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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贩子在唐朝-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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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鸿差点栽在尘土里,虽然看了然大师不久人世,心中难免也有伤怀,但了然这份要求,也实在是太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了。
但看着了然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卢鸿总不能开口拒绝,何况了然这要求,也不是什么太过份的事。只得点点头道:“大师所令,卢鸿自当尊从。”
了然的眼睛中一幅洞然之色,微笑道:“卢公子定然惊讶,老衲这将死之人,还念什么院子。此事也无什么不能言的。当然老,却是因伤于情事而出家。修行时,只道万物皆空,那情欲一念,自然先要忘却。不想越是言空,越是不能为空。虽然每每告诉自己应当忘却此念,强逼自己不再想起,其实便是未能忘却。”
卢鸿点头道:“大师所言正是。若言忘却,便是未空;若果是空,何须忘却。”
了然眼中闪过一份欣然之色道:“公子果然洞达。老衲人虽然在这禅堂之中,心实是离不开那处小院。不怕公子笑话,盖因那小院,便是昔日老衲幽情之所。当年人分别时身影。总是未曾淡去。所谓刻骨铭心,心中之迹,你便是强自涂抹覆盖,其实不过自欺欺人罢了。那份印痕,不过藏于深处。何曾为空去?”
卢鸿听了然这般坦然地讲述为情所苦之事,心中却绝无瞧不起他的念头。世间无论僧道尼俗。不管你做出一幅如何高深之态,讲些无欲无求的道理,其实真能心如止水的,又有几个。若说自欺地。尚还真一些。只怕绝大多数,不过是故作姿态。大言欺世罢了。
此时了然坦承执著情念,反倒令卢鸿觉得额外真诚。他既然因情出家。这份情就成了他出家的念头。其出家的目的,便是忘却此情。只是情本是人天性,何能强自扭转,真正忘却。如此便成了他的执念。那处小院,便是其情念所寄。直到今日。他坦承此念。以托卢鸿照看小院,将此事交付。方是放下此念,得以解脱。
卢鸿想到此节,也未多言语,只是对着了然安然一笑,轻轻点点头。
了然此时目光之中神色,渐渐明亮起来,声音也似乎有了几分起色,道:“老衲这份执念,压在心中数十年,今日借公子之允,方才放下,只觉周身无不通彻。唉,怪道前次见公子前来,便如有所念。原来老缘法,却在公子身上。”
卢鸿见了然这神态,知是回光反照之时,闻了他言语,不知是喜是悲。
了然看着卢鸿点点头,又对外道:“神秀,你进来吧。”
门外地神秀听了,连忙进了屋来,见了然这神态,不由一惊,一下子跪在尘埃之中。
了然喃喃道:“神秀,你随我习禅多年,只是为师此时方窥其门径,终是难再有所教益于你。自思我入佛门以来,念念不忘一个‘空’字,大是荒谬。执著色,执著法,执著理,自是不该。执著空,又何尝对了。今日方知,大道千条,唯一‘真’字。你再于此静参无益,老去后,你便去长安寺中修行吧。红尘之中,方见本性。”
神秀称是,眼中泪水却忍不住流下来。
了然叹道:“傻孩子,还看不透么。此番我终能解脱,该高兴才是。”
说道此时,了然渐渐闭上双眼,口中轻诵道:
五蕴非空,执念非锁;
至情至性,方见真我。
站在这所破败的小院门外,卢鸿沉思了很久。
了然大师口诵谒语后安然圆寂。佛门不似俗世般看重生死,因此其身后事也极其简单。只是临归前,神秀却将那《临河序》手卷交于自己,道是了然大师早有遗言,此卷便转赠于己。
卢鸿也并未骄情,对着手卷施了一礼便收下了。
回到府中,卢鸿忍不住便来这东北角这处小院外。因为人手不足,这个偏僻地院子还未收拾出来,隔着院门的缝隙,依然可以看到萋萋野草蔓生其中,荒凉不堪。
就是这样一个破旧的院子,承载着一个人至死方才放下的深切情感。想来当年,廊外相送,回首时身影娇娆;窗下幽会,夜半时私语切切。如今却只余眼前这般长草漫地,秋虫悲鸣。
良久卢鸿方
离去,只留下一声叹息。
第二日方起,却有人送信来,道是孔颖达着卢鸿过府,有事相商。
到了孔府,也未需通禀,便直接进了门,直向书房行来。
许是才见了了然过世地缘故,卢鸿觉得孔颖达华发苍颜的老态,格外觉得心惊。还好看着孔颖达笑眯眯地样子,显是精神还颇不错。
孔颖达“呵呵”笑道:“卢鸿你这几天却是有些偷懒了,怎么也不见你到国子监中转转了?”
卢鸿道:“学生惭愧。这几日太子殿下学业颇紧,故而国子监中公务有些放松了。明日学生便及时前来便是。”
孔颖达显是心情颇好,半开玩笑地道:“少来糊弄我这老头子了!太子那学业你何时操过心来,不过是借着这题躲清闲罢了!”
卢鸿见孔颖达揭破,也不申辩,只是陪着孔颖达嘿嘿一笑。
孔颖达长叹一声,忽然对卢鸿道:“老夫已拟致仕,不日便要还乡了。”
卢鸿一惊,忙道:“恩师为何这便着急致仕?如今国子初具规模,诸事还需恩师敲定,如何离得?”
孔颖达摇摇头道:“我这心思,也不是才有的。早几年便觉得心力交瘁,想要歇歇了。好在有你帮忙,《正义》已然刊行,现在国子监中学业,蒸蒸日上。原本怕你年轻胡来,现在看,倒是我多虑了。既然诸般事都已安妥,我为何还要硬撑着不放呢。年纪大了,总也该放放了。”
卢鸿心中百转,不知从何说起。半天才道:“那——圣上可曾准了么。”
孔颖达道:“老夫前时也曾数次上本,但均被圣上挽留。此次圣上新得十四皇子,心情甚佳时,老夫借机陈词,幸得恩准。”
卢鸿见孔颖达发际斑白,虽然舍不得,却也想到孔颖达为国事操劳至今,年已古稀,也确是应该安度晚年。何况孔颖达显然心愿中已无牵挂,可说是安然告老返乡,也是件美事。便不再多说,只陪了孔颖达闲聊几句国子监中诸事。
孔颖达道:“若说我走后,你来接手最是合适不过。只是一来你年纪太幼,为这司业已然是破例,再为祭酒也太是难为,因此估计朝廷不太可能有此任命。老夫这左庶子一职,已荐于志宁接任,圣上已然准了;祭酒一职,圣上尚未定下。师古他也是才提任为司业,乍然再提为祭酒,亦是为难。无论谁为此职,目前国子监众人与你颇为心服,卢鸿你无需担心。”
卢鸿道:“学生这司业,其实有名无实得紧。无论谁为祭酒,怕都满意不来地。”
孔颖达摇头道:“你前时搞地那些,虽然貌似胡闹,试行一段以来,倒颇有老子无为而治之道,出乎老夫意料之外。可见你心中自有天地,非寻常人可明了。你便放心,就算是有人要为难你,老夫人虽然不在长安,也还能说两句话的。”
卢鸿心中感动,孔颖达一直对自己支持可谓不遗余力,就算是致仕之后,还要为自己打算,这般师恩,当真也是少有。
师生二人闲话片刻,孔颖达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只是有一节,本来老夫也不想多言,此时要走前,却要提醒你一下。那国子博士马嘉运,为人总有些看不透。暗地里老夫也听道些事情,似乎对你颇有成见。自来文人相轻,何况他本有嘉名,更在你之前。如今你反居其上,其中情景,你倒需小心对待。”
“哦?”卢鸿虽然也觉得马嘉运此人有些不善,却不想孔颖达这般郑重其事的提醒自己,便道:“马嘉运此人,是何来历?”
孔颖达摇头道:“只知他是魏州人氏,少时还曾出家为僧,后又还俗,隐居白鹿山中。十一年时忽然蒙诏启用,入弘文馆,又拜为太学博士。前时《正义》重修,似与此人有关。但他究竟来历如何,却是不知了。”
卢鸿心中一动,不由深思起来。《正义》重修一事,虽然看来平常,但现在来看,却与原太子李承乾失德,不无关系。李承乾虽然荒,但在孔颖达约束下,恶行不著。只因孔颖达因修书辞去右庶子后,李承乾再无人管得,肆无忌惮,为一般狐朋狗党所误,以至被废。
何况若非卢鸿异军突起,将《正义》重修一事引入捷径,此事只怕孔颖达终一生之力,也难完全。
若此事乃是马嘉运有意为之,其中的意味确实令人琢磨。
师徒二人又述些闲话,卢鸿偶然想起一事,问道:“圣上新得十四子,确是喜事。只是不知是哪位贵妃所得?”孔颖达听了,面色却有些怪异。
第七卷 杨花落尽 第二十二章 八卦年代
更新时间:2008…12…3 10:35:16 本章字数:3748
过了一会,孔颖达才将其中原委讲给卢鸿听。
原来这位十四子李明,其生母乃是姓杨。这位杨妃,居然是巢刺王原来的妃子。
巢刺王便是李元吉,玄武门之变,与李建成同时被诛。李世民登基后,追封元吉为海陵郡王,谥曰剌。贞观十六年,又追封为巢王,谥如故,故称巢剌
杨妃亦是前朝皇族女,乃是李元吉的王妃,若说相貌,确是天生丽质。杨妃一向与当时尚为秦王妃的长孙皇后相得,李元吉死后,长孙氏便邀其到秦王府中居住。不想一来二去,竟与李世民有了情谊。李世民得登大宝,居然便明目张胆地将这昔时弟妹纳为宫中妃嫔。
即使是风气开放的大唐,这事说来也有些骇人听闻。到后来长孙皇后去世,李世民居然欲把杨妃立为皇后。此议引得群臣纷纷反对,尤其是魏征死谏道:“陛下方比德唐、虞,奈何以辰嬴自累!”李世民无奈,才罢此议。但也不肯再立皇后,对杨妃的宠爱,亦是有增无减。
只是杨妃自入宫来,虽然多承雨露,却一直无子。直到前不久才得此子,只怕皇后之议,要再启事端了。
卢鸿听得眼睛都直了,没想到唐时风气居然开放到这种程度。怪不得李治提起来这事来,一脸的不自在。想来对这杨妃,心中是恨得紧了。
不数日,果然有诏,准孔颖达致仕还乡。以于志宁为左庶子,而祭酒一职,却是原中书侍郎杜正伦任此职。杜正伦原为中书侍郎。兼太子左庶子,只因受李承乾牵连,迁为州刺史。此次复起,却是出乎不少人的意料之外。
孔颖达走后,卢鸿依然故我。整日泡在自己那别府之中。这一段他每每将那卷《临河序》置于手边展玩。这卷东西写得与王羲之众多书迹气息更为高古淡然,每日相对,颇有所得。
闲暇之时,卢鸿便选些子石,雕琢成砚。现在他这些砚已经越来越是简单,大多就着原石形状纹理,或雕些鸟虫,或制些小景。所谓既雕既琢,复归于朴。自觉制砚之法,已渐入佳境。
卢鸿这一动手制砚。可是喜坏了几个人,最高兴的便是太子李治。这家伙身为太子,却实在是深得卢鸿衣钵真传,哪次来卢鸿这要不顺点东西走,就觉得是白来了一趟,吃了多大亏一般。上次卢鸿偶然得了一块老大地杜鹃木根,一时技痒。用了好几天的时间雕刻打磨,制成了一个摆件。很是喜欢。不想第二天出去转了个圈回来,东西就不见了。“怎么搞的?”卢鸿大是愤怒,当即将看门地张老头喊来问道:“今儿上午是不是太子殿下来过了?”
张老头挤了半天眼睛,侧着耳朵听了半天才大声喊道:“公子说什么?是说让老头子抬什么?您放心,老张这身板结实着呐。三百斤的东西咱抬起来就走!”
“我是说太子!太子殿下!”
“啊!太子啊!可真是好啊!今天上午来着。还帮咱们收拾呢!老头子亲眼见的,扛了一大堆乱树枝子呢!跑得飞快!你说那可是咱大唐的太子啊。唉,居然帮老头子我收拾院子!……”
老张头一边说着,一边感动得眼泪汪汪地,居然还掀起衣襟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花。
真是好太子啊!还知道学雷锋做好事了,都该发小红花了吧?
“老爷子你可记住了!下次太子来,一定要盯紧了!什么东西也别让太子拿了啊!可使唤不起这么贵重地人啊!”
“不行!这家里没人,收拾不了我就认了,没人看家哪成啊?”卢鸿发狠地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阶级斗争局面是否和谐了。洗砚,明儿你就去到长安给我买几个下人回来!”
洗砚一听大喜:“公子你可是想开了。我早就说应该买几个,哪有咱们这样大院子里没个人影的。你就放心交给我吧“嗯,你办事,我放
“这就是你买来的家人?”卢鸿看着眼前这几位男女老少,目露怀疑之色。
洗砚有些扭捏地道:“确实是有点老的老,小的小,小的主要是看这几位实在是可怜,据说都卖了半年没卖出去了。。。。。。不过身体还都不错。这位钱大叔,看着显老,其实才四十多……”
卢鸿看了看一边所说四十多的钱大叔,满脸皱纹,弯腰叠背,怎么也觉得误差似乎大了些,便问道:“你说的这位老钱是吧,是哪里人啊?”
钱叔咧着嘴一笑,只见口中牙都只剩三四个了,大声道:“鹅姓钱!今年四十八咧!”
?这都说的什么啊。卢鸿皱着眉又问道:“我是问你家是哪的!”
钱叔笑得更欢畅了,大声说道:“公子放心,咱啥都干得了!这身板结实着呐,三百斤地东西咱抬起来就走!”说着把干瘦的胸脯拍得“嘣嘣”响。
得,明白了。洗砚…………
洗砚低着头对卢鸿小声道:“公子爷,我知道这钱叔年纪大了,耳朵又不好使。可那天我去,见他一个老人家,还挺受人欺负的,一时忍不住就买回来了。”说着又着急地说:“没事公子,不然你把我的例钱减出一块儿来,给这钱叔就行了,反正让他扫扫院子啥的,肯定是干得了吧。”
卢鸿长叹一声:“罢了洗砚,你的心思我明白了,反正看门的老张头也好不哪去,再多个倒省得孤单。那边上这位大婶就是你找地掌灶的婆子么?算了算了,成不成地试试就知道了。实在不行还是让老张头那婆子干着。不过…………”卢鸿看了看一边四个预备丫环的形象,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洗砚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偷偷对卢鸿道:“爷子爷。这可真不是小地眼神不行。临来时,少奶奶和红袖姑娘都特地嘱咐了,说放家里的丫头,一定得找安全地。你看看…………”
卢鸿以掌拍额,嘿然无语。过了会子。咬着牙抬着头来看了看这四位,对洗砚道:“洗砚你看这样行不,这四位就先由你带着,早晚帮你洗个衣服啥地,你要是有意…………”
“别介别介”,洗砚脸都白了,说话带着哭腔:“我的公子爷,你就念在小地这些年鞍前马后也不容易,就饶的小的吧。买的时候我就勉强领回来的,要真让我天天对着这几位大姐。那不立马就崩溃了!”
“出息!算了,没人要公子我就要着。我还就不信了!你们四个,从今儿起就改名,挨个数,春兰秋菊,夏荷冬梅。知道了吧?”
四女齐时粗声答道:“奴婢知道了。”
卢鸿缓缓地长呼一口气道:“你们先下去收拾收拾,也容公子我喘口气。适应适应。”
“春兰,上茶!”卢鸿手摇折扇。轻轻唤了一声。
对面的李治脸上略有兴奋之色,嘿嘿笑道:“怎么?师尊也学着要金屋藏娇,听说昨天一口气买了四个身边的丫环?”
“怎么了?不行啊。我的太子爷,你可是堂堂储君,可不兴一听这事就眼睛发亮。一脸……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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