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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作品集-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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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一个月以后,一个须发半白的中年人,独自站在一座新坟旁边,徘徊凭吊,过了半天,
只听得他弹着泪说,“可怜的怡萱侄女呵,到底是谁断送了你?”
入小说集《去国》。)三儿
三儿背着一个大筐子,拿着一个带钩的树枝儿,歪着身子,低着头走着,眼睛却不住的
东张西望。天色已经不早了,再拾些破纸烂布,把筐子装满了,便好回家。
走着便经过一片广场,一群人都在场边站着,看兵丁们打靶呢,三儿便也走上前去。只
见兵丁们一排儿站着,兵官也在一边;前面一个兵丁,单膝跪着,平举着枪,瞄准了铁牌,
当的一声,那弹子中在牌上,便跳到场边来。三儿忽然想到这弹子拾了去,倒可以卖几个铜
子,比破纸烂布值钱多了。便探着身子,慢慢的用钩子拨过弹子来,那兵丁看他一眼,也不
言语。三儿就蹲下去拾了起来,揣在怀里。
他一连的拾了七八个,别人也不理会,也没有人禁止他,他心里很喜欢。
一会儿,又有几个孩子来了,看见三儿正拾着弹子,便也都走拢来。三儿回头看见了,
恐怕别人抢了他的,连忙跑到牌边去。
忽然听得一声哀唤,三儿中了弹了,连人带筐子,打了一个回旋,便倒在地上。
那兵官听了一惊,却立刻正了色,很镇定的走到他身旁。
众人也都围上前来,有人便喊着说,“三儿不好了!快告诉他家里去!”
不多时,他母亲一面哭着,便飞跑来了,从地上抱起三儿来。那兵官一脚踢开筐子,也
低下头去。只见三儿面白如纸,从前襟的破孔里,不住的往外冒血。他母亲哭着说,“我们
孩子不能活了!你们老爷们偿他的命罢!”兵官冷笑着,用刺刀指着场边立的一块木板说,
“这牌上不是明明写着不让闲人上前么?你们孩子自己闯了祸,怎么叫我们偿命?谁叫他不
认得字!”
正在不得开交,三儿忽然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将地上一堆的烂纸捧起,放在筐子
里;又挣扎着背上筐子,拉着他母亲说,“妈妈我们家……家去!”他母亲却依旧哭着闹
着,三儿便自己歪斜的走了,他母亲才连忙跟了来。
一进门,三儿放下筐子,身子也便坐在地下,眼睛闭着,两手揉着肚子,已经是出气多
进气少了。这时门口站满了人,街坊们便都挤进来,有的说,“买块膏药贴上,也许就止了
血。”
有的说,“不如抬到洋人医院里去治,去年我们的叔叔……”
忽然众人分开了,走进一个兵丁来,手里拿着一小卷儿说,“这是二十块钱,是我们连
长给你们孩子的!”这时三儿睁开了眼,伸出一只满了血的手,接过票子来,递给他母亲,
说,“妈妈给你钱……”他母亲一面接了,不禁号啕痛哭起来。
那兵丁连忙走出去,那时——三儿已经死了!
国》。)忏悔
企俊静静的卧在一间病室里;楼外的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屋内的电灯已经亮了,不过
被绿纱罩罩着,只有一圈的灯影。床边桌子上的一杯药水,还不住微微的晃动着。
他皱着眉看着屋顶,似乎要摆脱他心中的思虑。这时他看见承尘上有一个虫子,蠕蠕爬
动,然而半天还不移了那个位置。他觉得脑子很累,目光又移到别处去,数数墙上的电线,
看看绿纱上的花纹。一会儿欠起身来,看了看药杯,却又卧下。口里微喟道:“咳!是觉悟
还是坠落?”
这时医生进来了,他便要坐起来。医生摇头不叫他动,一面坐在床沿,拿出表来放在膝
上,替他诊过了脉。便笑着站起来说:“好得多了,这杯药先吃了,明天再看罢。”企俊答
应了。医生又说:“你闷不闷?现在看报是无妨碍的了。”说着便从衣袋抽出一张摺着的报
纸来,放在床上,自己点一点头走了。
企俊起来吃了药,重又躺下;慢慢的伸开报纸,随便看去。忽然看见了一段启事:
新社接洽。
底下又有一段:
新社启事:企俊君因得脑疾,现正静居疗养,所有
各处约定的文字及讲演,均不得不暂行停止,同人等谨代为道歉。
企俊看完了,冷笑了两声,把报纸扔在一边,扶着头呆呆的坐着。
这时门开了,走进几个白帽蓝衫的青年来。企俊回头看见了,便慢慢的转过身来。他们
都近前笑说:“你今天好一点了么?”企俊勉强笑着道:“好一些了,难为你们想着。”这
时他们都围着床边坐下,随便谈起话来。
过了一会,有一个说:“企俊!昨天有一位邬有君写信到社里问你,说他要研究哲学。
用什么书好?我们代你复了,不过将我们所读过的那几本书名开了给他。还有一位,我忘了
是谁,他请你着手翻译一种关于社会学的书。我们也回复了,说你现在病着……”企俊皱着
眉点一点首,随着微笑说:“我竟是万能的了!”他们都笑道:“如今社会上谁不知道企俊
先生是新文化运动的巨子,有好些……”这时忽然又有一个说:
“我忘了告诉你,就是那天开会……”又有一个笑着近前来说:
“那位……”这时企俊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们,面色泛白,颤着说:“算了罢!谁配
作新文化运动?谁又配称做新文化运动的巨子?一般是投机事业,欺人伎俩罢了。“德谟克
拉西”
是什么?“新思潮”是什么?我不敢说你们,我自己实在还不明白,一知半解的写几篇
文字发表出去,居然也博得一班人的喝彩,真是可笑可叹。老实告诉你们罢!所谓觉悟,就
是坠落的别名,我如今真把我自己看得一文不值了。我立志从今日起,不做从前所谓新文化
运动了。东抄西袭的谁不会写两篇,说两口。个人坠落不要紧,何苦替新文化运动添阻力。
——”
这时他们面面相觑,说不上话来,当中一个勉强笑着说:
“企俊君!你累着了,先静一静脑子罢,这话是何从说起,你难道忘了从前——”
企俊立刻接着说:“请你们怜悯我罢!不要拉着我了,不必替我添枝添叶的编‘轶事’
了,若是你们看我或者还有希望,就请你们赦免了我。”这时企俊说着泪如雨下,屋里一时
寂静下来。
他哭了一会,抬起头来,他们不知何时都已经走了。
漫漫的长夜,和他心中的思潮,一齐缓缓的流过去。天色又渐渐的明了,他的心思似乎
也随着光明起来。他凝坐半天,便俯下身去,拾起昨天那张的报纸,撕成碎片,摔在地下。
医生走进来,看见了满地的碎纸。呆了一呆。但也不说什么。只笑问:“你今早觉得什
么样?”企俊微微的笑说:“今天么?今天好得多了。”医生说:“现在可以容你回校了,
只是费脑子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我听得你很热心……”企俊忽然红了脸,正色说:“谢
谢你!我现在不但肉体上的病好了,灵魂里的病也似乎好了,我现在——忏悔了。”
(本篇最初发表于北京《晨报》1920年10月7日。)圈儿
读《印度哲学概论》至:“太子作狮子吼:‘我若不
断生、老、病、死、忧悲、苦恼,不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要不还此。’”有感而
作。
我刚刚出了世,已经有了一个漆黑严密的圈儿,远远的罩定我,但是我不觉得。
渐渐的我往外发展,就觉得有它限制阻抑着,并且它似乎也往里收缩——好害怕啊!圈
子里只有黑暗,苦恼悲伤。
它往里收缩一点,我便起来沿着边儿奔走呼号一回。结果呢?它依旧严严密密的罩定
我,我也只有屏声静气的,站在当中,不能再动。
它又往里收缩一点,我又起来沿着边儿奔走呼号一回;回数多了,我也疲乏了,——圈
儿啊!难道我至终不能抵抗你?永远幽囚在这里面么?
起来!忍耐!努力!
呀!严密的圈儿,终竟裂了一缝。——往外看时,圈子外只有光明,快乐,自由。——
只要我能跳出圈儿外!
前途有了希望了,我不是永远不能抵抗它,我不至于永远幽囚在这里面了。
努力!忍耐!看我劈开了这苦恼悲伤,跳出圈儿外!
署名:婉莹。)我
照着镜子,看着,究竟镜子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我。这是一个疑问!在课室里听讲的
我,在院子里和同学们走着谈着的我,从早到晚,和世界周旋的我,众人所公认以为是我
的:究竟那是否真是我,也是一个疑问!
众人目中口中的我,和我自己心中的我,是否同为一我,也是一个疑问!
清夜独坐的我,晓梦初醒的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中偶然有一分钟一秒钟感到不能言
说的境象和思想的我,与课室里上课的我,和世界周旋的我,是否同为一我,也是一个疑
问。
这疑问永远是疑问!这两个我,永远不能分析。
既没有希望分析他,便须希望联合他。
周旋世界的我呵!在纷扰烦虑的时候,请莫忘却清夜独坐的我!
清夜独坐的我呵!在寂静清明的时候也请莫忘却周旋世界的我!
相顾念!相牵引!拉起手来走向前途去!(本篇最初发表于1920年12月《燕大季
刊》第1卷第4期,署名:婉莹。)影响一个人的思想,发表了出去;
不论他是得赞扬是受攻击,至少使他与别人有些影响。
好似一颗小石头抛在水里,一声清响跳起水珠来;
接着漾出无数重重叠叠的圈儿,越远越大直到水的边际——不要做随风飘荡的羽毛!吹
落在水面上,漾不出圈儿,
反被水沾住了。
天籁
抱着琴儿,
弹一曲“秋风起”。苦心孤诣,纵铮了半夜,呀!温温的月儿,薰薰的风儿,
哪里有一毫秋意!还是住了琴儿罢——凉云堆积了,月儿没了,风儿起了,雨儿来了,
树叶儿簌簌响了,秋意填满了宇宙——
还是住了琴儿罢……
自然呵!你们繁枝密叶为琴弦,雨丝风片为勾拨,量够这小小琴儿,
如何比得你!
莹。)
秋
阴沉沉的树荫,一角的天;红的是玫瑰,
绿的是芭蕉。卷起帘来,总是这一幅图画,好虽好,
未免也有些儿烦腻了。一夜秋风吹透了——卷起帘来,却已经又换了一幅,菊花开着天
也高了,
庭院也开朗了。
呀!看他大刀阔斧,造出了海阔天空的世界,是何等的建设,
何等的破坏。
青年呵!
我们也有这样刚强的手腕么?
有他这样朗洁的心胸么?
青年呵!一齐打起精神来,
跟着他走!
不要只……
莹。)文学家的造就
文学家在人群里,好比朗耀的星辰,明丽的花草,神幻的图画,微妙的音乐。这空洞洞
的世界,要他们来点缀,要他们来描写。这干燥的空气,要他们来调和。这机械的生活,要
他们来慰藉。他们是人群的需要!
假如人群中不产生出若干的文学家,我们可以断定我们的生活,是没有趣味的。我们的
感情,是不能融合的。我们的前途,是得不着光明的。然而人群中的确已产生出若干的文学
家,零零落落的点缀在古今中外的历史上,看:人类对于他们,是怎样的惊慕,赞美,崇
拜!
“天才,天才!”“得天独厚”,“异才天赋”,我们往往将这等的名词,加在他们身
上。现在呢?这等迷信的话,已经过去了。我们对于文学的天才,只有同情的崇拜,没有神
秘的崇拜;我们只信天才是在生理心理两方面,比较的适合于他的艺术;并不是所谓“文曲
下凡”等等鄙俚的说法。
然而是否人人都可以成为文学家,这也是一个疑问。
细细的研究起来,这文学家的造就,原因很复杂,关系也很长远;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包
括过来的。现在姑且以文学家的本身作根据地,纵剖面是遗传,横剖面是环境,怎样的遗传
和怎样的环境,是容易造就出文学家的,我们大概可以胪举如下:
(一)文学家的父母——稍远些可以说祖先——要有些近于文学的嗜好。这并不是说小
说家的父母,也一定要是小说家,诗人的父母,也一定要是诗人,——要是这样,这文学家
竟成世袭的,门阀的,还有什么造就可言?——只要他们有些近于文学性质的嗜好,如喜欢
花木,禽鱼,音乐,图画,有绵密沉远的心胸,纯正高尚的信仰,或是他们的思想,很带有
诗情画意的。这样,他们的子女,成为文学家,就比较的容易些。这就是所谓“得天独
厚”,“异才天赋”了。
(二)文学家要生在气候适宜,山川秀美,或是雄壮的地方。文学家的作品,和他生长
的地方,有密切的关系。——如同小说家的小说,诗家的诗,戏剧家的戏剧,都浓厚的含着
本地风光——他文学的特质,有时可以完全由地理造成。这样,文学家要是生在适宜的地
方,受了无形中的陶冶熔铸,可以使他的出品,特别的温柔敦厚,或是豪壮悱恻。与他的人
格,和艺术的价值,是很有关系的。
(三)文学家要生在中流社会的家庭——就是不贫不富的家庭。克鲁泡特金说:“物质
的欲望,既然已经满足了,艺术的欲望,自然要涌激而出。”自然生在富豪之家,有时夺于
豪侈禄利,酒食征逐,他的理智,都被禁锢蒙蔽住了,不容易有机会去发挥他的天才。但是
生在贫寒家里,又须忙于谋求生计,不能受完美的教育。即或是他的文学,已经有了根基,
假如他一日不做小说,一日不编戏剧,就一日没有饭吃,这样,他的作品,只是仓猝急就,
以糊口为目的,不是以贡献艺术为目的,结果必至愈趋愈下。俄国文豪陀斯妥耶夫斯基曾说
过:“我固然是不如屠格涅夫(也是俄国的文豪,和他同时的),然而并不是我真不如他,
我何尝不愿意精心结撰,和他争胜,……无奈贫乏逼我,不得不急求完工得钱,结果我的作
品,就一天劣似一天。”又有尼司璧做的两首诗的断句,如下:——全诗见《社会主义的歌
谣与抒情诗》(照录《少年中国》译语):
我连下星期的酬金都到了手,但是我若不做便一文都没有,上帝呵叫我如何做?我不会
再做了,
咳,上帝,使一家嗷嗷的,全靠着我一枝笔,偏生我又一行都不能写,
这也像是神圣的爱么?
于此可知以文学为职业的人的景况,是如何的艰苦,于他的艺术上,是如何的受亏损。
虽然是说穷愁之词易工,然而主观的穷愁,易陷于抑郁牢骚,不能得性情之正。虽可以博得
读者的眼泪和同情,究竟不是促进文学的一种工具。所以最适宜于产生文学家的家庭,就是
中流社会的家庭。既然不必顾虑到衣食谋求到生计,一面他自己可以受完全的教育。
他的著作,是“须其自来,不以力构”的,自然就比较的浓厚活泼了。
此外家庭里的空气,也很有关系。文学家生在清静和美的家庭,他的脑筋永远是温美平
淡的,不至于受什么重大的刺激扰乱,使他的心思有所偏倚。自然在他的艺术上,要添上多
少的“真”和“美”。
(四)文学家要多读古今中外属于文学的作品。这就是造成文学家的第一步了,他既有
了偏于文学的嗜好,也必须多读属于文学的作品。读的愈多,机局愈精熟,材料愈方便,思
想愈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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