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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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垭口。雪天路滑,大家份外小心。赵排长不断招呼王自洁:“脚要打横,莫摔倒了。”结果王自洁没有摔倒,倒是廖胖娃上坡的时候滑了一跤,引起一阵哄笑。下坡人人小心翼翼,提神屏气,一只脚踩稳了才敢迈另一只脚,还不断用拐子在前面探路,总算都安全下了坡。但没有沿着以往背化肥煤炭的小路一直往前走,而是向旁边拐了一个弯,来到一所住房前。这住房是三大间连在一起,占地面积很大,下面粘土筑墙,上面是瓦顶,房前有棵很大的核桃树,还有几棵不知名称的大树。大家都放下行李休息。这时候已经是中午,雪也小了。黄疯儿从房子里出来,对大家说:“苞谷馍馍蒸好了,自己过去拿。”于是大家都进了堂屋。往右是间灶屋,馍馍就在锅里,但不是蒸的而是贴在锅边烙的,满满堆了一锅,个头很大,每个人拿了一个吃。不少人称赞说,还是黄疯儿对头,份量是给够了的。赖组长问:“李老三到哪里去了?”黄疯儿说:“他到两面山去了。他侄女到九队去了。”赵排长问:“他的侄女是哪个?”黄疯儿说:“就是你们喊的那个‘李妹’嘛。”正说着,洪士奎来了。他穿着高腰胶鞋,衣着整齐,行李用尼龙绳捆好背在背上。他是很少用背夹子的。他放下行李,看了看室内,说:“这个地方还是满不错的嘛!放点炸药啥子的还是要得的。”赖组长和他谈了一阵关于修路的事,洪士奎看见周围的人都很注意听,更加兴奋,指手画脚地介绍队部做出决策的经过和今后的打算。说了一阵,大家又背起背夹子上路。只有洪士奎留下。他对赖组长说:“老赖,二天领炸药的时候再过来耍。”赖组长说:“到时候你要办招待呀!”洪士奎笑着说:“一定一定。”一行人继续前行。山这边天气要冷些,雪积得要厚些,路很难走。小土坡全被雪掩盖,树枝上不断有雪块被风吹落,掉在人身上头上。前边的人不停地用拐子刨开积雪,露出光滑的石头。王自洁尽量降低身体重心,弯腰伏行,小心地保持平衡,无形中和前边的人拉开了距离,一时间他产生了错觉,好像又在重演铁索桥上那一幕。未来的住地终于出现在眼前。一块平地上搭起临时帐篷——这是“先头部队”三天劳动的成果。仅仅三天,几个人只凭着手里的砍刀,没有其它工具,也没有任何其它材料,就盖起了可容纳上百人的茅舍,还有伙房和周干事的小宿舍。用粗细不等的树干插在地里做成墙,用较粗的树干做屋梁,较细的做椽子,用竹子破成篾条把它们紧紧地绑在一起,上面盖着厚厚的茅草。屋里用短木棒做床腿,长木棒当床板,门上挂上竹帘子挡风。屋里虽说黑一点,但不透风不漏雨,还用火把潮湿的土地都烤干了,床上也铺上了草,软软和和。王自洁惊叹了,这些被称作“社会渣滓”的劳改犯,有着多么惊人的才干呵!头几天的主要任务是清除未来公路上的毛竹、灌木、荆棘、茅草之类,然后转入打眼放炮,要从悬崖上打出一条路来。一箱箱炸药、雷管、导火索,从场部用汽车运到公路终点,少量的背到工地当天使用,大量的就背到李老三那里,由住在那里的洪士奎负责登记、保管、分配。要用的时候由周干事开条子,洪士奎见条子发货,再背回工地。打眼放炮都是两个人一组,王自洁和赵排长分在一起,轮流掌钎和抡锤,两个人配合得很好。有一天快到中午,负责整个打眼放炮工作的六组组长魏兴贵跑来告诉他们,要他们躲一躲,前边正在装炸药,准备在中午点一炮。于是二人躲进附近的一个岩洞里。按规定,炮未放响要过半小时才能去查看原因,炮放响了,要过十五分钟才能通行。过了一阵,炮响了,乱石纷纷从天而降,大石块之后接着是较小的石子从高空呼啸旋转而下,过了一阵,不见有小石子落下了,大家都没有手表,不知道过了十五分钟没有。赵排长说没事了,该走了。王自洁说再等一等。又过了一阵,赵排长说:“我要先走一步,今天廖胖娃和我说好打平伙,昨天他从李老三那里买了一把挂面,还有一块腊肉,他工地远,叫我先回去弄莱,说是给我庆贺生日。”王自洁不好再拦,于是赵排长先走了。又过了一阵,王自洁才从岩洞里出来。走到半路看见围着一堆人,走近一看,却是赵排长躺在地上,旁边有一滩血,脸上搭着一条浸血的毛巾,吃了一惊。不远处周干事正在组织人挖坑。王自洁问旁边的黄疯儿是咋回事,他说不知道。江又安说:“一颗很小很小的小石子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正打在他脑门儿上。这种小石子飞得很高很远,下落的速度特别快。”正在说着,赖组长拿了一件旧衣服来,说是给赵排长换衣服。廖胖娃和王自洁接过衣服给死者换上,然后几个人把死者抬过去。王自洁默默地退出人群。那边赖组长在说,他到了劳改队以后,修了多次公路,每次都得死一个人,路才修得成。有一年路己经修好了,也没有死人,可是头一天通车就翻了车,还是死了一个人。周干事说:“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哪个喊他急到回来嘛!晚走一点有啥关系?看来还要加强安全方面的教育。”众人点头称是,只有廖胖娃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不断地说:“这是咋个搞起的嘛!这是咋个搞起的嘛!”王自洁没有听见他的话。他正在擦去偷偷流出的眼泪。历尽艰辛,公路快修完了,春节也快到了。周干事自然不愿意在这里过年,这很好理解;就业人员也不愿意在这里过年,就没有多少道理了。他们觉得这里不是他们安身之地,想回到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家”。那是家么?当然不是,那些留在原地管茶园的并不是什么亲人。虽然相处多年,可是众多的斗争会和日常争吵,使他们已经没有外面也早已不提的朋友之爱了。论生活条件,两边都差不多。这边晚上烤火所烧的柴还要多些呢!也许是那里的一切比较熟悉,因而有“热窝难离”的感觉吧。队部自然更希望他们早点儿回去,要不然,一百来号人在这里过春节,放假三天,出了问题怎么得了。因而下了死命令,春节前必须完成任务,该休息的日子也不放假,所占的休息日以后再说。于是干活儿特别紧张,指导员也过来视察了好几次。一月份发工资那天,每人领到了十元零七角。许多人去请假,说要赶场买叶子烟。周干事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真实用意是想买黑市粮,不然如何有气力背碎石铺路面?再三考虑,准邓淑张一个人请假赴离这里较近的和平场。说近,其实也有十几里山路。据邓淑张说,他认得那边住在山顶上的一家老乡,因是养蜂的,在那里能买到很好的蜂蜜。周干事托他带蜂蜜,其他人也纷纷找他代买。邓淑张在一张纸上画记号,标明叶子烟、红黄酒、鸡蛋、挂面、猪肉,乃至土儿瓜、四季豆之类。看见塞来的一张张钞票,听见求告和恭维的话,高兴得脸上放光,嘴笑得合不拢,不断说要得要得,看来比代理了三天组长还神气。第二天一早,他找了一个大号背篼,放在背夹子上,腰里别把砍刀,在许多“小心点儿”、“早点儿回来”的嘱咐声中,兴冲冲地走了。下午收工,不见邓淑张回来。天黑了,仍不见回来。别说就业人员,连周干事也着急起来。他叫六组的魏组长和一个组员去和平场打听,还把自己的手电筒交给他们使用。两个人走了以后,大家都无心学习,纷纷议论,托他代买物品的更是焦急。有的猜测说大概是喝醉了睡在老乡家里,有的说恐怕买黑市粮让民兵抓走了。多数人觉得不大可能,但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不由得又往坏处想,又怕这样想,谁都不敢也不愿说出来。这种猜想就以一种神秘的方式暗中流传。有时候,一个本来持乐观态度认为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惊的人突然改变了脸色,就是受了这种影响。往日煮东西的、说笑的、躺在铺上养神的,现在全都在草棚外面站着,一会儿跑到山坡上看远处有没有手电筒的光亮出现,一会儿到周干事那里看有什么消息。直到十点钟,两个找人的人才回来。大家一看没有邓淑张,脸色都变了。俩人先要了一碗开水喝,周干事也来了,他们用手背抹了抹嘴,魏组长说:“手电筒的电部用完了,我们摸了一段黑路才回来的。”周干事收了手电筒,又问:“你们两个是咋个打听的?”魏组长说:“我们一路小跑到了场上,天都黑尽了,街上一个人都没得,家家都上了门板。我们敲门问了几家人,有的说不晓得,有的说快散场的时候看见他在面馆吃面。又找到开面馆的沈婆子,把情况说了。她说是来过,当时人多,那个霉和尚要了一碗面,背夹子就靠在面前,上头一个大背篼,里面装得圆鼓鼓的。我们又问他吃酒没有,她说没有。我们还问:他吃完了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她说是往西走。外面又到最西面那家代销店,叫开了门,买了几尺鸡肠带,才好开口问店主。他说是看见一个霉和尚,背着一大篼东西往西走了。问他是好久的事,他说快散场了,也就是三点不到的样子。我们想往西走也就是往我们这个方向走,就往回走。一路照电筒,没有看见啥痕迹,四下也没有啥人家,只好回来了。”周干事阴沉着脸,过了一阵才说:“这么说,他早就动身往回走了?”周围听的人都说:“乡场一般都散得早,三点钟人都走完了,他不走还等啥子。”周干事忽然想起来:“邓淑张不是认得养蜂的人吗?也许是买蜂蜜,回来晚就住在那里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都说一定住在那里了。养蜂的都住在山顶上,上下一趟很不容易。直到第二天中午,还不见邓淑张回来,周干事吩咐赖组长带领出工,又布置了下半天的生产任务,然后自己去了和平场,也是天黑尽了才回来,自言自语地说:“糟了,怕出事了。”几个组长先过来,周干事说他找了大队民兵指挥部还有街上负责治安的联防队,都说不知道。问明了养蜂人的住处,请他们带路,他们不肯去,只好自己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养蜂的说,老邓一早来过,买了两斤蜂蜜就走了。这时候旁边已经围满了人,个个顿脚叹气,赖组长说这个年怕不好过了。尽管不见邓淑张的踪影,活路还是要做,而且要赶时间。早出晚归,终于按期完成了任务。虽说有些粗糙:路面极不平整,两侧水沟有些不通,陡坡处没有防护墙等等,但总算是完成了。一声令下,不过半天工夫,人走得精光,只剩下茅草棚还在风雪中守候着,默默地等待赶场人的归来。盼望已久的春节来临了,大年三十儿照常出工,在山坡上铲草皮烧灰作肥料。光秃秃的山坡上处处冒烟。离收工还差一个多小时,赖组长和他的组员们看见本组工棚的徐晓丹背着背篼往伙房走,知道他是去领年货——猪肉、菜油和挂面——去了,也都往回溜。赖组长走在最后,回到宿舍,队部传下话来,叫各组派人到仓库领取烤火的焦炭。公路修通以后这才第一次领到焦炭,都很高兴。不过队部又说,要到明天大年初一才准烧,又叫组长上队部开会。组员们有的开箱子取出像样一点儿的衣服换上,有的张罗着借锅借切菜刀,也有的找出扑克、象棋,打算厮杀一番。只有韩大学还是躺在床上看《工程力学》。王自洁觉得头发长了,就去理发室理发。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洪士奎穿着一身崭新的服装也来了。由于他是农区的组长,就有人问他今年杀的是哪个工棚养的猪,一个人能分多少肉。他没有回答。六组的傅莽娃问:“今年过年,该不会知青又来比赛篮球吧?”洪士奎说:“你放心,今年知青都回成都过年去了,没得哪个来分你的肉吃。”傅莽娃说:“我就怕像过国庆那样,说是一人四两肉,结果只有三两多,几个知青假巴意思说来赛球,其实专为赛后那盆肉。”黄疯儿说:“三四百人两口猪,一人也就半斤,最多六两。”洪士奎冷笑一声:“要想吃好,怕还要自力更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理发理得很快,一个人也就是十来分钟的工夫。王自洁理完,就去伙房打饭。六个人一盆米饭,伙夫先把它切成六块,一人给一块,这叫做“牙牙饭”。菜不是老梭边,而是熬白菜,上面浮着几颗油珠,用筷子刨了一下,倒是没有菜根什么的。回到宿舍炭火已经烧旺,照得人人脸上红通通的。韩大学也不看书了,起来烤火。王自洁问赖组长:“指导员不是说明天才准烧吗?”赖组长笑而不答。江又安说:“队长这阵忙着打扑克,才没得工夫下来查呢,反正今天又烧不完,明天上午查的时候有炭火就行。”王自洁说:“那我们就提前享受了。”众人都笑了,说劳改队一年到头就盼过年;过年再不享受,还有啥想头!吃完伙房给的饭,趁着炭火各人纷纷开小灶。下挂面的最多,还有炒素菜的,也有煮腊肉的、包汤圆的。他们把几个月忍饥挨饿省下的钱全用在过年这几天上了。只有托邓淑张赶场带东西的人很惨,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可煮的。王自洁也是其中之一。只能眼睁睁看别人快活地忙碌着。不过眼睁睁这句话对王自洁不大适宜,他此刻正在床上半靠半坐,闭着眼睛回忆从前的美好时光,这也是一种过年方式嘛!黄疯儿开了一瓶酒,和赖组长一起喝,还用二两菜油炒了两个素菜下酒。刘富义一个人占了往日学习时用来记录的长桌,把煤油灯推在一边。他煮了一块腊肉,用它下酒。他喝一口,吃一点而,再喝一口,又吃一点儿,喝着喝着,他开始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后来他又“哦哦”地哼叫。赖组长问他腊肉的味道好不好,他也不理,又猛喝了一口,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回答赖组长:“不……不,”他摇摇头,“这……啥子,那年……才好吃,老子……杀了一口猪……全家……吃……吃,那才好……吃。”他越说声音越,最后全身伏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韩大学叹了口气,说他又喝醉了。猛然刘富义站起来,指着韩大学厉声说:“你狗日的……说……哪个?”众人一惊,王自洁也从甜蜜的回忆中醒来,望望刘富义又望望韩大学。韩大学却安坐烤火,纹丝儿不动。赖组长和黄疯儿也停止喝酒,回头张望。刘富义又偏偏倒倒地坐下,嘴里还在叽哩咕噜:“是……老子杀的,又……啷个嘛……”然后又哭起来“饿慌了……妈耶……妈……唔……唔……”最后颓然倒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咕咕,只是声音太小听不真。赖组长说:“硬是喝醉了。”吃完喝完了,都去上厕所。外面开始下雪,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屋顶茅草上也开始积雪。队部灯火通明,肉香随风飘来,伴随着吆喝划拳之声。回到室内,炭火渐渐熄灭。寒气从门缝逐渐深入。大家纷纷钻进被窝,时间还早,睡不着,都眼睁睁地望着桌子上那盏煤油灯发呆。那灯焰渐渐缩小,越来越小,终于熄灭了。然后又亮了一下,立即又灭了,然后又亮一下,如此明灭相间,分明是灯油将尽。韩大学若有所思,说了一句:“这灯倒像我们的命运。”众人听了,默默不语,后来灯不再亮。一片漆黑中,从窗户映入的淡淡雪光,映出室内高高低低团团黑影,似人似鬼。大年初一,人们起床以后,都出门呼吸新鲜空气。雪已经停了,天色依然灰暗。在院子里站了一阵,身上寒冷,心里无聊,只好回宿舍,闲坐一阵。室内没有生火,仍觉得冷,又到院于里闲站或在门口张望。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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