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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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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量,惟新永图。玄宗以大孝清内,以无为理外,大宛骥录,岁充内厩,与贰师
之穷兵黩武,岂同年哉!肃宗扫平氛昆,润泽生人。代宗刬除残孽,彝伦攸叙。
伏惟皇帝陛下,以上圣之姿,当太平之运,敦信明义,履信包元,惠养黎蒸,
怀柔遐裔。故泸南贡丽水之金,漠北献余吾之马,玄化洋溢,率士沾濡。
臣幼切磋于师友,长趋侍于轩墀,自揣孱愚,叨荣非据,鸿私莫答,夙夜兢
惶。去兴元元年,伏奉进止,令臣修撰国图,旋即充使魏州、汴州,出镇东洛、
东都,间以众务,不遂专门,绩用尚亏,忧愧弥切。近乃力竭衰病,思殚所闻见,
丛于丹青。谨令工人画《海内华夷图》一轴,广三丈,从三丈三尺,率以一寸折
成百里。别章甫左衽,奠高山大川。缩四极于纤缟,分百郡于作缋。宇宙虽广,
舒之不盈庭;舟车所通,览之咸在目。并撰《古今郡国县道四夷述》四十卷,中
国以《禹贡》为首,外夷以《班史》发源;郡县纪其增减,蕃落叙其衰盛。前地
理书以黔州属酉阳,今则改入巴郡;前西戎志以安国为安息,今则改入康居。凡
诸疏舛,悉从厘正。陇西、十地,播弃于永初之中;辽东、乐浪,陷屈于建安之
际。曹公弃陉北,晋氏迁江南,缘边累经侵盗,故墟日致堙毁。旧史撰录,十得
二三,今书搜补,所获太半。《周礼职方》,以淄、时为幽州之浸,以华山为荆
河之镇,既有乖于《禹贡》,又不出于淹中,多闻阙疑,讵敢编次。其古郡国题
以墨,今州县题以朱,今古殊文,执习简易。臣学谢小成,才非博物。伏波之聚
米,开示众军;酂侯之图书,方知厄塞。企慕前哲,尝所寄心,辄罄庸陋,多惭
纰缪。
优诏答之,赐锦彩二百匹、袍段六、锦帐二、银瓶盘各一、银槪⒙硪黄ィ
进封魏国公。
顺宗即位,检校司空,守左仆射,知政事如故。时王叔文用事,政出群小,
耽恶其乱政,屡移病乞骸,不许。耽性长者,不喜臧否人物。自居相位,凡十三
年,虽不能以安危大计启沃于人主,而常以检身厉行以律人。每自朝归第,接对
宾客,终日无倦。至于家人近习,未尝见其喜愠之色,古之淳德君子,何以加焉!
永贞元年十月卒,时年七十六。废朝四日,册赠太傅,谥曰元靖。
姜公辅,不知何许人。登进士第,为校书郎。应制策科高等,授左拾遗,召
入翰林为学士。岁满当改官,公辅上书自陈,以母老家贫,以府掾俸给稍优,乃
求兼京兆尹户曹参军,特承恩顾。才高有器识,每对见言事,德宗多从之。
建中四年十月,泾师犯阙。德宗苍黄自苑北便门出幸,公辅马前谏曰:“朱
泚尝为泾原帅,得士心。昨以朱滔叛,坐夺兵权,泚常忧愤不得志。不如使人捕
之,使陪銮驾,忽群凶立之,必贻国患。臣顷曾陈奏,陛下苟不能坦怀待之,则
杀之,养兽自贻其患,悔且无益。”德宗曰:“已无及矣!”从幸至奉天,拜谏
议大夫,俄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从幸山南,车驾至城固县,唐安公主薨。上之长女,昭德皇后所生,性聪敏
仁孝,上所钟爱。初,诏尚韦宥,未克礼会而遇播迁;及薨,上悲悼尤甚,诏所
司厚其葬礼。公辅谏曰:“非久克复京城,公主必须归葬,今于行路,且宜俭薄,
以济军士。”德宗怒,谓翰林学士陆贽曰:“唐安夭亡,不欲于此为茔垅,宜令
造一砖塔安置,功费甚微,不合关宰相论列。姜公辅忽进表章,都无道理,但欲
指朕过失,拟自取名。朕比擢拔为腹心,乃负朕如此!”贽对曰:“公辅官是谏
议,职居宰衡,献替固其职分。本立辅臣,置之左右,朝夕纳诲,意在防微,微
而弼之,乃其所也。陛下以造塔役费微小,非宰相所论之事。但问理之是非,岂
论事之大小!若造塔为是,役虽大而作之何伤!若造塔为非,费虽小而言者何罪!”
帝又曰:“卿未会朕意。朕以公辅才行,共宰相都不相当,在奉天时已欲罢免,
后因公辅辞退,朕已面许。寻属怀光背叛,遂且因循,容至山南。公辅知朕拟改
官,所以固论造塔,卖直取名。据此用心,岂是良善!朕所惆怅者,只缘如此。”
贽再三救护,帝怒不已,乃罢为左庶子。寻丁母忧,服阙,授右庶子,久之不迁。
洎陆贽知政事,以有翰林之旧,数告贽求官。贽密谓公辅曰:“予尝见郴州
窦相,言为公奏拟数矣,上旨不允,有怒公之言。”公辅恐惧,上疏乞罢官为道
士,久之未报。后又廷奏,德宗问其故,公辅不敢泄贽,便以参言为对。帝怒,
贬公辅为泉州别驾,又遣中使赍诏责窦参。顺宗即位,起为吉州刺史,寻卒。宪
宗朝,赠礼部尚书。
史臣曰:贾魏公以温克长者,致位丞相,拒献甫之请,畋李纳之郊,则器略
可知矣!韦郢公慷慨节义,困于谗邪,命矣夫!赵丞相区分检裁,求为雅士,以
争权而陷陆贽,则前时以德报怨,其可信乎!公辅一言悟主,骤及台司;一言不
合,礼遽疏薄,则加膝坠泉之间,君道可知矣!
赞曰:元靖訏谟,真谓纯儒。手调鼎饪,心运地图。姜躁赵险,并跃天衢。
哀哉韦公,终困谗夫。
卷一百三十九 列传第八十九
○陆贽
陆贽,字敬舆,苏州嘉兴人。父侃,溧阳令,以贽贵,赠礼部尚书。贽少孤,
特立不群,颇勤儒学。年十八登进士第,以博学宏词登科,授华州郑县尉。罢秩,
东归省母,路由寿州,刺史张镒有时名,贽往谒之。镒初不甚知,留三日,再见
与语,遂大称赏,请结忘年之契。及辞,遗贽钱百万,曰:“愿备太夫人一日之
膳。”贽不纳,唯受新茶一串而已,曰:“敢不承君厚意。”又以书判拔萃,选
授渭南县主簿,迁监察御史。德宗在东宫时,素知贽名,乃召为翰林学士,转祠
部员外郎。贽性忠尽,既居近密,感人主重知,思有以效报,故政或有缺,巨细
必陈,由是顾待益厚。
建中四年,朱泚谋逆,从驾幸奉天。时天下叛乱,机务填委,征发指踪,千
端万绪,一日之内,诏书数百。贽挥翰起草,思如泉注,初若不经思虑,既成之
后,莫不曲尽事情,中于机会;胥吏简札不暇,同舍皆伏其能。转考功郎中,依
前充职。尝启德宗曰:“今盗遍天下,舆驾播迁,陛下宜痛自引过,以感动人心。
昔成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使书诏
无忌,臣虽愚陋,可以仰副圣情,庶令反侧之徒,革心向化。”德宗然之。故奉
天所下书诏,虽武夫悍卒,无不挥涕感激,多贽所为也。
其年冬,议欲以新岁改元。而卜祝之流,皆以国家数钟百六,凡事宜有变革,
以应时数。上谓贽曰:“往年群臣请上尊号‘圣神文武’四字,今缘寇难,诸事
并宜改更,众欲朕旧号之中更加一两字,其事何如?”贽奏曰:“尊号之兴,本
非古制。行于安泰之日,已累谦冲;袭乎丧乱之时,尤伤事体。今者銮舆播越,
未复宫闱,宗社震惊,尚愆禋祀,中区多梗,大憝犹存。此乃人情向背之秋,天
意去就之际,陛下宜深自惩励,收揽群心,痛自贬损,以谢灵谴,不可近从末议,
重益美名。”帝曰:“卿所奏陈,虽理体甚切,然时运必须小有改迹,亦不可执
滞,卿更思量。”贽曰:“古之人君称号,或称皇称帝,或称王,但一字而已。
至暴秦,乃兼皇帝二字,后代因之。及昏僻之君,乃有圣刘、天元之号。是知人
主轻重,不在自称,崇其号无补于徽猷;损其名不伤其德美。然而损之有谦光稽
古之善,崇之获矜能纳谄之讥,得失不侔,居然可辨。况今时遭迍否,事属倾危,
尤宜惧思,以自贬抑。必也俯稽术数,须有变更。与其增美称而失人心,不若黜
旧号以祗天戒。天时人事,理必相符,人既好谦,天亦助顺。陛下诚能断自宸鉴,
焕发德音,引咎降名,深示刻责,惟谦与顺,一举而二美从之。”德宗从之,但
改兴元年号而已。
初,德宗仓皇出幸,府藏委弃,凝冽之际,士众多寒,服御之外,无尺缣丈
帛。及贼泚解围,诸藩贡奉继至,乃于奉天行在贮贡物于廊下,仍题曰“琼林”、
“大盈”二库名。贽谏曰:
“琼林”、“大盈”,自古悉无其制,传诸耆旧之说,皆云创自开元。贵臣
贪权,饰巧求媚,乃言:“郡邑贡赋所用,盍各区分:赋税当委于有司,以给经
用;贡献宜归于天子,以奉私求。”玄宗悦之。新是二库,荡心侈欲,萌柢于兹,
迨乎失邦,终以饵寇。《记》曰:“货悖而入,必悖而出。”岂其效欤!
陛下嗣位之初,务遵理道,敦行俭约,斥远贪饕。虽内库旧藏,未归太府,
而诸方曲献,不入禁闱,清风肃然,海内丕变。近以寇逆乱常,銮舆外幸,既属
忧危之运,宜增儆励之诚。臣昨奉使军营,出经行殿,忽睹右廓之下,榜列二库
之名,戄然若惊,不识所以。何者?天衢尚梗,师旅方殷,痛心呻吟之声,噢
咻未息;忠勤战守之效,赏赉未行。诸道贡珍,遽私别库,万目所视,孰能忍情?
窃揣军情,或生觖望,或忿形谤讟,或丑肆讴谣,颇含思乱之情,亦有悔忠之意。
是知氓俗昏鄙,识昧高卑,不可以尊极临,而可以诚义感。
顷者六师初降,百物无储,外扞凶徒,内防危堞,昼夜不息,殆将五旬。冻
饿交侵,死伤相枕,毕命同力,竟夷大艰。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绝甘
以同卒伍,辍食以啖功劳。无猛制人而不携,怀所感也;无厚赏士而不怨,悉所
无也。今者攻围已解,衣食已丰,而谤讟方兴,军情稍沮,岂不以勇夫常性,嗜
货矜功,其患难既与之同忧,而好乐不与之同利,苟异恬默,能无怨咨!此理之
常,故不足怪。《记》曰:“财散则民聚。”岂其效欤!陛下天资英圣,见善必
迁,是将化蓄怨为衔恩,反过差为至当,促殄遗寇,永垂鸿名,大圣应机,固当
不俟终日。
上嘉纳之,令去其题署。
兴元元年,李怀光异志已萌,欲激怒诸军,上表论诸军衣粮薄,神策衣粮厚,
厚薄不均,难以驱战,意在挠沮进军。李晟密奏,恐其有变,上忧之,遣贽使怀
光军宣谕。使还,贽奏事曰:
贼泚稽诛,保聚宫苑,势穷援绝,引日偷生。怀光总仗顺之军,乘制胜之气,
鼓行芟翦,易若摧枯。而乃寇奔不追,师老不用,诸帅每欲进取,怀光辄沮其谋。
据兹事情,殊不可解。陛下意在全护,委曲听从,观其所为,亦未知感。若不别
为规略,渐相制持,唯以姑息求安,终恐变故难测。此诚事机危迫之秋也,故不
可以寻常容易处之。
今李晟奏请移军,适遇臣衔命宣慰,怀光偶论此事,臣遂泛问所宜,怀光乃
云:“李晟既欲别行,某亦都不要藉。”臣犹虑有翻覆,因美其军强盛。怀光大
自矜夸,转有轻晟之意。臣又从容问云:“昨发离行在之日,未知有此商量;今
日从此却回,或恐圣旨顾问,事之可否,决定何如?”怀光已肆轻言,不可中变,
遂云:“恩命许去,事亦无妨。”要约再三,非不详审,虽欲追悔,固难为词。
伏望即以李晟表出付中书,敕下依奏,别赐怀光手诏,示以移军事由。其手诏大
意云:“昨得李晟奏,请移军城东以分贼势。朕缘未知利害,本欲委卿商量,适
会陆贽从彼宣慰回,云见卿论叙军情,语及于此,仍言许去,事亦无妨,遂敕本
军允其所请。卿宜授以谋略,分路夹攻,务使叶齐,克平寇孽。”如此词婉而直,
理当而明,虽蓄异端,何由起怨?
臣初奉使谕旨,本缘粮料不均,偶属移军,事相谐会。又幸怀光诡对,且无
阻绝之言,机宜合并。若有幽赞,一失其便,后何可追,幸垂裁察!
德宗初望怀光回意破贼,故晟屡奏移军不许;及贽缕陈怀光反状,乃可晟之
奏,遂移军东渭桥。而鄜坊节度李建徽、神策行营阳惠元犹在咸阳,贽虑怀光并
建徽等军,又奏曰:
怀光当管师徒,足以独制凶寇,逗留未进,抑有他由。所患太强,不资傍助。
比者又遣李晟、李建徽、阳惠元三节度之众附丽其营,无益成功,只忧生事。何
则?四军悬垒,群帅异心,论势力则悬绝高卑,据职名则不相统属。怀光轻晟等
兵微位下,而忿其制不从心。晟等疑怀光养寇蓄奸,而怨其事多陵己。端居则互
防飞谤,欲战则递恐分功,龃龉不和,嫌衅遂构,俾之同处,必不两全。强者恶
积而后亡,弱者势危而先覆,覆亡之祸,翘足可期。旧寇未平,新患方起,忧叹
所切,实堪疚心。太上消慝于未萌,其次救失于始兆,况乎事情已露,祸难垂成,
委而不谋,何以制乱?李晟见机虑变,先请移军就东,建徽、惠元,势转孤弱,
为其吞噬,理在必然。他日虽有良图,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时。今
因李晟愿行,便遣合军同往,托言晟兵素少,虑为贼泚所邀,藉此两军,迭为掎
角。仍先谕旨,密使促装,诏书至营,即日进路。怀光意虽不欲,然亦计无所施。
是谓先人有夺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
夫制军驭将,所贵见情,离合疾徐,各有宜适。当离者合之则召乱,当合者
离之则寡功;当疾而徐则失机,当徐而疾则漏策。得其要,契其时,然后举无败
谋,措无危势。而今者屯兵而不肯为用,聚将而罔能叶心,自为鲸鲵,变在朝夕。
留之不足以相制,徒长历阶;析之各竞于擅能,或成勋绩。事有必应,断无可疑。
德宗曰:“卿之所料极善。然李晟移军,怀光心已惆怅,若更遣建徽、惠元
就东,则使得为词。且俟旬时。”晟至东渭桥,不旬日,怀光果夺两节度兵,建
徽单骑遁而获免,惠元中路被执,害之。报至行在,人情大恐。翌日,移幸山南。
贽练达兵机,率如此类。
二月,从幸梁州,转谏议大夫,依前充学士。先是,凤翔衙将李楚琳乘泾师
之乱,杀节度使张镒,归款朱泚。及奉天解围,楚琳遣使贡奉,时方艰阻,不获
已,命为凤翔节度使。然德宗忿其弑逆,心不能容,才至汉中,欲令浑
度。贽谏曰:“楚琳之罪,固不容诛,但以乘舆未复,大憝犹存,勤王之师,悉
在畿内,急宣速告,晷刻是争。商岭则道迂且遥,骆谷复为贼所扼,仅通王命,
唯在褒斜,此路若又阻艰,南北便成隔绝。以诸镇危疑之势,居二逆诱胁之中,
恟々群情,各怀向背。贼胜则往,我胜则来,其间事机,不容差跌。傥楚琳发
憾,公肆猖狂,南塞要冲,东延巨猾,则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其势岂不病哉!”
上释然开悟,乃善待楚琳使,优诏安慰其心。
德宗至梁,欲以谷口已北从臣赐号曰“奉天定难功臣”,谷口已南随扈者曰
“元从功臣”,不选朝官,一例俱赐。贽奏曰:“破贼扞难,武臣之效。至如宫
闱近侍,班列员僚,但驰走从行而已,忽与介胄奋命之士,俱号功臣,伏恐武臣
愤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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