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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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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彧漓睨他一眼,“军医难道没告诉你要小心伤口,不能乱动吗?”
  韩晔撇了撇嘴,看着又是清淡的清粥小菜,突然有点提不起胃口,“我想吃肉。”
  南彧漓将粥搅了一会儿,又吹了吹凉,放在他面前,瞧着他,“你还在养伤,饮食要清淡。”
  韩晔真真是无语了,粥只喝了半碗他便怎么也不肯再吃了。南彧漓只得无奈地利诱他,“乖乖把粥喝完,晚上我带你出去看看。”
  韩晔记忆中的浔夜城模糊却真真切切地存在过,那时的浔夜城还是陈国的国都,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经过战乱,人气有些凋零,但是景物依旧,城墙旁的一颗巨大的枫树已染上点点金黄,整个城市依然可以看出往昔纸醉金迷的奢华与富丽。站在城墙之上,夜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南彧漓靠坐在城墙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埙,轻轻搭在唇边,吹了起来,埙声带着自有的悲凉,沉重而绵长,悠远地越过重重沙场,吟唱着只有自己知晓的离合悲欢。韩晔喜欢埙声,以前陪在南彧漓身边的时候就知道他会吹埙。曾经好几个夜晚,韩晔都曾望见他在月下弄埙,月影凄清,埙声苍凉,好似岁月积淀下的沧桑,一如他眉间挥之不去的萧索。风中盘旋着一片黄叶,待叶子落在城头之时,埙声停了。
  “好久不曾听你吹埙了。”韩晔笑道,他静静地眺望远方,穿过黄沙弥漫的沙场,越过郁郁葱葱的山头,他仿佛可以看到一片油油的绿色,上面还有点点火光,南彧漓的埙声让他想家了。
  “这里离哥舒不远。”南彧漓收好了埙道。
  韩晔点头,他不是哥舒的人,但是那一片草原养育了他,是哥舒洛一救了他,可是,他终究背叛了哥舒一部。
  “那天的人是哥舒洛一?”南彧漓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韩晔望着他,“他乔装改扮了一番,但我知道是他,他的眼神,他的枪法,没有人会比我更熟悉了。”
  南彧漓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冷厉,“以后,不可以在我面前这么谈论另一个男人。”却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太强势了一些,随即悻悻地松了手道:“我不喜欢。”
  韩晔突然抽出了藏在靴筒里的短刀,递给了南彧漓,笑着说:“哥舒以刀定情,我把它给你,你便高兴了?”
  南彧漓笑着接过,却是绕了一缕韩晔的束起的青丝,用刀将其割断,然后将刀插回了韩晔的靴筒,“刀,你还是留着防身吧。在中原我们结发为夫妻。”
  韩晔一怔,皱眉道:“我可不做妻。”
  南彧漓笑着抬手拥住了韩晔,“我等会儿再去买一串花椒给你。”
  “花椒?”韩晔惊讶。
  “我们也用花椒定情。”
  韩晔不解,“我只知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为什么要送花椒?”
  南彧漓坏笑着摇头,“花椒多子啊。”
  韩晔一怔,随即想起乞巧节上,南彧漓送了他一个蜡塑的人偶,也说是什么宜子之祥,突然瞪了南彧漓一眼,笑骂道:“若想有人传承你南家香火,就不该来找我。”
  南彧漓握住了他的手,“孩子,你是生不了的,不过,如果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收养啊,一个跟我姓南,一个跟你姓韩。”
  韩晔被他认真的表情闹笑了,却听得他突然他正色道:“待我们班师回朝,圣上必然要犒赏三军,你可千万别露了马脚。”
  韩晔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南彧漓看他,突然不安地问,“还是你不想和我回去?”
  韩晔眺望着远方,“你若要我从此帮你,帮姜国,我做不到。”
  “你还是放不下哥舒一部?”
  韩晔转头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还记得初次见面我和你说的吗?白轩容虽有治国之才,但是难有容人之量。你的爷爷、父亲都曾是姜国的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但是白轩容继位之后,却迟迟不肯封你这个位置,除了南家军之外,你可还有兵权?”
  南彧漓默然,“我还年轻。”
  韩晔摇头,“你真的这么认为还是不愿相信?白轩容本就是怕你功高震主,他气量狭小,求贤若渴却嫉贤妒能。你相信吗,这一次你久不回朝,他定要疑你拥兵自重。”
  南彧漓眉头深锁,半月前他让右将军杨云硕带着大部队先行回朝,除了守军之外,只留了一小支亲卫队,但是后来他接连收到了两道八百里加急圣旨命他速速回朝,自己在朝中的处境南彧漓自然心知肚明,却不想被韩晔一语道破。良久,他才开口道:“论带兵打仗我自是颇有心得,然朝堂中事我也不过一知半解,你又如何知道这许多?”
  韩晔瞧他一眼,笑道:“我若说了,你定要生气了。”
  南彧漓似是猜到他想说什么,眯眼打量了他一下,才凉凉道:“哥舒洛一教你的东西倒真不少。”
  “他极有文韬武略,自小便有雄心要壮大哥舒一部,所以他潜心学习汉人的为官之道,治世之法。若论治国之能,他定在白轩容之上。”
  南彧漓沉默不语,韩晔突然凑近他,“你生气了?”
  南彧漓摇了摇头,“我虽只和他交手过一次,但也知此人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至于你说的文韬武略,看他想待我和陈国斗得两败俱伤,兵不血刃地坐收渔翁之利也可见一斑。”
  韩晔点头,“他本就是有此打算。其实当初他只将我送来姜国,潜伏在你的身边是我自己的选择,涧水城外的酒肆之交,也是我精心安排的。后来,他见我混入南家军,便想趁机策反。”
  南彧漓挑眉看他。韩晔笑道:“他惜才爱才,知道你有带兵的能力,便想让你倒戈,但是我知道你决计不肯的。因此这次,他才动了杀心。”
  南彧漓也笑了,“只是他没想到,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一匹狼,毁掉了他全部的计划。”
  韩晔低了头,心中一痛,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他。”
  南彧漓将韩晔环在了臂膀中,“是我让你面临这样的境地,若是姜国和哥舒再度开战……”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哥舒洛一不会放弃他的理想,若是到了那一日,”韩晔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角,抬起头,“若是到了那一日,你可愿袖手与我隐退?”
  南彧漓怔住了,南家三代忠臣,镇国大将军的名誉怎可就此毁于他手?韩晔突然笑了,放开他的衣角道:“我知道是我奢望了。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知道你就是愚忠!”
  南彧漓抿唇,“你不忍辜负哥舒,我又何以忍心背离姜国?”更何况他身上背负的是南家一门的荣辱与兴败。
  韩晔的笑容惨淡,“是我勉强你了。但是南彧漓,如果哥舒和姜国再一次开战,我不忍心伤你,却也不会再一次背叛哥舒,若是真到了兵临城下的那一日,我定然自刎以求心安。”然后他离开了城楼,只留南彧漓一人在城墙之上临风而立,情义两难全,这便是你的选择吗?
  回到房间后的韩晔,有些疲累地躺在床榻上。城中的宅子是魏严漠找的,地处偏僻,无人叨扰,房里甚至没有服侍的人。
  “换药了。”当南彧漓拿着纱布和伤药出现在房中时,韩晔只看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你放那儿吧。”
  南彧漓皱眉看着他,并不打算离开。
  韩晔认真地凝视着他,重复道:“我知道了,你放下就可以离开了。”
  南彧漓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近床榻然后二话不说就动手去解韩晔的衣裳。韩晔惊得后仰,却无奈背后便是墙壁,避无可避,他打掉南彧漓的手,“伤口在胸前,我可以自己换药,南将军,夜深了,你回去吧。”
  南彧漓的眼中是隐隐的怒气,韩晔,你又要再一次把我推开吗?他突然坐在了韩晔的榻上,冷冷地开口问:“是不是你当时为我挡那一枪时,便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韩晔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眸子,毫无惧色,“是。早在攻打浔夜城之前,哥舒洛一便已派人向我下令,要我在浔夜城一役中杀了你,我做不到,却也不愿意背叛哥舒,我便出计策让他杀了安敏。”
  南彧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回想战场上,那个与安敏缠斗的好手竟是因为韩晔的授意吗?可是,韩晔不是自白鹭城一役后便对安敏刮目相看了吗?不是自那以后,在战场上都处处保护着她吗?
  “韩晔,你真的好可怕!”
  南彧漓眼神中的震惊和愤怒惹得韩晔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我本就是哥舒洛一安插在你身边的一枚棋子,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不仅是一枚棋子,我更是一只狼,我不会伤你,但并不代表我不会伤别人。”
  南彧漓终是忍不住拽过他的衣领将他按在榻上,“我会誓死保护姜国,你若伤害姜国的一寸土地,便是在我心上剜去一刀,你明白吗?”
  韩晔突然近乎哀求地看着南彧漓,“所以我们各退一步不好吗?你离开姜国,我离开哥舒,再不去理会那些纷争,不可以吗?”
  “只因为哥舒洛一的救命之恩你便为他出生入死,我的血液中流淌着姜国的血脉,还有我南家全部的荣辱,又怎能说断就断?”
  韩晔自嘲地一笑,“我早该猜到你的答案。但是你知道吗?我的血液中流淌着的是陈国的血脉!”
  南彧漓的手骤然一松,“什么!你是……陈国人……”
  韩晔的目光无比坚定,“是。我亲手覆灭了自己的国家!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陈国,我被父母所弃,卖做娈童,受尽百般折辱,是哥舒洛一救了我,给了我生的希望。待我学有所成那一日,我回到了陈国,亲手解决了当初的买主,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所有将我毁掉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陈国是我所有噩梦的开始,我便借你的手毁了他!”
  南彧漓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韩晔的笑容凄凄,“哥舒洛一出现在我生命中最绝望的时刻,是他挽救了最落魄最不堪的我,即使他只将我当做棋子,我也心甘情愿为他效命。所以,南彧漓,你如果不愿意放弃与他为敌,那便放我回哥舒!我可以不助他攻打姜国,却也不会再见你。”
  南彧漓压着他的手骤然用力,“你说什么?”
  韩晔蹙眉重复道:“放我回哥舒,我们两不相……唔……”话音未落,南彧漓便用唇堵上了他的嘴,箍紧了身下想要反抗的手,强势地不容拒绝。唇中弥散开了血腥的味道,是韩晔咬破了他的唇,南彧漓有一秒的错愕,却马上给予了更强势的回复,仿佛要夺光他胸肺中所有的空气。
  “南彧……漓,放开……唔……”韩晔的话语支离得让人辨不清晰,这样的吻一点也不甜蜜缠绵,而是带着发泄般的占有欲,在南彧漓的近乎粗暴的带领下,韩晔渐渐放弃了抵抗,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情雨的味道。
  “不要!”韩晔突然惊得大叫,被卖做峦童时所有如噩梦般的记忆在瞬间涌上心头。
  “流光,我爱你……”南彧漓在他耳边轻声道。
  韩晔怔忡了许久,才确定了南彧漓的仿佛呓语的示爱,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带着令人安定的温暖。
  南彧漓带着温度的手掌拂过他的发丝,吻得更加缠绵。
  “黎昕……黎昕……”韩晔的眼神迷离,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顺着绝美的脸庞一路蜿蜒至脖颈,“黎昕……”他一直唤着南彧漓的名字,带着不真实的快乐。
  那一晚,南彧漓真正要了韩晔。望着怀中之人香甜地沉浸在睡梦之中,南彧漓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抬手为他整理凌乱的头发,身下的床褥上还带着斑驳不堪的痕迹,南彧漓却觉得真实而幸福,他真正拥有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南彧漓顺手拿过床头的药膏,为他胸前裂开的伤口重新换药包扎。
  睡梦中,韩晔的面容姣好,鼻尖上有薄薄的汗珠,南彧漓抬手为他抹去,流光,待到兵临城下的那一日,我定在退兵之后随你而去,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第九章

  第二日,韩晔醒得很早,意外地发现身边的床榻空荡荡的,竟有一瞬的失落。
  “吃早饭吧。”走进房中的南彧漓很好地将他脸上瞬闪而过的失落尽收眼底,笑道,“我在市集买了早点。”
  韩晔坐起身,不无意外地,腰背处传来一阵恼人的酸楚,身下也是如裂开般的疼痛,想起昨晚疯狂的一夜云雨,韩晔不可抑制地红了脸颊。南彧漓却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将馒头往他手中塞了塞,“吃完后我们就出发了。”
  “去哪儿?”韩晔从窘迫中恢复过来问。
  “回家。”南彧漓的语气很是平静。
  韩晔静静地看着南彧漓很久,自嘲地勾弄着嘴角,“什么家?”
  南彧漓的笑容浅淡,转身站起,“自然是我们的家。”
  “你在逃避什么?”今日的韩晔格外咄咄逼人,他看着南彧漓的背影冷冷地开口,“要么退出朝堂,要么我回哥舒。南彧漓,我今日就要你的答案。”即使身上已被烙下属于南彧漓的印记,但是这件事情,韩晔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
  南彧漓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转身拥住了他,流光,难道我们注定只能生活在无尽的矛盾之中吗?无论哪一个选择都太残忍了,不是吗?
  韩晔没有推开他,却也没有抱住他,只是淡淡地问,“你的答案是什么?”
  “给我一年的时间。”一阵沉默过后,南彧漓终于开口了,“一年之后我便和你一起离开。”
  韩晔惊喜地推开他,望进他的眼睛里,“真的?你不骗我?可是为什么还要一年?”
  南彧漓轻轻一笑,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为他整理起衣衫,“真的。而一年之约……我总要想办法卸下我的责任。”
  韩晔的笑容如同初夏盛放得最妖冶艳丽的芍药,看得令人心醉,“黎昕……”
  南彧漓的手指微微一僵,流光,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将你留在身边,用谎言给了你一个不敢奢望的未来,原来,我可以这么自私。
  韩晔突然嗫喏了一阵,然后为难道:“可是,我现在还是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南彧漓突然变得紧张。
  韩晔犹疑了半天,却最终撇过头道:“我现在不能骑马。”
  南彧漓怔忡了一会儿,看他面带桃色,煞是可爱,忍不住故作惊讶问,“为什么?”
  韩晔恨恨地看着他,只遗憾手中现在没有兵器,否则定然在他身上扎上几个窟窿才够解气,随后他想都没想就将手中的馒头朝他掷去,南彧漓敏捷地握住他的手腕,咬了一口馒头又还给他,“味道真的不错。”
  事实上,南彧漓还是很上道的,他弄了一辆马车,以养伤为由将韩晔塞进了马车中,自己则和亲卫队骑马而行。
  一路上平静无波澜,是啊,陈国都已国破,还能有什么异常不安呢?可是这一路未免太静了,南彧漓的心下有着隐隐的不安。比如他们现在所处的这处树林中,竟然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南彧漓挥手停下了马,马车上的韩晔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进去。”南彧漓的声音不大,但是冷然而不容拒绝。
  所有亲卫队都已拔剑严阵以待,南彧漓的手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渐渐攥紧。突然,远处的丛林中想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只刹那,便从四下窜出了许多黑衣蒙面人,他们的手中都握着细长的弯刀。
  “上!”随着一声令下,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向南彧漓他们攻去,人数之众令所有人皆是一惊。马车内的韩晔听到打斗声,忙挑开帘,只那一眼,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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