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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全本)作者:高月-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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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军的实力。
这时,他已经看见了。草原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葛回联军终于来了,他不由冷笑了一声,他那封信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他心中充满了期望。
“擂鼓!”
巨大的皮鼓‘咚!咚!’地敲响了,这是振奋军威的鼓声,这是提高士气的鼓声,李庆安纵马而出,举刀高声喊道:“北庭军的健儿们,我们立功建业的时候到了,让我们用刀来证明大唐才是北庭的主人,杀胡一人,赏田一亩,钱十贯。”
他高昂的声音随风飘荡,飞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唐军士气大振,杀敌的欲望在内心沸腾。
葛逻禄和回纥骑兵在三里外陡然加速,马蹄声密集地敲打着地面,如闷雷轰鸣,呼喝声、叫喊声,三万骑兵铺天盖地杀来,没有阵形,依然是回纥在东,葛逻禄在西,泾渭分明。
五百步外,唐军的床弩率先发威了,一百架床弩同时发射,二千支长箭呼啸着向葛逻禄军中阵营射去,威力极大,奔在最前面的葛逻禄人一阵人仰马翻,惨叫声四起,长箭射穿了骑兵的身体,战马长嘶摔倒,被射中倒地,被绊倒,瞬间葛逻禄便有四五百人落马,紧接着第二轮床弩又射到了。这一次距离更近,威力更大,一支弩箭竟射穿了两个骑兵的身体,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一连三轮床弩,葛逻禄人减员超过二千人,锐气为之一挫,进攻的势头没有刚才那样迅猛了,这时葛回联军已经冲到了两百步外,兴奋的尖叫声,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床弩车向两后撤退,弩兵上前,三千张擘张弩刷地平举,一支支冷冰冰的箭头对准了铺天盖地杀来的敌军,一触即发。
李庆安凝神着胡兵如波涛汹涌般的冲近,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睛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他看见了葛逻禄人和回纥人都没有全军压上,在西北方约八千葛逻禄人按兵不动,而东北面回纥人也有数千人没有进攻,他们只投入了一半多的兵力。
这和突厥人全军动辄全军压上,以骑兵暴风骤雨般的冲击力来赢得上风的战术有些不同了,李庆安知道,这并不是他们发明了什么新战术,而是自己的那一封信起了作用,葛逻禄人和回纥人彼此不再信任,确切说并不是他的信起作用,而是回纥人的野心败露了。
“擂鼓,弩兵发射!”
李庆安一声令下,金鼓大作,激烈的鼓声催促着唐军发射,三千弩兵排列成九排,三排一射,‘箜!’地一声,千支箭破空而出,织成一道箭网,迅疾无比地向葛逻禄人和回纥人射去,霎时,箭雨变成一片小黑点,飞进了葛逻禄人和回纥人的骑兵队中。
如急雨打枯叶,密集的胡人骑兵顿时被射倒一大片,被射穿头颅,在疾奔中摔下马,中箭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葛逻禄人绝大部分人都穿着用牛皮制成的粗陋皮甲,没有头盔,盾牌只是木制,他们的盾牌和皮甲无法抵御唐军强劲的箭矢,唯一依仗的就是娴熟的骑术,左右躲闪着唐军射来的弩箭,但他们的队伍太密集,即使射不中人,战马也难躲箭雨,几乎有一半人都是在战马摔倒时被压伤。
唐军的箭雨一道接着一道,三千弩军配合得如行云流水,在短短的一百五十步的距离里,唐军便射出了六轮,一万八千支箭。
汉人的弓弩从来都是对付游牧民族的第一利器,一万八千支箭下,葛回联军损失近半,地上躺满了受伤的战马和胡人尸体,战马疾奔,将不少人活活踩死,当他们冲到五十步外时,只剩下不到八千人。
鼓声再起,如猛兽般匍匐在弩箭身旁的沙陀杀出了,他们有游牧民族的血腥野蛮,也有唐军先进的装备,使他们如虎添翼,他们如蓄积已久的洪水冲垮了堤坝,以一种沛不可挡的去气势向葛回联军席卷而去。
‘轰!’地一声巨响,两道巨大的人浪相撞,人头滚滚落地,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惨烈的厮杀开始了。
唐军不断变换着指挥的鼓声和令旗,黑色令旗挥舞,弩军迅速后撤,他们退到步兵营的后面,翻身上马,张弓搭箭,眨眼间又变成了弓骑兵,在激昂的鼓声中,呈雁行飞驰上前,从两侧翼射击敌军。
李庆安冷冷地注视着两支押后胡兵的动静,他见葛逻禄后援骑兵暂时没有出击的意图,便立刻下令:“主力骑兵杀出!”
红色令旗挥舞,轰隆隆的巨鼓敲响了,骑兵统领荔非元礼一声大吼,“杀!”
七千唐军俨如大河奔流,汹涌澎湃,长矛挥舞,横刀闪烁,他们如一只巨大的铁拳,狠狠地击向士气已经下降的胡骑,瞬间便将葛逻禄骑兵和回纥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唐军精良的装备和训练有素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七千唐骑以五百人为一营,百人为一旅,五十人为一队,十人为一伙,他们协同作战,互相配合,当一人用横刀和敌人短兵相接时,立刻会有长矛从左右刺来,将敌人捅死,随即再换目标。
相比之下,葛逻禄骑兵基本上都是各自为阵,他们没有配合,靠一股蛮力和唐军搏斗,但在铜墙铁壁般的唐军面前,他们蛮力被唐军整齐的阵型化解,所以尽管两军人数相差不多,但总是出现葛逻禄人以一对多的局面,再加上唐军弓骑兵在两侧袭扰,杀得葛逻禄人死尸籍枕,血流成河。
“使君,你发现没有,回纥人似乎并没有尽力。”
副将韩志忽然发现了端倪,在三军鏖战中,回纥骑兵明显在保存实力,他们躲在葛逻禄人身后,当唐军围上来时,他们一战即退,绝不肯拼死和唐军鏖战。
李庆安早已发现了,他淡淡一笑道:“这场战役必将以回纥人的撤军而结束。”……
战场的另一头,谋刺逻多暴跳如雷,他怎么也想不通,父亲竟然只投入一半的兵力,本来人数占优,可这样一来,两军兵力相当了,可唐军的弓箭消灭了一半,装备又远远超过葛逻禄人,他们怎么可能取胜。
他急得大吼:“父亲,全军杀上吧!否则我们必败无疑。”
谋刺黑山心中焦急万分,但他却不敢将军队投入战斗,他不时向远处的阿史那望去,本来约好葛逻禄和回纥都全军投入,但阿史那却只投进了四千军,留了一手,他盼望着回纥人是真心来帮助他,把军队投入战场,这样,他的援军也可以加上,但回纥人却始终不为所动。
这时,一匹战马疾速奔来,这是去向回纥请战的士兵回来了,谋刺黑山急忙问道:“怎么样,回纥肯和我同时出兵吗?”
“酋长,阿史那说他们已经尽力了,若战局不利,他们将撤军。”
“什么!”
谋刺黑山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摔下马,几名士兵连忙将他扶住,谋刺黑山呆呆地望着前方战场,他心中已经乱到了极点,如果他再把这一万人投进去,回纥人会不会从后面夹击,可如果再不投援军,前军必将崩溃。
就在这时,回纥军中突然传来了撤军的号角声,‘呜~’低沉的号角声在风中回荡。
战场上的回纥军立刻调转马头,向东北方向撤退,随着回纥军逃离战场,剩下的葛逻禄人再也支持不住,纷纷跟逃跑,瞬间,葛逻禄军崩溃了。
葛逻禄人如野鬼般四散逃窜,唐军势如破竹,在后面掩杀,谋刺黑山见势不妙,调转马头向西北奔逃,回纥人则逃亡东北方向。
这时,指挥塔上传来了激烈的金鼓声,进攻的红旗指向回纥军,骑兵统领荔非元礼挥舞大刀,厉声大吼:“杀光回纥人!”
唐军骑兵竟放过葛逻禄人,集中兵力向回纥人杀去,回纥人大败,唐军追杀三十余里,杀得回纥人血流成河,死尸丢满一地,阿史那拼死奔逃得了一命,他最后只带不足千人的残部退回了金山以北。
唐军整顿军队,两天继续后向玄池挺进,第四天下午,唐军离玄池已不足五十里。
“七郎,你为何要放过葛逻禄人?”
荔非守瑜不解地问道。
李庆安笑了笑,反问他道:“在你眼中,葛逻禄人是狼还是狗?”
荔非守瑜笑了,“我从前以为葛逻禄人有多厉害,可今天我才知道,他们比起吐蕃人实在是差远了,不堪一击,只能算一条土狗。”
“既然如此,留下这条土狗给我们看一看北大门不是很好吗?这样我们才能放心地西征碎叶。”
旁边的韩志也笑了,“这一次回纥人是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葛逻禄人是不会再相信它们了。”
李庆安也笑道:“葛逻禄人不傻,跟着大唐做小弟,跟着回纥却做奴仆,孰轻孰重,他们心里应该有数。”
这时,一队斥候从远处奔来,对李庆安抱拳行礼道:“将军,葛逻禄酋长谋刺黑山和二百余名贵族就在前方五里外,要向将军请罪!”
“他反应倒挺快!”
李庆安轻轻哼了一声,回头令道:“大军就地扎营!”
唐军开始扎营立寨,一刻钟后,一队人马从远处走来,男男女女个个赤着上身,正是葛逻禄酋长谋刺黑山带着他的妻儿及各部长老前来向唐军请罪。
他们在唐军军营前跪了下来,齐声道:“边荒野奴向天朝乞罪!”
李庆安带着一群文武官员从大营走了出来,谋刺黑山跪爬几步,匍匐在李庆安脚下,哀求道:“奴自不量力,触犯天朝军威,奴愿意一死来恳求天朝饶恕葛逻禄。”
“酋长死倒不必了,但葛逻禄藐视天朝,妄动刀兵,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我们愿献羊三十万头,马三万匹,并放弃金山牧场。”
李庆安摇了摇头道:“除了这些还不够!”
谋刺黑山慌忙道:“请将军开金口,只要我们拿得出,一定奉上。”
“北庭将在夷播海至多坦岭以南修筑五座城堡,但我们人手不足,我要求葛逻禄出三万民夫,协助我们筑城。”
谋刺黑山暗暗叹息一声,大唐在多坦岭以南修筑军城,那就意味着葛逻禄的实控线将北移,无望再染指碎叶了。
但他已经无从选择,只得答应:“葛逻禄遵命!”


第六卷 节度北庭 第179章 口蜜腹剑
长安庆王府,一整天。府中安静异常,两名丫鬟蹑手蹑脚走过了中院,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远处隐隐传来哭喊声,一名丫鬟叹口气低声道:“老爷今天发什么脾气,已经打了五人了。”
“谁知道呢?珠儿就是上茶晚了一步,被打惨了,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你们两个!”
寂静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怒斥,将两个丫鬟吓了一大跳,见是二管家对她们吹眉瞪眼,她们连忙垂手站住,二管家哼了一声,“不准妄议老爷,听见没有,否则打死你们。”
“是!奴婢不敢。”
“去吧!”
两名丫鬟吓得匆匆走了,二管家也叹了口气,摇摇头走进了后院。
李琮的暴怒是从天刚亮时开始,程千里送来的一份加急快报让他堕入了怒火的深渊,李庆安竟然杀了西州都督赵廷玉,赵廷玉最早是他的侍卫官。被他安插进金吾卫,又到北庭任职培养,过几年准备再调回金吾卫任大将军,现在居然被李庆安宰了,令李琮暴跳如雷,但程千里的快报上也写得很清楚,是不遵军令被杀,还涉及挟持监军,使李琮一口怒气闷在心中,唯有拿下人出气。
书房里,李琮铁青着脸听儿子李俅的劝说。
“父王息怒,孩儿以为仅凭李庆安是不敢如此大胆,不用说,这是太子在后面给他使力,杀了赵廷玉,也就折了父王一翼。”
“赵廷玉还谈不上我一翼,死了就死了,只是这口恶气我难消,不好好教训一下那李庆安,这口气我绝咽不下去。”
“父王,李庆安不足为虑,关键是太子,把他干下去了,李庆安自然不保……”
不等儿子说完,李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我当然知道,能把老三整下去,我还在乎一个李庆安吗?但他就那么好动吗?这么多年来。他什么时候真的下去过,眼看要废了,又忽然活过气来,我有什么办法。”
李俅微微一笑道:“父王,关键是从前是李林甫来对付太子,所以到最后总有高力士来保他,可现在不同了,是杨钊来对付太子,自从韦家之事后,两人结下了仇怨,父王,杨家可和李林甫不同,这一次,我有七分的把握,太子会被废。”
李琮一惊,“难道是我儿发现什么了吗?”
李俅缓缓点头,笑道:“昨天我的一名手下在东市一家叫‘高陵丁记’的绸缎店里竟发现了一个熟人。”
“谁?”
“太子原来的心腹宦官,马英俊,他现在居然是绸缎店的掌柜。”
“这有什么奇怪吗?”
“父王,我查过了这家绸缎店的背景,它的东主竟无从得知。我怎么也想不通,有哪家开店的东主会聘请一名宦官来做掌柜,父王不觉得蹊跷吗?”
李琮愣住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家店铺是他开的吗?”
“应该是吧!否则在史官的严密记录下,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暗事怎么安排?”
李琮顿时心花怒放,赵廷玉被杀的不快立刻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急切道:“你立刻抓住证据,我要亲自去父皇面前弹劾他,哈哈!这次看他怎么交代。”
李俅吓了一跳,连忙劝阻,“父王,这件事可千万不能立刻动手。”
李琮有些不悦,拉长了脸道:“为何不能?”
李俅暗暗叹了口气,这个父亲着实不怎么样,枉自己刚才给他讲了那么多杨家的事情,他就一点不明白吗?他只得忍住心中的郁闷,解释道:“父亲,这件事只能算作是引火之物,要想燃起大火,光靠它可不够啊!”
“原来如此!”
李琮这才恍然大悟,他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我的幸运,你放心,将来我若为帝,一定立你为太子,以慰九泉下的老2。”
“多谢父王垂青!”
想到入主东宫的可能,李俅的心中也不由激动起来。他连忙建议道:“父王,后天是韩国夫人的寿辰,父王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多和杨家接触,争取得到杨家的支持。”
“我知道,寿礼我准备今天就送去,你就替我跑一趟吧!”……
兴庆宫,几名宦官正忙碌地收拾御书房,圣上已经有十天没有来御书房了,尽管御书房是天天打扫,但入春以来长安下雨偏多,房间里还是添了股淡淡的霉味儿,宦官们一个个心急火燎,圣上半个时辰前忽然说要来御书房,若被他闻到这股味儿,后果可不堪设想。
炭盆点燃了,烘热的炭火味掩盖了房内的霉味,随即开窗,一股凉风吹来,房间里立刻变得清新干爽,香炉里也撒下了几把檀香,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这时,远处一声高喝:“圣上驾到!”
清扫御书房的宦官们吓得退出房门。房内一片寂静,片刻,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是李隆基的笑声,“朕好久没有来了,辛苦大将军了。”
“为陛下分忧,是老奴之责。”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北庭有快报。”
“哦!速给朕看看。”
李隆基大步走进了御书房,房间的清新干爽令他心情愉快,他在自己位子上坐了下来,这个位子尽管他坐了几十年,但十天未处理朝务。他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陛下,这就是北庭的快报!”
高力士将一本折子递给了李隆基,这是李庆安的正式军报,通过驿站传来,路上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李隆基在半个多月前已经得到了监军中使王廷芳的密报,赵廷玉抗令不尊,欲挟持监军,已经被李庆安斩首示众,这一点李隆基倒没有什么意见,若连个北庭都控制不住,李庆安还有什么本事,因此对赵廷玉之死,他只是一笑了之,相反,他对北击葛逻禄,向西扩张一事却非常感兴趣,等他看完李庆安的报告,他不由拍案叫好,“好!好一个步步为营。”
他兴奋地对高力士道:“其实朕最担心李庆安挥师直击碎叶,那样会重蹈牛仙庭占而不得的后尘,现在他步步为营,逐渐向西新建守捉,巩固后勤粮草,朕以为,这才是真正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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