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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散文精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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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报刊上也渐渐出现了一些理论词汇,例如一个署名王强的人写道:
余秋雨放弃了最起码的学术理性,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情绪化生物。
他的“文化散文”,从内容到形式,都是对现代学术的一种嘲弄是学术文化的一次倒退。
这无疑是对现代理性的反动。
区区几篇散文,何至于此?
还有更过火的。有一位先生在报刊上说,他曾写文章批评过我对深圳文化的发言,而我则写信给他倾诉难言苦衷,于是他干脆把我的“双重人格”揭露出来曝曝光。——这个设计要花些脑子,但设计者忘记了社会人心的急剧变化。即便这一切全是真的,今天的广大读者才不在乎哪座城市的不同文化观点呢,他们注意的只有一点:人家私信中的“难言苦衷”,怎么能够拿到报纸上公布?
就在这时,在自贡的魏明伦先生给我打来长途电话,用浓重的四川口音朗读了一家刊物上的批判文章:“余秋雨既然能在传媒间红起来,那么也能让他在传媒间毁掉……”,读到这里,魏明伦先生突然中止,说:“下面还有更难听的呢,不读了,不读了。”
接到这个电话不久,全国各省书市间就出现了大批盗版本《山居笔记》。
这个盗版本印制精致,全部精装,纸张、版式都十分考究,封面图像采用台湾版,又用电脑作了仔细修整,大标题下特别注明“文化苦旅续篇”,装帧方式也近似《文化苦旅》,连很多读书界的朋友也误认为是正版。不难看出,这是一批颇有文化素养的人筹划的。
不仅有出版社的标号,而且还有条型码。标号用的是“内蒙古文化出版社”,注明该社地址不在呼和浩特,而在海拉尔市,这是唯一使朋友们稍感疑惑的地方。很快证明,这个出版社的标号和条型码都是盗用的。
但是,盗版集团的强大毋庸置疑,因为才短短几天,全国各省的书市上都出现了这本书,与我有通信关系和没有通信关系的读者纷纷来信,有表示祝贺的,有质询为什么到如此边远的出版社去出书的,有抱怨错别字多的,每天一大叠,家里的电话也响个不停。我在中国地图上一一划圈,遗漏的地方已经不多。盗版本上注明出版日期是今年五月,惊奇的是,我很快收到了西藏拉萨宇拓路寰亚贸易公司陈雪涛先生写于5月23日的信,他也买到了这本《山居笔记》!陈先生我不认识,他说他“站在世界第三极上”向我表示祝贺,而我则佩服盗版集团怎么如此迅捷地攀上了世界第三极。
这个盗版本故意在版权页上写明印数仅五千册,但上海市公安局文保处的两位稽查在上海文庙的一个书摊老板那里一次就查获了二千七百多册,这还不算几天来已经大量销出的部分。一个书摊就这么多,全市会有多少?全国呢?这是一个难于推算的数字。
盗版本标价二十元,但公安局文保处的稽查事先以一般读者的身份买了两册,每本是三十元。
这个书摊老板被传唤到了公安局,据他交代,书是从北京发来的,北京的发书人告诉他“如果余秋雨来查问,给他一笔像样的钱就可以了。”这口气与几年来我不断接到的深夜电话前后呼应。再问北京发书人的身份,果然很有背景,与文化传媒界关系密切。
上海市公安局文保处的两位负责人找到了我,他们大惑不解的是:“这么一本严肃的谈文化的书,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用三十元的黑市价去购买?”
我说:“按照惯例,这是被批判的书才享有的价码,人家早就策划的。”
原以为人家的策略是“贬值倾销”,到头来一看,要贬值的只是人,而不是书价。
中国读者好奇,想看看“一个情绪化动物”究竟如何造成了“学术文化的一次倒退”,想看看在九十年代后期仍被判为“反动”的文章究竟是什么样的,因此愿意掏钱了。当然我也不否认其中很多购书者是出于对我的信任。
应该承认那些深夜给我打电话的人取得了不小的经济成功,我也领略了他们无所不能的力量。难怪他们在电话中的声音总是那么缓慢而浑厚,很有磁性。
得知实情的朋友都责怪我:“那么多正规出版社都在抢,你为什么拖了那么多年不答应?”
我说:“这就是我的悲哀。原来只有一个念头,怕读者买重复的篇目,现在倒好,全让盗版集团去闹腾了,读者更吃亏。”
四、搏斗的印痕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这些天,来自全国各地指证《山居笔记》错别字的信件越来越多,我为了防止读者继续上当,请求《新民晚报》的记者俞亮鑫先生发布一条消息,希望读者不要去买这个盗版本。但据公安局文保处的先生说,这样做至多使上海书摊的老板们暂时把那些盗版本藏匿几天而已。
唯一的办法是快速出一个正本。复旦大学的陈思和教授也这样劝我,而我仍然在担心部分篇目与《秋雨散文》重复的问题。万般无奈中打电话给《收获》杂志的副主编李小林女士,李小林说:“《山居笔记》是设在我们杂志的一个专栏,我们正好与文汇出版社在编一套《收获文库》,这书原来就要收在里边的。”她又说:“浙江文艺出版社选编《秋雨散文》时这个专栏还只连载了一部分,至今大陆读者还没有见到过《山居笔记》全貌,由我们出一个正本理所当然。”
《收获》当然有编印自己专栏的权利,让《山居笔记》回归自己的出生地,我没有理由不同意。而且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其他遏制盗版本的办法。请我的读者们原谅,这本书里有你们也许已经读过的一些篇目,但盗贼当前,只能如此办理了。眼前这本书如果还有一点保存价值,那就是它在二十世纪末尾留下了一个中国文人与盗贼们搏斗的印痕。
文化,从大概念上说起来是那么神圣庄严,但当它落到实处,往往是一夜夜欲哭无泪的叹息。
38、老屋窗口
一
前年冬天,母亲告诉我,家乡的老屋无论如何必须卖掉了。全家兄弟姐妹中,我是最反对卖屋的一个,为着一种说不表的理由。而母亲的理由却说得无可辩驳:“几十年没人住,再不卖就要坍了。你对老屋有情分,索性这次就去住几天吧,给它告个别。”
我家老屋是一栋两层的楼房,不知是祖父还是曾祖父盖的。在贫瘠的山村中,它像一座城堡矗立著,十分显眼。全村几乎都姓余,既有余氏祖堂也有余氏祠堂,但是最能代表余氏家族荣耀的,是这座楼。这次我家这么多兄弟姐妹一起回去,每人都可以宽宽敞敞地住一间。我住的是我出生和长大的那一间,在楼上,母亲昨天就雇人打扫得一尘不染。
人的记忆真是奇特。好几十年过去了,这间屋子的一切细枝末节竟然都还贮积在脑海的最底层,一见面全都翻腾出来,连每一缕木纹、每一块污斑都严丝密缝地对应上了。我痴痴地环视一周,又伸出双手沿壁抚摸过去,就像抚摩著自己的肌体,自己的灵魂。
终于,我摸到了窗台。这是我的眼睛,我最初就在这儿开始打量世界。母亲怜惜地看着成日扒在窗口的儿子,下决心卸去沉重的窗板,换上两推拉玻璃。玻璃是托人从县城买来的,路上打碎了两次,装的时候又碎了一次,到第四次才装上。从此,这间屋子和我的眼睛一起明亮。窗外是茅舍、田野,不远处便是连绵的群山。于是,童年的岁月便是无穷无尽的对山的遐想。跨山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常见农夫挑著柴担在那里蠕动。山那边是什么呢?是集市?是大海?是庙舍?上戏台?是神仙和鬼怪的所在?我到今天还没有到山那边去过,我不会去,去了就会破碎了整整一个童年。我只是记住了山脊的每一个起伏,如果让我闭上眼睛随意画一条曲线,画出的很可能是这条山脊起伏线。这对我,是生命的第一曲线。
二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早。天很冷,乡间没有电灯,四周安静得怪异,只能睡。一床刚刚缝好的新棉被是从同村族亲那里借来的,已经晒了一天太阳,我一头钻进新棉花和阳光的香气里,几乎熔化了。或许会做一个童年的梦吧?可是什么梦也没有,一觉睡去,直到明亮的光逼得我把眼睛睁开。
怎么会这么明亮呢?我眯缝着眼睛向窗外看去,兜眼竟是一排银亮的雪岭,昨天晚上下了一夜大雪,下在我无梦的沉睡中,下在岁月的沟壑间,下得如此充分,如此透彻。一个陡起的记忆猛地闯入脑海。也是躺在被窝里,两眼直直地看着银亮的雪岭。母亲催我起床上学,我推说冷,多赖一会儿。母亲无奈,陪著我看窗外。“诺,你看!”她突然用手指了一下。
顺着母亲的手看去,雪岭顶上,晃动着一个红点。一天一地都是一片洁白,这个红点便分外耀眼。这是河英,我的同班同学,她住在山那头,翻山上学来了。那年我才6岁,她比我大10岁,同上著小学二年级。她头上扎著一方长长的红头巾,那是学校的老师给她的。这么一个女孩子一大清早就要翻过雪山来上学,家长和老师都不放心,后来有一位女教师出了主意,叫她扎上这块方头巾。女教师说:“只要你翻过山顶,我就可以凭着红头巾找到你,盯着你看,你摔跤了我就上来帮你。”河英的母亲说:“这主意好,上山时归我看。”
于是,这个河英上一趟学好气派,刚刚在那头山坡摆脱妈妈的目光,便投入这头山坡老师的注视。每个冬天的清晨,她就化作雪岭上的一个红点,在两位女性的呵护下,像朝 一样,逶逶迤迤走向学校,走向书本。
这件事,远近几年山村都知道,因此每天注视这个红点的人,远不止两位女性。我母亲就每天期待著这个红点,作为催我起床的理由。这红点,已成了我们学校上课的预备铃声。只要河英一爬上山顶,山这边有孩子的家庭就忙碌开了。
三
女孩到十五六岁,在当时的山乡已是应该结婚的年龄。早在一年前,家里已为河英准备了婚礼。举行婚礼的前一天,新娘子找不到了,两天后,在我们教室的窗口,躲躲闪闪地伸出了一个漂亮姑娘蓬头散发的脸。她怎么也不肯离开,要女教师收下她干杂活。女教师走过来,一手抚着她的肩头,一手轻轻地捋起她的头发……刹时,两双同样明净的眼睛静静相对。女教师眼波一闪,说声“跟我走”,拉起她的手走向办公室。
我在《牌坊》一文中已有记述,我们的小学设在一座废弃的尼姑庵里。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美貌教师,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逃婚的嫌疑。她们都不姓余,但点名的时候,她们一般都只叫我们的名字,把姓省略了,因为全班学生绝大多数都一个姓。只有坐在我旁边的米根是例外,姓陈,他家是从外地迁来的。
那天河英从办公室出来,她和几个女教师的眼圈都是红红的。当天傍晚放学后,女教师们锁了校门,一个不剩地领著河英翻过山去,去与她的父母亲商量。第二天,河英就坐进了我们教室,成了班级里第二不姓余的人。
这件事何以办得这样爽利,直到我长大后还要经常疑惑。新娘子逃婚在山村可是一件大事,如果已成事实,家长势必还要承担“赖婚”的责任。哪部校旱、戏曲一写到这样的事不是渲染得天翻地覆、险象还生?河英的父母怎么会自己的女儿如此干脆地斩断前姻来上学呢?我想,根本原因在于几位女教师的奇异出现。
山村的农民一辈子也难得见到一个读书人,更无法想象一个能识文断字的女人。我母亲因抗日战争从上海逃难到乡下,被乡里人发现竟能坐在家里看一本本线装书和洋装书,还能帮他们代写书信、查核契约,视为奇事。好多年了,母亲出门还会有很多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吓得母亲只好成天躲在“城堡”里。这天晚上,这么多女教师一起来到山那边的何英家,一定把她父母震慑了。这些完全来自另一世界的雅洁女子,柔声细气地说著他们根本反驳不了的陌生言词。她们居然说,把河英交给她们,过不了几年也能变得像她们这样!父母亲只知抹凳煮茶,频频点头,完全乱了方寸,最后,燃起火把,把女教师们送过了山岭。
那天夜里,与河英父母一起送女教师过山的乡亲很多,连原本该是河英的“婆家”也在,长长的火把阵接成了一条火龙。
只有举行盛大的庙会,才会出现这种景象。
四
河英是我们学校的第一个女生。她进校后,陆续又有一些女孩进来,教室里满满的,很像一个班级了。
女教师常常到县城去,观摩正观小学的教学,顺便向县里申请一点经费。她们每次回来,总要在学校里搞点花样,后来,竟然开起了学生运动会。
当然没有运动衣,教师要求学生都穿短裤和汗衫来参加。那几天,家家孩子都在缠逼自己的母亲缝制土布短裤衫。这也变成了一种事先舆论,等到开运动会的那一天,小操场的短围墙外面早已挤满了观看的乡亲。
学生们排队出来了,最引人注目的是河英。她已是一个大姑娘,运动衫裤是她自己照著画报上女运动员的照片缝制的,深蓝色的土布衣衫裁得很窄,绷得很紧,身材一下子显得更加颀长,线条流畅而柔韧。我记得她走出操场前几次在女教师跟前忸怩退缩,不断抻拉著自己的短裤,像要把它拉长。最后,几个女教师一把将她推出了门外。门外,立即卷起乡亲们的一片叫,怪叫过后一片嘁嚓,嘁嚓过后一片寂静。河英终于把头昂起,开始跨栏、滚翻、投篮。这一天,整个运动会的中心是她,其他稚气未脱的孩子的跳跳蹦蹦,都引不起太多的注意。河英背后,站著一排女教师,她们都穿著县城买来的长袖运动衣,脖子上挂著哨子,满脸鼓励,满脸笑容;再背后,是尼姑庵斑剥的门庭。这里,重叠著三度景深。
这次运动会的后果是灾难性的。从此,经常可以听到妇女这样骂女儿:“你去浪吧,与河英一样!”好几个女孩子退学了,男孩子也经不起家长的再三叮嘱,不再与河英一起玩,一起走路。村里一位近似于族长的老人还找到了女教师,希望将河英退学,说余氏家族很难看得惯这样的学生。我母亲听说这事后,怔怔地出了半天神,最后要我去邀请河英来家里玩。那次河英来玩了之后,母亲特意牵著我的手,笑吟吟地把她送到村口。村民们都惊讶极了,因为母亲平日送客,历来只送到大门。
这以后,河英对我像亲弟弟一样。我本来就与我的邻座陈米根要好,于是三个人老在一起玩,放学后一起到我家做作业,坐在玻璃窗前,由我母亲辅导。母亲笑著对我说:“你们姓余的可不能这么霸道,这儿四个人就四个姓!”
五
今天,我躺在被窝里,透过玻璃窗死死盯著远处的雪岭,总想在那里找到什么。好久好久,什么也没有,没有红点,也没有褐点和灰点。
起床后,我与母亲谈起河英,母亲也还记得她,说:“可以找米根打听一下,听说他开了一爿小店。”
陈米根这位几十年前的好朋友本来就是要拜访的,那天上午,我踏雪找到了他的小店,就在小学隔壁。两人第一眼就互相认出来了,他极其热情,寒暄过一阵后,从一个木箱里拿出两块芝麻饼塞在我手里,又沏出一杯茶来放在柜台上。店堂里没有椅子,我们就站著说话。他突然笑得有点奇怪,凑上嘴来说:“还是告诉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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