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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泥湖年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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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电站的材料,一定要党团员去要才给,这是什么意思?而听报告会,群众就必须
参加,一些高级党员就可以随便不参加,这也不对。救济费多发给老干部,他们薪
水本来就高,怎么还要领救济?
丁子恒(工程师):内业外业生活太不平均。外业队工程师工作辛苦,待遇又
低,有些内业的人还看不起外业的人,觉得没本事才去外业队,这简直是一种可笑
的想法。叫内业的人到外业工作试试,他根本就担当不起来,而叫外业的人到内业
来,每一样研究都能接着去做。所以,都是工程师,内外应该一致对待。
邱传志(工程师):同是一个院的人,外勤费也不一样。大门森严,而后门洞
开。认识的人就开得高,不认识的人就压得低,哪有规矩可言?
张云庭(工程师):我觉得整风计划和动员是脱节的。叫畅所欲言,可是只扯
一些本单位的房子问题救济问题,这算什么整风?应该谈大一点的事。下面我要说
的是,一,科学进军叫得响,执行起来有偏差。科学进军只知道依靠几个党团员,
而没有依靠老工程师。二,工作作风拖拉。长江防洪标准至今未定,总工室没有起
到集体领导作用,各位老总也不统一思想,应该解决的技术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总
工程师和专家是什么关系?七个专家七个观点,听谁的?三,工作制度和工作关系
不明确,对技术太不重视。有人说我们院是一个梁山泊,好汉太多,不能发挥作用。
叫我看我们还不如梁山泊。梁山泊分工好,大家称兄道弟也团结。四,肃反遗留问
题为什么拖到今天也不解决?领导高高在上,你上门去找他他都不理。五,政治学
习过于呆板,枯燥,走形式。这样学,能起到什么作用?徒增反感。六,院里对沿
江各省失去信用,一未完成任务,二未培养人才,这怎么能不使各省失望?七,宗
派主义亟待解决。院里有多少派?内业、外业、上游局、下游局、荆江工程处、党
员团员、技术人员,等等等等。形成这些宗派,院领导有责任。我就讲这些。
邱传志:可用两句话概括:上面是官僚主义,下面是宗派主义。
皇甫白沙:听了大家发言,我也很受教育。我们的许多工作的确没有做好,正
如邱工所说,官僚主义严重。同时,对知识分子尊重也很不够,过于保护和信任党
员,而忽略了应该一视同仁。今天大家提出来这些问题,正是基于对党的信任,是
希望党能听到大家的声音,以便改正。
八
民主党派的整风活动多是安排在晚上。丁子恒刚加入农工民主党并没多久,是
他的大学同学规划室李琛明死活把他拉进去的。丁子恒几次会开下来,始知开会无
非学习讨论,外加东扯扯西拉拉,无甚意义。他原本对政治呀、党派呀什么的就没
有兴趣,如此见识一番后,更觉索然。于是但逢有会,便脚底抹油,溜之乎也。而
这次,丁子恒想了想,觉得事关重大,便去了。
会议开始了好一会儿,林嘉禾才进来,丁子恒忙热情招手示意。两人平常虽然
认识,但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无私人往来。发生大毛落水事件后,远在四川的丁子
恒给林嘉禾写了一封热情的感谢信。从情感上,他觉得同林嘉禾之间多了一份亲近。
林嘉禾搬了椅子坐在丁子恒附近。林嘉禾说:“信我收到了,干什么那么客气?”
丁子恒说:“你儿子救了我家大毛一命,哪有不谢之理?”
林嘉禾说:“你和你太太都太客气了。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我们都别再
提,免得我儿子把一件天然应该做的事情当成自己了不起的事迹,容易令他自骄。”
丁子恒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方说:“怪不得你家孩子都教育得那么出
色。”
林嘉禾说:“过奖了。你搞土壤调查去了?情况怎么样?”
丁子恒说:“工作倒好做,只是中科院那些科学家太难打交道。本来同中科院
方面商量好,由我们总院领导,他们那边的王先生和刘先生分别任正副总队长,我
们派技术队长。说定后,就正式宣布了‘长江流域规划设计总院土壤调查总队’成
立,并且正式行文通知了有关单位。可两位科学家不干了,提出抗议,说土壤总队
不应该冠以我们设计总院的名字,这是不尊重科学家的行为,要求我们这边道歉。
扯来扯去,在林院长直接过问下,只好上门道歉、改名,去掉‘规划设计院’五个
字,改为‘长江流域土壤调查总队’。科学家们满意了,可这个总队成了一个超然
机构,不属于任何一家管束了,有事都不知道找谁请示。两个科学家动不动就说,
这个事不该由我们负责吧。我都不晓得下一步再怎么合作。幸亏叫我回来整风。”
林嘉禾说:“中科院那些人,就爱拿大,总以为自己才是科学正宗,其它都是
杂牌军,是乌合之众。我们处也都说他们有沙文主义倾向。”
正说时,主持人李琛明大声道:“谁是沙文主义?林工,有话大声谈出来。”
林嘉禾怔了一下,笑道:“将我军了。好,那我发言吧。”
林嘉禾是安徽人,一口绵软的安徽话,说得如歌如吟。林嘉禾谈了四个问题。
第一是统战工作做得不好。共产党发展党员多是青壮年,而民主党派却是老年人为
多。有活动都只见“党工团”,而不见“民主党派”,谈不上长期共存。第二是宗
派主义,将党员非党员两种对待,就连分房子分家具都不能同等待遇,是党员就分
得好,而不是党员就入另册。三是党员干部的水平太差,而且没有什么教养,应该
加强文明礼貌的学习。四是对知识分子很不信任,太伤自尊心。
林嘉禾这一说,又引起了丁子恒的共鸣。他想,太对了,哪怕是在工程师提级
问题上也极不公平。非党员明明应该提为五级的,却只提成六级。而党员呢,只能
提为六级的,却可以提成五级。所以一些人拼命要入党,并不是心里真的信仰这个
党或是加入进去以便多做贡献,而是因为入了党就能有诸多好处。丁子恒想到此,
觉得这个问题的确可以说一下。
这时李琛明开始发言了。李琛明说:“林工的话给我很大的启发。在我们机关,
入了党,就好像有了特权,就能居高一等。无论分房子,发放救济金以及其它实惠
的事情,都是党员为主,这是不公平的。另外,机关上层领导官僚主义作风也很严
重,上下不通气,也不关心群众的工作和生活,高级党员许多政治学习也都不参加。
谁给他们的特权呢?还有,机关好大喜功现象也很严重。抓这么多人来这里,拉开
这么个大摊子,可是真正值得一干的事情有多少呢?像我们这样科班出身的工程师,
如果在省水利局,个个都是宝贝,在这里呢?谁也算不上什么。常常闲极无聊。问
问在座各位,哪一个不会打百分打桥牌?为什么都会?不就是没事干以此消磨时间
嘛!”
李琛明的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大家纷纷说道:“是呀是呀,可不是吗?”
还有一个人说:“周副院长隔天就到保卫处打牌,作为高层领导,这像什么话?”
丁子恒认出他是枢纽处的工程师赵自强。一个女声说:“多亏他只去保卫处,要是
他多往各办公室走几趟,谁受得了呀!”
人们便都笑了起来,丁子恒亦觉得说得有趣。说此话的是总工室的技术员柴启
燕。丁子恒想起每次周副院长去总工室,站在一边唾沫横飞地说些什么且不时往地
上吐痰时,柴启燕必定找个“林院长找我谈话”之类的理由出门避难。有一回她说
着林院长找她而意欲离开时,周副院长说:“这回你的由头没找好,林院长今天早
上去北京了。”一时令柴启燕满脸通红,乖乖回到自己桌前坐了。周副院长七扯八
拉不知所云地说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要走时朝着柴启燕一笑,说:“知道不?林院
长哪也没去,正在办公室喝茶哩。”说罢扬长而去。不光柴启燕,整个总工室的人
都目瞪口呆。最后总工程师吴思湘说:“人家老革命,跟日本鬼子和国民党不知斗
过多少智,就你这小把戏,他还看不透?算周院长为人大度,不跟你计较,换个心
眼窄的,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丁子恒想起这些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水文室的田工笑完说:“亏他们保卫处的人能忍受得了周副院长。他每次到我
们办公室,我们都吓得不得了,道是何故?他老人家说几句话,就要往地上吐两口
浓痰,揪一把鼻涕,真是令人作呕。”
施工室的李工说:“在我们处也一样,衣服邋邋遢遢的,领子和袖口脏得啦,
没得话讲,也不晓得他老婆是怎么弄的。我们外人说也不好说,可实在是不舒服。”
林嘉禾说:“他是干部中没有教养的典型人物。他这个样子,叫我们怎么能看
得起他?我要是林院长,早要他到工厂当工人去了。林院长这个人也怪,对别人都
要求严,偏偏对周副院长宽容无比。”
勘测室的程工说:“周副院长自己也说自己是个大老粗嘛。他当兵出身,没什
么文化,叫他文雅他也雅不起来。”
李琛明说:“既没文化,就该到一个没文化的地方呆着,凭什么来领导我们这
些有文化的?”
李琛明一句话,仿佛又挑起一个小高潮。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现在就是没文化
的领导有文化的,没水平的领导有水平的,诸如此类。会场一阵嗡嗡之声,有如蝇
虫聚会。
丁子恒觉得所有的话都讲得颇有道理,尤其对周副院长做派的斥责,他亦有同
感。丁子恒曾经在家私下跟雯颖说,看见那个周则贵他就恶心得反胃。但是,当人
们纷纷点名道姓批评一些领导以及放肆讥笑他们时,丁子恒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劲了。于是整个晚上,他一直是微笑着听人说话,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说。
1957年(三)
1957年(三)
九
一般情况下,丁子恒都在总院机关食堂吃午饭。机关食堂分为甲灶和乙灶,普
通职工和家属均吃乙灶,高级工程师和领导干部大多吃甲灶。因服务对象不同,甲
灶伙食比乙灶好是显然的。丁子恒对机关后勤意见颇多,但他却从未对甲灶的伙食
有过不满。
甲灶设在一座单独的红房子内,位于机关花园一侧,前后绿树成行。面积不大,
但却窗明几净,每个窗台都放着用小罐培植的常绿植物。在浅黄色明亮背景陪衬下,
那一小团绿永远炫耀着一种盎盎生机。四周的墙壁上贴着几幅儿童画,画上的孩子
们皆胖乎乎,一派坦然地绽开笑脸,分外可爱。初见画时,丁子恒甚觉奇怪,不知
何故大人食堂里要张贴小孩们的画。后来听苏非聪说,甲灶食堂管理员是个女的,
随丈夫由上游局调来。她是幼师毕业,曾经做过幼儿园老师。张贴这些画的理由是:
当你们看到这些孩子们时,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你们要为你们自己的孩子好
好吃饭好好生活。先前没听说这种理论,丁子恒也不觉得怎样,听了这一说后,丁
子恒吃饭时,果然便有欲望想要看看画上的孩子。其中有几个胖娃娃特别像他家的
三毛和嘟嘟,一旦看着他们,他内心便会生出些许温情,这些温情又一点一点地将
他内心有过的烦躁排遣而去。于是丁子恒想,这个女管理员很不简单呀。
这天丁子恒买过饭后,见苏非聪独自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便走了过去。丁子恒
说:“今天下午还要整风学习吗?我上午去资料室了。”
苏非聪说:“王志福已经通知了,不能请假。”
正说时,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端了盆君子兰走到一扇窗口。苏非聪突然低声道:
“看,这就是甲灶管理员。”
丁子恒不禁扫过一眼,一瞥之下便觉得她很脸熟,说:“好像在哪见过?”
苏非聪说:“她就住庚字楼二楼右舍,她丈夫是勘测室的。姓姬。”
丁子恒说:“姬宗伟?不会吧,我印象中,姬宗伟总有四十左右了,她却这么
年轻,好像不到三十哩。”
苏非聪便笑了,说:“怎么,嫉妒呀?人家有本事呗。”
丁子恒亦笑了,说:“我才不嫉妒哩,我家雯颖比谁都强。不过,这女管理员
真还能干,把这个小食堂布置得多可心呀。”
苏非聪说:“听说她很风流哩。她丈夫长年在外业队,她跟行政上好几个男人
往来密切,多头关系,她全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丁子恒有些诧异,说:“怎么会这样?这对姬工也太不公平了。我跟姬工很熟
的,他是个很有趣的人。”
苏非聪说:“那又怎样?有趣也是在外面,他的女人也享受不到。”
丁子恒不悦道:“男人做事业哪能成天在家?如果丈夫不在家是个理由,那多
少人家的妻子都可以不守妇道?我对行政科那些人最讨厌了,人家在外面栉风沐雨,
辛辛苦苦,他们在家里舒舒服服,不去照顾人家的家属,倒去冒犯。真可恶之极。”
苏非聪说:“我说你有外业心结是不是?人家这也是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嘛。”
丁子恒说:“我只是替姬工委屈罢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脏事。”
丁子恒突然想起整风时,自己曾在一瞬间产生的不太对劲的感觉。他想苏非聪
看事情总能入木三分,或许他能剖析出缘故。于是他便放下碗,把自己在整风中的
感觉说给了苏非聪听。苏非聪怔了怔,说:“是吗?你竟有这种感觉?”丁子恒说:
“只是刹那间出现的。”苏非聪:“你这倒提醒了我,我要想一想。”
一连好多天,都不停地开整风会议。不是民主党派开会,便是总工室里开会。
总工室云集着一群旧式知识分子,总院党委十分重视这里的讨论,不时有领导前来
旁听,有一天甚至林院长也来了。林院长叫林正锋,曾经在北京大学上过学,后来
参加了革命。虽然只是一院之长,可社会地位和行政级别却一点不比省长低。林院
长在整风讨论中也发了言,可他却绕开整风话题,大谈了一通三峡。特别讲述了去
年毛泽东主席来武汉,畅游完长江后,专门把他找去谈三峡的过程。林院长讲述时
显得激情飞扬。他说毛主席最后还对他说,你能不能找一个人来替我当主席,我来
给你当助手,跟你修三峡去。这番话几乎让总工室所有的工程师们都激动不已。大
家纷纷说连毛主席都想跟着林院长修三峡,我们这些人能有如此机会,真是三生有
幸呀。
但是在林院长走了之后,总工室最老的工程师邱传志却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三峡工程是一个耗资巨大的工程,以我们目前的国力和目前的技术水平,是否有能
力承担得起这项工程?林院长再三再四要求上三峡,是不是有好大喜功的倾向?是
不是因为毛主席对三峡有兴趣,便投其所好?
这个问题令总工室所有人都心头一震。丁子恒的脸立即发白了,浑身不禁发紧。
倘若邱工提出的这些问题成立,他们这些人从天南地北汇集于此,披星戴月所做的
一切事情,又算个什么?
苏非聪说话了。苏非聪说:“邱工你错了。如果国家决定上三峡,那么就会想
尽一切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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