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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井-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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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雯雯走了吧?”“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娃在那儿咋样呢?”于是我的心里又酸楚起来。接着,奶奶又说了一些梆子井最近的事情。“咱巷子新来了个管段的,姓任,是个小伙子。”“奶,他对你还好吧?”“这小伙子说话和气,不象原先那个。昨儿还到咱屋来了,你见了人家也打个招呼。噢,他还问你呢。”问我,有什么事情呢?奶奶说不清。可是我一上街就碰上了小任,年龄比我也大不了多少,约莫二十左右的样子,穿一身警服显得挺精神。“你就是常友新吧?”他叫住了我。“小余的案子你还记得吗?”我怎么能不记得呢,时隔两年终于有人问起了这个案子。“你认为三噱是凶手吗?”还问得这么直截了当,我摇了摇头。“为什么?”“三噱就不会骑车子,他怎么抢我的军帽呢?”“抢你军帽的人有什么特征?”“是个脚后根儿骑车子。”“这个人一定会逮住的。我相信,他就在梆子井!”接着,他又问了一些这个人的情况,无非是长什么模样、年龄多大等等。这些,虽然两年前我已向小马说了,可我还是向他又说了一遍。两年了,杀害小余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无辜者仍然身陷囹圄,似乎这桩案子也就这样结束了,可是现在却有人问起了它,尽管他只是一个小民警。
接下来就是老陈的事了。小顺子告诉我,自那天以后,老陈再也没有非礼晓梅,并且始终也没有搞清是谁打的他。晓梅呢,也马上要毕业了,老陈正在全力地给她办着免下。“那晓梅是什么意思?”“你想和她见面吗?”小顺子很快就叫来了晓梅。“你跑到哪儿去了?”几个月不见,她比前更漂亮了,那双眸子水汪汪、亮晶晶的,再也没有了那种郁悒的神色,显然,生活又向她展示了美好的一面!
“你走怎么不说一声呢?”“走得急,没有来得及向你说。”“那你也应该告诉小顺子呀,我们都还以为你失踪了!你在哪儿上班呢?”我说了厂子的名称和地点。“那我没事可就上你那儿玩去了,你不会不让我去吧?”那么远的,我想她也不会去,不以为然。“他没有再欺负你吧?”“没有,还真管用。不过,他一直想弄清是谁打得他。”“他永远也弄不清。”说完我就要走。“我还有话要问你呢!”“还有什么事?”“你说我到底免下不?”“你还是免下吧。既然他收敛了,你还怕什么呢?”“行,那我就听你的,免下。”
我来到舅爷家,门锁着。那个睡不着觉的老婆说:“雯雯自走了就再没回来。”实际上,她就是回来我也未必能碰上,我来不过是寻找以前的记忆。那些日子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值得回味。仿佛还在昨天吧,我就在这里埋头推着刨子,她就在那里深情地望着。这个小院里,曾经飘过她银铃般的笑声,也曾经激起我心底的阵阵涟漪。我们之间,既有对过去的回忆,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微妙的感情传递,全历历在目,可是今天,这一切都到哪里去了呢?“你去看看她吧,”那个睡不着觉的老婆建议:“她去的地方也不远。”这我当然清楚,可是现在,又到了烧开水的时候!
来的时候舅舅对我说:“你要想在这个厂子转正,就必须和你的顶头上司搞好关系,也就是你说的那个裴师,他对你的看法非常重要。”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似乎都不能赢得他的欢心。这一点,从他对我前任的态度中就可窥出一二。他对旁人说起那小伙子来总带着一副赞许的腔调。“宝星那孩儿,干活是没啥说的,就是一点,爱看女人洗澡,我说了他多少回了,就是不听,最后妥……”他一拍手却不说了,露出一副深深的惋惜之态。于是我不明白了,我在干活上哪点不如宝星了?有一天宝星来看他,还提了二斤蛋糕,中午还请他吃了顿饭,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当然宝星是不可能再回厂子了,但是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不久就听说,“裴师会武术,宝星是裴师的徒弟。”那么我是否也要拜裴师为师学武术呢?以我的性格似乎做不到这一点。我总认为,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干吗要去迎合他的个人喜好呢?但是裴师这个人也的确不好相处,看着我努力地干活他总会说,“妥了,歇会儿吧。”我歇了一会儿后他又会说,“老坐着干啥,把那炉渣清一下去。”往往这时,我却感到很轻松——长时间的无话可说,除了尴尬就是拘束,还不如干活呢。我发现,我和裴师之间缺乏一种沟通,这一点,宝星找到了,我却没有。因而他对前者的评价也自然比我好。我甚至可以想象,如果厂里征求他对我的看法,他一定会不阴不阳地说,难说。而这,也就决定了我的命运!久而久之,我认为,这个锅炉房只需要一人,完全没有必要把我们都放在这里。现在,裴师只剩下睡觉的份儿了,我每天都是在他的呼噜声中干着活,但是如果要走的话却只能是我。
晚上在宿舍,我和张师有时也聊起裴师,聊起我的工作。“老裴这个人阴阳怪气的,不好打交道。”张师说:“我对他是敬而远之。”“张师,那你说,我现在只要把本职工作搞好就行了吧?”“那当然了,你还要干什么呢?”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和裴师学什么武术的。“裴师这个人就喜欢听好话。”张师说:“你要是奉承他两句,他马上就找不到北了。”但这似乎也不符合我的性格。再者,我又说什么奉承的话呢?“裴师,你的觉睡得真好,呼噜打得真响。”这不是奉承,倒象是揶揄了。因而我认为,我还是默默干活为好,什么也不要说——我说不出违心的话,也做不出违心的事!
冬天,锅炉房是个好地方,职工们有事无事总要进来坐坐。最常来的要数二车间的赵星光了。他虽然只有二十六七,却已经是厂里的老职工了。他来锅炉房说的全是一些两性方面的话题,而且总是男人说的少女人说的多。但是正如他所说的:“说女人也不能不说男人,男人和女人实际是一个人,这一点,在晚上九点以后体现得尤为突出!”他几乎每天都有对女人的新发现:“哎呀裴师,昨天晚上我给人家个脚指头都不行,非要那东西不可!”“那你就给人家呗,给了最后还是你的,你怕啥?”裴师躺在床上不紧不慢地说。“这话倒不假。”赵星光赞同:“可现在是冬天,又吃的不好,老干那事情我都吃不消了。”“人活在世,就是吃吃喝喝,日日戳戳,你还要干啥呢?”“话是这么说,可我现在觉得,身体明显地不如以前了,看来这种事情,男人总是不如女人。”实际上,赵星光的老婆又瘦又小,怎么看也不象一个性欲亢奋的人,但经他这么一说就有人说了:“别看那老婆又瘦又小,劲头可大着呢,折腾得赵星光天天晚上都不得安宁。”
有一天,一个年龄稍大的人问裴师:“你现在晚上还搞那些事情不?”“嘿嘿,”裴师的嘴马上挂在了耳朵上,才镶的那颗金牙也闪闪发光:“我现在就是吃吃喝喝,还搞那些事情干啥。”裴师的老婆我也见过,又高又大,顶裴师两个。据说,她原先是个寡妇,三十岁上才跟了裴师,而裴师那时还是个小伙儿。他一直想让她生个一男半女,可一直也没有如愿。因而这几年他冷淡了她似乎也情有可原。“还是要对人家好点呢,”那人说:“虽说没给你养娃,可你跟了你多少年了。”“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养不?我是个小伙儿跟的她,就够冤的了。”“你现在还想要儿子?”“现在想要怕也要不成了。不过我也想了,要儿子有什么用呢?他大了我还得给他娶媳妇,我又没有什么遗产让他继承。象我现在这样子,活一天算一天,老了,老婆把我拿席一裹,往火里一扔也就妥了。”“裴师,你还想得开?”“可不就是这回事吗。”每当两性问题说到这里似乎也就说出了它的真谛:男女交媾可不就是为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吗,可是人们为什么要赋予它另一层含意呢?他们谈及这个问题的态度和腔调,不仅不能使人感到美妙,相反,却只能使人厌恶和反感。
晚上在宿舍,老张也免不了要谈及这个问题。使我惊奇的是,不管说什么事情,他总能归结到两性问题上,而其中的过渡也非常自然,没有丝毫的牵强和附会。“你现在在这个厂子干,一是要把本职工作搞好,二是不能犯我原先的错误。不要看你现在没有女人,马上就会有的。象你这样的年青人,女人不会放过你,这一点,我可是有切身经历的。”据说,老张抗美援朝时和当地的“阿妈尼”乱搞,结果战斗英雄的称号被取消了,还提前转业到了地方。赵星光经常说:“老张要不犯**上的错误,现在至少也是个团长营长什么的。”但是老张却是个伙夫,而且一干就是二十年。“唉,我这辈子也就是这样子了。你还年轻,千万不能走我的老路。人栽跟头都是在女人身上,女人就是个害人的东西,但是,也是个好东西。”他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显然那些美好又苦涩的记忆还残留在他的心中。我希望他能把那段经历给我讲讲,他笑笑:“那有什么好听的呢,不过就是我把那东西没管好,让它出去惹祸了,年轻人谁没有个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呢?”
可是,有一天晚上,月光皎洁的晚上,我已经躺下了,他却主动讲起来。“唉,我和她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夜,月光也是这样的好。年轻人,睡着了没有?”我咳嗽了一下,于是他侃侃道来:“我那时就象你这么大,可已经是副连长了。有一天我们营在一个村子里休整,我就发现村子里几乎全是女人,就连老人和小孩也没有几个男的。问了问,男人们全上前线了,有的永远也回不来了。我和三排排长就住在一个寡妇的院子,寡妇很年轻,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刚住下我就感到有点不对,她老往我们的房子跑,问有什么事需要她做,有什么事呢?我们倒是帮她干了不少事,打扫院子、挑水,凡是重活,我们全包。有一天我挑完了水正要走,她却叫住我,塞给我一个荷包;说是没什么感谢的,留个纪念,也合情合理,我就当烟袋用着。可吃饭的时候,几个朝鲜籍的战士望着我直笑,原来这荷包是朝鲜女人定情的信物,男人接着自然也就接受了那份情意。营长问我,‘你愿不愿意在朝鲜找个老婆?’我说,‘我还要回去看我老娘呢!’‘那你就把这东西赶快还人家去!’我走进院子,就听见上房有一阵哗哗的水声,我想那女人也许在洗澡,正要走,却又听到一种声音,‘啪、啪、啪!’很响,并不象是在洗澡,我扒到窗户上一看,谁知那女人就是在洗澡!坐在一个很大的木盘里、向她那个地方不停地拍着。我本来不敢看了,可看她那个样子并没有发现我。眼睛闭着,头向后仰着,嘴大张着,一只手反复地揉搓她胸前那两块肉。我觉得奇怪,就多看了一会儿。回来后我就老想着她那个样子,光不溜溜的身子、白得就象在牛奶里浸泡里一样。说起来也不好意思,我这还是头次看女人洗澡。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了,三排长睡熟后我又到她的窗前看了看,里面什么也没有。正要转身,一只手却搭在了我的肩上,她微笑着站在我的身后,一句话也没说,只向门外指了指,然后就大步走出了院子,我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到了村外的小树林里。那天晚上的月光真好,地上的蚂蚁都历历在目。她拿出一块布铺在了地下,接着就一声不响地躺了上去。我在原地傻站着,她撩起裙子向她那里指了指,月光下我也看得一清二楚,我又傻楞了一会儿就犯了错误。唉,凡是男人,谁也受不了那个诱惑,谁也不可能做柳下惠第二!可如果只这一次也出不了事。从那以后,我们天天在小树林幽会,最后一次,竟让人逮个正着。好在这女人是个寡妇,要是个军属,我就死定了!”“后来呢?”“后来我就回国了呀!到这个厂子、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这么多年。不过要不回来,我也就死在那里了,最后三排长战死了,连长也战死了。所以现在我还感谢那个女的,是她让我多活了这些年。”
清冷的月辉撒在屋里,老张的酣声渐渐响起……
第五十七章
又到了职工们洗澡的日子。厂里规定,每个星期六晚上女职工洗,男职工则放在次日,也就是星期天洗。而女人们洗澡的时间往往比男人长,因而星期六也就成了一周最忙的一天。按说,厂里的职工并不多,加上家属也不过二百人,可就是这些家属,每每折腾得我直到深夜才能关门,虽然洗澡的时间就定在晚上八点。常常是,裴师说:“你要扛不住,就回去睡吧。”我怎么能扛不住呢,就是她们洗一夜我也得扛,否则,我就干不成了,这我可清楚!听说宝星被赶走的时候,孙科长问他,“你为什么要偷看女职工洗澡?”“她们洗澡时间那么长,我想知道原因。”孙科长哭笑不得。宝星走了,可女人们洗澡的时间并没有缩短。直至今天我也搞不懂,女人们为何要在这种事上耗费那么大的精力呢?是一种乐事,还是确实有什么经年的污垢需要清除?而据我的体会,冬天洗澡,里面的温度相对比较高,呆得时间长了反倒不适。可是她们,非但没有这种感觉,似乎还惬意得很,不住地对着墙喊:“水再烧热点儿!这么冷的天,这不冷不热的水让人怎么洗呢?”而裴师也对着墙喊:“你要多么热,你拔毛呀?”
我不住地往炉里填煤,炉火熊熊,那个气压表也不住地上升。“你不能听她们的!”裴师看了大惊失色地说:“气压太高,锅炉会爆炸的!”我大为惊骇,可是女人们还在喊:“烧锅炉的娃,你再不把锅炉烧热,我出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出来呀,你现在就出来呀!”裴师对着墙喊了两声,竟披上棉袄一走了之。“你悠着点儿,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责任!”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听着女人们的喊声,我不知所措。天很冷,她们的要求似乎也并不过分。我往炉里又填了一锨煤,那个气表又朝上窜了窜,我仿佛听到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响,女人们再也不喊了,全赤身裸体地在寒风中狂奔……我打开了炉门,我想她们的洗澡也接近尾声了。
“烧锅炉的娃……怎么不答应呢,是不是没在锅炉房?裴师呢?裴师也没在。这不行,要向厂里反映呢!”我记着裴师的话,不予理睬,任凭她们把墙拍得山响。最后她们竟这样喊了一声:“烧锅炉的娃,你赶快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澡堂的门洞开,那个布帘早已上了屋顶!里面蒸气氤氲,女人们想必已躲在了隐蔽的位置,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把门关上呢?“烧锅炉的娃,你怎么不把门关上呢?”一个雪白的肉体隐约可见,我向门走去,她也向我走来,门关上了,但是我却看到了一切!我无意间竟蹈了宝星的复辙,那么他的结局也必然在我身上重演!这天晚上,我彻夜未眠。
早晨起来,见裴师拉着一车煤沿着大道缓缓走来。我无声地走上前去,裴师也无声地把车子交给了我。我本想着他会说,你到劳资科去一下吧,孙科长找你。可他却什么也没说!直至卸了煤、进了锅炉房他也只说了一句:“昨天晚上又到半夜了吧?”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可是我仍然忐忑不安。直至吃饭的时候才醒悟到:今天是星期天,但也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晚上,张师来洗澡时我问了问:“张师,昨天晚上我也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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