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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作品集-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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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
若没有这样突然地把我的枷锁斩断,我可能终身残废。掌权的人总是不倦地举出自由被
滥用的可能性,来作不给自由的理由,但是若没有这个可能性,自由就不是真正的自由。学
习正确地使用一件东西的方法,就是通过错误地使用它。至少对于我自己,我真是可以说,
从我的自由中产生的任何小毛病,总是把我带到纠正毛病的路上去。我从来不能把人家揪着
我的肉体上或是精神上的耳朵,强迫我吞咽的东西,变成为我自己的,除了让我自由地取得
的东西之外,我所得到的只有痛苦,没有别的。
乔提任德拉哥哥毫不保守地让我用自己的方法去学习。
自从那时候起,我的天性才准备伸出它的针刺,而同时也开出花朵。我的经验使我并不
怕恶,而更怕专制的努力求善。对于惩罚的警察,政治的或是道德的,我都有一种十足的恐
怖。
因此而产生的奴役状态是最坏的折磨人类的毒癌。
我哥哥在这时候,天天坐在钢琴旁边,聚精会神地在创作新歌调。阵雨一般的旋律泉水
似的从他跳跃的手指之下涌流了出来,阿克塞先生和我,坐在两边,为了便于记忆,就在调
子制成之后忙着替这新调编歌①。在诗歌写作上我就是这样地做了学徒。
和我们长入少年时期的同时,我们的家庭大量地培养起①记谱的方法当时还没有应用,
现在最流行的记谱法之一,就是作者的这位哥哥后来发明的。——译者
音乐来了。这就给我一种便宜,使我能够不费力地把音乐吸收到整个身心里去。这也有
不便宜的地方,就是没有给我以只有按部就班才能得到的技巧和熟练。因此,对于音乐上的
所谓精通,我是没有得到的。
自从我从喜马拉雅山回来以后,我得到越来越多的自由。
仆人的管制告了终结;我用了许多方法使学校生活的羁绊也放松了;对于家塾的先生我
也不给他以活动的范围。甘先生在带我读完《战神之诞生》以后又散漫地讲了其他两三本
书,就离开了去从事法律的生涯。以后来了一位普拉遮先生。头一天他让我翻译《威克菲尔
牧师传》。我发现我并不讨厌这本书;但是当这件事鼓励他为我学习的进展作出更精细的计
划的时候,我就简直溜掉了。
我已经说过,家里的大人们对我失望了。我自己和他们对于我的前途都不屑于寄予希
望。因此我可以自由地来专心写满了我的稿本。这样地填满起来的作品是不可能比企望的更
好的。我心里除了一股热气之外没有别的,充满热气的水泡在懒惰的幻想周围,无目的无意
义地鼓起来又落下去。没有发展成什么形式,只有运动的骚乱,一个水泡吹起,瘪下去,再
吹起来。这里面任何微小的东西都不是我自己的,乃是从别的诗人那里借来的。属于我自己
的只是我心中的烦躁、沸腾和紧张。运动是产生了,而力量的平衡还没有成熟,当然只能有
盲目的混乱。
我的嫂子①是一个极其爱好文学的人。她读书并不是为①即作者家里的新娘,上面提过
的作者五哥的妻子。——译者着消磨光阴,她所读过的孟加拉文的书籍充满了她的整个心
灵。在她的文学企业中我是个合股者。她是《梦游记》的热烈爱慕者。我也是,尤其是因为
我是在这创造的气氛中长大的,它的美和我心的每一条纤维交织在一起,幸而我完全没有力
量来模仿这首诗,所以我从来不敢有一点这样的企图。
《梦游记》可以说是像一座寓言的超绝的宫殿,里面有数不清的厅堂、内室、甬道、角
落或壁龛里摆满了设计奇妙、艺术精巧的雕刻和图画;在周围的地面上,布满了花畦、亭
榭、流泉和荫凉幽静的处所。不但富有诗意和幻想,而语言和表现上的丰富多彩也是卓越
的。这不是一件小事,这股创造力能把那样壮丽的、具备着一切艺术细节的结构表现出来,
这也许就是我从不敢去仿造的原因。
这时候,微哈里拉尔·查克拉瓦蒂的叫做《吉祥诗》的组诗,在《雅利安哲学》上发表
了。我的嫂子大大地被这诗的柔美所感动。其中的大部分她都会背诵。她常请这位诗人到我
们家里来,还亲手替他绣过一个靠垫。这就给了我一个和诗人交朋友的机会。他渐渐地很喜
欢我,我开始在一天的早、午、晚任何时间随便跑到他家里去。他的心和他的体格一样地宽
大,一个幻想的圆光,像一个诗的星群,总在围绕着他,这仿佛是他的更真实的造像。他永
远充满着真诚的艺术的喜悦,无论什么时候我去看他,我都在这气氛中呼吸到我的一份。我
常碰见他坐在三层楼上的小屋里,在正午炎热之中,爬在荫凉的洋灰地上写诗。我不过是一
个孩子,而他对我的欢迎永远是那样真诚而热烈,使我在接近他的时候,永不感到尴尬。那
时候,包围在他的灵感之中,忘却了周围的一切,他就会对我朗诵他所写的诗或是唱出所作
的歌曲。并不是他的声音里有歌唱的天才,但也不是完全无腔无调,人们会得到他写诗的用
意。当他闭上眼睛,放出他的洪亮深沉的声音的时候,声音的表情弥补了表演的缺憾。我似
乎还能听到他唱着他自制的歌曲。我有时也为他的歌词作曲,唱给他听。
他是瓦尔米基和迦梨陀娑的热诚爱慕者。我记得有一次,在他用全副声音朗诵着迦梨娑
陀的描写喜马拉雅山的诗以后,他说:“在这里面一连串的长A音,不是偶然的事,诗人有
意地从Devātma到Nagadhirāja,一直把这声音重复下去,来帮助他表达出
喜马拉雅山辉煌的广阔。”
这时候我的最高志向是要做一个像微哈里先生那样的诗人。若不是由于嫂子,他的热诚
的崇拜者在中间阻挠的话,我可能把自己弄到相信我的作品和他有些相像了。她总是常常提
醒我说,焚文里有一句话说,没出息的抱负不凡的人,追求诗名,被人笑死!她很可能知
道,如果我的虚荣心占了上风,以后就很难控制得住。因此我的诗才和唱歌的力量,都没有
得到她的热烈的赞赏;倒是她从来不肯错过一个在我面前称赞别人歌唱的机会,来使我相形
见绌;结果是我渐渐地认识到自己声音的缺点。对于我诗才的疑惑也打击过我;但是因为这
是剩下的唯一可以活动的园地,在这里面我还有机会来维持我的自尊心,我不能允许别人的
判断来剥夺我所有的希望;而且,在我心中的鼓动是那样地坚持,因此阻止我的诗的探险是
绝对不可能的事情。20发表
我的作品到那时为止都是幽闭在家庭圈子之内的。这时候新出一本叫做《知识幼芽》的
月刊,为着适合这个名字,它得到了一个胚芽的诗人做了它的投稿者。它开始不加选择地发
表了我的一切诗的胡说。到今天,在我心的一角有一种恐怖,就是当我的末日来到的时候,
有几个热情的文学警察,会不顾侵犯私宅的宣言,要进行一番搜查,他们走到被忘却的文学
的最深内院里,把这些诗带了出来,放在无情的睽睽众目之前。
我的第一篇散文也是在《知识幼芽》的书页之中诞生的。
这是一篇批评的文章,而且还有一段历史。
一本名叫《布班莫希尼的天才》的诗集出版了。阿克塞先生在《萨达拉尼》上,菩地卜
先生在《教育报》上都用十分热烈的文字来颂赞这位新的诗人。我的一个年纪比我大的朋
友,在那时候订文的,常把他收到的署名布班莫希尼的信给我看。他是这本诗集的迷恋者之
一,常常送表示敬意的书或布①到这位著名女诗人的住址去。
这些诗中有好几首在思想感情和语言文字上是那样地缺乏抑制,我连想都不愿想这是妇
女写的。让我看过的这些信,更使我不能相信这位写信者是女性了。但是我的疑惑并没有减
少我的朋友的忠诚,他对他的偶像一直崇拜下去。
①以布衣料来当礼品,是习惯上的敬爱或者季节祝贺的表示。——译者后来我就发动对
这位作者的作品的批判。我尽情而渊博地提出抒情诗和其他短诗的特征,我的大便宜是印刷
品是那么毫不羞愧地、那么冷淡地不泄漏出作者的真实学识。我的朋友忽然十分激怒地跑
来,恐吓我说有一位文学士已在写着一篇反驳的文章。一位文学士!我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感到和我小时候听到的侄子萨提亚喊警察来了一样。我能看到争论的胜利标柱,竖立在我
的微小的声名之上的,在权威式的引语的无情打击之下,倒塌在我的眼前;我能再向读者露
面之门,永远关上了,咳!我的批评文字,你诞生在多坏的一个时辰啊!我一天天在胆战心
惊中度过。但是,像萨提亚的警察一样,这位文学士始终没有出现。
我曾说过,我是阿克塞·萨卡和萨鲁达·米特两位先生所编选出版的毗湿奴派诗集的热
诚的学生。这些诗的语言大部分和梅提里文混在一起,我感到很难懂;但是就为的是这个原
故,我更努力地寻求它的意义。我对这些诗的感觉是热切的好奇,就像对种子里未萌茁的胚
芽,或是蒙着沙土的大地里未被发现的神秘一样。我的热情被发掘这些未知的诗的珍宝的希
望所维持,在我逐步深入到这个宝库的未探查的黑暗中的时候。
在我这样做着的时候,我忽然想要把我自己的作品,包裹在这样的神秘包袱之中。我从
阿克塞·乔杜李那里听到英国小诗人柴特顿的故事。关于他写的诗我一点也不知道,也许阿
克塞先生也不知道。我们若是知道的话,也许这故事就没有了诱人之处。这故事的戏剧成份
偶然把我的想象点着了,不是有许多人受过他成功地模仿的古文学的欺骗吗?最后这不幸的
青年死在自己的手里。我把自杀的这一部分撇在一边,只束紧裤带来追赶柴特顿的功绩。
有一天中午,浓云密聚。享受着云翳的午休时间的可感的凉荫,我匐伏在内室的床上,
在石板上写着仿梅提里文的诗CabanaKusamaKunjaMajhe……我对这
首诗非常得意,即刻就对我头一个碰到的人念了出来;这里没有人认得梅提里文,因此一点
危险也没有,人们只能最后严肃地点着头说:“好,真是很好!”
有一天我对那位我刚提过的朋友说:“在原始焚社图书馆清理旧书的时候,发现一本破
损的诗稿,从那上面我抄下了古毗湿奴派诗人名叫巴努·辛迦①的几首诗。”一面我就对他
念了几首我所模仿的诗。他深深地激动了,狂喜地赞叹说,“这些可能连微特雅帕蒂②或是
钱迪达斯③也写不出来!我真的必须把这稿子拿去给阿克塞先生去发表。”
这时我把我的稿本给他看,确凿地证明这几首诗决不是微特雅帕蒂或是钱迪达斯写的,
因为作者恰巧就是我自己。我的朋友嗒然地沮丧了,嚅嗫着说,“是了,是了,这些诗一点
也不坏!”①②
③十四至十五世纪印度毗湿努派优秀诗人。——译者十四世纪印度毗湿奴派优秀诗人,
代表作为《黑天颂》。
毗湿奴派古诗人,常把自己的名字放在诗的末节,以代署名,巴努和拉比(作者的名
字)都是太阳的意思。
当这些巴努·辛迦的诗在《婆罗蒂》登出来的时候,尼希康达·柴特吉博士正在德国。
他写了一篇印度和欧洲的抒情诗的比较的论文。巴努·辛迦被尊为现代诗人所不可比拟的古
诗人之一。这就是尼希康达·柴特吉博士取得博士学位的那一篇论文!
不管巴努·辛迦是什么人,如果他的作品落到现代的我的手中,我发誓我决不会受骗。
语言上也许可以合格;因为古诗人所用的不是他们的本地语言,而是一种摹拟的语言,在每
个诗人笔下都不相同的。但是在他们的情感方面,都丝毫没有矫揉造作,任何人把巴努·辛
迦的戒指拿来化验的话,就可以看出内里的金属成色。它没有我们古笛的迷人歌调,只有近
代外国的手摇风琴的响声。
从表面上看,似乎许多外国风俗已经传进我们的家庭,但是在它的心中燃烧着永不颤摇
的民族自豪的火焰。我父亲在他一生的革命浮沉之中,从来没有舍弃过他对于国家的衷心敬
爱;这种对国家的衷心敬爱在他的子孙中就形成强烈的爱国感情。但是爱国决不是我所写的
那个时代的特征。那时候,我们的受过教育的人,在语言和思想上,和他们的本国都离得很
远。但是我的哥哥们总在培养孟加拉文学。一位新的姻亲给我父亲写了一封英文信,父亲立
刻就给他退回去。
“印度教协会”是一个年会,由我们家人帮助成立起来的。
拿巴勾帕·密特先生被指定为经理人。这也许是把印度作为我们祖国的崇敬实现的第一
个企图。我二哥写的为民众传诵的国歌《印度万岁》就是在那时候写的。唱赞美祖国的歌,
朗诵爱国诗篇,展览本国的工艺,鼓励民智的才能和技巧,是这年会的特色。
在寇松爵士的德里接见典礼的日子,我写了一篇散文——在莱顿爵士①的时候,我写的
是一首诗。那时期的英印政府怕俄国人,这是真的,但是他们不怕一个十四岁的诗人的笔
锋。所以虽然在我的诗里并不缺少和我年龄相称的火热的情感,但是那些高级长官,从总司
令到警察局长并没有显出惊慌。《泰晤士报》上也没有登出痛哭流涕的读者来书,预言说因
着帝国的地区守护人的漠不关心,帝国就要迅速地崩溃下去。在“印度教协会”的会议上,
我在树下背诵了这首诗,听众中还有诗人那宾·辛。我长大以后,他还对我提起这件事。
我的五哥乔提任德拉负责一个政治协会,老拉吉那拉因·鲍斯是这协会的主席。他们在
加尔各答一条偏僻街上的一所破房子里开会。会议进行是包藏在神秘之中的。这神秘就是唯
一使人敬畏之处,因为事实上,他们的议论或行为并没有使政府或人民感到可怕的地方。我
们家里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我们的下午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我们的前门是锁上的,会议室
是黑暗的,口令是一句《吠陀》经文,我们谈话是低声的。光是这些就足够使我们激动,我
们不需要别的。虽然我还是个孩子,我也是一个会员。我们用这种纯粹狂乱的气①莱顿(1
831—1891),一八七六至一八八○年的印度总督。——译者氛把自己包围起来,使
得我们永远像驾着热情的翅膀,高举腾空。我们没有害羞、胆怯和恐惧。我们的主要目标是
要在我们自己热情的热气中取暖。
勇敢也许有时有它的缺点,但是它永远坚牢地保持着人类对它的尊敬。在所有国家的文
学里,我们看到一种不懈的努力使这个尊敬生气勃勃。因此不管在什么形势之下,在一个特
殊的地方,特殊一派的人,他们是不能逃过这刺激的震动的不断冲击的。我们必须满足于尽
可能顺应这种震动,让我们的想象奔放,聚在一起来高谈阔论,热烈地歌唱。
如果把一个人的天性中那种根深蒂固、而且被他所珍贵的才能的所有出口都闭上,所有
通路都堵上的话,无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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