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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刻拍案惊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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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又温一温旧,回来。



做亲这日,自去送她上轿。那个小官因是填房,也不甚请亲眷。到晚,两个论起都是轻车熟路,只是那爱姐却怕做出来,故意的做腔做势。见他立拢来,脸就通红,略来看一看,不把头低,便将脸侧了,坐了灯前,再也不肯睡。简小官催了几次,道:“妳先睡”,她却:



锦抹牢拴故殢郎,灯前羞自脱明珰。



香消金鸭难成寐,寸断苏州刺史肠。



漏下二鼓,那简小官在床上摸拟半日,伸头起来张一张,不见动静。停一会又张,只见她虽是卸了妆,里衣不脱,靠在桌上;小简道:“爱姑,夜深了,妳困倦了,睡了罢。”她还不肯。小简便一抱抱到床里,道:“不妨得,别个不知痛痒,我老经纪,服侍个过的。难道不晓得路数?”要替她解衣。



扭扭捏捏又可一个更次,倒在腰带子与小衣带子都打了七八个结,定不肯解。急得小简情急,连把带子扯断。



她道行经,小简道:“这等早不说!叫我吃这许多力。”只得搂在身边,干调了一会睡了。



三朝,女婿到丈人家去拜见。家中一个小厮,叫做发财。



爱姐道:“你今做新郎,须带了他去,还像模样。”



小简道:“家中须没人做茶饭与妳。”



爱姐道:“不妨,单夫独妻,少不得我今日也就要做用起。”小简听了好不欢喜。



出门半晌,只见一个家人挑了两个盒子,随了一个妇人进门。爱姐也不认得。见了,道是徐家着人来望,送礼。爱姐便欢天喜地,忙将家中酒肴待她。那nǎi子道:“亲娘,我近在这里,常要来的,不要这等费心。”爱姐便扯来同坐,自斟酒与她。外边家人正是徐豹,是个蛮牛,爱姐也与他酒吃。吃了一会,奶娘原去得此货,又经爱姐狠劝,吃个开怀,醉得动不得了。外边徐豹忙赶来,道:“待我来服侍她。”将她衣服脱下,叫爱姐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与她;内外新衣与她穿扎停当。这nǎi子醉得哼哼的,凭他两个抟弄。徐豹叫爱姐快把桌上酒肴收拾,送来礼并nǎi子旧衣都收拾盒内。怕存形迹被人识破。他早将nǎi子头切下,放入盒里。爱姐扮做nǎi子,连忙出门。



纷纷雨血洒西风,一叶新红别院中。



纪信(附注:楚汉相争时刘邦部将,曾假扮刘邦以诳楚,为项羽所杀。)计成能诳楚,是非应自混重瞳。



徐铭已开后门接出来,挽着爱姐道:“没人见么?”



爱姐道:“没人。”



又道:“不吃惊么?”



爱姐道:“几乎惊死,如今走还是抖的。”进了后园,重赏了徐豹。又徐铭便一面叫人买材,将nǎi子头盛了,雇仵作抬出去。



只因nǎi子日日在街上走东家、跑西家的,怕人不见动疑。



况且她丈夫来时也好领他看材,他便心死。一面自叫了一乘轿,竟赶到柏家。小简也待起身。徐铭道:“简妹丈当日近邻,如今新亲,怎不等我陪一盅?”扯住又灌了半日,道:“罢,罢!晚间有事,做十分醉了,不惟妹丈怪我,连舍妹也怪我。”大家一笑送别了。



只见小简带了小厮到家。一路道:“落得醉,左右今日还是行经。”



踉踉跄跄走回,道:“爱姑,我回来了。妳娘上复妳,叫妳不要记挂。”正走进门,忽见一个尸首,又没了头,吃上一惊,道:“是、是、是哪个的?”叫爱姑时,并不见应,寻时并不见人。仔细看时,穿的正是爱姐衣服。他做亲得两三日,也认不真,便放声哭起“我的人”来,道:“什狠心贼!把我一个标标致致的真黄花老婆杀死了!”哭得振天响。



邻舍问时,发财道:“是不知什人,把我们新娘杀死。”



众人便跟进来,见小简看着个没头尸首哭。众人道:“是你妻子么?”



小简道:“怎不是?穿的衣服都是,只不见头。”众人都道奇怪。帮他去寻,并不见头。



众人道:“这等该着人到她家里报。”小简便着发财去报。柏清江吃得个沉醉,蓝氏也睡了。听得敲门,蓝氏问时,是发财。得了这报,放声大哭,把一个柏清江惊醒,道:“女大须嫁,这时她好不快活在那里,要妳哭?”



蓝氏道:“活酒鬼,女儿都死了!”



柏江青道:“怎就弄得死?我不信。”



蓝氏道:“现有人报。”



柏清江这番也流水赶起来,道:“有这等事?去,去,去!”也不戴巾帽,扯了蓝氏,反锁了门,一径赶到简家。也只认衣衫,哭儿哭肉,问小简要头。



小简道:“我才在你家来,我并不得知。”



柏清江道:“你家难道没人?”



小简道:“实是没人。”



蓝氏道:“我好端端一个人嫁你,你好端要还我个人,我只问你要!斧打凿,凿入木。”



小简对这些邻舍道:“今日曾有人来么?”道:“我们都出外生理,并不看见。”再没一个人捉得头路着。



大家道:“只除非是贼,他又不要这头?又不曾拿家里什东西,真是奇怪!”胡猜鬼混,过了一夜。



天明,一齐去告,告在本县钮知县手里。知县问两家口词:一边是嫁来的,须不关事;一边又在丈人家才回,贼又不拿东西,奸又没个踪影。忙去请一个蒙四衙计议。四衙道:“待晚生去相验便知。”知县便委了他。他就打轿去看了,先把一个总甲道:“是地方杀死人命大事,不到我衙里报,打下十板发威。”



后边道:“这人命奇得紧!都是偿得命,都是走不开的。若依我问,平白一个人家,谁人敢来?一定新娘子做腔不从,撞了这简胜酒头上,杀死有之;或者柏茂夫妻纵女通奸,如今奸夫吃醋,杀死有之;只是岂有个地方不知?这是邻里见他做亲甚齐备,朋谋杀人劫财,也是有的。如今并里长一齐带到我衙中,且发监,明日具个由两请。”果然把这些人监下。



柏茂与简胜央两廊人去讲。典史道:“论起都是重犯,既来见教,柏茂夫妻略轻些,且与计保。”这些邻舍是日趁日吃穷民,没奈何,怕作人命干连,五斗一石,加上些船儿钱,管家包儿、小包儿、直衙管门包儿,都去求放,抹下名字。他得了,只把两个紧邻解堂。里长,他道不行救护,该十四石,直诈到三两才歇。



次日解堂,堂尊道:“我要劳长官问一个明白,怎端然这等葫芦提?我想这人,柏茂嫁与简胜,不干柏茂事了。若说两邻,他家死人,怎害别人?只在简胜身上罢。”把个简胜双夹棍。



简胜是个小官儿,当不过,只得招“酒狂一时杀人”。



问他头,他道“撇在水中,不知去向”。知县将来打了二十监下。审单道:



简胜娶妻方三日耳,何仇何恨?竟以酒狂手刃,委弃其头,惨亦甚矣。律以无故杀妻之条,一抵不枉。里邻邴魁、荣显坐视不救,亦宜杖惩。



多问几个罪,奉承上司,原是下司法儿。做了招,将一干人申解按察司,正是石廉使。他审了一审,也不难为,驳道:“简胜三日之婚,爱固不深,仇亦甚浅。招曰‘酒狂’,何狂之至是也?首既不获,证亦无人,难拟以辟。仰本府刑厅确审解报。”



这刑厅姓扶,他道:“这廉宪好多事,他已招了水'氵呑'头去,自然没处寻;他家里杀,自然没人见。”取来一问。也只原招。道:



手刃出自简胜口供,无人往来,则吐之邴魁、荣显者,正自杀之证也。虽委头于水,茫然无迹,岂得为转脱之地乎?



解去,石廉使又不释然,道:“捶楚之下,要使没有含冤的才好。若使枉问,生者抱屈,那死的也仇不曾雪,终是生死皆恨了。这事我亲审,且暂寄监。”



他亲自沐浴焚香,到城隍庙去烧香,又投一疏,道:“璞以上命,秉宪一省;神以圣恩,血食一方。理冤雪屈,途有隔于幽明,心无分于显晦。倘使柏氏负冤,简胜抱枉,因璞之罪,亦神之羞。唯示响迩,以昭诬枉。”石廉使烧了投词。



晚间坐在公堂,梦见一个“麥”字。醒来道:“字有两个‘人’字,想是两个人杀的。”反复解不出,心生一计,调审这起事。



人说石廉使亲提这起,都来看。不知他一捱直到二鼓才坐,等不得的人都散了。石廉使又逐个个问。简胜道:“是冤枉,实是在丈人家吃酒,并不曾杀妻。”



又叫发财,恐吓他,都一样话。只见石廉使叫两个皂隶上前,秘密吩咐道:“看外边有什人来。”



皂隶赶出去见一个小厮,一把捉了。便去带进,石廉使问他:“你什事?在此窥伺。”小厮惊得半日做不得声。



停一会,道:“徐家。”



石廉使问道:“家主叫什?”



小厮道:“徐铭。”



石廉使把笔在纸上写。是“双立人”,一个“夕”字。有些疑心,道:“你家主与哪一个是亲友?”



小厮道:“是柏老爹外甥。”



石廉使想道:“莫非原与柏茂女有奸,怪他嫁杀的?”



叫放去这起犯人,另日审。外边都哄然笑道:“好个石老爷,也不曾断得什事。”



过了一日,又叫两个皂隶:“你密访徐铭的紧邻,与我悄地拿来。”两个果然做打听亲事的,到徐家门前去。



问他左邻卖鞋的谢东山,折巾的一个高东坡,又哄他出门道:“石老爷请你。”两个死挣,皂隶如何肯放?



到司,石廉使悄悄叫谢东山道:“徐铭三月十一的事,你知道么?”



谢东山道:“小的不知。”



石廉使道:“他那日曾做什事?”



道:“没什事。”



石廉道:“想来!”



想了一会,道:“三月他家曾死了一个nǎi子。”



石廉使道:“谁人殡殓,扛抬?”



道:“仵作卢麟。”石廉使即吩咐登时叫仵作卢麟,即刻赴司,候检柏氏身尸。差人飞去叫来。



石廉使叫卢麟;“你与徐铭家抬nǎi子身尸在何处?”



道:“在那城外义冢地上。”



石廉使道:“是你入的殓么?”



道:“不是小人,小人只扛。”



石廉使道:“有些古怪么?”



卢麟道:“轻些。”石廉使就打轿。带了仵作到义冢地上,叫仵作寻认。寻认了一会,认出来。



石廉使道:“仍旧轻的么?”



忤作道:“是轻的。”



石廉使道:“且掀开来。”只见里边骨碌碌滚着一个人头。



石廉使便叫人速将徐铭拿来。一面叫柏茂认领尸棺。柏茂夫妻望着棺材哭,简胜也来哭。谁知天理昭昭,nǎi子阴灵不散,便这头端然如故。柏茂夫妻两个哭了半日,揩着眼看时,道:“这不是我女儿头。”



石廉使道:“这又奇怪了,莫不差开了棺?”



叫仵作,仵作道:“小人认得极清的。”



石廉使道:“只待徐铭到便知道了。”



两个差人去时,他正把爱姐藏在书房里,笑那简胜无辜受苦:“连妳爹还在哭……”



听得小厮道“石爷来拿”,他道一定为小厮去看的缘故,说:“我打点也无实迹。”



爱姐道:“莫不有些脚蹋?”



徐铭笑道:“我这机谋,鬼神莫测。从哪边想得来?”就挺身去见。



不期这两个差人不带到按察司,竟带到义冢地。柏茂、简胜一齐都在,一口材掀开。见了,吃上一惊,道:“有这等事?”



带到,石廉使道:“你这奴才!你好好将这两条人命一一招来。”



徐铭道:“小的家里三月间原死一个nǎi子,是时病死的。完完全全一个人,怎只得头?这是别人家的。”



卢麟道:“这是你家抬来的三'扌甹'松板材。我那日叫你记认,见你说‘不消’,我怕他家有亲人来不便,我在材上写个‘王靓娘’。风吹雨打,字迹还在。”石廉使叫带回衙门。



一到,叫把徐铭夹起来。夹了半个时辰,只得招是”因奸不从,含怒杀死“。石廉使道:“她身子在哪里?”



徐铭道:“原叫家人徐豹埋藏。徐豹因常见王靓娘在眼前,惊悸成病身死,不知所在。”



石廉使道:“好胡说!若埋都埋了,怎分作两边?这简胜家身子定是了。再夹起来!要招出柏氏在哪里,不然两个人命都在你身上。”



夹得晕去,只得把前情招出,道:“原与柏氏通奸,要娶为妾。因柏茂不肯,许嫁简胜,怕露出奸情,乘她嫁时,假称探望,着nǎi子王靓娘前往,随令已故义男徐豹,将靓娘杀死,把柏氏衣衫着上,竟领柏氏回家。因恐面庞不对,故将头带回。又恐王氏家中人来探望,将头殓葬,以图遮饰。柏氏现在后园书房内。”



石廉使一发叫人拘了来。问时,供出与徐铭话无异。石廉使便捉笔判:



徐铭奸神鬼蜮,惨毒虺蛇。镜台未下,遽登柏氏之床;借箸偏奇,巧作不韦之计。纪信诳楚,而无罪见杀;冯亭嫁祸,而无辜受冤。律虽以雇工从宽,法当以故杀从重。仍于名下追银四十两,给还简胜财礼。柏茂怠于防御,蓝氏敢于卖奸,均宜拟杖。柏氏虽非预谋杀人,而背夫在逃,罪宜罚赎官卖。徐豹据称已死,姑不深求,余发放宁家。



判毕,将徐铭重责四十板。道:“柏氏,当日人在妳家杀,妳不行阻滞,本该问妳从谋才是。但妳是女流,不知法度,罪都坐在徐铭身上。但未嫁与人通奸,既嫁背夫逃走,其情可恶!”打了廿五。“柏茂!本该打你主家不正,还可原你个不知情,已问罪,姑免打。”蓝氏纵女与徐铭通奸,酿成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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