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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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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习之善,岂不美哉!
又自以职谏诤,不得数召见,上疏曰:
臣闻治乱之始,各有萌象。容直言,广视听,躬勤庶务,委信大臣,使左右
近习不得蔽疏远之人,此治象也。大臣不亲,直言不进,抵忌讳者杀,犯左右者
刑,与一二近习决事深宫中,群臣莫得与,此乱萌也。人君始即位,萌象未见,
必有狂直敢言者。上或激而进之,则天下君子望风曰:“彼狂而容于上,其欲来
天下士乎?吾之道可以行矣!”其小人则竦利曰:“彼之直,得幸于上,吾将直
言以徼利乎!”由是天下贤不肖各以所忠贡于上,上下之志,霈然而通。合天下
之智,治万物之心,人人乐得其所,戴其上如赤子之亲慈母也,虽欲诱之为乱,
可得乎?及夫进计者入,而直言者戮,则天下君子内谋曰:“与其言不用而身为
戮,吾宁危行言逊以保其终乎!”其小人则择利曰:“吾君所恶者拂心逆耳,吾
将苟顺是非以事之。”由是进见者革而不内,言事者寝而不闻,若此则十步之事
不得见,况天下四方之远乎!故曰:聋瞽之君非无耳目,左右前后者屏蔽之,不
使视听,欲不乱,可得哉?
太宗初即位,天下莫有言者,孙伏伽以小事持谏,厚赐以勉之。自是论事者
唯惧言不直、谏不极、不能激上之盛意,曾不以忌讳为虞。于是房、杜、王、魏
议可否于前,四方言得失于外,不数年大治。岂文皇独运聪明于上哉?盖下尽其
言,以宣扬发畅之也。夫乐全安,恶戮辱,古今情一也,岂独贞观之人轻犯忌讳
而好戮辱哉?盖上激而进之也。喜顺从,怒謇犯,亦古今情一也,岂独文皇甘逆
耳、怒从心哉?盖以顺从之利轻,而危亡之祸大,思为子孙建永安计也。为后嗣
者,其可顺一朝意,而蔑文皇之天下乎?
陛下即位已一岁,百辟卿士、天下四方之人,曾未有献一计进一言而受赏者;
左右前后拾遗补阙,亦未有奏封执谏而蒙劝者。设谏鼓,置匦函,曾未闻雪冤决
事、明察幽之意者。以陛下睿博洪深,励精求治,岂言而不用哉?盖下不能有所
发明耳!承顾问者,独一二执政,对不及顷而罢,岂暇陈治安、议教化哉?它有
司或时召见,仅能奉簿书计钱谷登降耳。以陛下之政,视贞观何如哉?贞观时,
尚有房、杜、王、魏辅翊之智,日有献可替否者。今陛下当致治之初,而言事进
计者岁无一人,岂非群下因循窃位之罪乎?辄昧死条上十事:一、教太子,正邦
本;二、封诸王,固磐石;三、出宫人;四、嫁宗女;五、时召宰相讲庶政;六、
次对群臣,广聪明;七、复正衙奏事;八、许方幅纠弹;九、禁非时贡献;十、
省出入游畋。
于时论傪、高弘本、豆卢靖等出为刺史,阅旬,追还诏书。稹谏:“诏令
数易,不能信天下。”又陈西北边事。宪宗悦,召问得失。当路者恶之,出为河
南尉,以母丧解。服除,拜监察御史。按狱东川,因劾奏节度使严砺违诏过赋数
百万,没入涂山甫等八十余家田产奴婢。时砺已死,七刺史皆夺俸,砺党怒。俄
分司东都。
时浙西观察使韩皋杖安吉令孙澥,数日死;武宁王绍护送监军孟升丧乘驿,
内丧邮中,吏不敢止;内园擅系人逾年,台不及知;河南尹诬杀诸生尹太阶;飞
龙使诱亡命奴为养子;田季安盗取洛阳衣冠女;汴州没入死贾钱千万。凡十余事,
悉论奏。会河南尹房式坐罪,稹举劾,按故事追摄,移书停务。诏薄式罪,召稹
还。次敷水驿,中人仇士良夜至,稹不让,中人怒,击稹败面。宰相以稹年少轻
树威,失宪臣体,贬江陵士曹参军,而李绛、崔群、白居易皆论其枉。久乃徙通
州司马,改虢州长史。元和末,召拜膳部员外郎。
稹尤长于诗,与居易名相埒,天下传讽,号“元和体”,往往播乐府。穆宗
在东宫,妃嫔近习皆诵之,宫中呼元才子。稹之谪江陵,善临军崔潭峻。长庆初,
潭骏方亲幸,以稹歌词数十百篇奏御,帝大悦,问:“稹今安在?”曰:“为南
宫散郎。”即擢祠部郎中,知制诰。变诏书体,务纯厚明切,盛传一时。然其进
非公议,为士类訾薄。稹内不平,因《诫风俗诏》历诋群有司,以逞其憾。
俄迁中书舍人、翰林承旨学士。数召入,礼遇益厚,自谓得言天下事。中人
争与稹交,魏弘简在枢密,尤相善。裴度出屯镇州,有所论奏,共沮却之。度三
上疏劾弘简、稹倾乱国政:“陛下欲平贼,当先清朝廷乃可。”帝迫群议,乃罢
弘简,而出稹为工部侍郎。然眷倚不衰。未几,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朝野杂然
轻笑,稹思立奇节报天子以厌人心。时王廷凑方围牛元翼于深州,稹所善于方言:
“王昭、于友明皆豪士,雅游燕、赵间,能得贼要领,可使反间而出元翼。愿以
家赀办行,得兵部虚告二十,以便宜募士。”稹然之。李逢吉知其谋,阴令李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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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覃及逢吉杂治,无刺度状,而方计暴闻,遂与度偕罢宰相,出为同州刺史。谏
官争言度不当免,而黜稹轻。帝独怜稹,但削长春宫使。初,狱未具,京兆刘遵
古遣吏罗禁稹第,稹诉之,帝怒,责京兆,免捕贼尉,使使者慰稹。再期,徙浙
东观察使。明州岁贡蚶,役邮子万人,不胜其疲,稹奏罢之。
太和三年,召为尚书左丞,务振纲纪,出郎官尤无状者七人。然稹素无检,
望轻,不为公议所右。王播卒,谋复辅政甚力,讫不遂。俄拜武昌节度使。卒,
年五十三,赠尚书右仆射。
所论著甚多,行于世。在越时,辟窦巩。巩,天下工为诗,与之酬和,故镜
湖秦望之奇益传,时号“兰亭绝唱”。稹始言事峭直,欲以立名,中见斥废十年,
信道不坚,乃丧所守。附宦贵得宰相,居位才三月罢。晚节弥沮丧,加廉节不饰
云。
牛僧孺,字思黯,隋仆射奇章公弘之裔。幼孤,下杜樊乡有赐田数顷,依以
为生。工属文,第进士。元和初,以贤良方正对策,与李宗闵、皇甫湜俱第一,
条指失政,其言鲠讦,不避宰相。宰相怒,故杨于陵、郑敬、韦贯之、李益等坐
考非其宜,皆调去。僧孺调伊阙尉,改河南,迁监察御史,进累考工员外郎、集
贤殿直学士。
穆宗初,以库部郎中知制诰。徙御史中丞,按治不法,内外澄肃。宿州刺史
李直臣坐赇当死,赂宦侍为助,具狱上。帝曰:“直臣有才,朕欲贷而用之。”
僧孺曰:“彼不才者,持禄取容耳。天子制法,所以束缚有才者。禄山、朱泚以
才过人,故乱天下。”帝异其言,乃止。赐金紫服,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
始,韩弘入朝,其子公武用财赂权贵,杜塞言者。俄而弘、公武卒,孙弱不
能事,帝遣使者至其家,悉收赀簿,校计出入。所以饷中朝臣者皆在,至僧孺,
独注其左曰:“某月日,送钱千万,不纳。”帝善之,谓左右曰:“吾不谬知人。”
繇是遂以相。寻迁中书侍郎。
敬宗立,进封奇章郡公。是时政出近幸,僧孺数表去位,帝为于鄂州置武昌
军,授武昌节度使、同平章事。鄂城土恶亟圮,岁增筑,赋蓑茅于民,吏倚为扰。
僧孺陶甓以城,五年毕,鄂人无复岁费。又废沔州以省冗官。
文宗立,李宗闵当国,屡称僧孺贤,不宜弃外。复以兵部尚书平章事。幽州
乱,杨志诚逐李载义,帝不时召宰相问计,僧孺曰:“是不足为朝廷忧。夫范阳
自安、史后,国家无所系休戚,前日刘总挈境归国,荒财耗力且百万,终不得范
阳尺帛斗粟入天府,俄复失之。今志诚繇向载义也,第付以节使扞奚、契丹,彼
且自力,不足以逆顺治也。”帝曰:“吾初不计此,公言是也。”因遣使慰抚之。
进门下侍郎、弘文馆大学士。
是时,吐蕃请和,约弛兵,而大酋悉怛谋举维州入之剑南,于是李德裕上言:
“韦皋经略西山,至死恨不能致,今以生羌二千人烧十三桥,捣虏之虚,可以得
志。”帝使君臣大议,请如德裕策。僧孺持不可,曰:“吐蕃绵地万里,失一维
州,无害其强。今脩好使者尚未至,遽反其言。且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应敌次
之。彼来责曰:‘何故失信?’赞普牧马蔚茹川,若东袭陇坂,以骑缀回中,不
三日抵咸阳桥,则京师戒严,虽得百维州何益!”帝然之,遂诏返降者。时皆谓
僧孺挟素怨,横议沮解之,帝亦以为不直。
会中人王守澄引纤人窃议朝政,它日延英召见宰相曰:“公等有意于太平乎?
何道以致之?”僧孺曰:“臣待罪宰相,不能康济,然太平亦无象。今四夷不内
扰,百姓安生业,私室无强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讟,虽未及至盛,亦足为治矣。
而更求太平,非臣所及。”退谓它宰相曰:“上责成如是,吾可久处此耶?”固
请罢,乃检校尚书左仆射平章事,为淮南节度副大使。天子既急于治,故李训等
投隙得售其妄,几至亡国。
开成初,表解剧镇,以检校司空为东都留守。僧孺治第洛之归仁里,多致嘉
石美木,与宾客相娱乐。三年,召为尚书左仆射。僧孺入朝,会庄恪太子薨,既
见,陈父子君臣人伦大经,以悟帝意,帝泫然流涕。以足疾不任谒,检校司空、
平章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赐彝樽、龙勺,诏曰;“精金古器以比况君子,卿
宜少留。”僧孺固请,乃行。
会昌元年,汉水溢,坏城郭,坐不谨防,下迁太子少保。进少师。明年,以
太子太傅留守东都。刘稹诛,而石雄军吏得从谏与僧孺、李宗闵交结状。又河南
少尹吕述言:“僧孺闻稹诛,恨叹之。”武宗怒,黜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累
贬循州长史。宣宗立,徙衡、汝二州,还为太子少师。卒,赠太尉,年六十九。
谥曰文简。
诸子蔚、丛最显。
蔚,字大章,少擢两经,又第进士,繇监察御史为右补阙。大中初,屡条切
政,宣宗喜曰:“牛氏果有子,差尉人意。”出金州刺史,迁累吏部郎中。失权
幸意,贬国子博士,分司东都。复以吏部召,兼史馆修撰。
咸通中,进至户部侍郎,袭奇章侯。坐累免,未一岁,复官。久之,检校兵
部尚书、山南西道节度使。治梁三年,徐州盗起,神策两中尉讽诸藩悉财助军,
蔚索府帛三万以献,中人嫌其吝,用吴行鲁代之。黄巢入京师,遁山南,故吏民
喜蔚至,争迎候。因请老,以尚书右仆射致仕,卒。子徽。
徽举进士,累擢吏部员外郎。乾符中选滥,吏多奸,岁调四千员,徽治以刚
明,柅杜干请,法度复振。
蔚避地于梁,道病,徽与子扶篮舆,历阁路,盗击其首,血流面,持舆不息。
盗迫之,徽拜曰:“人皆有父,今亲老而疾,幸无骇惊。”盗感之,乃止。及前
谷,又逢盗,辄相语曰:“此孝子也!”共举舆舍之家,进帛裹创,以饘饮奉
蔚,留信宿去。抵梁,徽趋蜀谒行在,丐归侍亲疾。会拜谏议大夫,固辞,见宰
相杜让能曰:“上迁幸当从,亲有疾当侍,而徽兄在朝廷,身乞还营医药。”时
兄循已位给事中,许之。父丧,客梁、汉。终丧,以中书舍人召,辞疾,改给事
中,留陈仓。
张濬伐太原,引为判官,敕在所敦遣。徽太息曰:“王室方复,廥藏殚耗,
当协和诸侯以为藩屏,而又济以兵,诸侯离心,必有后忧。”不肯起。濬果败。
复召为给事中。
杨复恭叛山南,李茂贞请假招讨节伐之,未报,而与王行瑜辄出兵。昭宗怒,
持奏不下。茂贞亟请,帝召群臣议,无敢言。徽曰:“王室多难,茂贞诚有功。
今复恭阻兵而讨之,罪在不俟命尔。臣闻两镇兵多杀伤,不早有所制,则梁、汉
之人尽矣。请假以节,明约束,则军有所畏。”帝曰:“然。”乃以招讨使授茂
贞,果有功,然益偃蹇,帝使宰相杜让能将兵诛讨,徽谏曰:“岐,国西门。茂
贞凭其众而暴,若令万分一不利,屈威重奈何?愿徐制之。”不听。师出,帝复
召徽曰:“今伐茂贞,彼众乌合,取必万全,卿计何日有捷?”对曰:“臣职谏
争,所言者军国大体,如索贼平之期,愿陛下考蓍龟,责将帅,非臣职也。”既
而师果败,遂杀大臣,王室益弱。
俄由中书舍人为刑部侍郎,袭奇章男。崔胤忌徽之正,换左散常侍,徙太子
宾客,以刑部尚书致仕,归樊川。卒,赠吏部尚书。
丛,字表龄,第进士,由藩帅幕府任补阙,数言事。会宰相请广谏员,宣宗
曰:“谏臣惟能举职为可,奚用众耶?今张符、赵璘、牛丛使朕闻所未闻,三人
足矣。”以司勋员外郎为睦州刺史,帝劳曰:“卿非得怨宰相乎?”对曰:“陛
下比诏,不由刺史县令,不任近臣,宰相以是擢臣,非嫌也。”即赐金紫,谢曰:
“臣今衣刺史所假绯,即赐紫,为越等。”乃赐银绯。
咸通末,拜剑南西川节度使。时蛮犯边,抵大渡,进略黎、雅、叩邛崃关,
谩书求入朝,且曰假道。丛囚其使四十人,释二人还之,蛮惧,即引去。
僖宗幸蜀,授太常卿。以病求为巴州刺史,不许。还京,为吏部尚书。嗣襄
王乱,丛客死太原。
李宗闵,字损之,郑王元懿四世孙。擢进士,调华州参军事。举贤良方正,
与牛僧孺诋切时政,触宰相,李吉甫恶之,补洛阳尉。久流落不偶,去从藩府辟
署。入授监察御史、礼部员外郎。裴度伐蔡,引为彰义观察判官。蔡平,迁驾部
郎中,知制诰。穆宗即位,进中书舍人。时为华州刺史,父子同拜,世以
为宠。
长庆初,钱徽典贡举,宗闵托所亲于徽,而李德裕、李绅、元稹在翰林,有
宠于帝,共白徽纳干丐,取士不以实,宗闵坐贬剑州刺史。由是嫌忌显结,树党
相磨轧,凡四十年,摚鹬霾荒芙狻6砀次惺樯崛耍涔本伲《嘀浚
若唐冲、薛庠、袁都等,世谓之“玉笋”。宝历初,累进兵部侍郎,父丧解。太
和中,以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德裕自浙西召,欲以相,而宗闵中助多,
先得进,即引僧孺同秉政,相唱和,去异己者,德裕所善皆逐之。迁中书侍郎。
久之,德裕为相,与宗闵共当国。德裕入谢,文宗曰:“而知朝廷有朋党乎?”
德裕曰:“今中朝半为党人,虽后来者,趋利而靡,往往陷之。陛下能用中立无
私者,党与破矣。”帝曰:“众以杨虞卿、张元夫、萧澣为党魁。”德裕因请
皆出为刺史,帝然之。即以虞卿为常州,元夫为汝州,萧澣为郑州。宗闵曰:
“虞卿位给事中,州不容在元夫下。德裕居外久,其知党人不如臣之详。虞卿日
见宾客于第,世号行中书,故臣未尝与美官。”德裕质之曰:“给事中非美官云
何?”宗闵大沮,不得对。俄以同平章事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李训、郑注始用事,疾德裕,共訾短之。乃罢德裕,复召宗闵知政事,进封
襄武县侯,恣肆附托。会虞卿以京兆尹得罪,极言营解,帝怒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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