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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凶猛-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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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念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若是能推自己下去,那当然好,若是不能,她翻过舌头便能颠倒了黑白。
  “苍天有眼,说瞎话不怕闪着舌头?”她道:“你上来不上来?你若不起来,我便不管你了。”
  徐三娘果然不上来,只站在藕塘之中落泪。而秦念背后,有人问:“这是怎么的?”
  秦念回头,却正看着白琅。
  那一霎,她不知自己该不该解释。若解释,如何解释?
  却是徐三娘开口,哽咽道:“白将军全是奴言语冒犯,不怨七娘恼怒。”
  白琅侧了脸,看看秦念,秦念心中发毛,从他的眼神里,她找不出任何可做凭据的信任或不信任,他仿佛只是想这么看她一眼,而完全不打算从这一眼中得出任何结论。
  “你不上来么?”白琅这话,却是向着徐三娘说的。
  徐三娘咬了唇,一脸的柔弱无依,道:“奴自己上不来,这荷塘湿滑得很”
  秦念心中却是恨得发疼。她伸手之时,徐三娘完全不要她相助,而白琅在场,她却这样柔弱,难不成还期望白琅伸手拉她上来?
  白琅却点点头,道:“七娘莽撞,白某代她向三娘子赔个不是——七娘,你拉她上来。男女有别,恕白某不能援手。”
  徐三娘的神色,那一刻尴尬至极。而一众下人,直至此刻才蹊跷地赶到,正遇着秦念将衣衫湿透的徐三娘拽出水来。
  “三娘!这是怎么的?”一个婢子几步奔了过来,道:“您怎的落入水中了?”
  徐三娘不言不语,只用一双红红的眼,望着秦念,目光中哀怨难言之意,竟是淋漓尽致。
  “七娘子”那婢子也望向秦念,道:“您”
  秦念自然听得出她未出口的言语之中的意味,心中恼火难抑,咬了牙,道:“秦念是那般去人家家中做客,反倒把主人推下水的人物么?”
  “别怪七娘,是我自己言辞不当”徐三娘嗫嚅道,十足可怜兮兮的人儿。
  “你原来也知道自己言辞不当。”秦念冷笑一声:“说旁人的婚事长久不了,说我用尽手段也罢,我想,我和意图推人下水却自己栽入荷塘的人比,还是有些手段的。”
  “你诬陷我!”徐三娘登时不委屈了,一双眼望着秦念,哀道:“我如何会推你,我如何堪与你相比!你家世身子都好似我,我”
  “是啊,我什么都好似你,何必还要把你推下水,让你过得更凄惨?我当真是闲极”秦念正说着,却听得白琅一声颇为不耐的“七娘”响起,登时便住了口。
  她以为他不愿听她辩解,却不料他道:“白某方才说过,七娘性子直率,若有得罪,还请三娘多包涵。言语多余,白某不欲再说。告辞。”



☆、第28章 对质

  秦念听得白琅这般说,自也转过身,此时发现原来那一群贵族女眷已然全部都赶到了此处,正窃窃相问方才的事情。
  崔窈亦在人群之中,神色满是惊愕。
  秦念尚未曾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得一股子愤怒的女声响起来:“白将军!秦七娘!我们徐家势力比不得翼国公府大,然而便是翼国公府,也该讲规矩!怎么能在做客之时,将主人家的小娘子推下水去?”
  说话的,正是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孩儿,她满脸的不甘与义愤,上前搀扶了徐三娘,道:“何谓言辞多余?!秦七娘为何将三娘推入水中,总该有个交代,这交代,可不是多余吧?!”
  白琅眉头微微一蹙,道:“白某可既不眼瞎,也不耳聋。不巧方才的事,白某尽数都看到了,你们还要当着面冤屈七娘?!”
  “白将军与秦七娘乃是未婚夫妇,您有心回护她罢了!”那婢子道:“若不是七娘将三娘推入水中,难道我家三娘会自己跳下去么?”
  白琅颜色益发阴郁:“哦,这么说来,是白某偏袒七娘了?”
  秦念却是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道:“你是个什么人物,贵人说话,有你插言的地方么?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得贱丨人敢向官身的郎君自称‘我’的!徐尚书也是个正经科考的才子,怎生家教这样好?你这样的婢子都能出人头地,可见你家三娘自己跳荷塘也不是说不过去!”
  “秦七娘好凶啊。”这开口的却是徐三娘。她面上神情,依旧是那般委屈,却又添了些许愤怒:“徐家的下人,轮不到您翼国公府的贵人来管教!她不过是为我声张,急了眼,才会言辞冒犯”
  “她若是冒犯你徐家的人,秦念自然不管,可她冒犯的是谁?难不成我们来做客,便是为了低人一等,被主人家的下人污蔑又冒犯的?!”秦念冷笑:“为你声张——你看,今日来的女宾们都到齐了,方才你是怎么摔下水的,可只有你我与白将军三个人看到。你若一口咬定是我推的,我自然是辩驳不能,从此我的名声在京中的贵族女眷中彻底毁了去。这一手如意算盘呵”
  徐三娘的脸色白了白,道:“七娘,便宜都占了,您何必还这般咄咄逼人?难道您府上权势熏天,便能扭曲黑白么?”
  “扭曲黑白的是你!”秦念道:“要么,你我发一个誓好了!若是秦念推了您徐三娘下水,教秦念父兄获罪全族牵连,男子流放女子没官,子孙代代为奴为婢,千秋万世永不翻身。若是您徐三娘想扯秦念下水然而反将自己摔下去的话”
  “怎么”
  “你便发誓,教母家祖先山陵难安,子侄后世男盗女娼,夫家获罪破落,郎死子夭,孤苦无依,死无面议葬无椁!如何?”秦念踏前一步,脸上全然没有笑影子,目光狠得像狼。
  她声音朗朗,唯有愤恨,无有心虚。那字字句句分明落在围观众人的耳中,贵女们面面相觑,却是一个二个都满面惊愕。
  那誓言太沉了,太狠了。
  “我”徐三娘眼神与秦念交触三四次,终于道:“若是徐三娘今日有心推搡污蔑秦家七娘子,教我教我徐家祖宗山,山陵不安,后世男男为奴,女为婢,夫家”
  秦念不动不摇地看着她,眼神如刀。
  “阿姊!”便在这时候一名少年从围观的人群中冲了过来:“你别说了!”
  这少年穿着打扮华贵的很,看年纪与徐三娘相仿,想来正是徐家的四郎,今日的另一位寿星。
  秦念心思动处已然猜出了几分——徐三娘引她来做一出落水的戏,白琅却恰好出现,怕就是这徐四郎带来的。只是谁料她不曾怒火攻心出手推搡三娘,而四郎和白琅来得又恰到好处地“早”了一些呢。
  徐三娘却于听得阿弟的一句话时放声哭了出来:“我阿弟,我”
  四郎却不搭理哭泣的她,只是甩手一耳光抽在了方才“打抱不平”的婢子脸上:“谁给你的本事顶撞贵人!”
  那婢子捂着脸,不敢言,不敢动。
  “你哭什么?”秦念却并不为这一出打动,瞥了徐三娘,道:“你若不心虚,方才的誓言也不过是嘴皮子一碰的事儿,祖陵后代无恙,夫婿儿郎无患的,何必做出一副我欺负了你的模样?”
  徐三娘张了张口,这是驰名京中的才女,然而诗文之外的言语功夫,却浅薄得很,竟然叫秦念几句噎得说不出话来,手反倒是越来越紧地捏住了被她扯下来的秦念的帔子。
  “那池边生有不少青苔。”四郎赔笑道:“家姊怕是心气浮躁,脚下一滑,自己摔下去的。还扯脱了七娘的帔子,实在是有愧”
  “哦,现下就成了自己摔下去的”秦念瞥了这一双姐弟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三娘啊,您说说,是秦念推您的,还是您自己摔的?”
  “我”三娘哽咽一会儿,道:“我我脚下一滑,哪里还知道是旁人推的,还是自己摔的?”
  秦念便不言语了,倒是崔窈从交头接耳的人群中踏出一步,笑着挽了秦念,向徐三娘脆生生道:“哎呦,我家小姑便是这么个臭性子,受了丁点儿的冤屈,便不知晓饶人了。徐三娘看在我清河崔氏的面儿上,便宽恕了她吧。我小时候也曾经失足滑进过水里头,直吓得魂儿都丢了一多半去!只是自那时起啊,我阿爷便把那池塘周围都砌上了栏杆,这才万无一失呢。不过我倒是很有一事好奇,不知四郎与三娘,有没有心思教导我一番?”
  三娘的颜色糟糕透顶,唯有四郎还陪着笑,道:“崔夫人要问什么,但问无妨。”
  崔窈甜甜地笑了,道:“这晚荷池周围一圈儿,尽数围着雕栏,怎生就只有三娘落水这短短一处所在,既满生青苔,又无有栏杆呢?您看”
  不顾四郎瞬时也惨白下的脸,崔窈扬起绘着丹朱的指尖,点着靠近水岸的所在,道:“此处连草都不生一根,全然与园中旁的地方之清脆蓊郁不同,可见是近来翻动过了,会不会是近日才平了此处的围栏?七娘她无知,可徐三娘乃是府上千金,怎么偏生选了这一处与七娘交谈?多危险呢。”
  “这里原本栽着花木,前些日子挖走了。”四郎的声音听着也很如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崔窈仿佛满意这个答案,她点点头,仍然是教养良好的世家千金风范:“原来是这般啊对了,三娘身上还湿着呢,池子边儿上凉风大,可别受了凉!女子最是怕寒了!”
  说着,她眼风朝着方才多言挨了一掌的婢子瞟过去:“忠心护主的好奴婢,快搀着她回去喝姜汤啊。”
  秦念见得崔窈出人群的时候,便猜到五嫂定是要来扮个好人,顺便狠狠再摆那徐家姊弟一道的。她们两个自小便是这样,但凡小女伴们闹了别扭,她和崔窈之中的一个便去和人家吵,另一个寻些蛛丝马迹把人家逼到无可退。
  说来,一多半时候都是崔窈去逼着最后一手的。不为旁的,只因崔家家教严谨,若是崔窈言辞尖酸了,要吃好大一顿手板,她秦念却没什么好怕。
  时隔这么多年,崔窈挖坑害人的本事,竟是半分都没有丢下。
  那围观的一众贵女又不是傻子,方才徐三娘不敢发毒誓,已然是落了一城了,崔窈又点出她带着秦念来没有栏杆的岸边居心可疑一点,人人面上便都多少带了些看戏的幸灾乐祸之意。
  “三娘要回去捂暖了身子呀。”崔窈颜若桃李,声若莺啼:“今日龃龉,三娘还是忘了好——我们姑嫂不便再留着叨扰了,告辞。”
  她拽着面上愤恨未消的秦念,一道向女眷们行礼告辞,之后便走,走出几步,方回头看了白琅一眼:“白将军,多谢您为我家小姑证清白。过些日子,请随五郎来府上饮酒以表相酬啊!”
  白琅怔了怔,看看秦念,唇边带了个浅浅的笑,拱手道:“多谢崔夫人相邀。”
  秦念亦随崔窈回了头,与白琅四目交对之时,看他一笑,心跳便猛地一重。
  她匆匆扭过头和五嫂走了,上了马车,方才渐渐觉得双颊红烫。
  “傻阿念。”崔窈在马车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倚着:“你居然随着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一起去荷塘边!”
  “我哪儿想得到她要自己跳呢?”秦念才从白琅那一个笑里头醒过神儿,道:“我原本想着,她好歹也是名扬京城的才女,不至于这般下作可恨呀。”
  “才女。”崔窈轻轻笑了笑:“这般才女比寻常女孩儿还讨人嫌!你想想啊,若不是心思极灵敏之人,如何能看得到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若不是极在意细处之人,如何能作得出旁人作不出的诗赋?如她这般人物,若是得了意,不过是张牙舞爪地讨嫌罢了,若是如当今一般失了意啊,只怕心思便如那黄蜂的针青蛇的口,毒得很呢。”
  秦念轻轻叹了口气,道:“好赖今日算得上是将事情说清楚了,只不知她们会怎么看?”
  “她们?”崔窈一怔,道:“那些贵女么?你在乎她们的看法么?”
  秦念默然一阵子,点了点头。
  “不必在乎。今日所有在场的人里头,需得你在意的,只有白琅一个人。他不是很回护你么?这便足矣。”崔窈道:“那些个女眷们啊,你管她们作甚?反正今日你大不了落得个脾气暴躁得理不饶人的罪过,总胜过徐三娘,博了个心思恶毒的声名。”



☆、第29章 远行

  过了七八天,白琅果然来了翼国公府,只是这一回,并不是应了崔窈的邀前来吃酒玩耍,却是直接去见了翼国公。
  这即将成为翁婿的两人闭了门谈了许久,秦念听闻白琅上门,便偷摸溜到了窗外窃听。翼国公府人人知晓七娘无法无天,竟也无人拦阻告发她,由着她站在堂后听着。
  下人们为了避免叫旁人发现自己看到七娘却不拦阻的名头,见得堂后的一袭裙摆,都纷纷绕路而行。秦念站了一个多时辰,脸色由粉润渐趋苍白,到得白琅要告辞的时分,她整个人竟倚靠在墙上,腿软得时刻会跌倒。
  而隔着一堵墙,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说:“明毅告辞。”
  秦念从窗缝里瞥过去,她多想再看他一眼,但从这里窥去,只能见得半扇绣着山水的屏风,却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她慢慢蹲下身子——他要走了,离定下的吉日只剩下四个多月,他要出征。
  她知晓他身经百战,但当着这样的时候,她却只觉得恐惧如山崩海啸,向她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她避无可避。
  不知过得多久,她听得阿爷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你可偷听够了?”
  秦念勉强抬起头,看着他的面容,笑了笑:“阿爷我”
  “失魂落魄的,像什么样子。”
  “阿爷”秦念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朝中那么多良将,为什么是他呀!”
  “做将军的,没有战功,哪儿有前程?”秦云衡看着她,笑叹道:“他便是现下不去,早晚有一天也要去的。莫非你便希望他在鹰扬卫困一世?”
  “可鹰扬卫好赖是守宫城的,阿爷,儿怕他遇险呀。”
  “你当守宫城便没有危险了么?痴女儿!”秦云衡道:“他既然是个将军,造化富贵,便全都在枪尖子上了。你便是哭,又有什么用?让他出征,那是圣人的意思,是提拔的意思。”
  “可马上就要成婚了呀。他这一走”秦念的眼红得活像个兔子。
  她阿爷反倒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不过是突厥牲畜病疫,因而生了抢掠心思南下罢了。天军威武,还有打不过的事儿么。你们的婚期还有四个月,他定能在吉日之前得胜还朝的。”
  “阿爷。”秦念默然一阵子,突然抬头,道:“儿能跟着去吗?”
  这一句话,却把秦云衡惊了个寒噤,他看着秦念,似是不敢信般,问:“你说什么?你要跟着去出征?”
  秦念点点头。
  秦云衡当即沉了脸下来:“你一个女儿家,疆场厮杀之所,你怎么能去?”
  “堂兄不是主将么?”秦念极小声道:“阿爷既然说这一回出征不危险,儿去一次,也当是无所谓的”
  “军中不可有女子。”
  “可是,本朝立国之时,不就有长公主所率的娘子军?”
  “长公主是长公主,你是你,你”
  “可见这军中不能有女子一言,全然没有道理呀!”秦念道:“阿爷,阿念发誓,便是去了,也好生听堂兄的话,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行。”
  “阿爷”
  “你当我不知晓你什么心思?若是白明毅不去,你会闹着要去?”翼国公压下脸来,道:“你年轻轻的女孩儿家,未嫁之身,为了个男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有那些个年幼无知的小娘子才会觉得是一段佳话!”
  “阿爷,儿定不会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情”秦念心里头一慌,道。
  “我知道你不会,可旁人未必便相信你不会。”秦云衡沉声道:“秦氏行伍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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