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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凶猛-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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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念脸上笑容犹在,心里头却莫名翻起了一股憎恶。
  徐三娘,抢不到她的白琅,现在要进宫去抢她的姊丈了吗?话说回来,京中多半的贵族小娘子,都是乐意入宫为妃的,即便秦皇后如今看来如大树一般不可动摇——可若真有那凤凰命,怎么会长落在鸡窝里头?
  圣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主儿,即便他是,做了皇帝也绝不能是。真要是专宠一个皇后,简直要被一堆讽谏给埋了。于是也不知他是无奈还是有意,如今的后宫之中,他宠幸过的虽不能说排满整条朱雀大街,然而一个个点过去,也总有四五十个。
  这四五十个中,能固宠的也就那么三四个,地位最稳固的,便是皇后秦氏。这般情势,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于是撺掇圣人充选佳人,来给后宫搅些浑水,便也成了有些人心头压着的妙计了。
  说来皇帝大婚这样久,真正的选侍也仅有一回。那一回选入的佳丽多半是容色照人,却没什么真本事的——说到容色,秦皇后哪里逊色了?是以那一群少年娘子入宫,却是多半都没了声息,有受了宠的,风光那么一两个月,也便暗淡了。
  这一回选侍,秦念早早便也听到了风声。那倒是在她生下白铮之前了——听阿娘说,彼时阿姊提到此事面上只带了不在意的笑容,只是秦念现下想来,很觉得阿姊是装出来的。
  哪有女子不在乎自家的夫婿和别人恩爱的?
  她知晓阿姊身在其位不能不大度,于是想想自己也把此事丢开了。多大的事儿呢,世上的女子,哪个是皇帝想得到而得不到的?阿姊身为皇后而荣宠无二,原本便是圣心所向的缘故。再选一次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多选进去的,也不过是做个宫女,熬成女官,最后被放出去嫁人又或者终老宫中罢了。
  但此刻突然听说徐三娘也要搀和一把进来,秦念便突然觉得恶心。这般恶心同她有身子时单纯反胃不同,它还带着一种愤怒。
  徐三娘这是有心同自己一家的姊妹过不去?非要从秦氏女的夫婿中挑一个沾惹么?她一个“才女”,非要打滚着入宫,是什么意思?
  秦念心里头咬牙,面上却笑道:“哦,我倒是觉得,她入宫出风头这样的事儿,聪颖的女子做不出,有德的更做不出。所谓才女,怎的可以这般”
  她踌躇了一阵子,终于没说出最后的词儿。可周围一圈,谁不是人精?自然有人接口道:“正是了,便是才女,要作诗也大可叫人将手稿送入宫中去。特意巴巴入宫,在圣人面前吟诗,实在是有些下”
  这接话的人也省了最后一个字,于是一众女眷都银铃铛一般笑了起来。谁还猜不出最后一个字儿?
  “罢了罢了,可别再说她作诗不对——她那张脸,若是不作诗,圣人可会看她一眼?若是看了,怕是当场要叫她去擦香炉了。”
  这一句说的更是阴损,于是堂中笑声更是朗朗。女子永远是最爱相轻的,而徐三娘才名冠于京师,自然很得自恃风流的子弟少年们谈论。而秦念身边,这一众浮浪子的家眷,谁会喜欢这样的徐三娘?
  其实徐三娘不丑,只是放在这样的贵女之中实在眉目平庸罢了。
  秦念听着,却也不说话。她是主人家,但笑不语便够了,再说出什么话来,难说转眼就被倒在徐三娘面前。当下的一众女眷,其实也未必喜欢她,即便秦念的文采实在平庸,但架不住秦念生得太也娇艳,又因了“落凤将军”的称号很是风光了一把呢
  到底处处都是心思,只是人在其中,逃不过别人算计,也不敢不算着别人。譬如当下,她便不知道那个告诉她徐三娘很可能入宫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是想叫她早作提防,还是想看她听闻宿敌重临的失态愤怒?
  于是她只能不动,及至将一众客人都应付走了,自己回了房,抱了正巧睡了没多久的白铮时,方沉下心思想想今日的事儿。
  刚刚送走了白瑶,就又来了徐三娘,这世道,当真是要将她不喜欢的人打个包裹,一同塞到眼前么?
  她并不以为徐三娘算是个什么大人物,想想,连陷害她都被白琅当场拆穿,这样的人有什么用场?可目下,徐三娘在激怒她上头却当真有用——想到她,秦念便犯恶心。她从前一直以为,所谓的才女不仅该文采风丨流,更要温雅有致,而徐三娘却叫她见识到了什么样的人堪当“满口花月清风,满心猪狗豺狼”了。
  一个女子,也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只能下嫁,何必将自己弄得那么下作呢?徐三娘想给谁做个正妻,当然不难,可如今却是巴巴要赶进宫去。正如她当初知晓白琅与自己已有婚约还非要插一脚进来一般,作用未必很大,却十足叫人烦。
  倘若说白瑶是一只发了疯的蚊子,徐三娘简直便是只苍蝇。咬不得人,烦死个人。
  秦念细细想徐三娘的模样性子,越想越是不耐。徐三娘长她两岁,此刻入宫,在一众花朵儿一般的小娘子跟前自然是不占便宜的——她能有的,不过是才名。
  也正是这样的才名,或许会引起圣人的注意呢,若真真上心了这么一位罕有的“才女”,旁人想动徐三娘怕也不大容易。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此刻一万个盼望,便是叫徐三娘万万不要入了圣上的眼。
  正是这时候,也不知晓是不是母子连心,秦念一叹气,怀中的白铮便大声哭了起来。这一下倒把秦念弄慌张了,等到乳母胡氏匆匆赶到,接了孩儿去,道“不过是饿了”,秦念早就被吓起了一身的汗。
  到底还是这一段日子太过紧张了连孩儿饿哭了,那一霎她都想到了许多许多事。譬如是不是见了太多人所以病了,又或者会不会有人趁着人多手杂暗害这孩儿。可现下想想,今日来的,便是心底下真不喜欢她,情势上也要同她拉近关系的,哪儿有人敢害她的骨肉?
  想通这一点,她便松了一口气。当下只怕还真没有谁非要同她秦念过不去的,即便那徐三娘想入宫为妃,也是须得有几个月方能运作的事儿。而目下便草木皆兵,实在是被前阵子李氏一环扣一环的算计给吓着了。
  可徐三娘,有李氏的手段么?一个连陷害别人自己要避嫌都不懂的人在吃了崔窈与白琅两人合手的一道摆布之后,如今也还是这样么?



☆、第76章 心思

  饶是秦念对徐三娘这矢志不渝一定要惹人讨厌的行为很是不悦,但算下来,这一日她还是欢喜的。
  这是自从她回到白府之后,与自己的孩儿一同度过的时间最长的一日了。
  她的容颜身段,同未曾生养的女子并无二致,行为举止,也没有比做阿娘前稳重多少。可这软软的小东西来了,在她的生命里,便注定要改变一些东西她开始主动布局攻击那些对他们母子有威胁的人,李氏也好,白瑶也好——秦念相信,即便没有白琅出手,她也一定会将这一双母女踩进泥里来捍卫她们母子的平安喜乐。即便手段也许不甚光明,她也绝不会后悔
  但徐氏呢?徐氏能威胁到她,或者说她的家族么?秦念不屑徐氏的手段,但却不敢掉以轻心。试想,如李氏与白瑶这样的人物都可以摆她一道,徐氏比她们,好歹还有个不算糟糕的爷娘可以依靠。
  明日入宫一回吧。秦念打定了主意。一定会有法子解决,即便她不行,她还有阿姊呢。
  这样想着,她方含笑招呼了殷殷来为她卸去妆容。为了盛宴而精心化出的妆实在是艳丽又端庄,看着这样的自己,秦念都觉得极不习惯。
  正在殷殷细心为她擦拭腮上斜红之时,白琅终于回来了。他的长子满月,自然也是要庆贺的,然而郎君们的宴席怎能和女眷们相比——不会有人多言,也不会有人挑事儿,有的只是饮酒,谈天,调笑那些漂亮的舞姬。
  “郎君?”秦念从镜子里看到他身影,轻轻地招呼了一声。白琅的心绪仿佛还不错,应一声便到了她身边,倚着妆台看她面上,殷殷用湿帕子擦拭过的地方,雪白的铅粉融尽,露出莹润干净的肌肤来。
  他这样看着自己,自然是因为饮了酒了。秦念心下明白得很,而殷殷也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为秦念卸了妆便匆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不管秦念心里头扎着多大的一根刺,同白琅在一起,她总是能叫心情迅速好起来的。更何况,徐氏的本事,想给她当刺儿,那还早得很。
  于是,她笑了,道:“郎君今日,是吃了个半醉?看着很欢喜的样子。平素可不会这样放肆地看我”
  白琅摇头,道:“我倒是无妨,没那样容易醉,倒是你家五郎,现下只怕被你阿爷罚跪呢。”
  秦念愕然道:“他做了什么?”
  “他实在是酒后失仪”
  “他调戏了歌姬舞女么?”秦念想了想,很是保守地问了一句。
  “若只是调戏歌姬舞女,倒是无妨了——他一路高歌,唱着小曲儿回了翼国公府。还想从正门进去结果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还好人没事,可躺在地上便睡着了。”
  秦念简直不堪。她其实并不知晓秦愈的酒量,想着一众人熟识,又有白琅这种性子冷的看着,秦愈总不会太过胡闹。可现下看来,秦愈胡闹的水平已然到了白琅也束手无策的地步了。你可以盯着他不教他调戏歌姬舞女,可以看住他不教他翻墙偷摘人家的花,可以拽住他不让他和旁的少年争吵乃至动手但你怎么能堵着他的嘴?
  一想到自家兄长那堪称天打雷劈的歌喉,秦念便能想到阿爷生着闷气却也不能将这逆子活活打死的模样如今府上再也没有她这幼妹来安抚阿爷了,只怕今日秦愈回去也很有的一壶来喝。
  然而面子上,她还是要嗔着道一句:“有你这做妹婿的在,也不说给他堵了嘴,塞进车里去”
  白琅一怔,却是笑了:“我还真不曾想过这么一手,确是个好法子。下回他再闹起来,我便叫人将他捆了,往车里头一丢。改日若是问起,我便说是我夫人的意思。”
  秦念笑着捶他,道:“没有你这般挑拨人的!”
  白琅就手拽住了她手腕,不说话,眼光中却分明闪烁着什么东西。
  一个月了是时候了。
  秦念心知肚明,由着他攥着手腕子。他掌心的温度和武器摩擦出的硬茧,触感熟悉,叫她的心一点点化下去,如溪流涓滴。
  白琅终于站了起来,却是将她一把抱起,向卧榻过去。秦念悄声问道:“我是轻了,还是重了?”
  “轻了。”白琅答得毫不犹疑,秦念却瞪他一眼,道:“怎的会?我这段日子吃了那么多东西”
  “那么,大概因为我攒了太多的力气。”白琅这话出口之时,秦念一怔便将脸从发际红到了耳根,而白琅脸颊上也分明添了几分红。
  到底还不是个能收发自如地调戏人的
  第二日,秦念进宫的时候,脸色很是粉润。由是,当她凝重地向秦皇后表示徐三娘竟然想进宫实在太讨厌的时候,连秦皇后都笑了。
  “你果然过得太过平顺了,这种事儿都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秦皇后说话的声音素来不大,温温雅雅的,只是没有人知晓,这般的温雅是因为家教良好,还是身子不那么舒坦
  “我这不是替阿姊不快么?”秦念道:“那徐三娘的人品败坏,单是诗文写得好,便了不起了?无非是想蹭到宫中来,借着才女的名头,叫圣人留个好心思,今后身份多半比嫁了旁人要高。”
  “单是诗文写得好,自然不会了不起。”秦皇后对秦念与徐三娘的那些个新仇旧恨,知晓得极其清晰,到底她还有个弟媳名唤崔窈的是京城闻名的事事通。见秦念不甘不愿,她倒是平静的很:“倘若真论上诗文,京中的好人家女儿,又怎么会都输给她了?她不过是”
  秦念眼巴巴地等阿姊的评价,然而秦皇后笑了笑,便把很可能显得刻薄的后半句给收回来了。见得七妹那焦急的眼神,也不过道:“她若是收敛些,这一世该当过得不错。如今这般张扬成不成都叫人指戳。又不是平康里坊的都知,女儿家写的那些个东西,真真不该传到男子们中看的。那不是贵人的行事。”
  秦皇后的言语说得平静,然而秦念听着,心中便有了些谱。
  她这阿姊,与皇帝表兄的心意,十次之中倒是有七八次是相同的。秦愿这样想,圣人的看法多半也出入不大。若是徐三娘得宠呢,圣人对她的诗文散布民间一事多半会心有芥蒂,若是不得宠不得宠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落魄的妃嫔,别说心里头苦,连外头的风光都不会有。
  她还担心徐三娘进宫会叫阿姊添了烦心,现下看来,徐三娘同世家出身的贵女之间,水平简直是判若云泥。
  秦念自己笑了笑,有些尴尬道:“我实在是太过多心了。其实,那徐三娘的手段,当真不怎么高明。”
  “其实啊,”秦皇后托了腮,和声道:“我倒是想让她进宫”
  秦念一惊,道:“阿姊这是怎么说的?”
  “你这么厌恨她,不是因为她试图从你手上抢白将军?”秦愿笑了笑:“阿姊便替你拾掇她,你也好生学着些。”
  “那也没有引狼入室的道理呀。”秦念道:“我讨厌她,那也无妨的,左右她也不可能再嫁给白将军。就让她在宫外祸害着不好么?阿姊,让她折腾许久随便找个人嫁掉,我想祸害她,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世上,除了引狼入室,还有一个词儿,唤作瓮中捉鳖。”秦皇后说这话时,面色并不是很好,看着秦念的眼神甚至有些迟疑,想了一阵子,终于开口道:“你以为她只是个想要自己荣宠的官家千金么?你且想想,她阿爷是在什么地方供任”
  秦念信口便答了一句“兵部”,话语出口,却猛地愣住了。
  兵部。
  将门出身,兵部是个什么作用,她怎会不知?而阿姊这话,分明暗示着什么
  后宫与朝堂,隐约是连着的。朝堂上的角力,会微妙地影响后宫的女眷们,而这些妃嫔行止上的点滴,对于家族的影响,也实在是不可小视。
  一个聪颖伶俐的女孩儿入了宫,能叫君王倾心,自然就能叫自家的父兄多得些好处。而若是行止叫人捉了不端,大大拖累父兄的仕途也是寻常。
  秦念心思虽然不多,但受人提点,也没有想不透的事儿——徐尚书当初敢和翼国公府抢女婿,自然同秦家不是一路人,而生了这样的胆气,只怕在兵部里头的势力也不小了。
  须知翼国公虽因腿疾告退,可秦家在军中声望仍盛。倘若不是有些把握,徐家哪儿敢如此冒进?但白琅他们终究是没有争到,所以目下,才拼这最后一招。进了宫,若是得了荣宠,对家族的用处该多大啊。
  这一桩,徐家想得到,秦家怎会想不到?
  “所以,阿姊是想放她进宫,然后看着她出错儿,招了圣人的厌?”
  秦愿将手指比在唇边,轻声道:“犯不犯错,惹不惹厌,那是她自个儿的事儿。左右这后宫里头,除了我,都是妾!”
  秦念何尝不知晓这个?然而她心知肚明的只有一件事——在宫中,想不犯错,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于是,她有些宽心的笑了。姊妹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可是出了宫,上了马车,车夫却迟迟不走。
  秦念有些诧异,便叫婢子去向车夫询问怎的还不动弹。车夫只道郎君方才正被圣人召入宫中见驾,入宫前特意嘱咐了叫娘子多等他一会儿,好一起回去。
  秦念听得这一番话,没的法子只好等。然而她从阿姊那里出来时天色尚早,生生等到掌灯时分,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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