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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作品集-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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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若改学别科,也会有成就的。人生的路线,曲折得很,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下了课,这消息便传遍了,同班们都来向我表示惋惜,也加以劝慰,L大姐却很实际的
替我决定要转那一个系。她说:
“你转大学本科,只剩一年了,学分都不大够,恐怕还是文学系容易些。”她赶紧又加
上一句,“你素来对文学就极感兴趣,我常常觉得你学医是太可惜了。”
我听了大姐的话,转入了文学系。从前拿来消遣的东西,现在却当功课读了。正是“歪
打正着”,我对于文学,起了更大的兴趣,不但读,而且写。读写之余,在傍晚的时候,我
仍常常跑到他们的实验室里去闲谈,听L大姐发号施令,商量他们毕业的事情。
大姐常常殷勤的查问我的功课,又索读我的作品。她对我的作品,总是十分叹赏,鼓励
我要多读多写。在她的指导鼓励之下,我渐渐的消灭了被逼改行的伤心,而增加了写作的勇
气。至今回想,当时若没有大姐的勉励和劝导,恐怕在那转变的关键之中,我要做了一个颓
废而不振作的人吧!
在我教书的时候,L大姐已是一个很有名的产科医生了。
在医院里,和在学校里一样,她仍是保持着领袖的地位,作一班大夫和护士们敬爱的中
心。在那个大医院里,我的同学很多,我每次进城去,必到那里走走,看他们个个穿着白
衣,挂着听诊器,在那整洁的甬道里,忙忙的走来走去。闻着一股清爽的药香,我心中常有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如同一个受伤退伍的兵士,裹着绷带,坐在山头,看他的伙伴们在广
场上操练一样,也许是羡慕,也许是伤心,虽然我对于我的职业,仍是抱着与时俱增的兴
趣。
同学们常常留我在医院里吃饭,在他们的休息室里吸烟闲谈,也告诉我许多疑难的病
症。一个研究精神病的同学,还告诉我许多关于精神病的故事。L大姐常常笑说:“××
×,这都是你写作的材料,快好好的记下吧!”
抗战前一个多月,我从欧洲回来,正赶上校友返校日。那天晚上,我们的同级有个联欢
大会,真是济济多士!十余年中,我们一百多个同级,差不多个个名成业就,儿女成行(当
然我是一个例外!),大家携眷莅临,很大的一个厅堂都坐满了。觥筹交错,童稚欢呼,大
姐坐在主席的右边,很高兴的左顾右盼,说这几十个孩子之中,有百分之九十五是她接引降
生的。酒酣耳热,大家谈起做学生时代的笑话,情况愈加热烈了。主席忽然起立,敲着桌子
提议:“现在请求大家轮流述说,假如下一辈子再托生,还能做一个人的时候,你愿意做一
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哄然大笑。于是有人说他愿意做一个大元帅,有人说愿做个百万富
翁……轮到我的时候,大姐忽然大笑起来,说:“×××教授,我知道你下一辈子一定愿意
做一个女人。”大家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当着许多太太们,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笑
着反攻说:“L大夫,我知道你下一辈子,一定愿意做一个男人。”L大姐说:“不,我仍
愿意做一个女人,不过要做一个漂亮的女人,我做交际明星,做一切男人们恋慕的对
象……”她一边说一边笑,那些太太们听了纷纷起立,哄笑着说:“L大姐,您这话就不
对,您看您这一班同学,哪一个不恋慕您?来,来,我们要罚您一杯酒。”我们大家立刻鼓
掌助兴。L大姐倚老卖老的话,害了她自己了!于是小孩们捧杯,太太们斟酒,L大姐固辞
不获,大家笑成一团。结果是滴酒不入的L大医生,那晚上也有些醉意了。
盛会不常,佳时难再,那次欢乐的集会,同班们三三两两的天涯重聚,提起来都有些怅
惘,事变后,我还在北平,心里烦闷得很,到医院里去的时候,L大姐常常深思的皱着眉对
我们说:“我呆不下去了。在这里不是‘生’着,只是‘活’着!我们都走吧,走到自由中
国去,大家各尽所能,你用你的一支笔,我们用我们的一双手,我相信大后方还用得着我们
这样的人!”大家都点点头。我说:“你们医生是当今第一等人材,我这拿笔杆的人,做得
了什么事?假若当初……”大姐正色拦住我说:“×××,我不许你再说这些无益的话,你
自己知道你能做些什么事,学文学的人还要我们来替你打气,真是!”
一年内,我们都悄然的离开了沦陷的故都,我从那时起,便没有看见过我们的L大姐,
不过这个可敬的名字,常常在人们口里传说着,说L大姐在西南的一个城市里,换上军装,
灰白的头发也已经剪短了。她正在和她的环境,快乐的,不断的奋斗,在蛮烟瘴雨里,她的
敏捷矫健的双手,又接下了成千累百的中华民族的孩童。她不但接引他们出世,还指导他们
的父母,在有限的食物里,找出无限的滋养料。她正在造就无数的将来的民族斗士!
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回到故都重开级会的时候,我能对她说:“L大姐,下一辈
子我情愿做一个女人,不过我一定要做像你这样的女人!”
名男士,后收入《关于女人》。)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
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不论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
一,便不能做人家的要好朋友。我的朋友之中,男人中算实秋最像一朵花,虽然是一朵鸡冠
花,培植尚未成功,实秋仍需努力!实秋寿冰心献词
站在明丽的胜利之曙光里,
我们歌颂已往辛酸壮烈的三年。三年前最可忆念的今天,
我们在烽火里出生,成长,在抗战的洪炉里锻炼——
锻炼成意定志坚,身强手健;……………………团结了,鼓舞了我们,
自愿投入血腥火焰里,徒手作战,为民族谋自由独立,
为妇女解除沉重的锁链。三年来,我们的汗血滴落在战地,在后方,开出温慰的香花,
使英勇的斗士忘掉了创伤病苦,重赴战场。使沉着的抗属擦干了
贫困焦愁的泪光。我们的汗血灌溉了乡村,像无尽的江流,把阴郁,荒芜的民心,转变
成生机蓬勃的春;
转变了大众的头脑,心情,志愿;激荡了具伟大潜力的妇女群,挥动锄头,梭子和机轮
努力工作,加紧生产,
坚毅地携手同趋抗建之途。
我们的汗血洒在儿童的脸上,使甜美的笑涡荡漾出欢畅,纯洁的心坎洋溢着崇高的思
想。
我们以新训练,新纪律,新知识,新生活,培养民族的幼芽——未来的干部,让他们在
这伟大的熔炉里健全地生长。
我们的汗血更渗透了亿万张纸,像蜜蜂,从这枝到那枝
飞遍了全国妇女工作的园地;把妇女工作者联系在一起。
我们一边吸取,一边散播,在酿成文化的蜜汁时,
介绍了自由平等的真理——生命的种子。三年来流淌的血汗
凝成了我们工作上的荣光。无论怎样苦,怎样忙,
我们总是忠诚勇敢地干。
些微的贡献,涓滴的劳绩,安慰了我们的缺失,也激动了我们的更大希望,更高理想。
我们要加速脚步走完抗战建国的路程,要不停地创造
新中国光荣丰富的胜利之生!
站在明丽的胜利之曙光里,我们更期望未来无限美满光辉的岁年。
(本篇最初发表在《新运妇女指导委员会三周年纪念特辑》。)1942年我的童年
提到童年,总使人有些向往,不论童年生活是快乐,是悲哀,人们总觉得都是生命中最
深刻的一段;有许多印象,许多习惯,深固的刻划在他的人格及气质上,而影响他的一生。
我的童年生活,在许多零碎的文字里,不自觉的已经描写了许多,当曼瑰对我提出这个
题目的时候,我还觉得有兴味,而欣然执笔。
中年的人,不愿意再说些情感的话,虽然在回忆中充满了含泪的微笑,我只约略的画出
我童年的环境和训练,以及遗留在我的嗜好或习惯上的一切,也许有些父母们愿意用来作参
考。
先说到我的遗传:我的父亲是个海军将领,身体很好,我从不记得他在病榻上躺着过。
我的祖父身体也很好,八十六岁无疾而终。我的母亲却很瘦弱,常常头痛,吐血——这吐血
的症候,我也得到,不是肺结核,而是肺气枝涨大,过劳或操心,都会发作——因此我童年
时代记忆所及的母亲,是个极温柔,极安静的女人,不是作活计,就是看书,她的生活是非
常恬淡的。
虽然母亲说过,我在会吐奶的时候,就吐过血,而在我的童年时代,并不曾发作过,我
也不记得我那时生过什么大病,身体也好,精神也活泼,于是那七八年山陬海隅的生活,我
多半是父亲的孩子,而少半是母亲的女儿!
在我以先,母亲生过两个哥哥,都是一生下就夭折了,我的底下,还死去一个妹妹。我
的大弟弟,比我小六岁。在大弟弟未生之前,我在家里是个独子。
环境把童年的我,造成一个“野孩子”,丝毫没有少女的气息。我们的家,总是住近海
军兵营,或海军学校。四围没有和我同年龄的女伴,我没有玩过“娃娃”,没有学过针线,
没有搽过脂粉,没有穿过鲜艳的衣服,没有戴过花。
反过来说,因着母亲的病弱,和家里的冷静,使得我整天跟在父亲的身边,参加了他的
种种工作与活动,得到了连一般男子都得不到的经验。为一切方便起见,我总是男装,常着
军服。父母叫我“阿哥”,弟弟们称呼我“哥哥”,弄得后来我自己也忘其所以了。
父亲办公的时候,也常常有人带我出去,我的游踪所及,是旗台,炮台,海军码头,火
药库,龙王庙。我的谈伴是修理枪炮的工人,看守火药库的残废兵士,水手,军官,他们多
半是山东人,和蔼而质朴,他们告诉我以许多海上新奇悲壮的故事。有时也遇见农夫和渔
人,谈些山中海上的家常。那时除了我的母亲和父亲同事的太太们外,几乎轻易见不到一个
女性。
四岁以后,开始认字。六七岁就和我的堂兄表兄们同在家里读书。他们比我大了四五
岁,仍旧是玩不到一处,我常常一个人走到山上海边去。那是极其熟识的环境,一草一石,
一沙一沫,我都有无限的亲切。我常常独步在沙岸上,看潮来的时候,仿佛天地都飘浮了起
来!潮退的时候,仿佛海岸和我都被吸卷了去!童稚的心,对着这亲切的“伟大”,常常感
到怔忡。黄昏时,休息的军号吹起,四山回响,声音凄壮而悠长,那熟识的调子,也使我莫
名其妙的要下泪,我不觉得自己的“闷”,只觉得自己的“小”。
因着没有游伴,我很小就学习看书,得了个“好读书,不求甚解”的习惯。我的老师很
爱我,常常教我背些诗句,我似懂似不懂的有时很能欣赏。比如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
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我独立山头的时候,就常常默诵它。
离我们最近的城市,就是烟台,父亲有时带我下去,赴宴会,逛天后宫,或是听戏。父
亲并不喜听戏,只因那时我正看《三国》,父亲就到戏园里点戏给我听,如《草船借箭》、
《群英会》、《华容道》等。看见书上的人物,走上舞台,虽然不懂得戏词,我也觉得很高
兴。所以我至今还不讨厌京戏,而且我喜听须生,花脸,黑头的戏。
再大一点,学会了些精致的淘气,我的玩具已从铲子和沙桶,进步到蟋蟀罐同风筝,我
收集美丽的小石子,在磁缸里养着,我学作诗,写章回小说,但都不能终篇,因为我的兴
趣,仍在户外,低头伏案的时候很少。
父亲喜欢种花养狗,公余之暇,这是他唯一的消遣。因此我从小不怕动物,对于花木,
更有普遍的爱好。母亲不喜欢狗,却也爱花,夏夜我们常常在豆棚花架下,饮啤酒,汽水,
乘凉。母亲很早就进去休息,父亲便带我到旗台上去看星,他指点给我各个星座的名称和位
置。他常常说:“你看星星不是很多很小,而且离我们很远么?但是我们海上的人一时都离
不了它。在海上迷路的时候看见星星就如同看见家人一样。”因此我至今爱星甚于爱月。
父亲又常常带我去参观军舰,指点给我军舰上的一切,我只觉得处处都是整齐,清洁,
光亮,雪白;心里总有说不出的赞叹同羡慕。我也常得亲近父亲的许多好友,如萨镇冰先
生,黄赞侯先生——民国第一任海军部长黄钟瑛上将——他们都是极严肃,同时又极慈蔼,
生活是那样纪律,那样恬淡,他们也作诗,同父亲常常唱和,他们这一班人是当时文人所称
为的“裘带歌壶,翩翩儒将”。我当时的理想,是想学父亲,学父亲的的这些好友,并不曾
想到我的“性”阻止了我作他们的追随者。
这种生活一直连续到了十一岁,此后我们回到故乡——福州——去,生活起了很大的转
变。我也不能不感谢这个转变!十岁以前的训练,若再继续下去,我就很容易变成一个男性
的女人,心理也许就不会健全。因着这个转变,我才渐渐的从父亲身边走到母亲的怀里,而
开始我的少女时期了。
童年的印象和事实,遗留在我的性格上的,第一是我对于人生态度的严肃,我喜欢整
齐,纪律,清洁的生活,我怕看怕听放诞,散漫,松懈的一切。
第二是我喜欢空阔高远的环境,我不怕寂寞,不怕静独,我愿意常将自己消失在空旷辽
阔之中。因此一到了野外,就如同回到了故乡,我不喜城居,怕应酬,我没有城市的嗜好。
第三是我不喜欢穿鲜艳颜色的衣服,我喜欢的是黑色,蓝色,灰色,白色。有时母亲也
勉强我穿过一两次稍为鲜艳的衣服,我总觉得很忸怩,很不自然,穿上立刻就要脱去,关于
这一点,我觉得完全是习惯的关系,其实在美好的品味之下,少女爱好天然,是应该“打
扮”的!
第四是我喜欢爽快,坦白,自然的交往。我很难勉强我自己做些不愿意做的事,见些不
愿意见的人,吃些不愿意吃的饭!母亲常说这是“任性”之一种,不能成为“伟大”的人
格。
第五是我一生对于军人普遍的尊敬,军人在我心中是高尚,勇敢,纪律的结晶。关系军
队的一切,我也都感到兴趣。
说到童年,我常常感谢我的好父母,他们养成我一种恬淡,“返乎自然”的习惯,他们
给我一个快乐清洁的环境,因此,在任何环境里都能自足,知足。我尊敬生命,宝爱生命,
我对于人类没有怨恨,我觉得许多缺憾是可以改进的,只要人们有决心,肯努力。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生命是一张白纸,他的本质无所谓痛苦,也无所谓快乐。我们
的人生观,都是环境形成的。
相信人生是向上的人,自己有了勇气,别人也因而快乐。
我不但常常感念我的父母,我也常常警惕我们应当怎样做父母。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七
日,歌乐山。
这篇文章是我四十年前在重庆写的。那时我的学生李曼瑰正在编一种妇女刊物,她给我
出了这个题目。因为当时常有人要我“做些不愿意做的事,说些不愿意说的话,见些不愿意
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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