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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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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数大臣承圣问而已,它内朝臣偕入齐出,无所咨询。谏臣盈廷,忠言不闻,臣

实羞之。盖主恩疏而正路塞也。公卿大臣宜朝夕燕见,则君臣情接而治道得矣。

今宰臣四五人,或顷刻侍坐,鞠躬陨越,随旨上下,无能往来,此繇君太尊、臣

太卑故也。公卿列位,虽陟降清地,曾未奉优眷、承下问。虽陛下神圣如五帝,

犹宜周爰顾逮,惠以气色,使支体相成,君臣昭明。陛下求治于宰相,宰相求治

于臣等,进忠若趋利,论政若诉冤,此而不治,无有也。自古天子居危思安之心

同,而居安虑危之心则异,故不得皆为圣明也。”时又有衡山布衣赵知微,亦上

书指言帝倡优在侧,驰骋无度,内作色荒,外作禽荒。辞颇危切,帝诏宰相尉谢。

宰相因是贺天子纳谏,然不能用也。俄诏行劳西北边。还,迁侍御史,改礼部员

外郎、史馆脩撰。进吏部。会曹史李賨等鬻伪告,调官六十五员,赃千六百万以

上,虞卿发其奸,賨等系御史府。而虞卿亲吏尝受二百万,亡命,私奴受三十万,

虞卿缚奴送狱。三司严休复、高釴、韦景休杂推,賨等皆诛死。虞卿坐不检下

免官。

李宗闵、牛僧孺辅政,引为右司郎中、弘文馆学士。再迁给事中。虞卿佞柔,

善谐丽权幸,倚为奸利。岁举选者,皆走门下,署第注员,无不得所欲,升沈在

牙颊间。当时有苏景胤、张元夫,而虞卿兄弟汝士、汉公为人所奔向,故语曰:

“欲趋举场,问苏、张;苏、张犹可,三杨杀我。”宗闵待之尤厚,就党中为最

能唱和者,以口语轩轾事机,故时号“党魁”。

德裕之相,出为常州刺史。宗闵复入,以工部侍郎召,迁京兆尹。太和九年,

京师讹言郑注为帝治丹,剔小儿肝心用之。民相惊,扃护儿曹。帝不悦,注亦内

不安,而雅与虞卿有怨,即约李训奏言:“语出虞卿家,因京兆驺伍布都下。”

御史大夫李固言素嫉虞卿周比,因傅左端倪。帝大怒,下虞卿诏狱。于是诸子弟

自囚阙下称冤,虞卿得释,贬虔州司户参军,死。

子知退、知权、擅、堪、汉公,皆擢进士第,汉公最显。

汉公,字用乂。始辟兴元李绛幕府,绛死,不与其祸。迁累户部郎中、史馆

修撰,转司封郎中。坐虞卿,下除舒州刺史,徙湖、亳、苏三州。擢桂管、浙东

观察使。繇户部侍郎拜荆南节度使,召为工部尚书。或劾汉公治荆南有贪赃,降

秘书监。稍迁国子祭酒。

宣宗擢为同州刺史。于是,给事中郑裔绰、郑公舆共奏汉公冒猥无廉概,不

可处近辅,三还制书。帝它日凡门下论执驳正未尝却。汉公素结左右,有奥助。

至是,帝惑不从,制卒行。会寒食宴近臣,帝自击球为乐,巡劳从臣,见裔绰等

曰:“省中议无不从,唯汉公事为有党。”裔绰独对:“同州,太宗兴王地。陛

下为人子孙当精择守长付之,汉公既以墨败,陛下容可举剧部私贪人?”帝恚见

颜间。翌日,斥裔绰为商州刺史。汉公自同州更宣武、天平两节度使,卒。子筹、

范,仕亦显。

汝士,字慕巢。中进士第,又擢宏辞。牛李待之善,引为中书舍人。开成初,

繇兵部侍郎为东川节度使。时嗣复镇西川,乃族昆弟,对拥旄节,世荣其门。终

刑部尚书。

子知温、知至,悉以进士第入官。知温终荆南节使。知至为宰相刘瞻所善,

以比部郎中知制诰。瞻得罪,亦贬琼州司马,擢累户部侍郎。

杨氏自汝士后,贵赫为冠族。所居静恭里,兄弟并列门戟。咸通后,在台省

方镇率十余人。

张宿者,本寒人,自名诸生。宪宗为广陵王时,因张茂宗荐尉,得出入邸中,

诞谲敢言。及监抚,自布衣授左拾遗,交通权幸,四方赂遗满门。数召对,不能

慎密,坐漏禁中语,贬郴丞十余年。

累迁比部员外郎。宰相李逢吉数言其狡谲不可信,白为濠州刺史,宿上疏自

言,留不遣。帝欲以为谏议大夫,逢吉曰:“谏议职要重,当待贤者。宿细人,

不可使污是官。陛下必用之,请先去臣乃可。”帝不悦。后逢吉罢,诏权知谏议

大夫,宰相崔群、王涯同请曰:“谏议大夫,前世或自山林、擢行伍任之者,然

皆道义卓异于时。今宿望轻,若待以不次,未足以宠,适以累之也。”请授他官,

不听,使中人宣授焉。宿怨执政不与己,乃日肆谗甚,与皇甫镈相附离,多中伤

正人君子。元和末,持节至淄青,李师道愿割地遣子入侍。既而悔,复遣宿往,

暴卒于道,赠秘书监。

熊望者,字原师,擢进士第。性险躁,以辩说游公卿间。刘栖楚为京兆尹,

树权势,望日出入门下,为刺取事机,阴佐计画。敬宗喜为歌诗,议置东头学士,

以备燕狎。栖楚荐望,未及用,帝崩。文宗立,韦处厚秉政,诏望因缘险薄,营

密职,图亵幸,讠雚沸众议,贬漳州司户参军。

柏耆者,有纵横学。父良器,为时威名将。耆志健而望高,急于立名。是时,

王承宗以常山叛,朝廷厌兵,耆杖策诣淮西行营谒裴度,且言愿得天子一节驰入

镇,可掉舌下之。度为言,乃以左拾遗往。既至,以大谊动承宗,至泣下。乃请

献二州,以二子入质。真擢耆左拾遗,由是声震一时。迁起居舍人。王承元徙义

成军,遣谏议大夫郑覃往慰成德军,赉缗钱百万。赉未至,举军哗议,穆宗遣耆

谕天子意,众乃信悦。转兵部郎中、谏议大夫。太和初,李同捷反,诏两河诸镇

出兵,久无功。乃授耆德州行营诸军计会使,与判官沈亚之谕旨。会横海节度使

李祐平德州,同捷穷,请降,祐使大将万洪代守沧州,同捷未出也,耆以三百骑

驰入沧,以事诛洪,与同捷朝京师。既行,谍言王廷凑欲以奇兵劫同捷,耆遂斩

其首以献。诸将嫉耆功,比奏攒诋,文宗不获已,贬耆循州司户参军、亚之南康

尉。宦人马国亮谮耆受同捷先所得王稷女及奴婢珍赀。初,祐闻耆杀洪,大惊,

疾遂剧。帝曰:“祐若死,是耆杀之。”至是,积前怒,诏长流爱州,赐死。

赞曰:诗人斥谮人最甚,投之豺虎、有北,不置也。如群、栖楚辈则然,肆

讦以示公,构党以植私,其言溃{若可听,卒而入于败乱也。孔子所谓“顺

非而泽”者欤,“利口覆邦家”者欤?耆掩众取功,自速其死,哀哉!

 卷一百七十六 列传第一百一

◎韩愈

韩愈,字退之,邓州南阳人。七世祖茂,有功于后魏,封安定王。父仲卿,

为武昌令,有美政,既去,县人刻石颂德。终秘书郎。愈生三岁而孤,随伯兄会

贬官岭表。会卒,嫂郑鞠之。愈自知读书,日记数千百言,比长,尽能通《六经》、

百家学。擢进士第。会董晋为宣武节度使,表署观察推官。晋卒,愈从丧出,不

四日,汴军乱,乃去。依武宁节度使张建封,建封辟府推官。操行坚正,鲠言无

所忌。调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史。上疏极论宫市,德宗怒,贬阳山令。有爱在民,

民生子多以其姓字之。改江陵法曹参军。元和初,权知国子博士,分司东都,三

岁为真。改都官员外郎,即拜河南令。迁职方员外郎。

华阴令柳涧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报而刺史罢。涧讽百姓遮索军顿役直,

后刺史恶之,按其狱,贬涧房州司马。愈过华,以为刺史阴相党,上疏治之。既

御史覆问,得涧赃,再贬封溪尉。愈坐是复为博士。既才高数黜,官又下迁,乃

作《进学解》以自谕曰: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召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

思,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畯良。占小善者率以录,

名一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

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

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

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烧膏油以继晷,常矻矻以穷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牴

排异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芒芒,独旁搜而远绍。停百

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沈浸浓郁,含英咀华。作

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浑浑亡涯。周《诰》商《盘》,佶屈聱牙。《春

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迨《庄》《骚》,

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

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具宜。先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

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

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

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

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闑

磺楔,各得其所,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

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余为

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唯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

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宗王,大伦以兴;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

吐词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

不由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

费俸钱,岁靡禀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

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

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无,计班资之崇庳,忘量己之所称,

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

苓也。”

执政览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转考功,知制诰,进中书舍人。

初,宪宗将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诸军按视。及还,且言贼可灭,与宰相

议不合。愈亦奏言:

淮西连年脩器械防守,金帛粮畜耗于给赏,执兵之卒四向侵掠,农夫织妇饷

于其后,得不偿费。比闻畜马皆上槽枥,此譬有十夫之力,自朝抵夕,跳跃叫呼,

势不支久,必自委顿。当其已衰,三尺童子可制其命。况以三州残弊困剧之余而

当天下全力,其败可立而待也,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夫兵不多不足

以取胜,必胜之师利在速战,兵多而战不速则所费必广。疆场之上,日相攻劫,

近贼州县,赋役百端,小遇水旱,百姓愁苦。方此时,人人异议以惑陛下,陛下

持之不坚,半涂而罢,伤威损费,为弊必深。所要先决于心,详度本末,事至不

惑,乃可图功。

又言:“诸道兵羁旅单弱不足用,而界贼州县,百姓习战斗,知贼深浅,若

募以内军,教不三月,一切可用。”又欲“四道置兵,道率三万,畜力伺利,一

日俱纵,则蔡首尾不救,可以责功”。执政不喜。会有人诋愈在江陵时为裴均所

厚,均子锷素无状,愈为文章,字命锷谤语嚣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

相节度彰义军,宣慰淮西,奏愈行军司马。愈请乘遽先入汴,说韩弘使叶力。元

济平,迁刑部侍郎。

宪宗遣使者往凤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呗,至

为夷法,灼体肤,委珍贝,腾沓系路。愈闻恶之,乃上表曰: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始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黄帝在位百年,

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岁;帝喾在

位七十年,年百五岁;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在位及禹年皆百岁。

此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其后,汤亦年百岁,汤孙太

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书史不言其寿,推其年数,盖不减百岁。周

文王年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至中国,非因

事佛而致然也。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

长。宋、齐、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

前后三舍身施佛,宗庙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后为侯景所逼,饿死

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禅,则议除之。当时君臣识见不远,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

宜,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

英武,数千百年以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

别立寺观。臣当时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令盛也!

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又令诸寺递加供养。臣虽至

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丰年之乐,徇人之心,为京

都士庶设诡异之观、戏玩之具耳。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

易惑难晓,苟见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信向;百

姓微贱,于佛岂合更惜身命?”以至灼顶燔指,十百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

转相仿效,唯恐后时,老幼奔波,弃其生业。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

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

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

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

容而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贰于众也。

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岂宜以入宫禁?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古之诸侯吊于其国,必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

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君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

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前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

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

临,臣不怨悔。

表入,帝大怒,持示宰相,将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讦牾,罪之诚

宜。然非内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以来谏争。”帝曰:“愈言我奉佛太

过,犹可容;至谓东汉奉佛以后,天子感夭促,言何乖剌邪?愈,人臣,狂妄敢

尔,固不可赦!”于是中外骇惧,虽戚里诸贵,亦为愈言,乃贬潮州刺史。

既至潮,以表哀谢曰:

臣以狂妄戆愚,不识礼度,陈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万死莫塞。陛

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谓言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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