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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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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将邢曹俊者,承嗣之旧将,老而多智,颇知兵法,悦昵于扈萼,以曹俊为

贝州刺史。及悦拒官军于临洺,大为王师所破,悦乃召曹俊而问计焉。曹俊曰:

“兵法十倍则攻,尚书以逆犯顺,势且不侔。宜于口置兵万人以遏西师,则

河北二十四州悉为尚书有矣。今于临洺、武安设攻城之计,粮竭卒尽,危凶立至,

未见其可也。”祐等以其异己,咸谮毁,悦复令守贝州。

悦与淄青兵三万余人阵于洹水,马燧等三帅与神策将李晟等来攻,悦之众复

败,死伤二万计。悦收合残卒奔魏州,至南郭外,大将李长春拒关不内,以俟官

军。三帅虽进,顿兵于魏州南平邑浮图,咸迟留不进,长春乃开门内之。悦持佩

刀立于军门,谓军士百姓曰:“悦藉伯父余业,久与卿等同事,今既败丧相继,

不敢图全。然悦所以坚拒天诛者,特以淄青、恒冀二大人在日,为悦保荐于先朝,

方获承袭。今二帅云亡,子弟求袭,悦既不能报效,以至兴师。今军旅败亡,士

民涂炭,此皆悦之罪也。以母亲之故,不能自刭,公等当斩悦首以取功勋,无为

俱死也!”乃自马投地,众皆怜之。或前抚持悦曰:“久蒙公恩,不忍闻此!今

士民之众,犹可一战,生死以之。”悦收涕言曰:“诸公不以悦丧败,犹愿同心,

悦纵身死,宁忘厚意于地下乎!”悦乃自割一髻,以为要誓,于是将士自断其髻,

结为兄弟,誓同生死。其将符璘、李再春、李瑶,悦从兄昂,相次以郡邑归国。

璘等家在魏州者,无少长悉为悦所害。悦观城内兵仗罄乏,士众衰减,甚为惶骇,

乃复召邢曹俊与之谋。既至,完整徒旅,缮修营壁,人心复坚。经旬余日,马燧

等进至城下。向使燧等乘胜长驱,袭其未备,则魏城屠之久矣!识者痛惜之。

会王武俊杀李惟岳,朱滔攻深州,下之,朝廷以武俊为恒州刺史,又以宝臣

故将康日知为深赵二州观察使。是以武俊怨赏功在日知下,朱滔怨不得深州,二

将有憾于朝廷。悦知其可间,遣判官王侑、许士则使于北军,说朱滔曰:“昨者

司徒奉诏征伐,径趋贼境。旬朔之内,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势蹙,故王大夫获

殄凶渠,皆因司徒胜势。又闻司徒离幽州日,有诏得惟岳郡县,使隶本镇;今割

深州与日知,是国家无信于天下也。且今上英武独断,有秦皇、汉武之才,诛夷

豪杰,欲扫除河朔,不令子孙嗣袭。又朝臣立功立事如刘晏辈,皆被屠灭。昨破

梁崇义,杀三百余口,投之汉江,此司徒之所明知也。如马燧、抱真等破魏博后,

朝廷必以儒德大臣以镇之,则燕、赵之危可翘足而待也。若魏博全,则燕、赵无

患,田尚书必以死报恩义。合从连衡,救灾恤患,《春秋》之义也。春秋时诸侯

有危者,桓公不能救则耻之。今司徒声振宇宙,雄略命世,救邻之急,非徒立义,

且有利也。尚书以贝州奉司徒,命某送孔目,惟司徒熟计之。”滔既有贰于国,

欣然从之。乃命判官王郢与许士则同往恒州说王武俊,仍许还武俊深州。武俊大

喜,即令判官王巨源报滔,仍知深州事。武俊又说张孝忠同援悦,孝忠不从,恐

为后患,乃遣小校郑朅筑垒于北境,以拒孝忠;仍令其子士真为恒、冀、深三州

留后,以兵围赵州。

三年五月,悦以救军将至,率其众出战于御河之上,大败而还。四月,朱滔、

武俊蒐军于宁晋县,共步骑四万。五月十四日,起军南下,次宗城,滔判官郑云

逵及弟方逵背滔归马燧。六月二十八日,滔、武俊之师至魏州,会神策将李怀光

军亦至。怀光锐气不可遏,坚欲与贼战,遂径薄朱滔阵,杀千余人。王武俊与骑

将赵琳、赵万敌等二千骑横击怀光阵,滔军继踵而进,禁军大败,人相蹈藉,投

尸于河三十里,河水为之不流。马燧等收军保垒。是夜,王武俊决河水入王莽故

河,欲隔官军,水已深三尺,粮饷路绝。王师计无从出,乃遣人告朱滔曰:“鄙

夫辄不自量,与诸人合战。王大夫善战,天下无敌;司徒五郎与王君图之,放老

夫归镇,必得闻奏,以河北之事委五郎。”时武俊战胜,滔心忌之,即曰:“大

夫二兄败官军,马司徒卑屈若此,不宜迫人于险也。”武俊曰:“燧等连兵十万,

皆是国之名臣,一战而北,贻国之耻,不知此等何面见天子耶!然吾不惜放还,

但不行五十里,必反相拒。”燧等至魏县,军于河西;武俊等三将,壁于河东。

两军相持,自七月至十月,胜负未决。

悦感朱滔救助,欲推为盟主。滔判官李子牟、武俊判官郑儒等议曰:“古有

战国,连衡誓约以抗秦,请依周末七雄故事,并建国号为诸侯,用国家正朔。今

年号不可改也。”于是朱滔称冀王,悦称魏王,武俊称赵王,又请李纳称齐王。

十一月一日,筑坛于魏县中,告天受之。滔为盟主,称孤;武俊、悦、纳称寡人。

滔以幽州为范阳府,恒州为真定府,魏州为大名府,郓州为东平府,皆以长子为

元帅。伪册之日,其军上有云物稍异,马燧等望而笑曰:“此云无知,乃为贼瑞。”

又其营地前三年土长高三尺余,魏州户曹韦稔为《土长颂》曰:“益土之兆也。”

四年十月,泾师犯阙,诸师各还本镇。悦、滔、武俊互相疑惑,各去王号,

遣使归国。悦亦致书于抱真,遣使闻奏。兴元元年正月,加悦检校尚书右仆射,

封济阳王,使并如故。仍令给事中、兼御史大夫孔巢父往魏州宣慰。时悦阻兵四

年,身虽骁猛,而性愎无谋。以故频致破败,士众死者十七八。魏人苦于兵革,

愿息肩焉;闻巢父至,莫不舞忭。悦方宴巢父,为其从弟绪所杀。

绪,承嗣第六子。大历末,授京兆府参军。承嗣卒时,绪年幼稚。承嗣虑诸

子不任军政,以从子悦便弓马,性狡黠,故任遇之,俾代为帅守。及绪年长,悦

以承嗣委遇之厚,待绪等无间,令主衙军。绪凶险多过,悦不忍,尝笞而拘之。

绪颇怨望,常俟衅隙。会兴元元年,朝廷宥悦,仍令孔巢父往宣慰。悦既顺命,

门阶彻警。悦宴巢父夜归,绪率左右数十人先杀悦腹心蔡济、扈崿、许士则等,

挺剑而入。其两弟止之;绪斩止者,遂径升堂。悦方沉醉,绪手刃悦并悦妻高氏,

又入别院杀悦母马氏。自河北诸盗残害骨肉,无酷于绪者。绪惧众不附,奔出北

门。邢曹俊、孟希祐等领徒数百追及之。遥呼之曰:“节度使须郎君为之,他人

固不可也。”乃以绪归衙,推为留后。明日,归罪于扈崿,以其首徇;然后禀于

孔巢父,遣使以闻。时绪兄纶居长,为乱兵所杀,遂以绪为留后。朝廷授绪银青

光禄大夫、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大夫、魏博节度使。时朱滔率兵兼引回纥

之众南侵,绪遣兵助王武俊、李抱真,大破朱滔于泾城,以功授检校工部尚书。

贞元元年,以嘉诚公主出降绪,加驸马都尉。寻迁检校左仆射,封常山郡王,食

邑三千户。改封雁门郡王,食实封五百户。寻加同平章事。

初,田悦性俭啬,衣服饮食,皆有节度;而绪等兄弟,心常不足。绪既得志,

颇纵豪侈,酒色无度。贞元十二年四月,暴卒,时年三十三,赠司空,赙赉加等。

子三人:季和、季直、季安。季和为澶州刺史;季直为衙将;季安最幼,为

嫡嗣。

季安,字夔。母微贱,嘉诚公主蓄为己子,故宠异诸兄。年数岁,授左卫胄

曹参军,改著作佐郎、兼侍御史,充魏博节度副大使。累加至试光禄少卿、兼御

史大夫。绪卒时,季安年才十五,军人推为留后,朝廷因授起复左金吾卫将军,

兼魏州大都督府长史、魏博节度营田观察处置等使。服阙,拜银青光禄大夫、检

校尚书右仆射,进位检校司空,袭封雁门郡王。未几,加金紫光禄大夫,以本官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季安幼守父业,惧嘉诚之严,虽无他才能,亦粗修礼法。及公主薨,遂颇自

恣,击鞠、从禽色之娱。其军中政务,大抵任徇情意,宾僚将校,言皆不从。免

公主丧,加检校司徒。元和中,王承宗擅袭戎帅,宪宗命吐突承璀为招抚使,会

诸军进讨。季安亦遣大将率兵赴会,仍自供粮饷。师还,加太子太保。

季安性忍酷,无所畏惧。有进士丘绛者,尝为田绪从事,及季安为帅,绛与

同职侯臧不协,相持争权。季安怒,斥绛为下县尉;使人召还,先掘坎于路左,

既至坎所,活排而瘗之,其凶暴如此!元和七年卒,时年三十二,赠太尉。子怀

谏、怀礼、怀询、怀让。

怀谏母,元谊女。及季安卒,元氏召诸将欲立怀谏,众皆唯唯。怀谏幼,未

能御事,军政无巨细皆取决于私白身蒋士则,数以爱憎移易将校。衙军怒,取前

临清镇将田兴为留后,遣怀谏归第,杀蒋士则等十余人。田兴葬季安毕,送怀谏

于京师,乃起复授右监门卫将军,赐第一区,刍米甚厚。田氏自承嗣据魏州至怀

谏,四世相传袭四十九年,而田兴代焉。

田弘正,本名兴。祖延惲,魏博节度使承嗣之季父也,位终安东都护府司马。

延惲生廷玠,幼敦儒雅,不乐军职,起家为平舒丞。迁乐寿、清池、束城、河间

四县令,所至以良吏称。大历中,累官至太府卿、沧州别驾,迁沧州刺史、兼御

史中丞,充横海军使。承嗣与淄青李正己、恒州李宝臣不协,承嗣既令廷玠守沧

州,而宝臣、朱滔兵攻击,欲兼其土宇。廷玠婴城固守,连年受敌,兵尽食竭,

人易子而食,卒无叛者,卒能保全城守。朝廷嘉之,迁洺州刺史,又改相州。属

薛崿之乱,承嗣蚕食薛嵩所部。廷玠守正字民,不以宗门回避而改节。建中初,

族侄悦代承嗣领军政,志图凶逆,虑廷玠不从,召为节度副使。悦奸谋颇露,廷

玠谓悦曰:“尔藉伯父遗业,可禀守朝廷法度,坐享富贵,何苦与恒、郓同为叛

臣?自兵乱已来,谋叛国家者,可以历数,鲜有保完宗族者。尔若狂志不悛,可

先杀我,无令我见田氏之赤族也。”乃谢病不出。悦过其第而谢之;廷玠杜门不

纳,将吏请纳。建中三年,郁愤而卒。

弘正,廷玠之第二子。少习儒书,颇通兵法,善骑射,勇而有礼,伯父承嗣

爱重之。当季安之世,为衙内兵马使。季安惟务侈靡,不恤军务,屡行杀罚;弘

正每从容规讽,军中甚赖之。季安以人情归附,乃出为临清镇将,欲捃摭其过害

之。弘正假以风痹请告,灸灼满身,季安谓其无能为。及季安病笃,其子怀谏幼

騃,乃召弘正署其旧职。

季安卒,怀谏委家僮蒋士则改易军政,人情不悦,咸曰:“都知兵马使田兴,

可为吾帅也!”衙兵数千诣兴私第陈请,兴拒关不出,众呼噪不已。兴出,众环

而拜,请入府署。兴顿仆于地,久之。度终不免,乃令于军中曰:“三军不以兴

不肖,令主军务,欲与诸军前约,当听命否?”咸曰:“惟命是从!”兴曰:

“吾欲守天子法,以六州版籍请吏,勿犯副大使,可乎?”皆曰:“诺!”是日,

入府视事,杀蒋士则十数人而已。晚自府归第,其兄融责兴曰:“尔卒不能自晦,

取祸之道也!”翌日,具事上闻。宪宗嘉之,加兴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

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沂国公,充魏、博等州节度观察、处

置、支度、营田等使,仍赐名弘正。仍令中书舍人裴度使魏州宣慰,赐魏博三军

赏钱一百五十万贯。

弘正既受节钺,上表曰:

臣闻君臣父子,是谓大伦,爰立纪纲,以正上下。其或子不为子,臣不为臣,

覆载莫可得容,幽明所宜共殛。臣家本边塞,累代唐人;从乃祖乃父以来,沐文

子文孙之化。臣幸因宗族,早列偏裨,驱驰戎马之乡,不睹朝廷之礼。惟忠与孝,

天与臣心。常思奋不顾生,以身殉国,无由上达,私自感伤。岂意命偶昌时,事

缘难故,白刃之下,谬见推崇。天慈遽临,免书罪累,朝章荐及,仍委旂旄。锡

封壤于全藩,列班荣于八座;君父之恩已极,丝毫之效未伸,但以靦冒知羞,低

回自愧。是知功荣所著,必俟危乱之时;徼幸之来,却在清平之日。循涯揣分,

以宠为忧。伏自天宝已还,幽陵肇乱,山东奥壤,悉化戎墟。外抚车马,内怀枭

獍,官封代袭,刑赏自专,国家含垢匿瑕,垂六十载。臣每思此事,当食忘餐。

若稍假天年,得奉宸算,兼弱攻昧,批亢捣虚;竭鹰犬之资,展获禽之用,导扬

和气,洗涤伪风,然后退归田园,以避贤路。臣怀此志,陛下察之!

优诏褒美。

弘正乐闻前代忠孝立功之事,于府舍起书楼,聚书万余卷,视事之隙,与宾

佐讲论古今言行可否。今河朔有《沂公史例》十卷,弘正客为弘正所著也。魏州

自承嗣已来,馆宇服玩有逾常制者,悉命彻毁之,以正厅大侈不居,乃视事于采

访使厅。宾僚参佐,请之于朝。颇好儒书,尤能史氏,《左传》、《国史》,知

其大略。

自弘正归国,幽、恒、军阝、蔡有齿寒之惧,屡遣客间说,多方诱阻,而弘

正终始不移其操。裴度明理体,词说雄辩;弘正听其言,终夕不倦。遂深相结纳,

由是奉上之意逾谨。元和十年,朝廷用兵讨吴元济,弘正遣子布率兵三千进讨,

屡战有功。李师道以弘正效忠,又袭其后,不敢显助元济,故绝其掎角之援,王

师得致讨焉。俄而王承宗叛,诏弘正以全师压境。承宗惧,遣使求救于弘正,遂

表其事,承宗遂纳二子,献德、棣二州以自解。

十三年,王师加兵于郓,诏弘正与宣武、义成、武宁、横海等五镇之师会军

齐进。十一月,弘正自帅全师自杨刘渡河筑垒,距郓四十里。师道遣大将刘悟率

重兵以抗弘正,结垒相望。前后合战,魏军大捷。而李酝、李光颜三面进攻,贼

皆挫败,其势将危。十四年三月,刘悟以河上之众倒戈入郓,斩师道首,诣弘正

请降。淄青十二州平,论功加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年八月,弘正入

觐,宪宗待之隆异,对于麟德殿,参佐将校二百余人皆有颁锡,进加检校司徒、

兼侍中,实封三百户。仍以其兄检校刑部尚书、相州刺史融为太子宾客,东都留

司。弘正三上章,愿留阙下,宪宗劳之曰:“昨韩弘至朝,称疾恳辞戎务,朕不

得不从。今卿复请留,意诚可尚,然魏土乐卿之政,邻境服卿之威,为我长城,

不可辞也。可亟归藩。”弘正每惧有一旦之忧,嗣袭之风不革,兄弟子侄,悉仕

于朝,宪宗皆擢居班列,朱紫盈庭,当时荣之。

十五年十月,镇州王承宗卒,穆宗以弘正检校司徒、兼中书令、镇州大都督

府长史,充成德军节度、镇冀深赵观察等使。弘正以新与镇人战伐,有父兄之怨,

乃以魏兵二千为卫从。十一月二十六日,至镇州,时赐镇州三军赏钱一百万贯,

不时至,军众喧腾以为言。弘正亲自抚喻,人情稍安。仍表请留魏兵为纪纲之仆,

以持众心,其粮赐请给于有司。时度支使崔倰不知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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