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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南飞-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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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三叔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这里可以介绍一下子:他并不姓毛,也是姓姚。不但是他姓姚,这一个村子上的人,全数姓姚,不带别姓的。江西有多数地方,是带着这浓厚的封建色彩,来组织乡村社会。一个村子里,只有同姓来居住,纵有别姓一、二家住着,受着多数人的排挤,什么也感到不便,他也只好住到自己同宗的村子里去。因为如此,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个祠堂,和一所村庙。祠是供祖先的,庙是供神佛的。而神佛也离不开土地,财神,文昌,关公几位。在这几位神佛上研究一下,可以知道乡下人的思想是怎样。这是治鬼神的,见得他们有组织。至于治人事的,当然更要进步。大概的说,每个村子里,至少有两个统治者,一个是管人事的,由相公当之,资格是举人,副榜,秀才之流,万不得已,童生也可以。但是必定是读书作八股功夫的人,另一个是治族事的,由每个村子里年高辈长的人来担任。他们虽不必有什么选举的形式,然而对族外有了事,必定人人来请教相公:对族内有了事!人人必定来请教族长,也就等于公认了:但是一个族长和一个相公,决计不能担任全族三五百人或者二三千人许多杂事,如甲家丢了一只鸡,乙家欠人三个月利钱,这样的小事,都要出来处理.也不胜其烦。于是在统治者之下,在全族里总需要几个为人直爽.能说,或者能跑路,有闲工夫的人,来帮助一切,而毛三叔就是一个。这种人,在全族里,虽没有什么地位,但是遇到相公族长许可了他处理事情时,在那一件事一个时间里,他和相公族长无二。所以在平时,村人也不妨给一点小便宜他得着:毛三叔为了常可以得小便宜,终年只管理他私产三十来棵桔子树,田里工作,如栽禾,耘草.车水,这一些上晒下蒸的苦事,完全不管。每日只是到三湖管上水酒馆里去吃酒闲坐。有钱就到财神庙赌摊上去押单双宝:每到夕阳西下,他喝得两张脸腮如关公一般,东歪西倒,走了回来.逐日如此。这行为太令人注意了,所以前后十里路,无人不知毛三叔。为什么叫毛三叔呢?他小名叫三毛伢仔.一直到十八岁.才取了个大名叫天柱。但是人家叫他三毛伢仔,不叫他姚天柱:到了他娶了毛三婶了,有些人不便叫他小名,就顺了比他晚一辈的人叫.叫他毛三叔。好在他的辈分极大,这样叫,决不上当。平辈或长一两辈的人很少很少,只好拗着口叫他天柱了。毛三叔虽是好酒又好赌,生平却不讲歪理,若是自己错了,老老实实,就认为自己错了:因为肯认错,大家对于他的感情,都不算坏=只有他的老婆毛三婶.每晚陪了这样一个醉鬼睡觉,心中大不舒服。而且他白天又多半是不在家。
这晚晌,毛三婶听了春华的话.觉得她邪样的人,嫁个癞痢丈夫,实在是委屈了。然而自己这个丈夫.一张雷公脸,长满连鬓胡子,而且身上的衣服.总是敞着胸襟.不扣钮绊。外面板带一系,纽转在身上,非常之难看。和这样的丈夫终日相伴,又有什么趣味。她想到这里时,丈夫就回来了。往日她听到门声,就上前来开着,免得毛三叔说罗嗦。今天心里是特别不高兴,虽然听着了也不开门,只是两手抱了大腿,朝墙壁上的灯去望着。毛三叔在门外用脚连踢了几下门,叫道:“死了吗?还不来开门,我把这两扇门打掉下来,看你在家里做什么?”毛三婶这才由屋子里答应了出来,一面走着,一面笑道:“你要打这门,你就重重的打上几下吧,你不打这门,才现不出你是一个好汉呢!打破了门,怕不由那死王八蛋出钱来修理。”说着,两扇门向里拉开,毛三叔歪着身子,由外面跌了进去。毛三婶并不理会他,自关了门,回厨房来洗碗盏。毛三叔见老婆不理会他,也有些难为情,自捏了一杆旱烟袋到厨房里找火种。当他点火的时候,看到两只饭碗两双筷子在洗碗盆里,便咦了一声道:“你一个人怎么用两份碗筷?”毛三婶两手在盆里按着碗,偏了头望着道:“两份碗筷,你怎么就看到了?”说毕,就淡淡地冷笑一声。毛三叔道:“看你这样子,好像是生我的气,我难道问不得一声吗?妇人家讲个三从四德,你对了汉子,总是这一副样子,是你娘老子教导出来的吗?哼!你这泼妇!”他说着这话,手拿了一条板凳,重重地向厨房中间放着,然后坐下来。毛三婶住在相公家庭隔壁,受了不少的孔孟熏陶,丈夫这两句话,她比在法堂上听着老爷的判词,还要感到严重,立刻把声音低了一低,勉强带了一些笑容道:“我就实告诉你吧。相公家里的大姑娘到我们家里来了,我留着她吃了晚饭去,所以有两副碗筷。她是天天见面的人,我总不能撒谎吧。”
毛三叔静静地抽了两袋旱烟,自然肚子里想了好几遍主意,这才笑道:“这是想不到的事,大姑娘知书识字,心高气傲,总不会把平常妇女放在眼里的,怎么倒肯和你谈天?”毛三婶眉毛一扬道:“我就是不认得字,论起肚子里面的货色,我也不差于她呀!”毛三叔格格地笑了两声,也就不说什么了,坐在旁边,静静地看毛三婶收拾厨房。她自个儿收拾着,也不去理会丈夫,许久,却叹了一口气。毛三叔横了一双醉眼道:“你还叹什么气,难道你在家里做的事,还不许我问吗?我在外面晚回来一点,怎么你就可以盘问呢?”她道:“这是笑话了,我又没有说你不该问,我是替大姑娘叹这一口气,你多什么心?”说着,她将厨房里东西,收拾完毕了,自提了墙壁上的灯,走回卧室去。
第三回(2)
毛三叔不曾把话说完,如何肯休手,已跟着她到卧室里去。这时候毛三婶端了一盆洗脸水放在小桌上,将两只袖子高高卷起,对了墙上悬的一面小镜子先洗脸,后洗两只手臂,然后在抽屉里找出一柄拢梳来,左手摸一下头,右手将拢梳在头发上面,轻轻地梳上一下。毛三叔坐在旁边抽旱烟袋,两只眼像钉子钉定了一般,向老婆身上看着。毛三婶也明知丈夫在看她,只当是不知道,只斜着眼睛,微微地看了一眼,然后放下拢梳,捧起桌上的灯,就要向堂屋里去。毛三叔连忙起身,抢着在门口站定,两手横开,拦住了去路,笑道:“这时候,你还提了灯到哪里去?”毛三婶遭:“我的布,等着明天下机呢!趁了今晚还早,去赶两梭子.你看不好吗?”毛三叔顺手接过灯,送在桌上,笑道:“我有话和你谈谈.今晚上不要织布吧!”毛三婶被他将灯接了过去,倒也不来抵抗.就在靠门的一张破旧椅子上坐着用手托了头,半闭着眼睛:毛三叔手拿着旱烟袋坐在桌沿上,就笑道:“呔!你不要装睡,你那句话还没有告诉我呢,你为什么替大姑娘叹上那一口气呢?”毛三婶突然晕起头来,答道:“我是说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毛三叔道:“你这话我也明白了,你是说她许的这个姑爷,是个癞痢头。”毛三婶鼻子里哼了一声,微笑道:“像她这样的婚姻,是不是鲜花插在狗屎上呢?”毛三叔道:“姻缘都是前生定,那有什么法子。”毛三婶道:“我不相信这话,既然姻缘是前生定的,和谁有缘,谁和谁就当配成夫妻了。何以张生和莺莺小姐,那样的千里有缘来相会.后来又怎样不成为夫妻哩?管婚姻的这位佛菩萨,也太颠三倒四了。”毛三叔道:“呵呵!你倒搬起鼓儿词来。”毛三婶道:“这是今晚大姑娘和我讲一大段西厢,所以我一说就想了起来的。”毛三叔道:“她怎么会把西厢的故事和你谈起来了呢?”毛三婶叹了一口气道:“人家也是借酒浇愁哟。”于是就把春华今晚说的话,从头至尾.学说了一遍。
毛三叔半闭着眼睛,口衔了烟袋,把老婆的话听完,两手一拍道:“这一件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大大的明白了!”说着,昂头哈哈大笑。毛三婶轻轻喝道:“你叫什么?叫得隔壁相公家里人听到了,那是玩的吗?你说,你是怎样明白了?”毛三叔道:“你有所不知,现在我们相公学堂里,来了一位少爷学生,穿戴不用说,自然是一位花花公子,就是论人,本也是一位白面书生。比原来的那一二十位学生,的确要高两个码子。昨天我和相公由街上带东西回来,大姑娘在祠堂外大路边上,就把我拦住了,她说我们学堂里,又多了一个学生,你知道吗?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问我这句话,我就实说老早知道了。她又说,你天天上街,还要走这学生家门口过呢。我说,我知道,他是李师爷的儿子。大姑娘借了这点根由,就盘问我起来,由李师爷门口过,她的房屋大不大,家里有些什么人?李师爷为人厉害不厉害?我也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随便告诉了她几句。她问完了,又叮嘱我,这些话,她是问着好玩的,叫我不要和别人提起这件事,说完了,还是红了脸走了。我心里就疑心,她为什么只管问这些话,而且是鬼鬼祟祟的。后来我又一想呢,她还年轻呢,未必知道什么。可是今天她上街去的时候,在路上也遇到了那位李少爷,我因为大姑娘的话,少不得对他脸上多看了两眼,他倒笑着和我点了个头,问我怎么称呼,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我说我住在相公家里隔壁,天天上街的,走你公馆门口过呢。他就陪着我走了一里多路,当是散步,只管问相公家事,后来问那小师弟定亲没有?我说相公不愿儿女在小时候定亲的,他就笑了。看那样子,他好像还想问大姑娘许了人没有,又不敢出口,看看要走上村口大路了,才回学堂去。这样看起来,他岂不是也有意思?再把他们两个人言语对照一下子,哈!这里面……”说着他连连吸了两口旱烟。大凡一个乡村妇女,不知天高地低,古今久暂,烦闷的人生,无可增长知识的,就喜欢打听人家不相干的家务,来做惟一的谈助。年轻些的,尤其喜欢探听别人风月新闻。毛三婶听了丈夫的话,觉得很有趣,便笑道:“果然是这样,等哪天大姑娘来了,我少不得探探她一些口气。”毛三叔含着到肚子里去的酒气,渐渐要向上涌,放下旱烟袋,伸了一个懒腰笑道:“睡吧=自己家里,快没有了下锅米,倒去打听别人家这种闲事呢。”毛三婶起身向外走道:“不,我还要去赶两梭子。”毛三叔也不拦阻她.却一伸脖子,把桌上的吹灯熄了。
到了次日起来,毛三叔拿了一把长柄扫帚.在门前扫地。只见李小秋身子一晃由墙角边转了出来。毛三叔笑道:“李少爷,你早呵!”小秋点头道:“也不早,我刚出门.你倒已羟出来做事了。你今天到街上去吗?”毛三叔道。“去的,我一天不上街,心里就过不得。”小秋道:“那么,我托你一点事,我有两件换洗衣服,请你给我带回家去。还请你和我家父说,带两三吊钱来用。我亲笔写一张条子回家去,我父亲自然会给你钱的。”毛三叔笑遭:“小事小事,一定可以办到。”正说着,毛三婶一头撞出来了。她来的势子虽是那样的猛,然而及至看到了小秋以后,却又缩到门槛里去.手扶了半截门,半藏着身子,两只眼珠,滴溜溜地在小秋身上转着。毛三叔道:“啰,这就是我说的李少爷。”三婶微笑着:毛三叔道:“少爷,你有衣服换,何必拿回去?她是天天要洗衣服的.你就交给她洗就是了。”毛三婶道:“是的,学堂里学生,去年也常交衣服给我洗的。因为下半年我赶着织布,就没有接衣服了:你有衣暇.只管拿来。”小秋道:“那就好极了,将来我自然照件数给钱。”毛三叔笑道:“你少爷还会短少我们的钱吗?”小秋笑着,转回学堂去。
第三回(3)
不多大一会儿工夫,就拿了一卷衣服。和一张字条来。衣服是留下洗的,字条是让毛三叔回家取钱的。当他在门口交衣服的时候,恰好春华由自己家里走出来.手捧了书本去上学,斜看了一眼,并不打招呼,却低了头,挨着对面的短篱笆走了。小秋心中明白,也只当没有看见她过去:交了衣服.也就回身上学堂来。转过竹篱笆时.只见春华手扶了桔子树.站在那里呢。见小秋来了,却低头向地面上四处张望着。小秋迎上前道:“师妹,你丢了什么东西了吗?”春华笑道:“我走到这里丢了一枚针。”小秋道:“我的眼睛好,来和你找找吧。”春华笑道:“不用找了,真是针大的事还放不下来呢。师兄也认得毛三叔?”小秋道:“是这一个村子里的人,还有什么不认得的。”春华道:“昨天晚上,我还在他家里讲故事给毛三婶听呢。”小秋道:“师妹倒会讲故事,将来也讲一两段我听听吧!讲的是什么故事呢?”春华倒没有答复,便笑了。她不作声,小秋未便默默相对,只好接着讲了下去。二人也不知道说了多久的话,因为身后脚步声,回头看时,是毛三叔来了,才不作声,各自走了。毛三叔看在跟里,也不作声。
今天是阴历二月初二,又是三湖街上赶集的日子,自己要赶快地上街去,低了头,径直地向前走着。他身上还揣有小秋写的字条呢,心里就这样想着,我还是先去替人家拿钱呢?还是先去到街上找一点临时买卖做?我身上有了钱,又会去赌博的,把人家的钱输了,那可没有脸面见人,还是先到街上去吧。不过到街上去,少不
得喝几碗水酒,喝得酒气熏天的,再去到公馆里去要钱,倒怕误了大事,还是先去吧。我既然知道人家的钱,不能拿去赌,还会上赌博场不成?我这人也就未免太糊涂了。他如此想着,拿了那字条,就先到李家去投递。因为时间尚早,秋圃还不曾到厘局里去。他看到儿子这字条,料是没有错误,就拿了三张一吊钱的大票子,让听差交给了毛三叔。他和听差讨了一张纸,把三张票子包好,揣在怀里汗褂的小襟袋里。这意思便是谨慎而又加谨慎,自己也来防备着自己。于是先到茶铺子里,找了一副靠街的座位坐了,泡了一壶茶,要了一碟点心,慢慢地咀嚼着,静等生意的来到。
原来毛三叔每日上街,把这镇上做小生意的人,都混得极熟了。有些做小生意的,或者有特别开支,或者本钱周转不灵,也在这赶集的日子,和那放钱的人借钱或邀会,或写借字,或口约,其间少不得要作中的,这就要来找毛三叔这路人物了。他每逢说好一样交易,至少有一二百文的中资.一日茶酒饭钱都有了。设若有两
笔买卖呢,那就可以带一二百文上宝摊上去赌一赌,输了就算没有挣到,赢了可是财喜加倍。他也有规矩的.总是坐在财神庙戏台左边,聚仙居茶馆门口第三张桌子边。这里就好像现代律师设的事务所一般。茶馆子里老板,为的他是一位常年主颐,不论如何高朋满坐,必定将那个位子留着,因为如此,所以要来请教他的人,也是一碰就着,无须他各处去寻找生意的。
这日上午,他靠桌沿坐着,把一盖碗酽茶.都喝成淡水了,还不见有人来找他。这茶馆外面,便是戏台前一片空场,现在日交正午,满场子里大挑小担,人来人往.正是热闹。毛三叔心想,到了这般时候,还没有生意上门,大概也没有什么希望了。老在这里等着,把一天集期白过了。于是叫伙计将茶钱记了账,按上一旱烟斗烟丝,在空场子里兜了两个圈子.颐脚走来.不觉到了庙后。这庙后便是摆设着各种赌摊的所在,一阵骰子铜钱声音,接连地响入了耳鼓。心里想着,无聊也是无聊定了.到宝摊上去看看热闹也好。若是遇到熟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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