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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注三国志-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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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异同,采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纪,起自庖牺,至于秦、汉,凡为三卷,当起黄武以来,别作一卷,事尚未成。又见刘熙所作释名,信多佳者,然物类众多,难得详究,故时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乖误。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职训及辩释名各一卷,欲表上之。新写始毕,会以无状,幽囚待命,泯没之日,恨不上闻,谨以先死列状,乞上言秘府,於外料取,呈内以闻。追惧浅蔽,不合天听,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书之垢,故又以诘曜。曜对曰:“囚撰此书,实欲表上,惧有误谬,数数省读,不觉点污。被问寒战,形气呐吃。谨追辞叩头五百下,两手自搏。”而华覈连上疏救曜曰:“曜运值千载,特蒙哀识,以其儒学,得与史官,貂蝉内侍,承合天问,圣朝仁笃,慎终追远,迎神之际,垂涕敕曜。曜愚惑不达,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系史官,使圣趣不叙,至行不彰,实曜愚蔽当死之罪。然臣慺慺,见曜自少勤学,虽老不倦,探综坟典,温故知新,及意所经识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过曜者。昔李陵为汉将,军败不还而降匈奴,司马迁不加疾恶,为陵游说,汉武帝以迁有良史之才,欲使毕成所撰,忍不加诛,书卒成立,垂之无穷。今曜在吴,亦汉之史迁也。伏见前后符瑞彰著,神指天应,继出累见,一统之期,庶不复久。事平之后,当观时设制,三王不相因礼,五帝不相沿乐,质文殊涂,损益异体,宜得曜辈依准古义,有所改立。汉氏承秦,则有叔孙通定一代之仪,曜之才学亦汉通之次也。又吴书虽已有头角,叙赞未述。昔班固作汉书,文辞典雅,后刘珍、刘毅等作汉记,远不及固,叙传尤劣。今吴书当垂千载,编次诸史,后之才士论次善恶,非得良才如曜者,实不可使阙不朽之书。如臣顽蔽,诚非其人。曜年已七十,馀数无几,乞赦其一等之罪,为终身徒,使成书业,永足传示,垂之百世。谨通进表,叩头百下。”皓不许,遂诛曜,徙其家零陵。子隆,亦有文学也。

华覈字永先,吴郡武进人也。始为上虞尉、典农都尉,以文学入为秘府郎,迁中书丞。

蜀为魏所并,覈诣宫门发表曰:“间闻贼众蚁聚向西境,西境艰险,谓当无虞。定闻陆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倾覆。昔卫为翟所灭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长远,不可救振,失委附之土,弃贡献之国,臣以草芥,窃怀不宁。陛下圣仁,恩泽远抚,卒闻如此,必垂哀悼。臣不胜忡怅之情,谨拜表以闻。”

孙皓即位,封徐陵亭侯。宝鼎二年,皓更营新宫,制度弘广,饰以珠玉,所费甚多。是时盛夏兴工,农守并废,覈上疏谏曰:

 臣闻汉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惨毒之苛政,归刘氏之宽仁,省役约法,与之更始,分王子弟以籓汉室,当此之时,皆以为泰山之安,无穷之基也。至於贾谊,独以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为长叹息者六,乃曰当今之势何异抱火於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而谓之安。其后变乱,皆如其言。臣虽下愚,不识大伦,窃以曩时之事,揆今之势。

 谊曰复数年间,诸王方刚,汉之傅相称疾罢归,欲以此为治,虽尧舜不能安。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大半之众,习攻战之馀术,乘戎马之旧势,欲与中国争相吞之计,其犹楚汉势不两立,非徒汉之诸王淮南、济北而已。谊之所欲痛哭,比今为缓,抱火卧薪之喻,於今而急。大皇帝览前代之如彼,察今势之如此,故广开农桑之业,积不訾之储,恤民重役,务养战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斯运未至,早弃万国。自是之后,强臣专政,上诡天时,下违众议,亡安存之本,邀一时之利,数兴军旅,倾竭府藏,兵劳民困,无时获安。今之存者乃创夷之遗众,哀苦之馀民耳。遂使军资空匮,仓廪不实,布帛之赐,寒暑不周,重以失业,家户不赡。而北积谷养民,专心向东,无复他警。蜀为西籓,土地险固,加承先主统御之术,谓其守御足以长久,不图一朝,奄至倾覆。脣亡齿寒,古人所惧。交州诸郡,国之南土,交阯、九真二郡已没,日南孤危,存亡难保,合浦以北,民皆摇动,因连避役,多有离叛,而备戍减少,威镇转轻,常恐呼吸复有变故。昔海虏窥窬东县,多得离民,地习海行,狃於往年,钞盗无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诚宜住建立之役,先备豫之计,勉垦殖之业,为饥乏之救。唯恐农时将过,东作向晚,有事之日,整严未办。若舍此急,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当委版筑之役,应烽燧之急,驱怨苦之众,赴白刃之难,此乃大敌所因为资也。如但固守,旷日持久,则军粮必乏,不待接刃,而战士已困矣。

 昔太戊之时,桑谷生庭,惧而脩德,怪消殷兴。荧惑守心,宋以为灾,景公下从瞽史之言,而荧惑退舍,景公延年。夫脩德於身而感异类,言发於口而通神明,臣以愚蔽,误忝近署,不能翼宣仁泽以感灵祇,仰惭俯愧,无所投处。退伏思惟,荧惑桑谷之异,天示二主,至如他馀锱介之妖,近是门庭小神所为,验之天地,无有他变,而徵祥符瑞前后屡臻,明珠既觌,白雀继见,万亿之祚,实灵所挺,以九域为宅,天下为家,不与编户之民转徙同也。又今之宫室,先帝所营,卜土立基,非为不祥。又杨市土地与宫连接,若大功毕竟,舆驾迁住,门行之神,皆当转移,犹恐长久未必胜旧。屡迁不可,留则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为忧灼也。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会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举大事必有大殃。今虽诸侯不会,诸侯之军与会无异。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农月,时不可失。昔鲁隐公夏城中丘,春秋书之,垂为后戒。今筑宫为长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袭春秋之所书,废敬授之上务,臣以愚管,窃所未安。

 又恐所召离民,或有不至,讨之则废役兴事,不讨则日月滋(慢)。若悉并到,大众聚会,希无疾病。且人心安则念善,苦则怨叛。江南精兵,北土所难,欲以十卒当东一人。天下未定,深可忧惜之。如此宫成,死叛五千,则北军之众更增五万,若到万人,则倍益十万,病者有死亡之损,叛者传不善之语,此乃大敌所以欢喜也。今当角力中原,以定强弱,正於际会,彼益我损,加以劳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忧。

 臣闻先王治国无三年之储,曰国非其国,安宁之世戒备如此,况敌强大而忽农忘畜。今虽颇种殖,闻者大水沈没,其馀存者当须耘穫,而长吏怖期,上方诸郡,身涉山林,尽力伐材,废农弃务,士民妻孥羸小,垦殖又薄,若有水旱则永无所获。州郡见米,当待有事,冗食之众,仰官供济。若上下空乏,运漕不供,而北敌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复出,不能为陛下计明矣。臣闻君明者臣忠,主圣者臣直,是以慺慺,昧犯天威,乞垂哀省。

书奏,皓不纳。后迁东观令,领右国史,覈上疏辞让,皓答曰:“得表,以东观儒林之府,当讲校文艺,处定疑难,汉时皆名学硕儒乃任其职,乞更选英贤。闻之,以卿研精坟典,博览多闻,可谓悦礼乐敦诗书者也。当飞翰骋藻,光赞时事,以越杨、班、张、蔡之畴,怪乃谦光,厚自菲薄,宜勉脩所职,以迈先贤,勿复纷纷。”

时仓廪无储,世俗滋侈,覈上疏曰:“今寇虏充斥,征伐未已,居无积年之储,出无应敌之畜,此乃有国者所宜深忧也。夫财谷所生,皆出於民,趋时务农,国之上急。而都下诸官,所掌别异,各自下调,不计民力,辄与近期。长吏畏罪。昼夜催民,委舍佃事,遑赴会日,定送到都,或蕴积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时。到秋收月,督其限入,夺其播殖之时,而责其今年之税,如有逋悬,则籍没财物,故家户贫困,衣食不足。宜暂息众役,专心农桑,古人称一夫不耕,或受其饥,一女不织,或受其寒,是以先王治国,惟农是务。军兴以来,已向百载,农人废南亩之务,女工停机杼之业。推此揆之,则蔬食而长饥,薄衣而履冰者,固不少矣。臣闻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民之所望於主者三。二谓求其为己劳也,求其为己死也。三谓饥者能食之,劳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赏之。民以致其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则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实,民劳役猥,主之二求已备,民之三望未报。且饥者不待美馔而后饱,寒者不俟狐貉而后温,为味者口之奇,文绣者身之饰也。今事多而役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饰,不勤麻枲,并绣文黼黻,转相仿效,耻独无有。兵民之家,犹复逐俗,内无儋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至於富贾商贩之家,重以金银,奢恣尤甚。天下未平,百姓不赡,宜一生民之原,丰谷帛之业,而弃功於浮华之巧,妨日於侈靡之事,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物力之损。今吏士之家,少无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户有一女,十万家则十万人,人织绩一岁一束,则十万束矣。使四疆之内同心戮力,数年之间,布帛必积。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绮绣无益之饰。且美貌者不待华采以崇好,艳姿者不待文绮以致爱,五采之饰,足以丽矣。若极粉黛,穷盛服,未必无丑妇;废华采,去文绣,未必无美人也,若实如论,有之无益废之无损者,何爱而不暂禁以充府藏之急乎?此救乏之上务,富国之本业也,使管、晏复生,无以易此。汉之文、景,承平继统,天下已定,四方无虞,犹以彫文之伤农事,锦绣之害女红,开富国之利,杜饥寒之本。况今六合分乖,豺狼充路,兵不离疆,甲不解带,而可以不广生财之原,充府藏之积哉?”

皓以覈年老,敕令草表,覈不敢。又敕作草文,停立待之。覈为文曰:“咨覈小臣,草芥凡庸。遭眷值圣,受恩特隆。越从朽壤,蝉蜕朝中。熙光紫闼,青璅是凭。毖挹清露,沐浴凯风。效无丝氂,负阙山崇。滋润含垢,恩贷累重。秽质被荣,局命得融。欲报罔极,委之皇穹。圣恩雨注,哀弃其尤。猥命草对,润被下愚。不敢违敕,惧速罪诛。冒承诏命,魂逝形留。”

覈前后陈便宜,及贡荐良能,解释罪过,书百馀上,皆有补益,文多不悉载。天册元年以微谴免,数岁卒。曜、覈所论事章疏,咸传於世也。

评曰:薛莹称王蕃器量绰异,弘博多通;楼玄清白节操,才理条暢;贺邵厉志高洁,机理清要;韦曜笃学好古,博见群籍,有记述之才。胡冲以为玄、邵、蕃一时清妙,略无优劣。必不得已,玄宜在先,邵当次之。华覈文赋之才,有过於曜,而典诰不及也。予观覈数献良规,期於自尽,庶几忠臣矣。然此数子,处无妄之世而有名位,强死其理,得免为幸耳。 

编 辑 说 明



魏文帝黄初元年到晋武帝太康元年(公元二二○——二八○),是中国历史上魏、蜀、吴三国鼎立的时期。记载这六十年历史的比较完整的史书,是西晋初年陈寿著的这部三国志。

唐代以前,本以史记、汉书、东观记为三史,后来东观记失传(现存的东观汉记是后人辑佚书),就称史记、汉书、后汉书为三史,后人推重陈寿的史学和文笔,於是又加上三国志,称为四史。三国志继承史记、汉书而作,成书远在后汉书以前。司马迁的史记是通史体,班固的汉书是断代史体,三国志把三国分成三书——魏书三十卷,蜀书十五卷,吴书二十卷,共六十五卷,在断代史中别创一格。

陈寿成书的年代虽然不能确定,但知他死在晋惠帝元康七年(公元二九七),这时候魏的最后一个君主陈留王尚未死去。当时魏、吴两国已先有史,官修的有王沈魏书、韦昭吴书,私撰的有鱼豢魏略,这三种书是陈寿所根据的基本材料。惟蜀国无史,必须由陈寿直接採集资料。陈寿是蜀人,又是史学家谯周的弟子,在蜀未亡时即注意蜀事,他所採集的虽然不及魏、吴官史那样丰富,也终於完成蜀书,与魏、吴两书并列。总的来说,因为陈寿见到的史料有限,所以三书的内容都还不够充实。三国志没有志表,正是因为材料不足;后来裴松之所以要给它作注,也是要补救这个缺陷。

魏、蜀、吴三书曾各自为书。旧唐书经籍志以魏书入正史类,蜀书、吴书入编年类,这种分类法,固然错误可笑,但由此可以知道三书在宋以前曾经是独立流传的。三国志最早的刻本——北宋咸平六年(公元一○○三)国子监刻本,吴志分上下两帙,前有刻吴志牒文。后来绍熙的重刻本里,也保留着一页咸平国子监刻蜀志的牒文。可知咸平刻书时虽已合併,但三书还是分别发刻。



陈寿死后约一百三十余年,裴松之为三国志作注,至宋文帝元嘉六年(公元四二九)告成。东晋以后,史料的发现已经渐渐多起来,裴松之广泛地搜辑,利用这些资料来补充陈书,正像他自己所说“绘事以众色成文,蜜蜂以兼採为味”。裴注的体例,在他的进书表里提到有以下四个方面:一、“寿所不载,事宜存录者,则罔不毕取以补其阙”;二、“同说一事而辞有乖离,或出事本异疑不能判,并皆抄纳以备异闻”;三、“纰缪显然,言不附理,则随违矫正以惩其妄”;四、“时事当否及寿之小失,颇以愚意有所论辨”。按隋书经籍志著录裴注三国志,除本书六十五卷外,还有叙录一卷。可惜唐以后叙录失传,使我们对於作者的意旨不能得到更深刻的瞭解。

一般注释古书,大都专门注意训诂,裴注的重点则放在事实的增补和考订上,对於原文的音切和解释并不详备。四库提要称:“其初意似亦欲如应劭之注汉书,考究训诂,引证故实。……欲为之而未竟,又惜所已成,不欲删弃,故或详或略,或有或无。”这话毫无证据,只能认为撰提要者的臆测之辞罢了。

裴注多过陈寿本书数倍,明以前人若王通、刘知几都讥其繁芜,叶适至认为“注之所载,皆寿书之弃余”(文献通考一九一)。清代学者虽然推重裴注,但也有人指责他有的应注而不注,有的不应注而注,引书有改字等等(见赵翼陔余业考六、四库提要四五及卢文弨的批注)。其实这些都是小缺点,并不能因此掩没它的长处。裴注引用的魏、晋人著作,多至二百十种,著录在隋书经籍志中的已经不到四分之三,唐、宋以后就十不存一了。而且裴注所引的材料,都首尾完整,侭管说它“繁芜”,说它“寿之弃余”,单就保存古代资料这一点说,也是值得重视的。

作后汉书的范晔和裴松之同时,以年龄论,裴比范长二十岁,范死在宋文帝元嘉二二年(公元四四五),裴死更比范后六年。两人虽然生在同一时期,同样搜集史料,但他们运用史料的方法不同,范晔组织所得的史料编或后汉书,裴松之则用来注陈寿的三国志。试取陈寿、范晔两书中篇目相同的十六篇列传比较,范书比陈书篇幅增多约一倍,那些多出来的材料,大多是和裴注相同的。



现在最通行的三国志刻本有四种:一、百衲本,据宋绍兴、绍熙两种刻本配合影印;二、清武英殿刻本,据明北监本校刻(铅印石印各本都据武英殿本翻印);三、金陵活字本,据明南监冯梦祯本校印;四、江南书局刻本,据毛氏汲古阁本校刻。这四种刻本,除百衲本影印外,其余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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