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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7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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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于众将:“秦军二十余万,楚军也是二十余万,两军相逢勇者胜!我大楚军要一战灭却秦军主力,长驱直人咸阳!”之后立即向章邯幕府下了战书,约定三日后决战。楚军将士嗷嗷吼叫一片,人人以为战胜秦军全然不是一件难事。章邯却不批战书,只对楚军来使冷冷丢下两句话:“六国复辟竖子,老夫不屑与之书文来往,如约会战便是。”范增得闻军使禀报,立即提醒项梁,一要防备秦军夜袭,二要立刻调驻屯外黄的项羽刘邦军回援。项梁大笑道:
“秦军已成惶惶之势,安得有夜战之心哉!外黄军镇抚中原,不需回援。先生拭目以待,三日后我必大破秦军也!”
这次倒是范增失算了。章邯秦军根本没有夜袭偷营。两日如常过去,项梁与楚军将士们更以为秦军不过如此,战胜之心愈发见于形色。第三日清晨,两军在定陶郊野摆开了广阔的战场。项梁乘一辆战车亲自出阵劝降章邯,章邯马上冷冷笑道:“项梁竖子,老夫当年在灭楚大战中没能杀你,今日也算不迟。项氏不是自恃江东主力么,老夫倒想见识一番。”项梁大怒,立下将令发动攻杀。
此时的楚军,除了项羽率领的八千江东子弟兵清一色飞骑外,其余依然是步卒居多。项梁的江东主力五万余,也是只有万余轻骑,余皆步卒战车。所以呼为主力,较之其余诸侯的乌合之众,兵器相对精良,战心战力较强而已,尚算不得久经战阵之师。楚军发动冲杀,也是老战法:所有骑兵两翼展开,中央战车统带步卒进逼秦军中央。章邯秦军的应敌战法却是异常:两翼步军方阵与弓弩大营抵住楚军两翼骑兵,中央战场飞出五万九原铁骑直捣楚军核心寻战项梁的江东主力。实际而论,便是秦军全部刑徒军二十万不动,只轻松应对楚军的三五万轻骑兵,只以五万九原铁骑对杀楚军十五六万主力步军。这是章邯震慑楚军的有意部署,是要教项梁明白知道:只要是真正的秦军主力,击杀三倍于我之敌也是游刃有余!
“秦军骑兵只有五万!一战灭杀——!”
项梁久经战阵,一看秦军旗帜便知兵力几多,立即从中央云车大吼下令。秦军铁骑飓风般卷来,堪堪一箭之地,立即分成了千骑一旅的数十支黑色洪流,从四面八方生生插入楚军大阵,飓风般分割绞杀,顿时与楚军搅成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团漩涡。自恃五败秦军勇猛无敌的楚军,一经接战便大为惊骇。秦军铁骑的流动组合长剑砍杀如惊雷闪电如行云流水,楚军战车纷纷翻倒,步卒团团不知所以之时已经是尸横绊脚了。楚军这才真正见识了秦军铁骑锐士的凌厉攻杀,一时人人惊慌部伍大乱,顿饭之间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项梁大怒,从云车飞下亲驾一辆战车,统率五千中军精锐向中央漩涡杀来。以项梁战阵阅历,混战将溃之际,只要统帅亲率精锐奋勇冲杀,便能聚合败军扭转士气挽回颓势。毕竟,楚军人数远过秦军铁骑三倍余,不当是一触即溃。然则,项梁亲自冲杀之际,九原铁骑倏忽演变,立即从纷乱漩涡中神奇地聚合飞出了一支万人军团,排山倒海般迎面压来,竟硬生生从纷纭战团中独将项梁五千人马切割开来四面攻杀。平野冲杀之战,即或步骑两军战力相等,若无壁垒阵法辅助,步军也不能战胜骑兵。此刻项梁楚军一无凭借,唯拼搏杀,况乎又是人数劣势,何能当得搏杀匈奴如鸷走雀的秦军九原铁骑。未及片刻,项梁的五千军马便所剩无几了……
“天亡我也——!”
眼见苍茫原野中楚军战旗已无可寻觅,黑色洪流仍在翻卷奔腾,孤立战车一身鲜血的项梁悲怆地大吼一声,拔出长剑白刎了……
项梁战死而楚军大败溃散,是秦末混战的第二个转折点。其直接影响是,诸侯复辟势力士气大衰。素来自恃天下无敌的项羽,在外黄接到定陶大败的消息,震恐莫名不知所以了。刘邦则连武信君名号也不提了,只冷冷对项羽说了一句话:“今项梁军破,士卒都吓破胆了。”之后便闭嘴了。暴烈的项羽这次没有逞强复仇,而是显出了楚怀王所说的“猾贼”一面,悄悄地引兵东去了。当此之时,秦帝国面临着一个重新整肃河山的大好机会。
然则,这一扭转乾坤的巨大机遇,在咸阳却被最后的血色吞没了。
※※※※※※
①临济,秦县。大体在今河南省开封东北地带。
②外黄,秦县,大体在今河南省兰考县以北地带。 
第五章 残政如血 一、赵高给胡
         大泽乡出事的时候,咸阳庙堂仍继续着噩梦般的荒诞日月。
大肆杀戮皇族同胞之后,胡亥亢奋得手足无措,立即丢开繁剧的政事开始了做梦都在谋划的享乐生涯。胡亥认定父皇很不会做皇帝,将数也数不清的只有皇帝才可以享受的乐事都白白荒废了,除却用了几个方士治病求仙,胡亥实在看不出父皇做皇帝有甚快乐。最大的憾事,是父皇将囤积四海九州数千过万的美女统统闲置,当真暴殄天物也。父皇安葬时,胡亥下令将所有与父皇有染的女子都殉葬了,可数来数去连书房照应笔墨的侍女算上,也只有三十多个。胡亥惊讶得连呼不可思议,最后对赵高说:“父皇甚乐子也没有过,连享用女人都蜻蜓点水。大度些个,凑个整数给父皇显我孝心。”赵高问一千如何?胡亥立即连连摇头:“多了多了,可惜了,一百足矣!”赵高大笑,会意地连连点头。
于是,除了殉葬的一百女子,除了父皇在世时派往南海郡的宫女,整个皇城女子少说也还有三五千之多。胡亥谋划的第一件大乐之事,是专一致力于享受这些如云的美女。阅遍人间春色之后,胡亥的第二件大乐事,是亲自出海求仙,将父皇期许于方士的求仙梦变成自家的真实长生乐事,长生不老活下去,永远地享受人间极乐。为此,胡亥生出了一个宏大谋划,阿房宫建成之后用五万材士守护,专一囤积天下美女,将美女们像放逐猎物一般放逐于宫室山林,供自己每日行猎取乐……谋划归谋划,目下的胡亥还只能在皇城深处另辟园林密室,一日几拨地先行品咂这些胭脂染红了渭水的数也数不清的如云丽人。可无论胡亥如何不出密室,每日总有大政急报送到榻前案头,也总有李斯、冯去疾等一班大臣嚷嚷着要皇帝主持朝会商讨大事。
胡亥不胜其烦,可又不能始终不理。毕竟,李斯等奏报说天下群盗大举起事,山东郡县官署连连叛离,大秦有存亡之危!果真如此,胡亥连头颅都要被咔嚓了,还谈何享乐?怏怏几日之后,胡亥终于亲自来到了连日不散却又无法决断一策的朝会大殿。胡亥要听听各方禀报,要切实地问问究竟有没有大举起事反秦,究竟有没有郡县叛离?
那日,山东郡县的快马特使至少有二十余个,都聚在咸阳宫正殿焦急万分地乱纷纷诉说着。李斯拄着竹杖黑着脸不说话,冯去疾也黑着脸不说话,只有一班丞相府侍中忙着依据特使们的焦急诉说,在大板地图上插拔着代表叛乱举事的各色小旗帜。胡亥一到正殿,前行的赵高未曾宣呼,大殿中便骤然幽谷般静了下来。李斯立即大见精神,向胡亥一躬便点着竹杖面对群臣高声道:“陛下亲临!各郡县特使据实禀报!”胡亥本想威风凛凛地一个个查问,不防李斯一声号令,自己竟没了底气,于是沉着脸坐进了帝座,心烦意乱地开始听特使们惶急万分的禀报。
“如此说法,天下大乱了?”还没说得几个人,赵高冷冷插了一句。
“岂有此理!”胡亥顿时来气,拍打着帝座喊道,“一派胡言!父皇尸骨未寒,天下便告大乱!朕能信么?郎中令,将这几个谎报者立即缉拿问罪!”赵高一摆手,殿前帝座下的执戈郎中便押走了几个惊愕万分的特使。如此一来举殿死寂,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了。
“老臣以为,仍当继续禀报。”李斯鼓着勇气说话了。
“是当继续禀报。报了。”赵高冷冷一笑。
“好!你等说,天下大乱了么!”胡亥终于威风凛凛了。
“没……”被点到的一个特使惶恐低头,“群盗而已,郡县正在逐捕……”
“业已,捕拿了一些。陛下,不,不足忧。”又一个特使吭哧着。
“如何!”胡亥拍案了,笑得很是开心,“谁说天下大举起事了?啊!”
“老臣闻,博士叔孙通等方从山东归来,可得实情。”赵高又说话了。
“好!博士们上殿禀报!”胡亥一旦坐殿,便对亲自下令大有兴致。
“博士叔孙通晋见——!”殿口郎中长宣了一声。
一个须发灰白长袍高冠的中年人,带着几个同样衣冠的博士摇摇而来。当先的博士叔孙通旁若无人,直上帝座前深深一躬:“臣,博士叔孙通晋见二世陛下!”胡亥当即拍案高声问:“叔孙通据实禀报!天下是否大乱了?山东郡县有无盗军大起?”叔孙通没有丝毫犹疑,一拱手高声道:“臣奉命巡视山东诸郡文治事,所见所闻,唯鼠窃狗盗之徒扰害乡民,已被郡县悉数捕拿归案耳。臣不曾得见盗军大起,更不见天下大乱。”
“李斯冯去疾,听见没有!”胡亥拍案大喝了一声。
“你,你,你,好个儒生博士……”李斯竹杖瑟瑟颤抖着。
“叔孙通!你敢公然谎报!”冯去疾愤然大喝。
“尔等大臣何其有眼无珠也!”叔孙通冷冷一笑,“大秦自先帝一统天下,自来太平盛世,万民安居乐业,几曾天下大乱盗军四起了?若有盗军大举,尔等安能高坐咸阳?二世陛下英明天纵,臣乞陛下明察:有人高喊盗军大起,无非想借平盗之机谋取权力,岂有他哉!”
“其余博士可曾得闻?”赵高冷冷一问。
“臣等,未曾见闻乱象。”几个博士众口一声。
“先生真大才也!”胡亥拍案高声道:“下诏:叔孙通晋升奉常之职。”
“臣谢过陛下——!”叔孙通深深一躬,长长一声念诵。
一场有无群盗大起的朝会决断,便如此这般在莫名其妙的滑稽荒诞中结束了。李斯不胜气愤,夜来不能成眠,遂愤然驱车博士学宫,要与这个叔孙通论个究竟。不料到得学宫的叔孙通学馆,厅堂书房却已经是空荡荡了无一人,唯有书案上赫然一张羊皮纸几行大字:
庙堂无道 天下有盗
盗亦有道 道亦有盗
有盗无道 有道无盗
道灭盗起 盗灭道生
“叔孙通也,你纵自保,何能以大秦安危做儿戏之言哉!”
李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没有下令追捕缉拿叔孙通等,踽踽回府去了。
叔孙通说得不对么?庙堂没有大道了,天下便有盗军了。盗之骤发,为生计所迫,此生存大道也,你能苛责民众么?大政沦丧,为奸佞所误,岂非道中有盗也!最叫李斯心痛的,便是这句“道亦有盗”。顺孙通所指道中盗者何人耶?仅仅是赵高么?显然不是。以叔孙通对李斯的极大不敬,足以看出,即或柔弱力求自保的儒生博士们,对李斯也是大大地蔑视了,将李斯也看做“道中之盗”了。李斯素以法家名士自居,一生蔑视儒生。可这一次,李斯却被儒生博士狠狠地蔑视了一次,让他痛在心头却无可诉说,最是骄人的立身之本也被儒生们剥得干干净净了。第一次,李斯体察到了心田深处那方根基的崩溃,心灰意冷得又一次欲哭无泪了……
散去朝会之后,胡亥自觉很是圣明,从此是真皇帝了。
回到皇城深处的园林密室,胡亥对郎中令赵高下了一道诏书,说日后凡是山东盗事报来,都先交新奉常叔孙通认可,否则不许奏报。赵高跟随始皇帝多年,自然明白此等事该如何处置。然则,此时的赵高已经是野心勃发了,所期许的正是胡亥的这种自以为圣明的独断,胡亥的诏书愈荒诞滑稽,赵高心下便愈踏实。一接如此这般诏书,赵高淡淡一笑,便吩咐一名贴身内侍去博士学宫向叔孙通宣诏。赵高着意要这位长于诓骗的博士大感难堪,之后便在他向自己求援时再将这个博士裹胁成自己的犬马心腹。毕竟,天下乱象如何,赵高比谁都清楚。唯其如此,赵高已经预感到更大的机遇在等待着自己,从此之后,赵高的谋划不再是自保,不再是把持大政,而是帝国权力的最高点,是登上自己效忠大半生的始皇帝的至尊帝座。而要登上这个最高点,毕竟是需要一大拨人甘效犬马的,而叔孙通等迂阔之徒既求自保又无政才,恰恰是赵高所需要的最好犬马。
“禀报郎中令,叔孙通逃离咸阳!”
赵高接到内侍禀报,实在有些出乎意料。这个叔孙通被二世当殿擢升为九卿之一的奉常,竟能弃高官不就而秘密逃亡,看来预谋绝非一日,其人也绝非迂阔之徒。虽然,叔孙通逃亡对赵高并无甚直接关联,可赵高还是感到了一种难堪。毕竟,叔孙通的当殿诓骗是他与这个博士事先预谋好的,而在其余朝臣的心目中,则至少已经将叔孙通看成了他赵高的依附者。也就是说,叔孙通逃离咸阳,至少对赵高没甚好处。思谋一夜,赵高次日进了皇城。在胡亥一夜尽兴又酣睡大半日醒来,正百无聊赖地在林下看侍女煮茶时,赵高适时地来了。
“郎中令,朕昨日可算圣明?”胡亥立即得意地提起了朝会决断。
“陛下大是圣明,堪与先帝比肩矣!”赵高由衷地赞叹着。
“是么?是么!”胡亥一脸通红连手心都出汗了。
“老臣素无虚言。”赵高神色虔诚得无与伦比。
“朕能比肩先帝,郎中令居功至大也!”
骤闻胡亥破天荒的君临口吻,赵高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然则,在胡亥看来,赵高仅仅是嘴角抽搐了一下而已,反倒更见真诚谦恭了。赵高一拱手道:“老臣之见,陛下再进一步,可达圣贤帝王之境也。”
“圣贤帝王?难么?”胡亥大感新奇。
“难。”赵高一脸肃然。
“啊呀!那不做也罢,朕太忙了。”胡亥立即退缩,宁可只要享乐了。
“陛下且先听听,究竟如何难法。天赋陛下为圣贤帝王,亦未可知也。”赵高分外认真,俨然一副胡亥久违了的老师苦心。不管胡亥如何皱眉,赵高都没有停止柔和而郑重其事的论说,“圣君之道,只在垂拱而治也。何为垂拱而治?只静坐深宫,不理政事也。陛下为帝,正当如此。何也?陛下不若先帝。先帝临制天下时日长久,群臣不敢为非,亦不敢进邪说。故此,先帝能临朝决事,纵有过错,也不怕臣下作乱。陛下则情势不同,一代老臣功臣尚在,陛下稍有错断,便有大险也。今陛下富于春秋,又堪堪即位年余,何须与公卿朝会决事?不临朝,不决事,臣下莫测陛下之高深,则人人不敢妄动。如此,庙堂无事,天下大安也。政谚云:天子所以贵者,固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为‘朕’。愿陛下三思。”
“天子称朕,固以闻声?天子称朕,固以闻声……”胡亥转悠着念叨着,猛然转身一脸恍然大悟的惊喜,“这是说,甚事不做,只要说说话,便是圣君了?”
“陛下圣明!”赵高深深一躬。
“不早说!朕早想做如此圣君也!”胡亥高兴得手舞足蹈。
“国事自有法度,陛下无须忧心矣!”
“好!国事有大臣,朕只想起来说说话,做圣贤帝王!”
“老臣为陛下贺。”赵高深深一躬。
于是,大喜过望的胡亥立即做起了圣贤帝王,不批奏章,不临朝会,不见大臣,不理政事,每日只浸泡在皇城的园林密室里胡天胡地。煌煌帝国的万千公文,山东战场雪片一般的暴乱急报,全部都如山一般的堆积在了郎中令赵高的案头。赵高的处置之法是:每日派六名能事文吏遍阅书文奏报,而后轮流向他简约禀报,赵高择其“要者”相机处置。所谓要者,所谓相机处置,便是赵高只将涉及人事兵事的公文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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