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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灵凤文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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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我想挣脱他的手。两人完全不开口,无声的在互相撑拒。”
“然而这样的时间很短的。仅仅几秒钟的往还,一切的混乱都重新在我的心上澄清了起来。”
“叔父,你是明白人,你怎……”
“在急切的喘气声中,我开始讲起话来。”
“冰,我要……”
“叔父,不能。”
“我死命的用两手护住我小衣最紧要的一部,将腰弯了起来,在他的争夺之下尽力的挣扎;然而他仍是喘着气用头抵在我的胸前撕我的小衣。”
“叔父,无论如何不能。”
“大约是因为时间长久了一点,一切一时汹涌起来的勇气都渐渐的消灭,我觉得他的举动已不像先前那样的凶猛。然而这仅是一瞬间的事,立刻,像一只野兽鼓起他的余力做最后的奋斗一般;他又紧紧的抱住了我乱撕。”
“叔父,无论如何不能——我仍是尽力的挣扎。”
“叔父,你是明白人,你怎……”
“我正在计算今夜这样一幕离奇的悲剧不知要闹成怎样的结局。突然,在他的尽力的争夺之中,像是一座电力马达的火门突然关上了一般,他突然松下手来倒在床上一声不响,一动也不再动。”
“该不是昏过去了吧?”
“啊啊,我是在什么地方,我怎么到了此地来的?——仅仅只有一刻,他突然又从我身上爬了起来,像是做梦的人刚睡醒了一般,揉着眼睛在黑暗中张望。”
“以我的聪明,我当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啊啊,我是在什么地方?”
“叔父,你是在我此地,你今晚酒吃得太多了。”
“我怎会到你此地来的?——他立刻像很惊异样的站了起来。”
“把我吓死了!你酒吃醉了怎么睡着了会突然跑到此地来乱打人,把我吓死了——此刻清醒了吗?”
“唉,唉,我怎样会……”
“很冷罢,不要着了凉,我送你回到房里去。”
“唉,唉,我自己一点不知道,我讲了什么?”
“没有什么。我扶着你,小心的走。”
“我不敢将电灯扭开,从黑暗的房中穿过甬道,将他扶到亭子间里。亭子间的电灯是亮的,我这才看见我平日所敬爱的适斋叔的红涨的脸。他的眼睛始终不曾睁开,我将他扶到床上,他一倒下去便睡着不动。”
“好好的睡,酒真是不能多吃。”
“我不敢多讲话,也不敢多勾留,替他盖上了毛毯,便屏着气逃了回来。四周很寂静,楼下也没有声音,张妈大约好梦正浓,正什么也不曾听见……”
丽冰一口气写到这里,写到她叔父被她送回房里以后,好像第二次又脱离了一种巨大的危险一般,才丢下笔来叹了一口长气。
她回过身来,见了床上适才两人互相撑拒时所遗下的痕迹,觉得什么都好像是在眼前,不由得将头摇了几摇,又站起来轻轻的走到门口向外去望。一切都是依旧,亭子间里仍旧有灯光漏出,四周仍是像死一样的寂静。
隔壁邻家的时钟悄然敲了两下,她重行又坐了下来。
“一人静坐着将事情细细的重想了一遍。以叔父这样的人,居然耐不住寂寞今夜做出了这样的事,这固然一半是酒力的作祟,然而理智与人力之敌不住天性的冲动,于此更可证明。我并不怨适斋叔对我的这样,我反可怜一位老诚勤苦的学者,自己以为自己定力始终可以战胜天然,哪知终于奈不过生理的冲动而做出了这样畸形的丑剧。可怜他今夜在未到我房里之先,自己与自己的内心正不知经过了多少的苦战,结果终于战败了被驱到此地,然而到了此地又受了这样的失望。”
“我对于叔父的拒绝,诚然是应当的事,然而此刻细细的替他设想起来,这未免令他太难堪了。他这样的举动,决不是如一般人这类的举动所含的意义,他是迫不得已的发泄,他或者预先想到我平日对他那样的亲密,今夜能了解他的苦衷,或者可以不致向他拒绝,所以才敢毅然跑到我此地来的。这从他受了我的拒绝后,即刻借口装作酒醉误走到此地的一点上很可看出。然而他终于失望走了,这不太使他难堪吗?是的,我确是能谅解他的苦闷的人,今夜我若不因了……”
出人意外房门又悠悠的响了起来,丽冰像猛然被人从顶上淋了一盆冷水,毛骨悚然的半晌不敢回头去望,一直到自己听见后面呜的一声猫叫,才敢回过头去。她看见房门已经开了一点,家里的一只白花猫正挨在门口。
……自己从心头叹出了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她才再继续下去:
“今夜我若不因了自己正在月经期内,叔父若再多强迫一些时候,我若这样想到了他的苦闷,我或者会允许他的。可惜这几日我的身体正是不干净,我即允许了也是无用。”
“我不能说我平素绝对的不爱叔父,我也不能承认我是爱他。不过我是因了对他太了解,很同情他的苦闷的原故,我写出了这些的话。与其说我是对他有了爱,不如说我是因为可怜他的原故而甘心为他的牺牲。”
“该死,我写出这样的话,我未免太对不住慰祖了。他若知道今夜的事不知要怎样哩?”
“天大的一幕悲剧今夜总算在恍恍惚惚之中,悄悄的过去了,只是来日方长,以后究竟要怎样呢?明天究竟要怎样呢?明天大家起来,我见了叔父,叔父见了我,我们究竟要取怎样的态度?提起吗?要怎样讲法?装假大家不开口吗?这以后的日子又将怎样过去?”
叔父此刻该不致——一个可怕的意念突然在丽冰的心上浮起,她止不住立刻丢下笔又跑到房门口去。
甬道漆黑,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亭子间里的电灯已经熄了,只有从右面天井里悚然吹来了一阵夜风。
好像在面前的黑暗和静默中埋伏了不知多少怕人的事实一般,丽冰止不住立刻浑身战栗了起来。
一九二八年二月于听车楼
神迹
作者:叶灵凤
雾,雾,潮湿的灰白色的浓密的雾。
稀有的雾气包围了全上海;这一天早上,上海市的一切便在这一面灰白模糊的尸衣包围之下颤动着。
这时,在沁支克斯格尔路临街的一座三层楼洋房的气楼上,有四个人从昨晚十时以来就始终不断的在这里工作着。
两架像手提留声机一样的印刷器在桌上辗动着,无数红绿颜色6×4寸的印刷品便不断的从上面卷出。
向来的发明家都着重在怎样使厂主的机器可以增加出产,怎样使富豪的居宅可以更加舒适,他们从不曾注意到怎样使囚徒们可以敲去他们的锁链。
这一件印刷利器是辛苦的弟兄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苦心研究出的。它占的位置很少,重量很轻,管理便利,只要像钟表一样的将法条绞上,在十小时之内,你只要从侧面将切就的纸张放人,经过卷筒,上面便不断的有印好的印刷品送出。
它没有普通脚踏印刷架那样的笨重,也没有那巨大的当啷的响声。它增加了人少事繁的工作者的便利,它减少了泄露秘密的危险。
气楼里的窗帘是放下的,电灯还亮着。因了一夜不辍的努力,地下已整齐的放了三四千张颜色不同的印刷品,桌上的印刷机还在兴奋的辗动着。管理印刷机的是两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都穿着西式翻领衬衫,袖口卷起,一望就知道是两个受过悠久训练的刚毅的战士。
在这两个青年工作的地方对面,东面的墙下一张写字台前面对面的坐着其余的两个人。一个是三十岁以上的微有点胡须的中年男子,一个是才十八九岁的少女。
中年男子的头顶有一点秃了,但是藏在近视度很深的眼镜后面的眼睛却闪着像鹰隼一样的锐利的目光。少女的头发是流行的半长披拂式,虽然是在低头坐着,但是从后面的轮廓看来可以知道一定是一个体态很优美的少女。
自来水钢笔在纸面上轻捷的滑过,桌上堆满了字迹细小的文件。
电灯静静的保持着夜的风味,大约是因了一夜都未曾睡眠的缘故,各人的脸上都隐隐的蒙盖着一层苍白的倦怠。
“啊,七点半了!”坐在写字台前的少女,看了一看手表,推开椅子,站起来伸了一个呵欠这样说。
“不知道今天的天气好不好?”那个中年男子也放下了笔。
少女走到临街的窗前,将窗帘撩开,推开一面窗子向外面望了一望:
“哟,好大的雾!”
室里其余三个人的目光不由的都随着这声音移动。
窗外白茫茫一片浓雾,对面街树的叶子已被染成一幅模糊的水彩画。早晨凉爽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水分拥进了室中,各人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这雾气假若能维持到明天,那倒便宜了我们。”
“上海不像伦敦,不到正午便要消散的。”
窗子推开了,室内突然变成白昼,几盏电灯的光线缩成了惨黄色的一团。
那个像首领一样的中年男子向电灯望了一眼,又向立在印刷机旁两个青年中的一个将嘴努了一努。
青年领会了他的意思,走去将电灯关上。
“已经快八点,应该有昨天的报告来了。——薛同志,这里印了多少?”那个中年的男子间。
“有四千多。”两个青年中脸色焦黑一点的一个回答。
“这样印到明天上午,至少一万张总可以有了。”另一个着翻领衬衫的青年说。
“也不必太劳苦,我们只要够我们的分配就是了。大家应该储蓄点余力为明天上午用哩!”中年人除下眼镜用手中擦着。
“肖先生今天还出去么?”这个青年又问。
“有人来了!”中年的肖先生还未及回答,始终凭在窗口向下面望着的宁娜忽然掉过头来说。
“李宾,你快点下去看一看。”肖先生不再回答李宾的话,立刻就这样对他说。
李宾像飞一样的就向楼梯口跑去。
楼下起了一阵悠长的门铃声。
“谁?”
“东栈第一分栈。”
“什么事?”
“信。”
“信呢?”
“在这里,请签字。”
签了字,李宾就和送信的人握手。
“外面好么?”
“很严重。”
“没有被盘问么?”
送信人指了身上的制服说:
“他们以为我真的是电报局的,所以任我通行。”
“好,辛苦你了。”
“再会。”
“再会。”
着黄色斜纹布镶红边,背心缀着一个“电”字很像电报局信差制服的送信人,一瞬间又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消灭了。
李宾拿着信又跑了上来。
“哪里的?”
“交通处。”说着,李宾就将信递给肖伯涵。
三个人都围在肖伯涵的面前,急欲知道这里面的消息。
肖先生急急的将信拆开,但是才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怎样会有的事!”
“怎样?”其余的三个人也立刻围了上去。
信上很简单的写着:
“总栈今晨五时被焚,货物全毁。人无恙。”
像是有什么妖术一样立刻间,其余三个人的脸色也全变了。
“这一定是什么人泄漏的,不然,他们决不会这样灵通。”
沉默了许久,肖伯涵才第一个这样发言。
室中的空气严重得使人呼吸都不敢自由。
“真急人!可惜十几万份印刷品都抄去了,这对于明天的运动倒是一个大的打击。”李宾急得只是搔着头发。
“我们不必丧气。详细情形,他们自然要再来报告。目前我们只有愈加谨慎,愈加努力。”肖伯涵庄严的说。
两个青年不觉一同又走到印刷机旁。
才休息不久的印刷机立刻又开始滋滋的响了起来。
基督教的《圣经》上曾经记载说,耶稣有一次在海边,曾经用两尾鱼五个饼吃饱了五千多的听众,这是有名的神迹。
但是,明天怎样使几千页印刷品可以传遍在几百万市民的手中呢?
宁娜始终将这个问题在脑中思索着。
最后,她突然的笑了。
她寻到了解释这个问题的答案。
“肖先生,我想下午出去一下。”
“为什么?”
“想用私人的资格去活动。”
“算了罢。大家在一起还感到能力单薄,拆开更不行了。”
“不,我一定要去。成功了是大家的胜利,失败了只是我私人的损失,与团体无损。”
“你自己难道不就是团体的一分子么?”站在印刷机旁的李宾掉过头来插嘴。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肖先生又问。
“这是我个人的幻想,但是我想一定有实现的可能,即是失败,也是无损无益。至于是什么主意,我暂且不宣布。总之我要做一点神迹,做一点Miracle给你们看!”宁娜笑着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你们时常瞧不起女性办事的能力,所以我要自己奋勇干一下,免得你们再轻视。”
“哈哈!”
“好一个英雄主义者!”
“这不关你们的事。”
“好,我允许给你自由行动的便利。”最后肖先生终于这样答应,说了又低头去写字。
从沁支克斯格尔路出来,回到自己的寓所,从自己的寓所再出来坐上人力车的时候,宁娜的外表已经和以前判然两人了。
这时正是九月新秋初凉的天气,早上的雾气已经消尽。宁娜换了一件青灰花纹的蓝色旗袍,脸上薄施了一层脂粉,已经是一位在上海市上时常可以见到的装束时髦的少女,和坐在写字台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但是藏在她内裹的一颗热烈蓬勃的心,却一点没有改变。
宁娜是已经死了的郑友清的女儿。友清被判处死刑后,便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肖伯涵。伯涵更尽力照顾,所以两年以来,宁娜已渐渐的成了一位有力的活动分子。
像宁娜这样的人,她的活动力的发展是有她历史的背景的。
因为是女性,平时在休息的谈话中同伴对她的建议总有一点漠视,因此她久蓄了要想做一点惊人的事实以打破他们成见的意念。这种英雄的意念虽然也不很健全,但是从一位年岁很轻的女性心中发出,却是多少有一点可佩的。
今天因为受了宣传处被检举的刺激,她突然想到一条实现她意念的计划了。
宁娜有一位对她很有意的表兄,她此刻出门坐上人力车便是去找他。
表兄姓萨名鹰翔,是一位新近回国不久的飞机师,在本埠航空训练处任教官,是一个主张富国强兵的武力迷信者。宁娜因为和他有亲戚的关系,而且在他未出国的五年前彼此也还要好的原故,所以在他从马来乘船到上海的一天,宁娜便偶然高兴的随了航空同志会的人去欢迎他。
从海外万里归来的萨鹰翔,满怀着衣锦还乡的封建思想,见着码头上有那许多向他扬手的人,他的虚荣心已经很感到满足,而在这许多人之中还夹着一位他素来所倾慕的表妹,一位正像初放的玫瑰一样的少女,他立刻受宠若惊,更感到了陶醉。他断定宁娜决不是无意来欢迎他的,她一定是降伏在他光耀荣誉的下面了。
从此,几乎是一见倾心,萨鹰翔对于宁娜便有了片面的存意。
但是,宁娜是一位她的全部意识早给别的事业占据去的女性。她虽然知道爱,虽然也愿享受爱的滋味,但是她不愿抛下她所信仰的事业。假如因了爱可以促进她的事业,她当然是乐意的;可是假如这个爱的成功只有妨碍她的事业,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在这上面软弱。
她知道她的这位表兄的个性和信仰,所以她对他的表示总是尽力躲避。
不很明了宁娜行动的萨鹰翔,他误会了她的拒绝,以为是自己的时机还没有成熟,对方是在尽力向自己作试验,因此他对她便格外表示忠实,屡次的说他为她可以牺牲一切。
他是飞机师,因此他便夸说自己对于航空怎样有心得,在最近的将来他决定要作一次全球的长途飞行,要打破美国林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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