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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子-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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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芋出了东市，又转过几条街巷，七拐八弯从一处窄门里进去，里面一个黑瘦老头见他回来，问道，“盐送去了？”
“嗯。”
老头丢过一个袋子，头也不抬道，“这个送去得意茶楼，记住要刘掌柜亲自验收，别让其他人沾手。”
莫芋站在原地不动，“你不怕被人抓么？”
老头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抓我？哼！那你得问京城的百姓要不要吃盐了。”他啐了一口，将灶里熬干的粗盐捞出来，放在簸箕里晾晒，“老子做的就是刀尖上的生意，几十年来来回回，怕死早就不干了。”
他又丢过一个袋子道，“送双份的，让刘掌柜多给二两银子。”
莫芋将袋子一甩，“我不干这个。”
“不干？”老头冷笑一声，“不干这个你会干什么？”他一指簸箕，“筛盐，你会么？”
又指灶台，“吹火，会么？”
“你他妈连劈柴都不会！送盐只抗得起小袋的！你不嫌麻烦一趟趟的跑，老子还怕你把官兵引过来！”
莫芋在家是大少爷，出嫁后是王妃，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确实身无长技，离开王府后连命都活不了，大冬天里蹲在溪边喝冷水，被恰巧在溪边淘盐的瘸腿张发现，顺势领了回来。瘸腿张腿瘸不方便，莫芋替他向城里各处生意坊里贩送私盐，同样送盐的还有瘸腿张的孙子二胖，长得人高马大，一天能送十几麻袋的盐。跟他比起来，莫芋算是小虾米一个，但他只是混口饭吃，盐送得马马虎虎，老张头不嫌弃他就不错了。
眼下老张头发完一通火，莫芋面无表情拾起袋子，一手一个拎着往得意茶楼走去，老张头看着他的背影，吐了口水骂道，“妈的豆芽菜，上辈子欠他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莫芋回来，只是这个单薄的青年在冰天雪地里讨水的样子叫他心念一动，很多年前也有这样的一个衣衫褴褛年轻人，脸色比盐还苍白，跪在河边砸冰摸鱼，老张头那年还不瘸，热血仗义的汉子一条，他问那年轻人为何伶仃一人，年轻人尚未回答便掉到冰窟窿里，老张奋不顾身救他起来，自己的腿倒冻掉一条，从此二人一起在长江边做着贩盐的营生，年轻人很擅长做买卖，老张头则一手淘盐的绝技，二人齐心将私盐贩得有声有色，不料树大招风，年轻人最终入狱，老张头捡回一条命，他代年轻人回老家寻找妻小，不料早已人去屋空，想来是逃难离去，徒留老张头拄着拐杖站在屋前感叹，“莫季起啊莫季起，你一人入狱，祸害全家啊，但愿你老婆孩子逃过一劫，从此一生埋名，莫要再与盐打交道。”
莫芋去得意茶楼送完货，突然肚里一阵绞痛，他心念一动，感觉一条温热的细线顺着腿蜿蜒下来，伸手一摸果然是血。莫芋倒吸了口气，心里有些不好的念头，但他反应快，立马返身回到得意茶楼，用刚得的银子押了一间房，叫小二送盆热水，自己关在房里擦洗后闷在被子里睡了一天，醒来时发现桌子一袋碎银，他也不吃惊，拿了银子买药，回老张头的陋巷里那瓦罐偷偷煎了，闷不作声一口喝了下去。
“去你妈的丧命鬼，一身病！”老张头淘了一天的盐，拄着拐杖到处骂，他用那只好腿踹翻药罐，冲莫芋道，“钱没挣到几个，花的倒不少，你他妈做了什么缺德事，年纪轻轻一身病的，又穷，治不起也养不起，他妈迟早得拖死！”
他又冲外面喊道，“二胖再送两袋去包子铺！”
二胖身体好，脑子却不好使，他有些口吃，又怕自己的爷爷，说起话来相当不利索，“还、还送啊？爷爷我、我饿……”
“他妈送完才能吃饭！”老张头白了一眼莫芋，骂骂咧咧走了。
莫芋不说话，站起来抓两袋盐往外走去，老张头赶过来一拐杖打在他手腕上，“你他妈想害死我啊，病成这样还磨叽自己，想死是吧？想死出去死，别死了还抓着老、子的盐，老、子才不想背个杀人的罪名！”
他话毒人不毒，莫芋见他这样还能顾及自己，心里倒有些感激，只是笑不出来，话也懒得说，老张头不要他送，他还客气什么，想着边走到灶台前，抓起俩馒头大口啃了起来，哼哼不送最好；乐得轻松！
二胖送盐回来，见晚饭被莫芋吃了大半，脸苦的要哭出来，他冲老张头道，“爷爷，饭、饭没、没有了呜……”
老张头一拐杖过去，“那不还剩点儿吗！他妈的，老子都没吃，你冲老子哭个鬼。”
他不怪莫芋，反倒将自己孙子骂了一通，自己的那份留给二胖，莫芋见状哈哈大笑，老张头给他一个毛栗，“他妈还笑，瘦的跟柴火似得，吃的倒多！”
莫芋揉着脑袋，夜里躺在稻草上抚着肚子，想到可能的存在，心里终于升起一丝暖意来。
***
莫芜再次造访百里王府，不出意外仍旧看到了那个白发少年，少年还是一副不喜欢他的样子，他只好转头跟百里巽风说话，“百里王爷，你让我见见哥哥吧。”
百里巽风不说话，莫芜的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旁边的源明雅一听，问道，“你也是来找哥哥的？看来大家都丢了哥哥，只是你还知道哥哥在哪儿，我却连他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院子里响起孩子的哭声，丫鬟抱着雨儿匆匆走来，“王爷，小郡主他……”
百里巽风伸手，“给我。”
雨儿趴在他肩膀上，哭得小鼻头通红，“我要酿酿……呜呜……”
“当初是你自己选的，雨儿，有爹爹就没有娘娘。”
“呜呜，我要娘……”
一旁的莫芜瞪大眼睛，“她是？”他听过哥哥有再生一子的消息，莫不是就是这孩子？
“我女儿。”百里巽风倒不隐瞒，他对雨儿的疼爱，明显就是父亲对女儿的一种宠溺，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遮掩隐瞒的。
莫芜这下奇怪了，“那我哥哥呢，孩子在这儿，那他……”
“他已经不是我百里王府的人，自然不在王府里了。”百里巽风抱着雨儿答道，“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莫芜大吃一惊，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你的意思是，他不在王府，永远都不在了？”
“是。”
“他为什么要走呢？”
“我休了他。”
这话如同炸雷，莫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百里巽风，我哥给你生了孩子啊，你怎么能这样赶他走！他到底做错什么！”
“他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百里巽风显然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他抱着雨儿往内室走，吩咐道，“管家，送客！”
“慢着！”源明雅突然出声，“我没有听错吧，你刚才说你哥哥生了孩子？”
他面对莫芜，“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这一问，好像触动什么似的，就见百里巽风与莫芜同是一震，齐齐转过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篱儿现在还是颗分子原子，我已经想开坑写他了T。 T
59
59、第五十九章 。。。
59。生子之谜
“有什么不对吗？”源明雅见他二人一副傻掉的表情，不由得嘲笑道，“莫不是你们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天地之间只有阴阳才能相合，伦理纲常不是你们中原人最注重的吗？”
他问得理所当然，那两个却不知如何回答。百里巽风觉得震惊是因为他如同被下了咒语，而后脑中某个地方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直到刚刚源明雅的问话，就像解咒一般，一语将他惊醒。
他与莫芜对望一眼，喃喃道，“说起来，我们还真是觉得理所当然。”
莫芜最觉得不可思议，他道，“我好像从小就知道哥哥会生子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谁灌输的，就好像生下来就知道的事实一样。所以并不觉得奇怪，我爹娘都知道，还说过我哥哥迟早要嫁人的，我听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百里巽风听了眉头更纠结，他把管家叫来，直截了当问道，“王妃是个男人，会生孩子，你们就没有人觉得奇怪么？”
管家没想到他有此一问，被噎在那里。百里巽风见他表情不对，暗料有内情，便说，“只管说，我又不怪罪。”
管家叹了口气，“王妃嫁进来之前，我们就知道他是个男人，而且会生孩子；这事虽然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大家都是伺候惯老王爷的人了，老王爷见的市面多，我们也慢慢学着习以为常。想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指不定就有这样的奇人。但是老王爷提前跟我们打招呼，大约是让我们早点接受，想来是怕进门后的王妃难堪，毕竟是个男人啊。”
他这么一说百里巽风也想起来，“我之前好像很不满这门亲事，爹让我娶个男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但是后来，后来……”他没说下去，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接受芋儿的一切，包括他怀孕生子，接受的心安理得。
管家朝天作了个揖，对百里巽风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百里巽风见他支吾，想必是有什么忌讳，他道，“王府现在我当家，有什么事情我替你担待。”
就是怕您怪罪……管家在心里叫苦，但百里巽风目光灼灼，他顶不住压力艰难开口，“您新婚的三个月里，王爷天天让人在午茶里掺罂粟粉……”
“罂粟粉？那是什么东西？”
“是苗疆的异物，”源明雅插嘴道，“可以麻痹人的神经。”
此言一出叫人大吃一惊，百里巽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爹给我下药？为何！”
“为了让您接受王妃男人生子的事实啊，您不知道那几个月里，王爷请了个巫师，夜里从房顶悬根芦管下来，对准您耳朵下咒，那段时间天天如此，您梦里听了进去，久而久之潜移默化，便慢慢接受了王妃生子的事实，所以后来他怀孕时您一点也不奇怪。”
百里巽风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一向敬重的父亲竟然会对他做这样的事，这件事手段之阴险，很难让人想象它的动机会是怎样。
“他根本就不用如此，我爱芋儿，自然接受得了他的一切。他又何苦出此下策。”
“可见他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此。”一旁听了全部的源明雅出声道，“不会有父亲为了儿子做出这样的事，除非他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对！我哥是冤枉的，你不该将他赶出去！”莫芜也缓过神来，大声指责百里巽风，“你爹好阴险，他知道这么多事情，太可怕了。”
“你爹还不是一样！”源明雅出声帮道，“明知道儿子有这样的畸形，还不替他好好隐瞒，竟然让他走女子的路，嫁人生子！”
他一说完自己就愣住了，“等等，你是说你哥哥天生能生孩子？”
他问得莫芜也不确定起来，“我从小就知道哥哥有这个特质，但是不是天生的就……”他一阵懊恼，“可惜我是他弟弟，不是他哥哥。”
“哼，算了吧，你是不是他弟弟还是个问题！”源明雅冷哼一声，显得很是不屑，“根本不可能有男人会生孩子，没有古籍有这样的先例记载，也不可能有变异，除非他是雌雄同体，但那样的人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男人，他身上也会带有女人的特征。”
“不，芋儿是男子。”百里巽风摇摇头，证实道，“我跟他夫妻一场，最是清楚。”
“这么说来……他有可能……对对，一定是他！一定是！”这下换源明雅激动了，他抓住那二人的手，“你们跟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
“眼睛很大，很白。”
“很清丽。”
莫芜低下头，“哥哥跟我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源明雅掰住他的脸，强迫他对着自己，“那跟我长得像吗？像吗？”
他这么一说百里巽风同莫芜都有些恍然，细看之下，源明雅的眼睛轮廓，分明同莫芋一模一样。
怪不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源明雅这小鬼时就觉得眼熟，原来……百里巽风暗自心惊，金华城时就对这小鬼的感觉有些怪，原来他同自己还有这等纠结在里面。
三人如此对证口供一番，基本上认清了事实，莫芜垂丧着脸，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百里巽风深揪着眉头，心里有些后悔，看来事情远非他想象的简单，而冲动之下他已经做错了一些事。
源明雅已经顾不得他二人的感受了，他扯住百里巽风往外跑，“带我找他，快！带我去找他！”
***
百里巽风同源明雅出发去寻莫芋，莫芜没有力气跟他们跑，他腿都软了，站也站不住，被接他的轿子抬回宫后，一句话也不说，凌靖仇看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搂住问道，“怎么，没看见哥哥么？”
莫芜摇摇头，“我没有哥哥。”
他扑到凌靖仇怀里大哭，“他不是我哥哥，呜呜……他是别人的哥哥……”
凌靖仇眸色一沉，嘴上温柔道，“乖，好好说。”
莫芜抽噎着抬起头，将他在百里王府所见所闻全讲了出来，至少像凌靖仇传达了两个事实：一是莫芋并非他亲兄；二是莫芋已被百里巽风赶出王府。
他眼泪汪汪的看着凌靖仇，“公子，我该怎么办？”
凌靖仇沉着脸不说话，心里早动了将百里王府抄掉的打算，他握紧莫芜的肩膀，“乖，我封你做皇后怎么样？”
***
孙回春才回京，就被召到皇宫里，凌靖仇坐在御花园里饮茶，见他来了，问道，“灵芝采得怎么样？”
孙回春从怀里掏出一支仍在桌上，“就这。”
“这么小？”
“就一根，去晚了被别人抢了。”
凌靖仇眉毛一挑，饶有兴味道，“居然还有人能从你手里抢药？”
“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么。对了，小蝌蚪怎么样？”孙回春拔朵花插在自己脑袋上，“公子，我美么？”
“放肆！”
“小人该死！皇上你把我贬为庶民吧，我实在不想在宫里做这差事了啊，天天治花柳病，你心急火燎地把我召回来，我以为……”
“以为什么？”
“呃，没什么……”孙回春翻翻白眼，还以为你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急症。不过话说回来，凌靖仇承诺他找到莫芜后放他三月大假，居然毁约叫他回来，估计临时有什么变故。
“边疆战事如何？”
“暂时稳定。”
“你这次去回疆，情况如何。”
“皇上，我都能上天山采灵芝了，境况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那里的药材集市很有规模，没两三年功夫是不可能形成的，可见休战这几年里，百姓日子确实不难过。”
凌靖仇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孙回春大跌眼镜，“这就完啦？”
“不然你还想怎样？”
“至少……呃，让我见见小蝌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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