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河图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余秋雨散文精选-第4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你了吧,最后也瞒不住,这次买你家房子的正是我的儿子。我不出面,是怕伯母在价格上为难。说来见笑,我那时到你家温习功课,就看中了你家的房子。伯母也真是,几十年前就按上了玻璃窗!还说装了四次?”

这个话题谈下去对我实在有点艰难,我只好客气地打断他,打听河英的下落。他说:“亏得你还记得她。山里女人,就那个样子了,成天干粗活,又生了一大堆孩子,孩子结婚后与儿媳妇们合不来,分开过。成了老太婆了,我前年进山看到她,连我的名字也忘了。”

就这样,三言两语,就把童年时代最要好的两个朋友都交割清了。

离开小店,才走几步就看到了我们的校门。放寒假了,校园里阒寂无人,我独个儿绕围墙走了一圈便匆匆离开。回家告诉母亲,我明天就想回去了。母亲忧伤地说:“你这一回去,再也不会来了。没房了,从此余家这一脉的后代真要浪迹天涯了。”



第二天一早,我依然躺在被窝里凝视著雪岭。那个消失的红点,突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抽象,却又那么震撼人心。难道,这红点竟是倏忽而逝的哈雷慧星?

迷迷糊糊地,心中浮现出一位早就浪迹天涯的余姓诗人写哈雷慧星的几句诗。

永远奔驰在轮回的悲剧,一路扬着朝圣的长旗……

39、书海茫茫

像真的海一样,我们既赞美它,又害怕它。远远地看,大海澄碧湛蓝,云蒸霞蔚,但一旦跳入其间,你立即成为芥末,沉浮于汹涌混沌之中。如何泅得出来?到图书馆、书店走走,到街头的报刊亭看看,每次都感到纸页文字对生命的一种威逼。几年前还在热心地讨论“读书有没有禁区”的问题,我是主张对文化人不应有禁区的,但现在却出现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无奈:必须自设禁区,否则将是时间的泻漏、生命的破碎,从一生的孜孜不倦走向一生的无所作为。

在一个文化不发达的国家,被樱孩过的白纸黑字曾经是令人仰望的符咒,因此,读书很可能成为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不管什么时候,在写字桌前坐下,扭亮台灯,翻开书本,似乎都在营造斯文,逼近神圣。这种误会,制造了无以数计抛掷生命的游戏,而自己和旁人还十分安慰。为此,一些真正把书读通了的人总是反对“开卷有益”的说法,主张由学者们给社会开出一些大大小小的书目,以防在阅读领域里价值系统的迷乱。我赞成这种做法,但这种做法带有常规启蒙性质,主要适合正在求学的年轻人。对于中年人来说,生命已经自立,阅读也就成了自身与阅读对象的一种“能量交换”,选择的重任主要是靠自己来完成了。因此,自设禁区,其实是成熟的表现。

感觉极好的文章少读,感觉不对的文章不读,这是我的基本原则。

感觉极好,为什么要少读呢?因为感觉极好是很不容易的事,一旦找到,就要细细体会,反复咀嚼,不容自我干扰。这就像我看电影,突然遇上一部好片,看完后绝对不会紧接着看另外一部,而会一个人走在江边,走在小路,沉湎很久。我即便知道其他几部片子并不比这一部差,也舍不得一块儿奢侈地吞噬。交朋友也是这样,天下值得交往的好人多得很,岂能都成为往来熟络的密友?推心置腹的有几个,也就够了。到处拍肩膀搂脖子,累死累活,结果一个也没有深交,一个也对不起。阅读和交友差不多,贪心不得。

感觉不对的文章不读,这一点听起来不难理解,事实上不易做到,因为我们在阅读时常常处于一种失落自我的被动态势,很少打开感觉选择的雷达。其实,即便是公认的世界名著,年轻时老师都是说必须读只能遵循,到了中年发觉与自己的感觉系统不对位就有权利拒读。人家好端端一本书,你也是好端端一个人,没有缘分就应该轻松地擦肩而过,如果明明别扭还要使劲儿缠在一起难受半天,多不好。

我所说的“感觉不对”,主要是指一些让我们感到某种不舒服的文章,或者做作,或者伪饰,或者炫耀,或者老滑,或者跋扈,或者酸涩,或者嫉妒,那就更要避开。如果我们误会它们了,我们也没有时间和兴趣去解除误会。避开了,误会也就不成其为误会。也许我们会出于某种传统的责任感对这种文章予以批评,但这种责任感往往是以否定多元合理为前提的。人有多种活法,活着的文明等级也不相同,住在五层楼上的人完全不必去批评三层楼的低下,何况你是否在五层楼还缺少科学论证。也有极少数文章让我们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邪恶和阴毒,才读几句就像吃了一个苍蝇,最好的办法也是赶快推开。

有些朋友不理解:雪白的纸,乌黑的字,怎么能印出一篇篇这样的文字来呢?这是一种好心肠的痛苦,但不客气地说,这种痛苦产生于文化禁锢下的习惯和文化暖房里的梦幻。生活格局的开放,书报市场的开拓,使各色社会情绪有了宣泄的机会和常葫,从总体看来不是坏事。例如嫉妒,既然有一批人成功了,难道那些暂时末成功的人连嫉妒一下都不可以?雨果说,一片树叶受到阳光照耀,它的背面一定是阴影,阳光越亮,阴影越深。树叶尚且如此,何况是人。白纸黑字不会只反射阳光,它们也传导阴影。把阳光和阴影加在一起,才是一个立体的社会。因此,不仅要允许嫉妒,也要允许做作,允许伪饰,允许炫耀,允许老滑,允许跋扈,允许酸涩,当然,也要允许你的不舒服,允许你的不理睬。从事事关注、事事难容,转变为关注不多、容忍很多,这应该是我们社会观众的一大进步。

以文字犯案,当不在容忍之列。但是我仍然要说,不要在文字官司上过于敏感。几百年的你争我斗,几十年的匕首投枪,使我们报刊上的有些文章保留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剑拔弩张、刁酸促狭,这是一笔沉重的历史旧帐,不幸让这样几个作者肩负着,是很值得同情的。他们缺少法律常识,缺少人格概念,从来没有把人间的名誉当一回事,与他们打官司,自己也要回到人生的启蒙期,真是何苦来着。他们的日子一般都过得不宽裕,因为根据经验,人的生态和心态是互为因果的,一打官司,他们就要赔偿大笔的名誉损失费,从人道主义的立场看,又于心何忍?前不久我在东南亚的一些城市间独个儿漫游,遇到一位相知多年的佛学界朋友,问他这些年在干些什么,他居然说一直在打一桩名誉官司,我听他介绍了案情,觉得他遇到的事情在我们这里只能说是一种谁也不会在意的家常便饭,对他如此认真深感困惑,就笑着请教:“佛家讲究宽容,你这样打官司与佛教理义有抵触吗?”他回答,“如果我不去制限他们,他们还会继续伤害众生,因此我这一拳出去十分慈悲!”我似乎有所憬悟,但回来一想,又觉得这毕竟与整体环境有关。整体环境还很不卫生,你就没法对落在身上的尘埃过于认真。有一个卫生的念头就好,慢慢来,别着急。

在这中间,唯一需要花点口舌对付一下的,是报刊间那些指名道姓,又完全捏造了事实的文章。因为捏造的事实比大声的漫骂更能迷惑人心,人们如果相信了那种捏造,那么,被捏造而又没有辩诬的人也应该承担社会责任。但是,话虽这么说,真正辩起来却十分气闷,我的原则仍然是能不理尽量不理。这些年来本人由于不慎发表了一些文化随笔,有人说好话,干扰了几位先生的视听,于是逐渐有一些与我的名字牵在一起的“事实”刊载于几种报刊,起初以为有一个恶人与我同名同姓,后来搞清是在说我,刚想辩解说绝无此事,新的“事实”又刊布出来。正烦恼,突然想起,海外一些年轻的演员刚刚成名总会遇到类似的境况,他们几乎不辩,依然笑眯眯地演着唱着,我比他们年长,为何连他们也不如?这种想法解救了我,几年来未辩一言,到后来对那些文章读也不读,结果像没事儿一样存活至今。当然我的躲避也有底线,简单说来,如果别人受到诬陷而我知道真相,我不会躲避;如果事涉公共道义,我也不会躲避;躲避的只是自己的事。倒也不是大公无私,是因为自己的事怎么辩都是窝囊,我没有权利让我的朋友、学生、读者一起分担这份窝囊,窝囊比受伤更让人痛心。

总而言之,书海茫茫,字潮滚滚,纸页喧嚣,墨色迷蒙,这是市场化、多元化的现代文化景观,我们企盼了多年的,不要企盼来了却手足无措,抱怨不迭。解除过度的防范敏感,降低高昂的争辩意识,减少无谓的笔墨官司,让眼睛习惯杂色,让耳朵习惯异音,不太习惯就少看不听,即便习惯了,由于时间和精力的原因也可以少看少听。一切自己作主,看一点悦目的,吸几口新鲜的,尝几味可口的,稍感不适就轻步离去,我没有义务必须接收我不想接收的一切,哪怕有人直呼姓名在门口喊阵也关窗拉帘,闭目养神,顺手打开柴可夫斯基或瞎子阿炳。人们都说身处现代社会必须学得敏锐和迅捷,我却主张加一份木讷和迟钝。人生几何?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比较正经的年代,赶快省下精神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哪里还有时间陪着陌生人胡乱折腾?门外的风,天边的云,一阵去了一阵来,当不得认真,哪怕这些风这些云是白纸黑字组成的,也是一样。

文化是社会的一种定力,文化人不可自己乱了方寸。

40、洞庭一角



中国文化中极其夺目的一个部位可称之为“贬官文化”。随之而来,许多文化遗迹也就是贬官行迹。贬官失了宠,摔了跤,孤零零的,悲剧意识也就爬上了心头;贬到了外头,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只好与山水亲热。这一来,文章有了,诗词也有了,而且往往写得不坏。过了一个时候,或过了一个朝代,事过境迁,连朝迁也觉得此人不错,恢复名誉。于是,人品和文品双全,传之史册,诵之后人。他们亲热过的山水亭阁,也便成了遗迹。地因人传,人因地传,两相帮亲,俱着声名。

例子太多了。这次去洞庭湖,一见岳阳楼,心头便想:又是它了。一零四六年,范仲淹倡导变革被贬,恰逢另一位贬在岳阳的朋友滕子京重修岳阳楼罢,要他写一篇楼记,他便借楼写湖,凭湖抒怀,写出了那篇著名的《岳阳楼记》。直到今天,大多数游客都是先从这篇文章中知道有这么一个楼的。文章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已成为一般中国人都能随口吐出的熟语。

不知哪年哪月,此景此楼,已被这篇文章重新构建。文章开头曾称颂此楼“北通巫峡,南极潇湘”于是,人们在楼的南北两方各立一个门坊,上刻这两句话。进得楼内,巨幅木刻中堂,即是这篇文章,书法厚重畅丽,洒以绿粉,古色古香。其他后人题咏,心思全围着这篇文章。

这也算是个有趣的奇事:先是景观被写入文章,再是文章化作了景观。借之现代用语,或许可说,是文化和自然的互相生成吧。在这里,中国文学的力量倒显得特别强大。

范仲淹确实是文章好手,他用与洞庭湖波涛差不多的节奏,把写景的文势张扬得滚滚滔滔。游人仰头读完《岳阳楼记》的中堂,转过身来,眼前就会翻卷出两层浪涛,耳边的轰鸣也更加响亮。范仲淹趁势突进,猛地递出一句先忧后乐的哲言,让人们在气势的卷带中完全吞纳。

于是,浩淼的洞庭湖,一下子成了文人骚客胸襟的替身。人们对着它,想人生,思荣辱,知使命,游历一次,便是一次修身养性。

胸襟大了,洞庭湖小了。



但是,洞庭湖没有这般小。

范仲淹从洞庭湖讲到了天下,还小吗?比之心胸狭隘的文人学子,他的气概确也令人惊叹,但他所说的天下,毕竟只是他胸中的天下。

大一统的天下,再大也是小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于是,忧耶乐耶,也是丹墀金銮的有限度延伸,大不到哪里去,在这里,儒家的天下意识,比之于中国文化本来具有的宇宙,逼仄得多了。

而洞庭湖,则是一个小小的宇宙。

你看,正这么想着怩,范仲淹身后就闪出了吕洞宾。岳阳楼旁侧,躲着一座三醉亭,说是这位吕仙人老来这儿,弄弄鹤,喝喝酒,可惜人们都不认识他,他便写下一首诗在岳阳楼上: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他是唐人,题诗当然比范仲淹早。但范文一出,把他的行迹掩盖了,后人不平,另建三醉亭,祭祀这位道家始祖。若把范文、吕诗放在一起读,直是有点“秀才遇到兵”的味道,端庄与顽泼,执着与旷达,悲壮与滑稽,格格不入。但是,对着这么大个洞庭湖,难道就许范仲淹的朗声悲抒,就不许吕洞宾的仙风道骨?中国文化,本不是一种音符。

吕洞宾的青蛇、酒气、纵笑,把一个洞庭湖搅得神神乎乎。至少,想着他,后人就会跳出范仲淹,去捉摸这个奇怪的湖。一个游人写下一幅著名的长联,现也镌于楼中:

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史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沧然泪下。

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岩疆。潴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他就把一个洞庭湖的复杂性、神秘性、难解性,写出来了。眼界宏阔,意象纷杂,简直有现代派的意韵。



那么,就下洞庭湖看看吧。我登船前去君山岛。

这天奇热。也许洞庭湖的夏天就是这样热。没有风,连波光都是灼人烫眼的。记起了古人名句:“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楼”,这个“蒸”字,我只当俗字解。

丹纳认为气候对文化有决定性的影响,我以前很是不信。但到盛暑和严冬,又倾向于信。范仲淹写《岳阳楼记》是九月十五日,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秋空明净,可让他想想天下;秋风萧瑟,又吹起了他心底的几丝悲壮。即使不看文后日期,我也能约略推知,这是秋天的辞章。要是他也像今天的日子来呢?衣冠尽卸,赤膊裸裎,挥汗不迭,气喘吁吁,那篇文章会连影子也没有。范仲淹设想过阴雨霏霏的洞庭湖和春和景明的洞庭湖,但那也只是秋天的设想。洞庭湖气候变化的幅度大着呢,它是一个脾性强悍的活体,仅仅一种裁断哪能框范祝狐?

推而广之,中国也是这样。一个深不见底的海,顶着变幻莫测的天象。我最不耐烦的,是对中国文化的几句简单概括。哪怕是它最堂皇的一脉,拿来统摄全盘总是霸道,总会把它丰富的生命节律抹煞。那些委屈了的部位也常常以牙还牙,举着自己的旗幡向大一统的霸座进发。其实,谁都是涉小的。无数涉小的组合,才成伟大的气象。

终于到了君山。这个小岛,树木葱笼,景致不差。尤其是文化遗迹之多,令人咋舌。它显然没有经过后人的精心设计,突出哪一个主体遗迹。只觉得它们南辕北辙而平安共居,三教九流而和睦相邻。是历史,是空间,是日夜的洪波,是洞庭的晚风,把它们堆涌到了一起。

挡门是一个封山石刻,那是秦始皇的遗留。说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巡游到洞庭,恰遇湖上狂波,甚是恼火,于是摆出第一代封建帝王的雄威,下令封山。他是封建大一流的最早肇始者,气魄宏伟,决心要让洞庭湖也成为一个驯服的臣民。

但是,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