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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白浪共联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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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伤硬栽为奔月所致?”
  
  方陌缓缓点头:“不无可能。”旋即咬牙切齿地骂道:“无耻小人,卑鄙!”
  
  年轻人轻轻握住他的手,缓缓道:“我本也是如此猜测,但主上与方叔叔因此被传至金殿问训时,方叔叔对於剑伤一事未做任何辩解。”
  
  方陌瞪大了双眼:“什麽?”
  
  年轻人握紧他的手:“主上为了保护方叔叔,本欲一力承担责任,但是,方叔叔他……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掌中力度愈强,浓烈的热气直烫方陌心底。
  
  颤抖著声音,方陌突然觉得万分恐惧:“他……爹爹他……怎样?”
  
  年轻人怜惜地看著他:“在金殿上,方叔叔跪地向主上请罪,并坦承自己因受不了禁困的生活,中秋夜私自逃出离宫,无意中与那几名士兵碰见,彼此认出了相貌,为不连累主上,索性将那几人杀了灭口。”
  
  方陌全身开始发抖:“然後呢?”
  
  年轻人轻轻将他揽住:“武士暄岂会善罢甘休,又有贺镜、楚芳群推波助澜,逼迫主上。他们并不追究方叔叔的罪责,却口口声声责备主上御下不严,纵奴行凶……”深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继续往下说道:“方叔叔何等样人,为脱主上之罪,他在金殿上……在金殿上……”咬咬牙,一字一句道:“以奔月剑自断双臂!”一口气说完:“据闻,当场血流成河……”忍不住闭了闭双眼:“目睹者无不惊悚骇惧,主上悲愤以极,抱著方叔叔失声痛哭。”
  
  方陌双眸圆睁:“自……断……双臂……”
  
  年轻人揽紧了他,如小时候一般轻轻摇了摇,想要说些什麽安慰安慰这个如同亲弟弟般存在的少年,偏偏语梗在喉,完全不知该如何讲出口来。
  
  蓥阳方氏,奔月剑,穿花步,乃祖传绝技,双臂废去,空有高超剑术,一身功夫,终成空谈。
  
  方陌瑟瑟颤抖,年轻人既未开言,他也不动不语。
  
  月明风静,寒意一丝一缕地将二人包裹,霜气渐紧,不多时,衣袂已湿。枝杈间,偶有脆弱的银杏叶飘飘坠向地面,却又经风卷起,晃悠悠在空中轻旋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渐渐向西方移去,落至二人背後之际,方陌终於开口了:“那麽,爹爹……”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他还在人世吗?”
  
  虽然父亲离家时他的年岁尚小,但韩伯房中却挂有一副肖像,画中人白衣俊秀,神情傲岸,废去双臂,便如飞鸟折除了翅膀,父亲焉能受得住!
  
  不想,年轻人却点了点头:“自那以後,主上与方叔叔被武士暄下令分开囚禁。主上仍居离宫,而方叔叔,则被贺镜带回,据闻一直囚於镇国将军府内。”
  
  方陌心想,韩伯的消息果然准确,幸亏他只知道这个结果,若查晓那等惨烈的经过,怕要死不瞑目了。
  
  深吸一口气,挣开年轻人的怀抱,坐直身体,方陌努力平稳伤痛的情绪:“大哥可知镇国将军府的布势?”
  
  年轻人摇了摇头:“此事愈发奇怪!一个将军府,布防竟不下於皇宫,我派去查探的人手大多失陷,杳无音信。”他缓了缓语气:“半年前,我也曾亲往查访……”微微苦笑:“不瞒你说,若非有人相助,我早就在黄泉路上等著投胎了!”
  
  方陌万分惊讶,对於这位如兄长般亲密的故友,功夫如何他最是清楚:“连你也险些脱不了身,那镇国将军府到底是怎样的铜墙铁壁龙潭虎穴?”
  
  年轻人微微沈吟:“说来惭愧,进去之前,我也曾在府外仔细观察过数日,自觉甚有把握,怎知甫一进府,明明四下无人,偏偏全府号角大作,我见形势不妙,便往林木较多处隐藏。”
  
  方陌皱起眉:“後来呢?”
  
  年轻人抿了抿嘴:“那府里似乎处处都布置著极厉害的阵势与机关,我一时大意,连中三支毒箭,头晕目眩地躲进一片林子……”他低声说著,似是心有余悸:“那时,我已是强驽之末,只以为自己要葬身於林中呢!”
  
  方陌掌心湿冷,双拳紧握:“有人救了你?”
  
  年轻人脸上现出一种惘然的神色,半晌方道:“箭上的毒极为猛烈,不过片刻间,我便觉得双眼模糊,头脑昏沈,全身疼痛难忍,将晕未晕之际竟感到有人撬开我的嘴,紧接著似有药丸下喉,我心中一惊,勉强打起精神,那人想是见我睁眼,返身便走。”
  
  方陌忙问:“那人是谁?”
  
  年轻人痴愣半晌,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当时尚未完全恢复,迷迷糊糊中,只见著一个侧面……不知他姓甚名谁……”
  
  方陌怔了怔:“他既能救你,或许是贺镜府里的人?”
  
  年轻人未置可否,只怅然道:“他不仅解了我的毒,还丢给我一张阵势图,我便是仗著那张图逃出了镇国将军府……”
  
  这句话还未说完,便听有人冷冷地接口道:“陆文帛,上次让你侥幸逃脱,只不知这一次是否还有人能够救你一命!”
  
  树上二人尽皆失色。




第八章

  第八章:神秘救星
  
  澄辉蔼蔼,清质悠悠,月华宛如破开一般,肆无忌惮铺洒著蟾光,圈勒出墙头那一抹飘飘欲飞的身影,突如其来地,给人一种鬼魅而幽森的阴寒之气。
  
  方陌脸色乍变,他耳力一向极好,这一声虽然尖锐而突兀,却已经与记忆中的印象轻易吻合。墙头上的这一抹幽灵般的人影,正是挽诗湖畔逼得他不得不潜入水中躲避,杀手口中所谓的“领主”。
  
  身边,被称作“陆文帛”的年轻人已稳稳地站在了树枝上,神色谨肃,“刷”地展开宽大的衣袖,恰恰将方陌挡住:“贺徵,你倒真是阴魂不散!”
  
  贺徵?方陌微微皱眉,难道是……
  
  陆文帛又道:“你那主子呢?他怎不亲自来?”
  
  墙头幽灵冷笑一声:“陆文帛,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凭你,何劳公子尊驾?”他停了停,目光微微一转:“便是你身边的这个人,本座今日也要一并了结完事。”
  
  陆文帛心知那一袖子根本挡不住方陌,索性撤回衣袖,大笑道:“贺徵啊贺徵,半年不见,你这狂性竟丝毫未改。看来,你那主子不过尔尔,连条狗都调教不了。”
  
  话说得如此难听,方陌本以为“幽灵”必定勃然大怒,谁知贺徵却是无动於衷。依稀可见他左脚轻轻向前一伸,转瞬便已来到二人面前,站在另一杆树枝上,眼角眉梢带著一股抹也抹不去的傲然之气。
  
  方陌死死瞪住“幽灵”脚底下的那杆劲枝,心下大骇。
  
  轻功达到一定境界,可至踏雪无痕,凌波不惊,武林中,能练到如此地步的,蓥阳方氏的穿花步可为之,桐州黎府的登云梯可为之,但眼前这人却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一脚踏在细细的银杏枝条上,便如粘住了一般,两相合而为一,秋风掠过,枝条微颤,修长的身体竟也随著枝条的摇摆上下起浮,恍似无物。
  
  这手功夫,比起穿花步、登云梯,竟又胜过一筹。
  
  方陌掌心微微出汗,眼睛眨也不眨,全身戒备,只待对方稍有动作,便即行险出手。
  
  谁知,陆文帛却不再似平日般沈稳内敛,显得极为急燥。“幽灵”甫一走近,便见他手腕忽翻,双刃顿现,身形腾空跃起,停也不停,霎时舞起一片凌厉的刀光,呼啸著直逼强敌。
  
  就在年轻人跳起的一瞬间,方陌清楚地听到了耳语声:“快走!”
  
  微微叹了口气,莫说不能走,便是不顾道义先行离开,也要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呢!随著陆文帛的突袭,四面墙头飘飘忽忽陡然出现众多黑影,将二人团团围在院内。
  
  劳累了一天,早已休息的夥计们仿佛睡死了一般,外头这般动静,竟无一人被惊醒。
  
  方陌瞧了瞧院子里那几间黑漆漆的小屋子,心下突起愤怒,愤怒中又带著极度的、无可言喻的沈痛与懊悔。
  
  连累无辜了!那些夥计们,白日里尚与他说笑谈天的夥计们,此刻只怕早已魂归地府,死得不明不白,糊里糊涂!
  
  他想起憨厚天真的三牛、想起率直粗犷的张大厨、想起善良正直的锺管事,霎那间心如刀绞,忍不住长啸一声,千万朵剑花凭空升起,闪电般袭向墙头四围的黑影。
  
  正与陆文帛交手的“幽灵”首领贺徵突然大喝道:“结阵,莫放他们逃了!”
  
  只此一声,便足以使方陌的一颗心瞬间沈入谷底。
  
  他见识过贺徵的功夫,却也对好友的武艺极为了解。在陆文帛的攻击下,贺徵居然还能如此从容地开声下命令,两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
  
  今晚,怕是不能善了!
  
  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半空中,方陌蓦地後翻,手中长剑光芒顿收,束成一道,笔直地刺向“幽灵”首领。
  
  两人夹攻,擒贼先擒王,出其不意,逮住贺徵,借以威胁,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
  
  谁知,那贺徵腹背受敌,竟是丝毫不惧,恍似後脑勺也长了眼睛一般,原本空空如也的左手轻轻一挥,细细的丝线如蛇般灵活地缠上了方陌的宝剑,两人功力悬殊太过,方陌只觉一阵大力撞向手腕,长剑几乎脱落。
  
  凉意直透心窝,若说适才还存著满腔自信,到此刻也已消失怠尽。
  
  贺徵武功究竟深到何等程度,方陌竟没了把握。
  
  难怪陆文帛抢先出手,并催他快走,想必深晓贺徵的可怕之处,妄图以已断後,为方陌留一线逃跑的机会。
  
  谁知方陌浑不知深浅,轻率出手,如此一来,陆文帛适才的急燥冒进之举全没了用处。
  
  凌厉的招术逼得年轻人根本没有出言提醒的机会,怪只怪先时一鼓作气,冒然出手,未曾及时向方陌言明厉害,他应该清楚,依方陌的性情,又怎会舍友逃生。
  
  陆文帛顿时急出了一身冷汗!
  
  眼下光景,四围的黑影不必有任何动作,单只贺徵一人,陆文帛与方陌同时夹攻,也不过险险打个平手罢了。
  
  偏偏就在此时,黑影开始发动阵势。四面八方人影重重,被剑气啸声摧残凋落的树叶漫天飞旋,黑的影,黄的叶,令人眼花缭乱。奇怪的是,并无一名杀手上前协助攻击,看样子,倒似是成全头领与二人一战,不敢轻易插手一般。
  
  三人的招式由快转慢,渐渐进入了胶著阶段。方陌与陆文帛心知今日难免一败,早不存侥幸心理,一昧狠打狠攻,出手便是不要命的招术,贺徵纵然武功奇高,一时半会儿倒也耐何他们不得,不免起了焦燥之心。
  
  今日,发现陆文帛的踪迹後,贺徵未曾向上禀报,私自带人前来堵截,想要建一功勋以博那人一笑。他惯来清傲,又自恃武功高强,对陆文帛此人并未放在眼里,临来时曾警告下属只可旁观,不许插手,一干属下平日惧他威严,自然令出如山,不敢轻捋虎须,只於外圈围而不战。
  
  依贺徵的算计,陆文帛那点儿功夫自不在话下,便是添上他身边这个年约弱冠的小子也不足为惧,却不知人到险境,心横意丧,那种拼了命、完全不顾後果的打法最能激发潜力,一时竟也被逼得手忙脚乱,占不了丝毫上风。
  
  当著这麽多下属的面,贺徵自觉此乃奇耻大辱,怒意横生,杀心顿起。
  
  陆文帛见他脸色忽地铁青,眉眼间戾气大作,心知此人要下毒手,却苦於无法向方陌示警,不免又急又气,将牙一挫,暗想纵然拼死一搏,也要尽全力保住方陌。
  
  就在此时,围於外圈,原本无声无息的黑影们突然开始起了骚动。
  
  先是左侧最接近战圈的一名年轻人莫名其妙地发出一声轻微的惨叫,随即“砰”地摔落,後背著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紧接著,未等黑影们反应过来,另一名立於银杏树顶的杀手,脚下一个踉跄,从树上直直摔倒,半路却被一杆劲枝拦腰截住,骇人的是,那杆枝条竟然直接截断了他的身体,只听“啪”、“啪”两声,鲜血四溅,两截残尸先後掉落,人已死绝。
  
  对於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黑影们来说,死个把人实非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问题是这两名杀手死前皆未发现任何异状,周围全是自己的夥伴,彼此虽然不太熟悉,毕竟认识脸面,并无生人在内。
  
  更何况,相互之间功力深浅大多明了,看那两人,似是毫无还手之力便已遭了害,冥冥中,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竟有如此敌对的高手,实是令人不寒而栗。
  
  黑影们纵然都曾受过严苛的训练,可这会儿剧变骤生,同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得尸首不全,鲜血横流,刺激实是太过,毕竟著了慌,原有阵形也在霎那间不攻自破。
  
  贺徵功力深厚,打斗中犹能眼观八方,见黑影们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乱成一团,心中气极,怒骂:“慌什麽……”话未说完,便觉一股寒嗖嗖冷森森的剑意冲破护身真气直扑面门,心下大骇,百忙中向後翻腾,险险避开了攻击。
  
  定睛一看,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名黑衣人来,装束与杀手们毫无二样,只面上罩著黑巾子,几乎连眼睛也遮住了,今晚虽然月光明朗,却也根本无法看清楚那人的面目。
  
  一剑逼退贺徵,蒙面人并不乘胜追击,左手一伸,抓住陆文帛,右手反转,扣紧方陌,轻叱道:“走!”三人同时脚下轻点,瞬间跃上墙头,只晃了晃,再不见踪影。
  
  贺徵气得发昏,见黑影们仍是一团混乱,怒极大骂:“一群饭桶,还不快追。”旋即腾身直扑墙外。
  
  黑影们不敢耽搁,连地上的尸体都顾不得收拾,纷纷跳出墙外,向著贺徵离去的方向飞奔追赶。
  
  小院重又恢复了宁静,月光不避不忌,淡淡地、轻柔地撒将下来,撑天的银杏树下,叶落满地,却怎麽也掩盖不了两具残破的尸体和那仍旧汩汩流动的鲜血。
  
  轻微的叹息声後,三条身影忽又出现,其中一人虽然仍是黑巾蒙面,却已露出了一双眼睛。
  方陌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这双眼睛的,纯粹、清爽、不带任何污垢与杂质,明明澈澈地宛如天边的星子。
  
  此时,星子般的双眼正望著他,似有千言万语,一时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陌心中万千疑惑,可也知道危险未过,此时此地不能多有赘言,只抱拳一揖:“大恩不言谢,救命之德在下铭记五内,还望恩人赐教姓名。”他回头望了望陆文帛,却见好友正直愣愣地盯著那黑衣人,似乎已然忘记眼前的处境,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如此模样,实在是极为失礼!方陌皱皱眉,心想锦轩大哥这是怎麽了?
  
  黑衣人倒不在意,瞧也不瞧陆文帛一眼,只冲方陌回了一揖:“贺徵最是聪明,眼下他气昏了头,一时想不到我们会半途折返,等他明白过来,自能料得。此地不可久留,你二人速速离去为佳。”他停了停:“京中不是好地方,贺徵虽不济,却总有人拿得住你们,今日我尚能助你,若那人亲自出手,便是我,也不成的。”
  
  方陌紧蹙双眉,那人?那人是谁?想要询问,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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