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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紫文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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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喝道:“‘哼!你还想要你的儿子哩,老乌龟!告诉你吧!那样的儿子有什么用处呢?“为非做歹!”“忤逆不孝!”“目无官长!”“咆哮公堂!”……我们已经在今天早晨给你……哼哼!枪毙了——你还不快些叩头感谢我们吗!……嗯!要不是看你自己先来“首告”得好时……’“先生!世界好象已经完全翻过一个边来了!我的耳朵里雷鸣一般地响着!眼睛里好象闪动着无数条金蛇那样的。模糊之中,只又听到另外一个粗暴的声音大叫道:“‘去呀!你们两个人快快跪下去叩头呀!这还不应当感激吗……’“于是,一个沉重的枪托子,朝我们的腿上一击——我们便一齐连身子倒了下去,不能够再爬起来了!……“唉,唉!先生,完了啊!——这就是一个从蠢子变痴子、疯子的伤心故事呢!……”刘月佳公公将手向空中沉重地一击,便没有再作声了。这时候,外面的,微弱的黎明之光已经开始破绽进来了。小屋子里便立刻现出来了所有的什物的轮廓,而且渐渐地清晰起来了。这老年的主人家的灰白的头,爷靠到床沿上,歪斜的,微闭着的眼皮上,留下着交错的泪痕。他的有力的胡子,完全阴郁地低垂下来了,错乱了,不再高翘了。他的松弛的,宽厚的嘴唇,为说话的过度的疲劳,而频频地战动着。他似乎从新感到了一个枪托的重击那样,躺着而不再爬起来了!……我们虽然也觉十分疲劳,困倦,全身疼痛得要命,可是,这故事的悲壮和人物的英雄的教训,却偿还了我们的一切。我们觉得十分沉重地站起了身来,因为天明了,而且必须要赶我们的路。我的同伴提起了那小的衣包,用手去推了一推刘月桂公公的肩膊。这老年的主人家,似乎还才从梦境里惊觉过来的一般,完全怔住了!“就去吗?先生!……你们都不觉得疲倦吗?不睡一下吗?不吃一点东西去吗?……”“不,桂公公!谢谢你!因为我们要赶路。夜里惊扰了您老人家一整夜,我们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呢!”我说。“唉!何必那样说哩,先生。我只希望你们常常到我们这里来玩就好了。我还啰啰嗦嗦地,扰了你们一整夜,使你们没有睡得觉呢!”桂公公说着,他的手几乎又要揩到眼睛那里去了。我们再三郑重地,亲敬地和他道过了别,踏着碎雪走出来。一路上,虽然疲倦得时时要打瞌睡,但是只要一想起那伤心的故事中的一些悲壮的,英雄的人物,我们的精神便又立刻振作起来了!前面是我们的路……1936年7月4日,大病之后。
电网外
电网外一风声又渐渐地紧起来了。田野里,遍地都是人群,互相往来地奔跑着,谈论着,溜着各种各色的眼光。老年的,在怀疑,在惊恐!年轻人,都浮上了历年来的印象;老是那么喜欢的,象安排着迎神集会一般。王伯伯斜着眼睛瞅着,口里咬着根旱烟管儿,心里在辘辘地打转:“这些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啊!”想着,大儿子福佑又从他的身边擦过来。他叫住了:“你们忙些什么呢?妈妈的!”“来了呀!爹,我们应当早些准备一下子。”“鬼东西!”花白的胡须一战,连脸儿都气红了。他,王伯伯,是最恨那班人的。他听见过许多城里的老爷们说过:那班人都不是东西,而且,上一次,除了惊恐和忙乱,人们谣传的好处,他也是连影子都没见到的,他可真不相信那班人还会来。他深深地想:“年轻人啊!到底是不懂什么事的!为什么老欢喜那班人来呢?那班人是真的成不了气候的呀。同长毛一样,造反哪,又没有个真命天子。而且上次进城,又都是那么个巧样儿,瘦得同鬼一样,没有福气,只占了十来天就站不住了,真的成不了气候啊!”他再急急地叫着儿子们问:“这消息是谁告诉你们的呢?”“大家都是这么说。”小儿子吉安告诉他。“放屁!这一定是谣言,那些好吃懒做的人造的。你们都相信了吗?猪!你不要想昏了脑筋啊!那班人已经去远了。并且,那班人都是成不了气候的。他们,还敢来吗?城里听说又到了许多兵。”儿子们都闷笑着,没有理会他。老远地,又一个人跑来了,喘着气,对准王伯伯的头门。这是谁呀?王伯伯的心儿怔了一下。看看:是蔡师公的儿子。“什么事情,小吉子?”小吉子吃吃地老喘着气:“我爹爹说:上次围城的那班人,已经,已经,又,又……”“真的吗?到了哪儿?”“差,差,……”小吉子越急越口吃着说不出话来,“差,差,……”“你说呀!”“差,差不多已经到到南,南,南陵市了。”“糟糕!”王伯伯的眼前一黑,昏过去啦!小吉子也巴巴地溜跑了。儿子们将他扶着,轻轻地捶着他的胸口儿。媳妇也出来了。两个孙儿,七岁一个十岁一个,围着他叫着:“公公呀!”清醒了,看看自家是躺在一条板凳上,眼睛里象要流出泪来:“怎么办呢?福儿!那班人真的要来了,田里的谷子已经熟得黄黄的;那班人一来,不都糟了吗?这是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呀!”“不要紧的哟!爹。谷子我们可不要管它了,来不及的!那班人来了蛮好啊!我们不如同他们一道去!”“放屁!”王伯伯爬起来了,气得浑身发战:“你们,你们是要寻死了啊!跟那班人去!入伙?妈妈的,你们都要寻死了啊?“不去,挨在这儿等死吗?爹,还是跟他们去的好啊!同十五六年,同上一次来围城一样。挨在这儿准得饿死,炮子儿打死!谷子仍旧还是不能捞到手的。而且,那班人又都是那么好的一个……”“混账东西!你们不要吃饭了吗?你们是真的要寻死了啊!入伙,造反,做乱党哪!连祖宗,连基业都不要了,妈妈的,你们都活久了年数啊!”“不去有什么办法呢?爹,他们已经快要到南陵市了,这儿不久就要打仗的!”“不好躲到城里去吗?”“城打破了呢?”“妈妈的!……”王伯伯没有理会他们了。他反复地想着。他又和儿子们闹了起来。他不能走,他到底不相信那班人还会来。他知道,城里的老爷们也告诉了他,那班人是终究成不了气候的,同长毛一样。他不怕,他要挨在这儿等着。这儿他有急待收获的黄黄的谷子,这儿他有用毕生精力所造成的一所小小的瓦房。有家具,有鸡,有猫,还有狗,牛,……他不能走哪。终于,儿子们都一溜烟地跑出去了,全不把他的话儿放在心上。他气得满屋子乱转。孙儿们都望着他笑着:“公公兜圈子给我们玩哩!”回头来,他朝孙儿们瞅了一眼,心里咕噜着:“你们这些可怜的孩子啊!”夜深了,儿子们都不声不响地跑回来,风声似乎又平静了一些。王伯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盖天古佛啊!你老人家救救苦难吧!那班人实在再来不得了呀!……”二大清早爬起来,儿子们又在那里窃窃地议论着。王伯伯有心不睬他们,独自儿掉头望望外面:外面仍旧同昨天一样。“该不会来了吧!”他想。然而他还是不能放心,他打算自家儿进城去探听探听消息。叫媳妇给他拿出来一个篮子,孙儿便向他围着:“公公啦,给我买个菩萨。”“给我买五个粑粑!”“好啊!”漫声地答应着,又斜瞅了儿子们一眼。走出来,心里老大不高兴。到了摆渡亭。渡船上的客人今朝特别多;有些还背着行李,慌慌张张地,象逃难一样。王伯伯的心里又怔了一下:“怎么!逃难吗?”可是,他不敢向同船的人问。他怕他们回答他的是:——那班人还会来。闷着,渡过了小新河,上了岸。突然地,又有一大堆人摆在他的面前,拦住着出路,只剩了一条小小的口儿给往来的人们过身。而且每人的身上都须搜查一遍。在人们的旁边:木头,铅丝钮钮,铁铲,锄锹;锥着,钉着,挖着!……还有背着长枪的兵啦。什么玩意儿?王伯伯不懂。他想问。可是,他不认识人。渡客们又都从小口儿钻过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儿,瞧着:看看铅丝儿钮在木头上,沿着河边,很长很长的一线,不知道拖延到什么地方去了。靠铅丝的里面,还正挖着一条很深很深的沟。这是干什么的呢?王伯伯今年五十五岁了,他可从没有看见过这玩意儿。他想再开口问一问,嘴巴边刚颤了一颤,忽然地:“滚开!”一个背枪的兵士恶意地向他挥了一挥手。他只好很小心地退了一步。“再滚开些!”再退一步下来。王伯伯的心儿忍不住跳起来了。他掉头向两边望了一望,在那一群挖泥的兵士里,他发现了一个熟人:张得胜,是从前做过他的邻合的一个小家伙。他喜极了,他连忙叫道:得胜哥!你们这些东西钉着做什么用啊?”“谁呀?”张得胜抬头看着。“啊!王伯伯!这是电网呀!”“电网?”王伯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个怪名儿。他进一步地问着:“做什么用的呀,得哥?”“拦匪兵的。上面有电,一触着,就升天。”“啊!那条沟沟呢?”“躲着,放枪哪!”糟糕!王伯伯的心里真的急起来了。他想:照这个样子看来,上次围城的那班人又到了南陵市的话儿,一定是千真万确的了。他心里急的一阵阵地跳着。可是,他不能不镇静下来,因为他还要问:“得哥,你们的枪口儿对哪边放呢?”“对河,电网外啦!因为匪兵都是由那边来的。”两边的兵士都笑着,看看这老头儿怪好玩的。可是,王伯伯的心儿乱了,因为他估计着:自家的屋子正在对河的电网外边,正挡着炮子儿的路道。他再急急地问:“得哥!那,那,那边,我们的几间小屋子该不要紧吧!”“你老人家那间屋吗?正当冲呀!”王伯伯的腿儿渐渐地发抖了。得胜哥连忙接着说:“伯伯,你老人家还得赶快回去搬东西呀!那班人说不定今天就要到的。”王伯伯的腿儿越发象棉花絮似地拖不动了。他火速地回转身来,爬着,跌着,昏昏沉沉地渡过了小新河。刚爬上自家边的河岸,他便发疯似地叫了起来:“不得了呀!我们都围在电网外呀!炮子儿对着冲呀!……”家中,儿子们又一个都看不见,野猫似地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急的满屋子乱窜。叫着媳妇,又喊了孙儿。猪,牛,猫,狗,家具,锄,锹,风车子,……每一样东西他都摸到了。他却始终想不出一点儿办法,他不知道应该先搬哪一件东西的好。媳妇孙儿们都朝着他怔着!习惯地,他又想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和盖天古佛爷爷。他知道:到了紧急关口,唯有神明能够救他,能够保佑他渡过一切的灾难。他连忙跑到神龛上拿下一只大木鱼来,下死劲地敲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呀!那班人实在再来不得了呀!……”停停。儿子们都回来了,他恨得跳了起来:“你们这两个东西,你们收尸!你们收到哪里去了?现在,现在,……我们都围在电网外面,炮子儿冲啦!……”儿子们仍旧是那么冷然地,全不把他的话儿放在心上:“爹爹啊!这儿实在不能再挨了。还是跟我们走吧!到那班人那儿一起去。新河镇上的人,大半都是这么办。挨在这儿终究是没用的。家财什物反正什么都保不牢了。”“放狗屁!”王伯伯又和儿子们闹了起来。他觉得儿子们全变坏了,都象吃了迷魂汤似的,全没有些儿准定。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那样胡闹。他要他们尽全力来帮他保家。连媳妇、孙儿们都不许走。要死,大家得死在一道。可是,儿子们终究不能安心地听信王伯伯的教言,带着媳妇和孙儿们跑出去了,同附近,同新河镇的一群年轻人混在一道。王伯伯气得要哭起来了。不过,他又觉得有几分安了心。这些不孝的东西走开也好,因为不走也仍旧是没有办法的,挨在这儿说不定都要遭危险。他自己虽然痛恨那班人,不甘心儿子们跟那班人一道,但是,王伯伯疼孙儿,假如能够好好地保住着他的两个孙儿无恙,他也是非常安心的。反正。儿子们的心都死了。“去吗?畜生!你们要自家小心些啊!”这是他最后的吩咐。老远地望着儿孙们的背影,心儿就象刀割一般。跨进门来,连忙将头门关上。他独自儿死心塌地地坐在堂屋中,在安排着怎样地来保守自家的门庭牲畜。他重新地决定着:他无论如何不能走,炮子儿多少总有些眼睛的。并且,他家中还有观世音菩萨和盖天古佛爷爷……三下午,新河镇上已经很少有人们往来了,炊烟也没有从人们的屋顶上冒出来。世界整个儿静极板地,象快将沉下去一样。天色乌黑,也不象要下雨。气候热闷得使人发昏,小新河里的水呆呆地,连一点儿皱纹似的波浪都没有了。王伯伯苦闷的非常难过,他勉强打开着头门走了出来,伤心地步着小路儿向河边悄悄地移动。他的眼睛向四方张望着,他满想能探听出一点儿什么好的消息出来。四面全没个人影儿了。只有摆渡亭那儿还有一些嘈杂的声音。他走将过去;十来个兵,二三十个伕子。王伯伯站得老远老远地,瞅着他们。一个兵,先捧着一盆白水灰在摆渡亭基石上,写着四个方桌儿样大的字:“四百米达!”然后二三十个伕子一齐动起手来,将一座小小的渡船亭子撤倒。王伯伯心里非常惋惜:“为什么一定要撤倒它呢?费了多少力量才造成这么一个小亭子,不料今朝……”突然地,有一个兵士向王伯伯吆喝起来了:“什么东西站在那里?滚开!”王伯伯连忙走开来,再由原路退回去。在他的惨痛心情中,立刻波动着无数层懊丧的圈浪:“黄黄的谷子不能收回来,摆渡亭子撤去了,儿孙们不知去向!……”信步又退回了家门,猛然地,他看见自家堂屋中站住着四个兵和一个刘保甲。他不敢进去。可是刘保甲向他招呼了:“来呀!王国六。”“刘爷,有什么事情吩咐呀?”“这几位老总爷爷是奉了命令来的。说你这个屋子阻碍了对河电网里的射线,开火时会给敌人当作掩护的。限你在两个钟头之内将它撤下来。赶快!撤!”“撤!”王伯伯象给迅雷击了一下,浑身麻木下来。心肝儿痛得象挖去了似的,半晌还不能回话。“赶快动手呀!”一个老总补上了一句。王伯伯可清醒过来了,心儿一酸,双腿连忙跪了下去:“老总爷爷呀!请你老人家做做好事吧!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屋子了。撤,撤,撤不得啦。”“放屁!谁管你的!”“刘爷爷呀!”“更不关我的事。”王伯伯一面叩着响头,一面从怀中拿出自家藏了三四年的那一个小纸包儿来,塞到刘保甲的手里。“刘爷爷呀!请你老人家帮帮忙吧!陪陪老总爷们去喝杯水酒,我这个小屋子实在撤不得啦。”刘保甲顺手解开来一看,十多层纸头包着四块银洋。“哈哈,谁要你的钱,这是上面的命令呀。”他将四元钱交给了那四个兵士。“老总爷爷呀!”“你还有吗?统统拿出来,我们给你设法说句方便话。”“唔,有的!”王伯伯的心儿一喜,连忙跑进去将神龛里收藏着的十余元钱也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老总们的手上:“统统在这儿。千万求爷爷们说句方便话。”“那么,你这几只鸡儿我也替你拿去吧!”“好的!好的!”王伯伯感激到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再蹲下去叩了三五个响头,跪着送到大门外面,眼巴巴地又望着他们匆匆地走进了另一个人家。心儿似乎比较安静了一点。虽然损失了一二十元和几只老鸡,可还并不算大。屋子总算还保留在这儿。反正等到事情平静下来,还可以图其他的发展。重新关起门儿来跪着求菩萨。天色更加阴暗了,光景是快要天黑了吧。外面的人声又频频地沸腾起来,庞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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