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作品集-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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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但是人物都很呆板，背景也很模糊，看时引不起兴趣，看完也没有印象。

我也替中学生想过，他们现在要看可看的书籍比我们从前多得多了，课程科目多，负担

重，课外的活动也不少，不像我们小的时候，课内课外看来看去只是数得过来的几十篇文章

和几部作品，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来琢磨、背诵，熟极而流……

不过，反过来说，正因为现在他们要看和可看的书比我们多，课外的活动也比我们多，

只要肯下功夫，他们的练习、欣赏和写作的机会，是比我们更多更好的，“后来居上”，就

是这个道理。

培养和提高学生的阅读和写作能力，和语文教材的编选、教师的教学方法，当然都有很

大的关系。课文的思想性是首要的，这当然不在话下。我想做一个比喻：很好的思想内容，

像一盏画得很美的纱灯，表达思想的文字就像是灯里的烛光，若是里面的烛光很亮，这盏纱

灯上的美丽的图画，就会映射得纤毫毕现；若是烛光昏暗，无论是多美的纱灯，也会减色。

同样地，很好的一支曲调，也须有很好的歌喉把它唱出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

器”，没有很好的表达工具，无论多么美好的思想感情，也是表达得不好或表达得不完全

的。

因此，我认为语文教材的编选，应当在“思想性第一”的前提下，选那些艺术性最强、

最完美的文章；文情并茂，情文相生的最有示范性的作品。像翻译的，为一个运动而选的文

章，在编选的时候都可以重新斟酌。

我并不是轻视翻译，我自己就常作翻译的工作，我深知翻译要做到“信”、“达”、

“雅”，不能好好地掌握两种文字工具，就做不好翻译的工作。但是在中学生能掌握外国文

字之前，对于译文的好处是不大能欣赏的。此外为了一个运动而选的文章，也常常会因为重

视运动的政治性，而忽略了文章的艺术性，宁有勿缺，也是不好的。

我同意为了教师容易积累经验，教材应当有相当大的部分，稳定保留下来。同时阅读课

文可以加多，如新的、优秀的、配合国内外形势和各项重大事件的文章，还有好的译文，都

可以放了进去——我还以为，应当随时添印一些活页的阅读资料，让学生随时可以读到最新

最优秀的作品，像我最近读到的几篇：冯德英的长篇小说《迎春花》中的几段、马烽的短篇

小说《我的第一个上级》、高缨的中篇小说《达吉和她的父亲》等等，都是思想性强而艺术

性高的新作。应当让心灵活泼、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中学生们尽早地读到。

我个人还深刻地体会到，无论教材选得多精，老师讲得多好，在学生方面，如果不痛下

功夫，阅读和写作能力还是不会提高的。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尽靠读课文甚至于只

阅读课文，而自己不寻求着去广泛阅读，你的分析和欣赏能力是不会增加的。货怕比，文章

也怕比，看得多了，见识广了，才能评定优劣，比较高低。即或是在你自己比较之后，认为

最好的文章已经选在课本上了，那你的功夫也不算白费，因为你已经找到欣赏文学作品的门

径了。

除了多读之外，还需要细读，不但要分析思想，注意结构和词汇，连字的写法也要细

看，这样在自己下笔的时候，才会灵活地运用词汇，也不至于提笔忘字，或写出错字了。

在多读细读之后，应当常做笔记，也应当把自己所认为优美简练的词句，摘录了下来。

我们祖国几千年来的优秀作品里，词汇是极其丰富的，是我们最珍贵的遗产，我们看一篇古

典文学，应当去其思想之糟粕，取其词汇之精华。这也是“古为今用”的方法之一。

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作品，在细读之后，还要熟读，古人说：“好书不厌百回读”，

“熟能生巧”，熟读了许多好句之后，使你不但能融化，还能创造，到了你自己能创造好句

子的时候，你写作的能力，就大大地提高了。

总起来说，语文的教和学中一切的一切，都要两条腿走路：教材首先要注意思想性，但

因为语文是一门工具性质的学科，课文的艺术性也要多加注意。教师的培养、启发固然重

要，而学生的勤钻苦干也更要紧，老师只能教你怎样读怎样写，可不能替你读替你写。“青

出于蓝，而胜于蓝”，“冰生于水而寒于水”，都是从前老师对于学生勉励的言词，这不但

是我们的恳挚的希望，也是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

一九五九年八月十九日。

《我们把春天吵醒了》。）

替和平与友谊铺上道路——看苏、印合拍故事片《三海旅行记》印度和苏联的电影剧作

者和制片厂合编合制的彩色影片《三海旅行记》，是一部很美丽动人的、有利于国际人民友

好和团结的影片。

一六六八年，俄国商人阿法纳西一心一意地想去访问他“久已向往”的印度，他排除了

种种的艰难险阻：家人的责难、旅途上的盗劫贼偷，荒漠的风沙、大海的风浪……终于到达

了印度。他和流浪艺人沙卡拉姆很快地交上了朋友。因为他用药草救了农家女儿蔷巴的蛇

伤，受到了这农家的亲如骨肉的款待。因为他的忠厚与正直，也受到了宰相卡万的敬重，三

年之后，因为他把卖马的钱一起留赠了蔷巴和她的孩子，筹不到回乡的旅费，沙卡拉姆扶病

唱歌，替他凑足了钱，他终于又回到了他所热爱的祖国。

从历史上，我们知道各国人民之间的文化交流，往往从贸易上的有无相通开始，而善良

正直、有文化、有理想的商人，往往也是很好的、促进人民之间的友谊和团结的使者。

阿法纳西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有很强的求知欲，他想走遍天下，见识结交各个

国家和人民。他尤其想到遥远的印度，以他目击的一切，来反驳立陶宛的学者在俄国统治阶

级中间传播的：“那个国家的人，长着狗头还长着尾巴”，“治理那个国家的是一个猴子而

且很残暴。”等等荒诞的不利于国际团结的谩语。他在莫斯科大公面前愤慨地说：“这个学

者，可真是能说，他根本没有去过印度！”他的访问印度的愿望，得到了大公的支持也引起

了大公的感慨，他说：“我们去的地方太少啦，有的人还以为除了我们的国家再没有别的地

方啦！”

阿法纳西的“世界”是“广大”的，“奇异”的，充满了各国人民之间的友情的。而他

的母亲却责骂他说：“世界！你想看什么世界？世界就在眼前！你爹和你妈，等结了婚还有

你妻子，再加上你孩子，箱子柜子，家具床铺，这就是世界！”

母子间的尖锐矛盾展开了，最后屈服的还是被感动了的母亲。

她一面挥着别泪，一面把自己世袭珍藏的珠链和治蛇伤的药草，交付给她远游的儿子

了。

经过了两年艰苦的旅程，阿法纳西终于到达印度的海岸。

他几乎立即遇到了和他同气相投的流浪艺人沙卡拉姆。这一对朋友，代表了两国的希望

和平友好的广大人民，他们都相信：天下所有的人民，在上帝的神的面前都是一样的。沙卡

拉姆说：“如果人们能以对付自己的心肠去对付别人，而别人也能同样地对付自己，天下就

改变了！”

影片中那个群众场面，是多么动人呵！当印度的僧侣们拒绝了这个远方客人进入神庙

时，沙卡拉姆放开高亢的歌喉唱出：“人们本来都是亲兄弟，只是僧侣把我们分成不同的种

姓！”这严正恳挚的歌词，感动了广场上的万千群众，从惶惑转成微笑的阿法纳西终于在印

度人民的推挽之下，一同进入了门禁森严的庙宇！

这个远客，是值得印度人民热情接待的。他对印度普通的人民，如被蛇咬的农女蔷巴，

是那样地挺身救治，不受报酬，不留姓名地走去，而对于印度的统治阶级，却是那样地不畏

强御，不受试探。他拒绝了贪婪的总督所应许他的职位，他说：“我的灵魂和我的信仰，决

不能改变，任何利禄也买不了我！”他对试探他的宰相说：“我来印度不是为了当奸细，谁

要是能以四千金币出卖别的国家，那他也能为一万金币去出卖自己的祖国！”这是何等的气

概和胸襟！只有热爱自己的祖国的人，才懂得爱别人的祖国；热爱自己人民的人，才懂得爱

别国的人民。这个真理，只有普通纯朴的人民，才能彻底的体会呵！

阿法纳西在印度国境，旅行了三年，除了同情热爱那里的纯朴好客的人民之外，他还走

到哪里，写到哪里，他要把他三年中的经历都写下，带回他的祖国去。他喜欢印度，他也更

怀念着故乡：“我越来越怀念我的家乡特维尔和伏尔加河。眼睛看着椰子树，心里想着白桦

树……”我看到这里，受了很大的感动！只有爱自己的，也爱别人的国土与人民的人，只有

这种“眼睛看着椰子树，心里想着白桦树”的情牵两地的人，才能给国际间的和平与友谊铺

上宽阔平坦的道路呵！

苏联和印度，这两个国家我都去过，这影片上的许多景色，都引起我的快乐而留恋的回

忆。比如苏联的伏尔加河，莫斯科教堂的塔尖和印度南部的庙宇和石窟建筑。还有印度农村

的雨景：抱着铜罐取水回来的姑娘们，桥下水里摇动的衣光鬓影，和树叶上滴沥的雨声，仿

佛又把我引入泰戈尔的诗境！里面最美的，还有几段印度的舞蹈，这本是一种独特的以动作

代语言的艺术。影片上的舞蹈动作，通过沙卡拉姆的说明，使得不懂得印度舞蹈艺术的人，

也会欣然入胜。宫廷舞蹈家拉克什米，用她的眼睛、手指、脚步和腰肢，说出了她对于远客

的欢迎：“告诉我，你是哪一国的人，你的脸是那样白，好像天鹅翅膀上的白羽毛，你的眼

睛是那样蓝，好像海洋里的绿波。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位朋友，我的心和我的家，永远欢迎

你光临，我这双盼望着你的眼睛，会日夜不倦地望着大路，直等到你的来临……”她不但能

把“天鹅”、“绿波”和“大路”用舞蹈来形容尽致，连“心”，“家”和“日”，

“夜”，也用手、眼灵巧地传达描绘出来了！

我希望我的读者们都去看这部影片。我们可以跟着阿法纳西到五百年前的印度去旅行一

周。我们不但可以游赏到印度的名胜古迹，庙宇宫殿，我们还可以听到看到印度人民所喜闻

乐见的朗诵，舞蹈与歌唱，观察到印度从前的王公贵族和普通人民的悬殊的生活，还有印度

人民比较悲观的处世哲学……

尽管阿法纳西不同意沙卡拉姆所说的“听天由命地活下去……我们在这充满灾难的世界

上，只不过是一粒砂子。”他主张“我们是人”应当有不同的对“世界上公理”的看法。这

两个朋友最后还是承认两国人民“同样地憎恨不公正”。而彼此永远记住对方的火热的心和

善良的愿望。友好团结是一切的开始。和平是最大的目的。我们要铺好这一条道路。影片里

的莫斯科大公，在五百年前已经说过：“不管是你们去还是我们的子孙后代去，都是一样，

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这一条路，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是人到不了的！”《齐德拉》

〔印度〕泰戈尔著

这个抒情诗剧是根据《摩诃婆罗多》书中一段故事写的。

阿顺那在还苦行誓愿的路上，来到了马尼浦。他看见了马尼浦国王齐德拉瓦哈那的美丽

的女儿齐德拉安格达。阿顺那惊慕她的风姿，请求国王将女儿许嫁给他。齐德拉瓦哈那询问

他是谁，听说他是般度族的阿顺那，就告诉他说，马尼浦王系中他的一位祖先普拉班遮那，

多年没有儿女，为了求得一个继承人，他艰苦修行。湿婆神欢喜他的苦行，就给他福祉，使

他和他的后裔，代代都有一个孩子。这神赐的孩子每代都是男孩。他，齐德拉瓦哈那，却是

头一个人只有齐德拉安格达一个女儿来传宗接代。因此他总把她当作儿子，并已把她立为储

君。国王接着说：“她所生的儿子必须做我氏族的继承人，我在这婚姻上要求的就是这个儿

子。你若同意这个条件，就可以娶她。”

阿顺那答应了，他娶齐德拉为妻，在她父亲的国都里住了三年。当他们有了一个儿子的

时候，他热情地拥抱了她，并向她和她的父亲告别，重新登上他的旅途。人物

神：

玛达那——爱神。

伐森塔——春神。

人：

齐德拉——马尼浦王的女儿。

阿顺那——俱卢王室的王子。属于“武士”种姓，这时以隐士身分隐居在森林里。

马尼浦近郊的村民们。第一场

齐德拉你是那位带着五把箭的神，爱情的主宰么？

玛达那我就是从创造者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孩子。我把男人和女人的生命都捆锁在痛苦和

快乐的镣铐里！

齐德拉我晓得，我晓得那痛苦和镣铐是什么样的东西。——你是谁呢，我主？

伐森塔我是他的朋友——伐森塔——季节的王。死亡和衰老把世界拖得形销骨立，但是

我跟在他们后面，不断地攻击他们。我是永在的青春。

齐德拉我向你鞠躬，伐森塔神。

玛达那美丽的陌生人，你发下了什么重誓？你为什么用忏悔和修行来雕萎你的青春？以

这种的牺牲来礼拜爱神是不合宜的。你是什么人，你祈求什么？

齐德拉我是齐德拉，马尼浦王室的女儿。湿婆天神垂降神恩，应许我的王祖以世代绵延

的男储。但是，神旨却没有力量改变我母亲腹中生命的火花——我的天性是这样地坚强，虽

然我是一个女子。

玛达那我知道，因此你父亲把你当作儿子带大了。他教给你拉弓射箭和一切为王的职

责。

齐德拉是的，因此我穿上男装走出深闺。我不懂得女人赢得人心的诡计。我的双手可以

拉开强弓，但是我从来没有学过爱神的以目送情的箭法。

玛达那这是不用学的，美人。眼睛不用教练也会工作，它会知道它做得多好，击中了什

么人的心。

齐德拉有一天，我独自在浦尔那河岸森林里游猎。我把马系在树上，走进深林里去追一

只鹿。我发现一条狭窄弯曲的小路，在深密的树影中穿过，林中树叶和蟋蟀一起颤鸣，我忽

然碰到一个人，横躺在路上的一堆枯叶上。我傲慢地叫他挪开，但是他不理睬。我鄙夷地用

弓柄戳他。

他那挺直高大的肢体忽然跳起，像一堆灰烬中突然跳起的火舌。一种觉得好玩的微笑，

在他的嘴角闪烁，也许是在哂笑我的顽童的外表。这时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我是个

女人，并且晓得有一个男子在我的面前。

玛达那在吉利的时辰里，我给男人和女人上这最高的认识自己的一课。以后怎样呢？

齐德拉我恐怖而诧异地问他，“你是什么人？”“我是伟大的俱卢族的阿顺那。”他

说。我吓得雕像般地呆立着，也忘了向他敬礼。这个人真是阿顺那，我梦想中伟大的偶像

么？是的，我早就听说他立誓要过十二年的独居生活。好几次我的年轻人的野心怂恿我和他

比矛，化了装去对他挑战，对他证明我的武艺精通。呵，愚笨的心，你的自高自大飞到哪里

去了？如果我能以我的青春和一切抱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