不是?” 
江阿尔斯一惊,才收到奏报,李月支怎么就知晓了?是阿尔沙克说的吗?他怎么什么都说呀!就算李月支是他最亲密的枕边人,但这也太随便了! 
随即一笑:“不过是几个不自量力的小小蟊贼,成不了气候。” 
“殿下打算用这样轻慢的态度去对抗大彭的虎狼之师嘛?如果真是,那月支就无话可说了,”李月支大声叹息,“只有现在先与殿下拱手做别。” 
“李公子是汉人,自然是为你们汉人说话,但也莫要太小看了我西宛铁骑。”江阿尔斯有点不悦。听他的口气,仿佛自己输定了一般。 
忽然发觉,自己并没说要出征迎击呀。西宛能领兵出战的人并不少,何以见得一定会是他江阿尔斯去?便接着言道:“——况且出战的也并不一定是我,李公子现在就要和我送别,未免太早了吧。” 
“月支确实只是私下揣测。”李月支打马过来,坐骑与江阿尔斯的马缓缓并行,离他不过一、两尺远,一同游览这梅苑风光,“不过呢,我敢说,殿下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如果能破敌,那也是天神保佑,我王洪福齐天,我可不敢居功。” 
李月支意味不明地笑着轻道:“不敢居功,却敢收买人心,广织羽翼。那年年短缺的税款,却是到哪里去了?” 
江阿尔斯脸色未变:“李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语气却森然一冷,“就算你是王最心爱的男宠,但也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我劝李公子还是莫要将这种道听途说的诛心之言随便乱传,免得惹祸上身。” 
李月支哈哈一笑:“江山如此多娇,也怪不得无数英雄为之折腰。殿下雄心壮志,月支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会不利于殿下?不然,我直接去对着王吹枕边风就是了,何必约殿下单独见面,又不是不想活了。就像您说得,月支不过是个玩物,可正得宠的玩物说的话,要比什么都有力量。而要杀死一个人,最近身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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