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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散文集-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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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了。



其实,魏收虽然监修《魏书》,大的关节,他是做不了主张,要看皇帝的意图的。但在一些不显著,不甚重要的地方,他还是可以施展才华,上下其手,或加美言,或加恶语的。这些地方,皇帝不一定留意去看,但所记的那些人,或那些人的子孙,是一定要看的,特别关心的。另外,给谁立传,或是不给谁立传;给谁立正传,或是给谁立附传;谁的文字长,谁的文字短,这都是是非所在,恩怨所系,编撰者和监修者,应当慎重从事,公平对待的。而像魏收这样的人,却是意气用事,很难趋于公平的。虽然史书要求秉笔直书,但因政治的要求,史官的爱恶,即使是良史,恐也难于达到真正的直。

求其大体存实而已。特别是像《魏书》这部著作,修书与时代相近,魏、齐两朝相连,一些当事人的后代,都在朝中做官,就更注意其中的褒贬,因为这不只是祖先的名誉问题,也是现实的政治问题了。

魏收自视甚高,性又褊急,他的著述生涯,他的官运,也不是那么顺利的。他受过箠楚,皇帝在宴会时,还让大臣们当面开他的玩笑,揭他的短处。有时皇帝高兴了,也当面夸奖他几句。说他有文才,说他比那些武将还有用处。甚至说:

“我后世身名在卿手,勿谓我不知。”我们知道,魏、齐的那些皇帝,都是什么人物。在这种环境下,魏收能把这部著作,终于完成,也可以说是够坚韧的了。他所处的境地,皇帝给他的待遇,也不外是司马迁所叹息的“倡优畜之”而已。

这部《魏书》,虽被有恶名,然终不能废,也没有别人的著作,能把它代替。列于诸史之林,堂而皇之,不稍逊色。这是因为事过境迁,朝代更替,利害的关系,感情的作用,越来越淡漠了。谁好谁坏,都已经成为历史,甚至古代史,与读者任何人,都没有关联了。时间越久,史事无证,越没有别的书能代替它,它就越被读者重视,因为它究竟还是当时的人撰述的最可靠的材料。古书的神秘神圣之处,也就在这里。



魏收是很有文才的,他当时所作文、檄、诏、诰,为皇家起过很大的作用。齐文襄曾称赞他:“在朝今有魏收,便是国之光彩,雅俗文墨,通达纵横。我亦使子才、子升时有所作,至于词气,并不及之。”

温子升、邢邵,是魏收同时代的文士。他们各有朋党,互相拆台:

收每议陋邢邵文。邵又云:“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魏收乃曰:“伊常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昉”。任、沈俱有重名,邢、魏各有所好。武平中,黄门郎颜之推以二公意问仆射祖珽,珽答曰:“见邢、魏之臧否,即是任、沈之优劣。”收以温子升全不作赋,邢虽有一两首,又非所长,常云:“会须作赋,始成大才士。唯以表章碑志自许,此外更同儿戏。”

祖珽话的意思是:看一个作家的高下,先要看他的师承。

魏收的话,如果拿今天的情况来解释,就是:只能写些短小文章的人,算不得大作家,必须有几部长篇,才能压众。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如果生于同时,在一处工作,则相轻尤甚。因为这涉及到是否被天子重用,官品职位。想起来,这也很可悲,心理状态,几同于婢妾之流。

《北齐书》魏收传中,只保存了他的一篇赋,题为《枕中篇》。这篇文章,以管子的话“任之重者莫如身,途之畏者莫如口,期之远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途,至远期,惟君子为能及矣”作为引子,说明“知几虑微,斯亡则稀。既察且慎,福禄攸归”的道理。文章虽然有些罗嗦,但文词很漂亮。证明他的文才,是名不虚传的。但这篇赋,不常见于文学选本,可能是因为作者的名声不大好的缘故。传中说他硕学大才,但不能达命体道,“见当途贵游,每以颜色相悦”。这与他这篇文字所表达的思想,是很矛盾的。但又说他:“然提奖后辈,以名行为先,浮华轻险之徒,虽有才能,弗重也。”这就证明魏收这个人,性格言行,都是很复杂,很不一致的了。



文人处世,有个人的特征,有时代的样式。历代生活环境不同,政治情况各异,他们的作品,他们的作风,他们对生活的态度,他们理想的发生,都不会一样,都有时代的烙印。先秦两汉,盛唐北宋,号称太平盛世,文士众多,文章丰富。而南北朝、五代、南宋、明末之时,文人的生活处境及政治处境,就特别困扰艰辛。反映在他们处世态度和作品之中的,就很难为太平盛世的人民所理解。南北朝时期,是个动乱的时期,北朝文人很少,他们的生活,尤其动荡不安,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多,但都深刻地反映了这种动乱。

我们今天谈论魏收,也不过就一篇简短的传记,零散的材料,勉作知人论世的试探,究竟有多少科学性,就很难说了。检藏书,李慈铭《越缦堂日记》,王鸣盛《十七史商榷》,赵翼《二十二史考异》,对魏收的《魏书》,均有评述。李氏认为像北齐的帝王,还知道重视文人的工作,重视历史的修撰,足见文章为经国之大业,即武夫出身者,亦不能漠然视之。这种感慨,是李氏的夫子自道,宦情的急迫表现。王氏所述,议论平和,他以为《魏书》之所以受人攻难,是因为后来几次有人想重修这部史书,既然想重修,就要宣扬原作的种种缺失。他并且说,魏收的著作,列之正史,并无愧色,可谓先得我心矣。赵氏在列举《魏史》的不公之处以后,又列举该书中的惊人直笔,这足见抹杀这部著作,把它笼统地称为“秽史”,是不应该的了。这部书,受这样不公正的待遇,不是著作本身的原因,而是当时及稍后的政治的原因。

魏收在《枕中篇》中说:

闻诸君子,雅道之士,游遨经术,厌饫文史。笔有奇峰,谈有胜理。孝悌之至,神明通矣。审道而行,量路而止。自我及物,先人后己。情无系于荣悴,心靡滞于愠喜。不养望于丘壑,不待价于城市。言行相顾,慎终犹始。

这些文字,可以说是闻道之言矣。然而魏收终于没有做到,或者说,他没有能完全做到。他的言行是不一的,他的希求是没有止境的。他的一些行为,是有违先哲的教导的。但究其原因,并非像标点本的前言,说得那样简单。有些事,是他应该做到的,这要由他负责任。有些事是当时政治不允许的,他不能去做;有些事是环境影响他,他顺应地去做了。然收究非完人,在文士中,也非敦立名节的人物,受到的一些责罚坎坷,可以说咎由自取。因此摘记其言行之显著者,使知其是非矛盾之处,以为借鉴焉。

1984年1月22日

买《饮冰室文集》记



我在保定求学时,最初见到的《饮冰室文集》,是精装两厚册,摆在书架上,就像两部大词典。我从来没有想购置这一部书,也没有想去读它。那时梁启超已经是过时的人物。历史上有些人物,不管他当时多么名声赫赫,叱咤风云,他的著作,能使洛阳纸贵,家喻户晓,字字句句,被人称作至理明言。一旦被认为过时,就会很轻易地被人遗忘,他的著作,也就会很随便地弃置在风尘之中。

梁启超在清末民初之际,可以称得起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戊戌政变,康梁并称,袁氏帝制,为了不让他发表一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馈送他十万元巨款,另附其他贵重礼物,他没有收。他的文章,也可以说是一字千金的了。但不到三十年,我上中学时,就只在课堂读过他一篇《小说与群治之关系》。此外,对于这位一代文豪,就非常漠然了。

那时,已是五四运动之后,思想界,已经有了新的潮流,新的代表人物,来吸引青年一代。

二一九六五年春季,我终于购买了这部文集。这并不是我急于要读它,是我那时有些闲钱,想当藏书家。清人的文集,已购置多种,在章太炎之后,我就想到了梁启超。但买来的《饮冰室文集》,是中华书局的仿宋线装本,八十册,共十函。

这样大部头的文集,在梁氏以前,没有见过。惮其浩瀚,一直没有动。经历浩劫,幸未损失,现在才有时间和心情,把它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说是翻阅,就是未经细读,摘要看看的意思。

此本,民国十五年九月印行,标为“乙丑重编”。梁氏五十三岁以前文字,除专著外,都包括在内。

卷首有梁启超原序一篇,大意说:

有人想编他的文集,他说不好不好。他写文章,没有藏之名山,传之后世的意思。他写文章,是“应于时势,发其胸中所欲言”。可是,时势变化很快,“转瞬之间,悉为刍狗”。所以他写文章,只能披之报章,供一时的参考,起一时的作用,过后就拿它盖酱瓶好了。他说:“吾数年来之思想,已不知变化流转几许次。每数月前之文,阅数月后读之,已自觉期期以为不可,况乃丙申丁酉间之作,至今偶一检视,辄欲作呕,否亦汗流浃背矣。”但当编辑告他:“虽然,先生之文,公于世者,抑已大半矣。纵自以为不可,而此物之存在人间者,亦既不可得削,不可得洒,而其言亦皆适于彼时势之言也。”他也就答应了。



关于编辑文集,人们想法不一样,主张也不一样。梁启超的态度,我以为是诚恳的,实事求是的,合乎事理人情的。

当然,文章选择,越严格越好,不只编者应该如此,作者本人更应该如此。胡子眉毛一把抓,不分糠秕粒实,一齐编进去,究竟不是好办法。即使现在印刷条件方便,贪多求大,对读者,对作者,都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古人的文集,流传至今,为什么都那样小,那样单薄?除去当时抄写印刻都不容易,主要是编选上的严肃认真。古人编订文集,都是先请信得过的师友,代为裁定。就是这样,经过历史长河的淘汰,还要有不少作品“散佚”,就是说,不大为后人欢迎,慢慢失传了。如果当时就拆烂污,其后果就更不堪设想。

以上是就严肃认真一方面说,但还有实事求是一方面。无论谁写的文章,都不会认为一定就是传世之作。另外,文章的作用,如不能于当时当地有利,更何望于千百年后有用?所以古往今来,应时之作,总是有的,而且数量是很大的。如果作者都悔其少作,一概摒而不录,不只抹杀了文章的当时功能,后世读者,又从何处考见当时的社会风貌、当时的文坛风貌?目前有些作者,为保持一贯正确之虚荣,清理前此所作之诨词,弄了半辈子文墨,只剩下薄薄一本书,这是不必要的,也是得不偿失的。所以说,梁启超后面表示的态度是好的,是合乎道理的。

人非圣贤,哪能一贯正确?写文章,也常有一时一地的情况,为公为私的目的,个人的私心杂念等等。如果出之坦率真诚,所有这些,并不一定影响文章的传世。相反,文章最怕虚伪掩饰,这种用心,才真正是文章传世的大敌大患。梁启超的文章,对于当时当地,是充满热情的,是全力以赴的。

他的文章,行文流利,善于辩论,吸收外来的东西,迅速而虚怀,为国家国民设想,有由衷的热忱。虽都是过时的文字,有心人今天读之,还是会有所体会,并有所收益的。



全书共分五集:第一集戊戌以前作;第二集旅居日本时作;第三集归国后至欧战前作;第四集欧战和议以后迄民国十三年冬作;第五曰附集。

其中二集分量最大,文章最多,盖旅居国外,精力得集中使用。

梁氏著作宏富,除文集所收,尚有单行专著,如清代学术概论、墨子学案、中国历史研究法等,及未完成稿,共十八种。

他的研究方面,很是广泛,要之都是当时国家所需,国民所需,他认为亟需做的学问。其中包括:中国古代哲学、政治思想研究;外国哲学、经济、法制思想介绍;中国历史重要人物的传记;西洋思想家、政治家、爱国志士的传记;中国佛教的研究;各国政体国情的介绍;弱小民族亡国的惨史等等。

他主张开放,通商互利,提倡大量翻译外国书籍。他先后向国人介绍了斯宾那莎、卢梭、达尔文、孟德斯鸠、边沁、亚里士多德、康德等人的身世、学术和思想。

当时有些守旧派,害怕外国文化思潮,会冲垮了中国的固有文化。梁启超说,这是不用担心的,如果我们固有的东西,基础深厚,介绍进来的西洋文化,只会增加它的活气,激扬它的发展,绝不会动摇它。他热情地赞扬了严复的翻译工作,认为他国学基础深,所以外文也翻得好,并劝告所有的留学生向他学习。



他写的文章,发表在他主编的报纸上,都带有“政论”性质。他的犀利的文笔和善于辩难的文风,长期影响了以后中国报纸的社论和政论。但后人写的政论,说理明辩者有之,能像他那样富于感情的,就很少见了。他对国家民族充满了热情和希望,与当时一些悲观论者,吓倒在列强的坚兵利器之下相反,他认为中华民族有光荣的历史,是不断进化的,中国不是老大,而是少年。他为“少年中国学会”作序,用形象的笔法,把老年和少年作了对比的描述,真是神来之笔,使人读起来拍案叫绝。他参加讨论了人生观、生死观,他都是抱乐观、积极、科学的态度。他是一位伟大的热烈的启蒙者,主张教育是政治维新之本,他也屡次指出由于种种原因,造成的国民弱点,想尽一切办法措施,使之提高向上。

他的文章的最大特点,是感情丰富,不论长短文字,不管什么体裁,他一下笔就满带感情。他写作起来废寝忘食,能一连工作三十六小时。他在叙述弱小民族亡国惨状时,如同切肤身受,一往情深。使异域之人,百年之后读之,还声泪俱下。这种有感情的文章,是不会过时的。

然而,他并不是一个文学家,只能说是一个文章家、政论家或政治活动家。他认为只会吟风弄月的诗人,没有什么实际效用,讽之为“鹦鹉学士”,自身弃之不为。他提倡颜李学派,主张学以致用,重视行动和任事精神。



这一天才,也只是时代的产物,命定要随时代而消亡。他的中心政治思想是君主立宪,民权革命。当这一思想在广大人民头脑中沸腾之时,他能乘其兴会,翱翔天际,为人景仰。

然而政治潮流,是不断前进的,辛亥革命,他已经有些落漠,当社会主义兴起,冲激中国思想界的时候,他的文章就黯然失色,再也没有过去的活力。对于政治思想上的一些辩论,他显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理屈词穷,悄然息影。

时势推移,年月无情。展读其书而念其人,于我心虽不无戚戚,然忆及海禁初开,国家危亡之际,仁人志士,爱国心切,忘我无私,声嘶力竭,又不胜其感激追慕之情也。

1984年5月19日下午写讫

买《崔东璧遗书》记



崔述,号东璧,河北大名人,晚清以来,人称“大名崔氏”者也。

遗书共两函,二十册,古书流通处影印本,“文化大革命”以前购,未遗失。

遗书的内容,主要是《考信录》。崔氏为人所重,也是因为这方面的著作。目录为:

《考信录提要》。包括释例和总目。

《补上古考信录》。考证开辟之初,三皇五帝之史实。

《唐虞考信录》。考证尧舜之事。

《夏考信录》。考证禹及其后人之事。

《商考信录》。考证成汤前后事。

《丰镐考信录》。考证周事。

《洙泗考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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