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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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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彧漓狠狠揉了揉太阳穴,“命人在旗安城和浔夜城多加留意,韩晔若要回哥舒,这两处是必经之所。”
  “是。”魏严漠复又道,“韩晔武功不凡,他若真有心躲藏,怕不会轻易被我们找到。”
  南彧漓的目光变得深邃,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哀伤,“他说离开是为了成全我,也希望我成全他,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将军……”魏严漠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莫负流光……”南彧漓的指节有些发白,“终究是我对他不住,是我骗了他。”
  魏严漠上前一步,“将军不要自责。属下想将军或许可以找柳胤帮忙,他身在江湖,打探消息总是方便一些。”
  南彧漓点了点头,“我已飞鸽传书给他,请他帮我多加留意。”
  “将军,如果手下士兵发现了韩晔,但他不肯回来怎么办?”魏严漠是个细致周到的人,他想,韩晔若真的要走,只怕不会轻易回来。
  南彧漓眉心紧蹙,他希望韩晔可以永远待在他身边,却知道自己给不了他任何承诺,而他想要的“随心所欲”也无法给予,强留他在身边真的是对的吗?可是爱情不会有对错。他声音很沉,“我会亲自带他回来。”
  秋日里,天总是暗得特别早,黑沉沉的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都城里的繁花绿柳却早早地绚亮在黑夜中,纸醉金迷,歌舞升平。南彧漓如同几天之前,坐在不醉不归阁里酌酒,饮尽自己的悲凉。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对面坐了一位娇媚的姑娘,有几个常年混迹花街柳巷的客官眼尖地认出了她,便是当年群芳阁的头牌姑娘——颜暖。她薄施粉黛,将头发随意挽在脑后,斜插了一支翡翠簪子,着了一件翠绿的衣衫,裙摆逶迤拖地,她抬手为南彧漓斟酒,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
  “呦!这不是暖姑娘吗!”一个酒客提溜着一壶酒在他们桌前停下,右手不老实地摸上颜暖的手腕,“自从暖姑娘离了群芳阁,我可是朝思暮想呢。”
  颜暖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回,盈盈目光望向他,无限娇媚,“我当是谁,原来是宋老板。颜暖有礼了。”说着站起身,福了一福。
  宋老板忙托住她的身子,趁机抚过她如玉般光滑的手臂,目光中尽是贪婪之色,“暖姑娘不是赎身从良了吗?怎的今日竟是做了酒妓的营生?既是如此,倒不如跟我……”说着他的手指便要抚上她的面颊。
  “放开她。”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传来,那酒客一愣,瞥眼看到了颜暖对面的男人。几缕发丝散乱地自他额前与鬓角滑下,遮盖了他无神的双眼,腮边蓄着淡淡的胡茬,整个人显得颓废而无神采。
  宋老板皱着眉看他,手中依旧抓着颜暖的手臂。南彧漓饮下一口酒,抬起头看着他,瞬间目光如炬,又重复了一遍,“放开她。”
  宋老板手不禁一松,仿佛终于认清了他,“南……南将军……”在都城还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南彧漓,毕竟是战场上的大英雄,普通老百姓多少都有些民族英雄情结。
  颜暖微微一笑,对宋老板招呼道:“宋老板可要坐下,与我们共饮一杯?”
  “不了不了!”宋老板讨了个没趣,拎着酒壶走开了。
  颜暖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瞧你颓废的样子,人家都不认得你了。”
  南彧漓仰头饮下烈酒,没有看颜暖。
  “魏大哥让我来开解开解你。”颜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颇为玩味,“真没想到姜国的战神竟有分桃之好,而且还是个情种。”
  南彧漓眉梢微挑,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喝酒喝得更凶了。
  颜暖以手托腮,似有所思,“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不过俊美无俦,确是个傅粉何郎,与将军你倒是般配极了。”
  “只可惜斯人已逝,不复往已。”南彧漓对颜暖说了今晚第一句话,语声哀戚,叹尽悲欢。
  颜暖笑了,眼角上翘,笑靥如花,“如果将军真的不抱希望了,又何必让魏大哥四处寻找呢?我虽不知他为何离开,但将军情深至此,想来他也不忍伤将军太深。”
  南彧漓笑得有些悲凉,又陷入了沉默。
  颜暖突然眼波一转,“我倒有一计,或许可以帮帮将军。”
  南彧漓放下酒杯看她,“什么?”
  “我出身青楼,对情爱冷暖或许比将军更有心得。”颜暖娓娓道来,“女人为了得到男人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左不过是些让男人心软的计量,或许将军也可如此。”
  南彧漓眉间紧蹙,良久不语。
  颜暖轻笑道:“我可不是让将军做这些女儿姿态,不过,将军日日买醉,阳亢阴虚,胆火不降,肝木不升,此乃大病之兆。”
  “暖姑娘在药庐看来颇有收获。”南彧漓放下酒杯,解清她话中的深意,“只是我已骗他一次,不愿再骗他第二次。”
  “简直迂腐。”颜暖摇了摇头,有些不满,“你日日买醉,他见了就会好受吗?你若称病,天下寻医,还怕他不来见你吗?”
  南彧漓复又端起了酒杯,他心中的计较颜暖自然不知。若自己真的称病而寻医,那么姜国的军心便会大乱,虽然哥舒洛一曾允诺一年之内不攻打姜国,但韩晔若已回哥舒,或许战火便会加速蔓延,何况还有欺君之罪,他又要如何担待?想到这儿,南彧漓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韩晔最见不得自己一副忧国忧民,家国天下的样子,或许这才是他离开的原因吧?只是,即使道不同,便连在一起也是奢望吗?
  韩晔在宫中的日子漫漫无聊,却是安静闲逸。白轩容每五六日便会来华莹殿,有时是与韩晔共进晚膳,有时会与他切磋棋艺,更多时候,白轩容会弹琴给他听。他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也从不留宿华莹殿。殿中的宫人各个都看得出陛下很喜欢自家主子,但是韩晔永远是淡漠的样子,对着陛下和对着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圣恩荣宠好像都与他无关。
  “公子,陛下又赏赐东西下来了。”霓裳进了房门,将一壶茶水放在桌子上。
  韩晔正在看书,头也不抬,也不说话。
  霓裳早已习惯了韩晔的冷淡,兀自说道:“公子出去看看吧。”
  韩晔轻轻合上书,点了点头。出了殿门,正看到一个身着淡蓝宫装的侍女手持鹰架候在门口,鹰架上正是一月之前他放走的那只鹰。
  韩晔不禁喟叹,小东西,我有心放你,你却还是逃不过被枷锁所缚的命运。突然,那鹰扑腾着展翅似要飞离,却见那宫女取了一支鹰哨,搁在嘴边轻轻一吹,那鹰霎时安静了下来,飞到她手臂上问问地立着,温顺乖巧
  韩晔打量了那个宫女一眼,她肤色偏黑,只一双眼睛亮若暗夜中的星辰,低眉敛目,沉静温顺。韩晔看着她问:“你叫什么?”
  那宫女竟不答话,只是微摇了摇头。
  霓裳走近韩晔解释道:“公子,这丫头似乎不会说话。”
  韩晔一怔,看那宫女时,她点了点头。
  韩晔问她:“霹雳在你手中很乖巧,你懂驯鹰?”
  那宫女点了点头。
  韩晔将那宫女引到屋内,站在桌案前,“你会写字吗?”
  宫女点点头,执笔写道:“鹰送到公子这儿来之前,都是奴婢在看顾,它很通灵性。”
  韩晔一笑,挥手让霓裳下去,才问她:“你叫什么?”
  宫女写道:“哑姑。”
  韩晔摇摇头,“这算什么名字。这样吧,你懂驯鹰,我便叫你英儿,取英姿飒飒,英气勃勃的‘英’字,如何?”
  宫女终于抬头看了韩晔一眼,又忙将头低了下去,写道:“多谢公子赐名,不过除了公子,怕是不会有人这样叫奴婢了。”
  韩晔笑笑,“这有何难,我便要了你做我的宫女。”
  英儿忙跪下身去,深深一拜作为叩谢。
  韩晔扶了她起来,问:“你如何懂得驯鹰?记得当时带这小东西来的是个内侍,我只当是他驯养的。”
  英儿继而写道:“他是驯兽园的首领内侍,于驯兽之道杂而不精。”
  韩晔笑了,又问:“你又如何会驯鹰的?”
  英儿也是浅浅一笑,写道:“奴婢自小就和动物亲近,虽然口不能言,但是或许用心,才能更好地与它们交流。”
  韩晔也笑了,“你便留在这儿,教我如何与它交心吧。”
  英儿继而写道:公子如此喜欢这鹰,可想给它起个名字?
  韩晔沉思了一会儿,道:“云披雾劽虹蜺断,霹雳掣电捎平岗。便叫霹雳吧。”
  霹雳陡然抬头,一声厉鸣。韩晔笑了,“果然极通人性。”
  英儿笑着颔首,正准备退下却瞥见了琴案上的杉木古琴,怔愣了很久。
  韩晔见她的模样也是奇怪,出声问她:“怎么?你认得这把琴?”
  英儿提笔写道:“这是荆公子的琴,琴面上刻了一个楚字。”
  韩晔看到荆公子三个字,瞳孔一收,忙跑到琴案细细查探,果然在琴面上看到了一个‘楚’字,笔走龙蛇,入木三分,他从不碰琴,因而直到今日才看到。他回身看着英儿道:“你认识荆慕楚?”
  英儿想了一会儿,点点头,继续提笔道:“荆公子在宫中时颇得恩宠,待下人也很温和,奴婢曾奉命为他驯养鹦哥,因而有幸与荆公子有过数面之缘。”
  韩晔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陛下待他很好?”
  英儿点了点头,“圣眷优渥,无微不至。”
  韩晔沉默了很久,拿起她所写的纸张,赞道:“措辞得当,字迹娟秀,的确不错。”
  英儿含笑微微一拜,算是谢过称赞,便下去了。韩晔的手指轻抚过琴弦,听琴音宛转悠扬,不禁揣测,白轩容将荆慕楚的古琴赏赐给自己到底意欲为何?果然,难测君王心。

  ☆、第十九章

  这一年的冬天仿佛来临地格外早些。这一日,韩晔刚起身便听到宫人在门口热闹地说着什么。霓裳取了貂裘给韩晔裹上,笑道:“公子,又落雪了呢。”
  这几日雪落得特别勤,往往一夜过后地上便盖上了厚厚的雪被,踏在上面沙沙作响。韩晔洗漱了一番,问:“外头怎么这么热闹?”
  霓裳笑笑,“公子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院里的梅花都开了,红彤彤地映在雪地里,可好看了!”
  韩晔有些疑惑,“院里何来梅花?”在他的印象中,院中还是秋海棠花海满怀的景象。
  霓裳道:“是前些日子陛下特意命人移栽过来的红梅。前几日只开了几朵,没想到今儿个竟都开了。”
  韩晔忍不住推门而出,满目的银装素裹,丛中、枝头、屋檐都覆着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恣意从空中散落,星星点点,洋洋洒洒。却有成片的红色在皓白的天地中格外醒目,如火般炽烈,如血般猩艳,极尽灿烂。想是殿中生着炉火,此刻步出房门,韩晔不自主地瑟缩了下肩膀,雪花在不经意间覆满了他的肩头,与他纯色的貂裘融为一色,也在他如墨的青丝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霓裳贴心地为他打了一把伞,“公子,雪下得大了,回屋吧。”
  韩晔笑着摇摇头,吩咐她道:“去取把剑来。”
  霓裳难得看见韩晔笑的样子,知他心情不错,忙去库房取了惊鲵剑,也是陛下给的众多赏赐之一。
  韩晔接过剑笑意更深了,越王督铸的八剑之一,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南彧漓素来爱剑,若是他见得此宝物,定然兴奋极了。韩晔持剑而起,剑意深寒,剑气破风划过,轻转腾挪,青丝在雪中张扬。他手腕一划,点下枝头一串红梅,安静覆在剑尖之上,韩晔回剑轻嗅,梅香满怀。随即他手腕轻巧一抖,锋利的剑稍轻轻滑过梅花,霎时花瓣四散,他足尖轻巧一点,飞入花瓣落雨之中。
  “好剑法!”明媚清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众人都是一怔。宫人们恍然从韩晔绚美至极的剑法中回神,见是陛下,急忙下跪参拜。
  韩晔眉心一蹙,随即下跪道:“参见陛下”
  白轩容没有扶起他,只是迎着飞雪缓步走到他面前道:“韩晔,欺君之罪,你可担待的起?”话音刚落,最后一朵花瓣正悄然落在韩晔如瀑而下的青丝之上。
  韩晔浑身一震,平稳了声线道:“在下惶恐,不解陛下所言何意。”
  华莹殿的所有宫人皆是屏息而待,欺君之罪,其罪当诛。没有人知道主子怎么就激怒了陛下。
  白轩容突然弯下腰,笑着将韩晔扶起,又严肃道:“中秋夜宴,孤让你舞剑,你竟道不识剑法,不是欺君之罪吗?”
  韩晔拱手,低眉敛目,“我的确不善用剑。剑法精妙者,剑气激荡,剑势如虹,微臣不及。”
  白轩容似有所思,望着韩晔,“你可知,先皇曾用这八字称赞过一人的剑法?”
  韩晔不禁抬头,回望着白轩容,心下莫名地不安,他的眼神太复杂,韩晔不禁再次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白轩容突然伸手,意欲抚上韩晔的头发,“是南彧漓。”
  韩晔一震,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不知惊到他的是白轩容的动作还是他的答案。白轩容的手就那样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看韩晔因为舞剑后泛着桃色的脸颊,细长的美目中是满满的戒备,白轩容突然手腕一动,猛地将韩晔揽入怀中。韩晔惊得睁大眼睛,下一刻便想要挣脱,就在这时,白轩容已将他放开了。白轩容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什么,只是极为自然地为他掸去了落在肩上的梅花瓣。
  韩晔呼吸一乱,这是自入宫已来,白轩容做过最逾矩的动作,他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语声轻淡,“希望陛下明白,我入宫并非为了承宠,也绝不会做你的佞幸。”
  白轩容轻轻挑眉,伸手取下他发上落下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梅香四溢,“你也要明白,除了你之外,没有一个人敢对我这么说话。”
  韩晔将手中的惊鲵剑紧紧攥住,握得指节发白,抿紧了唇,偏过头去不看他。
  白轩容第一次见韩晔生气的模样,桃面带煞,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当下竟是笑了,“来年开春时节,宫中便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你若肯下场比试,可是好极了。”
  韩晔随手将惊鲵剑抛给了垂手立在远端的霓裳,抬步就走,他不会让任何认识他的人知道自己住在宫里,这样的盛会他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还会下场比试?
  白轩容似是才反应过来,看着他的背影道“不过,孤想你也是不会愿意的,那么明年第一武士的称号怕是要花落南家。”
  韩晔步伐一滞,回头看着白轩容,欲言又止,南彧漓的心中只有保家卫国,捍卫南家荣耀,他是不会在意什么“第一武士”称号的,不过放眼王侯将相,武功能在南彧漓之上的怕是找不出第二人了。过了许久,韩晔才淡淡道:“不过是一家独大的游戏,看起来也没意思。”
  白轩容意味深长地一笑,“以往的比武大会的确没什么彩头,不过今年的彩头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韩晔豁然一怔,“天下兵马大元帅”无疑是比“镇国大将军”更高的封赏,掌控姜国所有兵马,白轩容迟迟不肯封南彧漓为镇国大将军,难道会轻易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给了他吗?
  白轩容含笑走近他,略低下头凑在他耳边,闻着他身上沁人心脾的梅香,柔声道:“你觉得谁会成为孤的兵马大元帅呢?
  每逢年节都是宫中最热闹的时候,花天锦地,灯火辉煌。除夕这一夜,是宫中所有妃嫔得以与陛下共进晚餐的时刻,甚至连宫中所有的男宠也在受邀之列。玉盘珍馐、美酒佳肴不胜枚举。
  韩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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