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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健文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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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戴眼镜的)甭跟他们耗了,咱俩走!
戴眼镜的要是刚走车就来了呢?(对观众,自言自语)车来了,又不停呢?理智上,我觉得应该走,可说不定,万一呢?不怕一万,怕就怕这万一。必须作出决策!deskdog,Pig,book,走,还是等?等,还是走?这真是人生的难题呀!也许命中注定,就得在这里等上一辈子,到老,到死。人为什么不去开创自己的前途,又何苦受命运的主宰?话又说回来,什么是命运呢?(问姑娘)你相信命运吗?
姑娘(轻声地)相信。
戴眼镜的命运就好比一块硬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币)你相信这个?(扔起又一把抓住)是花儿,还是字!Pig,book,desk,dog,这就决定了!AreYouteacher?No.AreYoupig?不,什么都不是,Iamt,我就是我!可你不相信你自己,倒相信这个?(自嘲,把手中的硬币抛起,接住)
姑娘你说怎么办吧?我连拿个主意的力气都没有了。
戴眼镜的那我们就玩一回命运吧。字是等下去,花儿是走,就这一下子了!(扔起硬币,硬币落地,用手掌一捂)走,还是等?等,还是走?就看我们的命运吧!
姑娘(赶忙用手掌按在他手背上)我怕!(发觉摸着他的手,又连忙缩回自己的手)
戴眼镜的你怕你自己的命运?
姑娘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愣小子嘿,这俩够意思的。喂;你们到底走不走呀?
师傅还有完没完?要走的走!站牌子竖在这儿,人都等着哩,咋不来车?不朝坐车的收票钱,开车的咋开工资?
'静场。汽车的声响和沉默的人的音乐同时传来。越来越清晰,节奏也更为分明。
马主任(挥挥手,仿佛要进开这令人烦恼的干扰)喂,有走的没有?
'音响消失了。靠着站牌打瞌睡的大爷呼噜了一声。
大爷(没睁眼)车来了?
'众人不答。
愣小子都跟这木头牌子泡上了,真没劲!(拿了个大鼎,顿然坐倒在地上)
'众人都蹲着或坐在地上。汽车声响。谁也不动,只是倾听着。汽车声渐响。光线随之转亮。
愣小子(依然趴在地上)来了,嘿。
做母亲的总算来了。老人家,别睡了,天都亮了,车要来了!
大爷来了?(连忙站起来)来了!
姑娘别是这站又不停吧?
戴眼镜的再不停就截住它2
姑娘不会停的。
大爷不停是他们失职2
做母亲的它要是就不停呢2
愣小子(突然跳起)这师傅,包里有大钉子没有?
师傅干啥?
愣小子再不停就叫它放炮,大家都甭进城了!
姑娘别介,破坏交通可是犯法的。
戴眼镜的咱们还是拦车吧,都挡在马路上,排成一排!
师傅中!
愣小子(捡起根棍子)快,车来了!
'汽车声逼近,众人都站了起来。
姑娘(喊)停——车!
做母亲的我们已经等了一年啦!
大爷嘿,嘿,停车呀!
马主任喂——
'众人都拥到舞台前沿,堵在马路上。汽车喇叭声响。
戴眼镜的(指挥大家)一,二!
众人停车!停车!停车!
戴眼镜的我们白白等了一年啦!
众人(纷纷挥手喊)我们再也等不及啦!停车!停车!停车!停车呀!停车——
'汽车不停地鸣喇叭。
大爷闪开!快闪开呀!
'众人连忙躲开,又连忙追着汽车叫喊。
愣小子(挥舞着棍子扑上去)我砸了你!
戴眼镜的(拉住他)会把你轧死的!
姑娘(吓得闭上眼睛)啊——
师傅(冲上去,一把拖住愣小子)你不要命啦!
愣小子(挣脱,追上去,把手中的棍子扔过去)叫你他妈翻到河里去喂王八!
'汽车声远去。静场。
师傅(茫然)都是外国人,
做母亲的外国人坐的旅游车。
戴眼镜的威风什么?不就给外国人开车吗Y
大爷(嘲嚷)人都没坐满。
师傅(伤心)俺站着还不行!俺又不是不打票。
马主任你有外汇吗?专收外国钱。
大爷(跺脚)这儿可不是外国呀!
姑娘我说了不会停车,就不会停车。
'这时候,一辆接一辆的车从众人面前驶过。有来的也有去的,各色车辆,各种声响。
马主任这也太……太气人了,把乘客当猴耍!要不停车就别在这竖站牌子!这汽车公司不整顿,交通没法上得去!你们写封群众来信,我亲自送到他们上级领导交通局去,(指着戴眼镜的)你写!
戴眼镜的怎么写?
马主任怎么写?就这么这么这么写——嘿,你这么个知识分子,连封群众来信也写不了?
戴眼镜的写这信有什么用?人还不照等着吗?
马主任你们愿等就等吧,我着什么急?城里那顿饭我早就不想吃了,我是替你们操这份心!等吧,都活该,等吧。
'静场。沉默的人的声乐声轻起,但变奏为轻快的
三拍子,带着嘲讽的意味。
戴眼镜的(看表,大吃一惊)糟糕!
'姑娘凑过去看他的表。音乐的节拍声伴随着以下念的数字,跳跃着。
戴眼镜的(连连按表上的指示钮)五月、六月、七月、八
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十三月——
姑娘一月,二月、三、四——
戴眼镜的五月、六月、七月、八月——
姑娘一共是一年零八个月。
戴眼镜的刚才还过了一年。
姑娘那就两年零八个月——
戴眼镜的两年零八个月……不!不对,都三年零八个月了。不!不对,五年零六个……不,
七个月、八个月、九个月、十个月……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愣小子真他妈疯了。
戴眼镜的我神经很正常!
愣小子我又没说你,我说这机器发神经病了!
戴眼镜的机器是没有神经的。而手表是度量时间的一种器械。时间又是不以人的神经正常与否为转移的!
姑娘你别说了好不好?求求你!
戴眼镜的你别阻挡我,不,这问题不在我。你没法拦阻时间的流逝呀!你们看,你们都来看表呀!
'众人都围拢看他的表。
戴眼镜的六年——七年——八年——九年,这说话就整整十个年头啦!
师傅没错吧?(抓住戴眼镜的手腕,摇摇,听听,瞅瞅)
愣小子(也上前,掀手表上的掀钮)啊哈,这不就没数目字吗?嘿,大白板!(抓住戴眼镜的手,高举起)这一掀,不就不走了!(得意)这玩意还真唬人呢。
戴眼镜的(庄严地)你懂什么?它不显示了,不等于时间就不流逝了。时间是一种客观存在!这都有公式可以推导计算出来,“替”(T)等于根号“阿尔法”加“贝他”乘“西格马”什么什么的平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书中就有!
姑娘(歇斯底里)真受不了,我真受不了!
大爷岂有此理!(咳嗽)叫,叫乘客在车站上白白等到白头到老……(立刻变得老态龙钟)荒唐……太荒唐啊……
师傅(伤心不已)汽车公司是故意算计俺们吧?俺没得罪它呀?
做母亲的(变得疲惫不堪)倍倍,我可怜的倍倍和孩子他爸,别说没换洗的衣服,早都破得没穿的了……他是连针都不知道怎么拿的人……
'愣小子走到一旁踢石子,左踢、右踢,然后,颓然坐倒在地上。叉开两腿发呆。
姑娘(木然)我真想哭。
做母亲的哭吧,哭吧,这没什么可丢人的。
姑娘大姐,我哭不出来……
做母亲的谁叫我们是女人呢?我们命中注定了就是等,没完没了地等。先是等小伙子来找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出嫁了,又得等孩子出世,再等着孩子长大成人,我们也就老了……
姑娘我已经老了,已经等老了……(伏在做母亲的肩上)
做母亲的要哭就哭出来,眼泪流出来就轻松了。我真想倒在他怀里痛哭一场……不为什么……也说不清为什么……
马主任(感伤地,对老大爷)老人家,您犯得着吗?在家待着养老,享点清福,有什么不好?琴棋书画这玩意儿本来就是消磨时间,自个儿玩玩的,您偏要同城里人拼个高低,为那几个木头疙瘩把条老命送在路上,值吗?
大爷你懂什么?你说什么也是做买卖的,人下棋下的就这点劲,就这点精神!人活在世上就得讲点精神啊!
'愣小子百般无聊,走到戴眼镜的背后,在他肩上使劲一拍,打断了他的沉思。
戴眼镜的(恼怒)你不懂得痛苦,所以你麻木不仁!我们被生活甩了,世界把我们都忘了,生命就从你面前白白流走了,你明白吗?你不明白!你可以这样混下去,我不能……
师傅(难过)俺不能回去,俺是做细木工、硬木活的!俺进城不光是挣两个钱花花,俺有的是手艺,俺在乡下有饭吃,俺拨弄拨弄,打个架子床,打个饭桌子,做个碗柜,一家老小就饿不死。俺祖传的手艺咋能尽干这个?你虽说是个主任,这你不懂。
戴眼镜的(推开愣小子)你走开,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突然爆发)我需要安静!你明白吗?安静!安静!
'愣小子乖乖走开,想使劲吹一声口哨,刚把手指搁进嘴里又抽了出来。
姑娘(对观众,自言自语)我以前做过许多梦,有的还挺美……
做母亲的(对观众,自言自语)有时候,我也真想做个梦
'以下两人的话都交织连接在一起,各自都对观众说,彼此互相不交流。
姑娘我梦见月亮会笑出声……
做母亲的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总是乏极了,困极了,觉总也不够睡的……
姑娘我梦见他拉着我的手,凑在我耳边说悄悄话,我真想挨着他……
做母亲的一睁开眼睛,就是倍倍的袜子破了,露出个脚指头……
姑娘我现在是什么梦也没有了……
做母亲的他爸的毛衣袖口又脱线了……
姑娘也没有黑熊向我身上扑过来……
做母亲的倍倍想要个电动的小汽车……
姑娘也没有人恶狠狠地追着我……
做母亲的西红柿两角一斤……
姑娘再也不会做梦了……
做母亲的这就是做母亲的心。(回头对姑娘)我象你这年纪的时候可不这样。
'以下是两人的对话。
姑娘你不知道,我也变了,特小心眼了,见不得别的姑娘穿漂亮衣裳,我知道这不好,可我见城里来的姑娘,人家穿双高跟鞋,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觉得他们踩了我,还要到我面前来气我。大姐,我也知道这不好……
做母亲的我理解,这不能怪你……
姑娘你不知道,我嫉妒,嫉妒死了……
做母亲的别说傻话了,这怪不得你……
姑娘我总想穿件带花点上下身在一起的那种裙子,腰上带小拉锁的那种。可我做一件这样的裙子都不敢,要在城里多好呀,人家都穿着满街走,可这里我能穿得出去吗?大姐,你说呀!
做母亲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别等到了我这年纪。你还算年轻,会有小伙子看上你的,你们会相亲相爱,你会给他生孩子,他对你会更加恩爱……
姑娘说下去,好大姐,说下去,……有白头发了?
做母亲的(拨弄开)没有,真的!
姑娘你别骗我!
做母亲的只一两根……
姑娘拔了吧。
做母亲的看不出来,不能拔,越拔越多。
姑娘求求你,好大姐!
'做母亲的给她拔了根白头发,突然抱住她,自己哭了起来。
姑娘大姐,你怎么啦?
做母亲的我好多白头发,都花白了吧?
姑娘没有,没有……(抱住她,一起哭了起来)
愣小子(坐在地上,把一张钞票朝地上一拍,从口袋里摸出三张扑克牌,甩在地上)谁来?五块钱一押!老子就玩这一回了!
'大爷摸自己的衣兜。
愣小子您甭摸,咱做小工挣的。有手气的白捡,老子不在这里泡了。
'大爷和马主任围拢过去。
愣小子你们哪个下注,左手三块,右手两块?咱就做这五块钱的庄家,进城来回的车票和酸牛奶都在这里头了,
马主任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好呀?
愣小子得,回去教训你儿子吧。老爷子,您不试试手气?您两头都押上,不就五块钱?摸着了,您运气;输了,算您晦气。这么个大老爷子还稀罕这几块钱?这里要有打酒的,咱全请了。
'师傅走过去。
愣小子天门,地门,青龙,白虎,您押哪一门吧?
'师傅给了他一巴掌。
愣小子人家不进城了不行吗?人家不吃酸牛奶了不行吗?
(号啕大哭)城里的马路叫他妈城里人遛去吧!
大爷捡起来!小伙子,叫你捡起来。
'愣小子用脏手抹眼泪,擤鼻涕,把钞票和扑克牌捡起来。垂着头抽泣。静场。远处的汽车声交杂着时隐时现的沉默的人的音乐,快板节奏,成为一种欢快的调子。
戴眼镜的车不会来了。(下决心)走,象那人一样。有在车站上傻等的功夫,人家不仅到了城里,还早都做出一番事业来。没可等的了!
大爷是这话。姑娘,别哭了。你要跟那人走了,这会儿别说结婚生孩子,你那娃娃都学会走路啦!咱,等啊等的,都罗锅了(艰难地)走啊——(跟舱一下)
'戴眼镜的连忙扶他一把。
大爷就怕走不到罗……大嫂子,你们也走吧?
姑娘大姐,我还进城吗?
做母亲的(替她拢头发)太委曲人了,这么好的姑娘就没人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拎包)真不该带这么沉的包。
姑娘我替您拎。
马主任您这是采购啊。
大爷你倒是走不走呀?
马主任(沉思)要讲过日子吧,还是乡下小市镇上清静。别的不说,就拿城里过个马路来说,老爷子,那红灯绿灯的,你一眨巴眼,没准就叫汽车给轧死。
师傅俺走了!
愣小子(恢复了精神)拿大杠子抬您?
马主任起什么哄!我高血压,动脉硬化,(愤愤然)我不去找这罪受!(下场,又回头)我忘了服用二锅头泡的复方枸杞子福尔马林安神补气养荣散。
'众人望着马主任下。
大爷他回去了?
做母亲的(喃喃地)他回去了。
姑娘(无力地)别回去呀!
愣小子他走他的,咱走咱的。
师傅(向戴眼镜的)你咋不走?
戴眼镜的我再最后看一下,还有车来没有?(擦眼镜,戴上)
'众人四散走开,来回逡巡,有的要走,有的又站住,有的还互相碰撞着。
大爷别挡道呀!
愣小子您走您的!
做母亲的真叫乱套了。
戴眼镜的啊,生活啊生活……
姑娘这叫什么生活呀!
戴眼镜的不叫生活,人不还都活着?
姑娘倒不如死了好。
戴眼镜的那你怎么不死呢?
姑娘白来世上一场就死了,多不值呀!
戴眼镜的生活应该有意义。
姑娘不死就这样活着,又多无聊呀!
'众人在原地踏步,转圈,象着了魔一样。
师傅走!
姑娘不——
戴眼镜的不走?
愣小子走哇!
做母亲的这就走。
大爷走——
'静场。雨点声。
大爷掉雨点了2
愣小子老爷子,再磨蹭磨蹭还得下雹子。
师傅(看天)说变脸就变脸,这天气!
做母亲的真下起来了。
'急骤的雨点声。
做母亲的怎么办?
大爷(嘲嚷)得找个避雨的地方才好……
姑娘(拉着做母亲的手)我们走,淋就淋吧!
愣小子(脱光膀子)不走白挨浇!老天爷,你下刀子吧!
戴眼镜的(对姑娘)不行,湿透了会感冒的。
师傅阵雨,没啥,这些云彩过去了,就没事了。(从工具包里拿出块雨布顶在大爷和做母亲的头上)
做母亲的还是这师傅想得周到。
师傅长年出门在外,风风雨雨少不了,习惯了。(对大伙儿)喂,都来避会儿雨。
'大雨如注。戴眼镜的陪姑娘默默地站到雨布下。
师博(对愣小子)你又犯傻啦?
'愣小子也钻到雨布下。光线转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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