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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情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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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罄霞遥o离得二十多里。管园的与我相好,我已对他说明,是我嫁女儿。在赫家面前,祇说江老爷爱静,同夫人小姐在园中避暑,就在此嫁娶。”众人听了大喜,连忙料理去了。
袁空又隔了两日,果然将妻子女儿移在园中住下。自己又来分派主张行礼,真是有银钱做事,顷刻而成。众帮闲在公子面前撺掇礼物,必要从厚,公子又不惜银钱,祇要好看。果然聘礼千金,彩缎百端,花红羊酒糕果之类,真是件件齐整。因是路远,先一日下船,连夜而行。众帮闲俱在船中饮酒作乐。将到天明,远远一只小船摇来,到了大船边,却是袁空。连忙上了大船,进舱对众家人们说道:“幸而我先去说声如今江老爷不在家中,已同夫人小姐,俱在云门山园中避暑静养。你们如今祇往前面小河进去,我先去报他们知道。”又如飞去了。
袁空到了园中,久已准备了许多酒席,又雇了许多乡人伺候。不一时,一只大座船,吹吹打打,拢近岸来。赫家家人将这些礼物搬进厅堂,袁空叫这些乡人逐件搬了进去,与穆氏收拾。袁空就对赫家家人说道:“老太师爷微抱小恙,不便出来看聘了。”于是大吹大擂,管待众帮闲及赫家家人,十分丰盛,俱吃得尽欢。袁空又叫乡人在内搬出许多回聘,交与来人,然后上船而去。正是:
野花强窃麝兰香,村女乔施美女装。
虽然两般同一样,其中祇觉有商量。
赫公子等家人回来,看见许多回聘,满心快活,眼巴巴祇等与小姐做亲不题。
却说袁爱姐见父母搬入园中,忽又是许多人服侍起来,又忽见人家送进许多礼物,俱是赤金白银,钗环首饰,又有黄豆大的粗珠子,心中甚是贪爱。又见母亲手忙足乱的收藏,正不知是何缘故。忙了一日,到了夜间,袁空关好了房门,方悄悄对女儿爱姐说道:“今日我为父的费了无限心机,方将你配了天下第一个富豪公子。”遂将始末缘由,细细告知女儿。又说道:“你如今须学些大人家的规模,明日嫁去,不可被他看轻,是你一生的受用。况且这公子,是女色上极重的,你祇是样样顺他、奉承他,等他欢喜了,然后慢慢要他伏小。那时就晓得是假的,他也变不过脸来了。如今有了这些缎匹金银,你要做的,祇管趁心做去。”
这爱姐忽听见将他配了赫公子,今日这些礼物,都是他的,就喜得眉欢眼笑起来。便去开箱倒笼,将这些从来不曾看见过的绫罗缎匹,首饰金银,细细看。想道:“这颜色要做甚么衣服,那金子要打造甚时样首饰。”盘算了一夜,何曾合眼。过了一两日,袁空果然将些银两分散与众帮闻,各人俱感激他。
袁空见日子已近,就去叫了几个裁缝,连夜做衣,又去打些首饰,就讨了四个丫鬟,又托人置办了许多嫁妆,一应完备。不知不觉早又是八月初二。赫公子叫众帮闲到江家来娶亲。众帮闲带领仆从,并娶亲人役,又到了云门山花园门首。一时间流星火炮,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穆氏已将爱姐开面修眉,打扮起来,一时间就好看了许多。袁空与穆氏又传授了许多秘诀。四个丫鬟簇拥出堂前,上了大轿,又扶入船中。袁空随众帮闲,上了小船而来。
到了初三黄昏左侧,尚未到赫家河下,赫公子早领了乐人侯相,在那里吹打,放火炮,闹轰轰迎接。袁空忙先去对公子说知:“江太师爷喜静不耐繁杂,故此不来送嫁。改日过门相见,一应事情,俱托我料理。如今新人已到,请公子迎接。”赫公子忙叫乐人傧相,俱到大船边,迎请新人上轿。竟抬到厅前,再三喝礼,轿中请出新人,新郎新妇同着拜了天地,又拜见了夫人,又行完了许多的礼数,然后双双拥入洞房,揭去盖头。
赫公子见江小姐打扮得花一团、锦一簇,忙在灯下偷看。见小姐虽无秀媚可餐,却丰肥壮实,大有福相。暗想道:“宰相女儿自然不同。”便满心欢喜,同饮过合卺之厄,就连忙遣开侍妾,亲自与小姐脱衣除喜。爱姐也正在可受之年,祇略做些娇羞,便不十分推辞,任凭公子搂抱登床。公子是个惯家,按摩中窍,而爱姐惊惊喜喜婉转娇啼,默然承受。赫公子见小姐若不能容,也就轻怜爱惜,乐事一完,两人怡然而寝。
正是:
看明妓女名先贱,认做私窠品便低。
今日娶来台鼎女,自然娇美与山齐。
到了次日,新郎新妇拜庙,又拜了夫人。许多亲戚庆贺,终日请人吃酒。公子日在酒色之乡,那里来管小姐有才无才。这袁爱姐又得了父母心传,将公子拿倒,言听计从,无不顺从。外面有甚女家的礼数,袁空自去一一料理。及至赫公子问着江家些事情,又有众帮闲插科打浑,弥缝过去了,故此月余并无破绽看出。哀空暗想道:“我女儿今既与他做了贴肉夫妻,再过些时,就有差池,也不怕了。
忽一日,赫公子在家坐久,要出去打猎散心取乐,早分付家人准备马匹。公子上马,家人们俱架鹰牵犬,一齐出门。祇有两个帮闲晓得公子出猎,也跟了来。一行人众,祇拣有鸟兽出入的所在,便一路搜寻。
一日到了余姚地方,有一座四明山,赫公子见这山高树木稠密,就叫家人排下围场,大家搜寻野兽。忽见跳出一个青獐,公子连忙拈弓搭箭,早射中了。那獐负箭往对山乱跑,公子不舍,将马一夹,随后赶来。赶了四五里,那獐不知往那里走去。公子独自一人,赶寻不见,却远远见一个大寺门前,站着一簇许多人。公子疑惑是众人捉了他的獐子在内,遂纵马赶来。忽见一个小沙弥走过,因问道:“前面围着这许多人,莫非捉到正是我的獐么?”那小沙弥一时见问,摸不着头路,又听得不十分清白,因模模糊糊答应道:“这太师老爷正姓江。”
赫公子忽听见说是江太师,心下吃了一惊,遂连忙要将马兜住。争奈那马走急了,一时收不住,早跑到寺前。已看见一个白须老者,同着几个戴东坡巾的朋友,坐在那里看山水、说闲话,忙勒转马来。再问人时,方知果是他的丈人。因暗想道:“我既马跑到此,这些打围的行径,一定被他看见。他还要笑我新郎不在房中与他小姐作乐,却在此深山中寻野食。但我如今若是不去见他,他又在那里看见了﹔若是要去见他,又是不曾过门的新女婿。今又这般打扮,怎好相见?”因在马上踌躇了半晌,忽又想道:“丑媳妇免不得要见公婆,岂有做亲月余的新女婿,不见丈人之理?今又在此相遇,不去相见,岂不被他笑我是不知礼仪之人?转要怪我了。”
遂下了马,将马系在一株树上,把衣服一抖,连忙趋步走到江阁老面前,深深一揖道:“小婿偶猎山中,不知岳父大人在此,有失趋避,望岳父大人恕罪。”江章正同着人观望山色,忽见这个人走到面前,如此称呼,心中不胜惊怪道:“我与你非亲非故,素无一面,你莫非认错了?”赫公子道:“浙中宰相王侯能有几个,焉有差错?小婿既蒙岳父不弃,结为姻眷,令爱蕊珠小姐,久已百两迎归,洞房花烛,今经弥月,正欲偕令爱小姐归宁,少申感佩之私,不期今日草草在此相遇,殊觉不恭,还望岳父大人恕罪。”又深深一揖,低头拱立。江章听了大怒道:“我看你这个人,声音洪亮,头大面圆,衣裳有缝,行动有影,既非山精水怪,又不是丧心病狂,为何青天白日,捏造此无稽之谈,殊为可恼,又殊为可笑。”
赫公子听了着急道:“明明之事,怎说无稽?令爱蕊珠小姐,现娶在我家,久已恩若漆胶,情同鱼水。今日岳丈为何不认我小婿,莫非以我小婿打猎,行藏不甚美观,故装腔不认么?”江章听了,越发大怒道:“无端狂畜,怎敢戏辱朝廷大臣!我小女正金屋藏娇,岂肯轻事庸人,你怎敢诬言厮认,玷污清名?真乃无法无天,自寻死路之人也!”因挥众家人道:“可快快拿住这个游嘴光棍,送官究治!”众家人听见这人大言不惭,将小姐说得狼狼藉藉,尽皆怒目狰狞,欲要动手挥拳,祇碍着江章有休休容人之量,不曾开口,大家祇得忍耐。今见江章动怒叫拿,便一时十数个家人,一齐拥来,且不拿住,先用拳打脚踢,如雨点的打来。赫公子正打帐辨明,要江阁老相认,忽见管家赶来行凶,他便心中大怒道:“你这些该死的奴才,一个姑爷都不认了,我回去对小姐说了,着实处你们这些放肆大胆的奴才!”众人见骂,越发大怒,骂道:“你这该死的虾蟆,怎敢妄想天鹅肉吃!我家小姐,肯嫁你这个丑驴?”遂一齐打将上来。原来赫公子曾学习过拳棒,一时被打急了,便丢开架子,东西招架。赫公子虽然会打,争奈独自一人,打退这个,那个又来。江家人见他手脚来得,一发攥住不放。
公子发怒,大嚷大骂,道:“我一个赫王侯公子,却被你奴才们凌辱!”众人听见,方知他是个有名的赫痴公子。众人手脚略慢了些,早被赫公子望着空处,一个飞脚,打倒了一个家人,便探身向外逃走。跑到马前,腾身上马,不顾性命的逃去了。江家人赶来,见他上马,追赶不及,祇得回来禀道:“原来这人被打急了,方说出是上虞县有名的赫痴公子。”江章听了含怒道:“原来就是这个小畜生!”因想道:“前日托莫知府求亲,我已回了,怎他今日如此狂妄?”再将他方纔这些说话,细细想去,又说得有枝有叶。心中想道:“我女孩儿好端端坐在家中,受这畜生在外轻薄造言,殊为可恨!此中必有奇怪不明之事,他方敢如此。”因叫过两个家人来分付道:“你可到赫家左近,细细打听了回我。”两家人领命去了。
你道江章为何在此,原来这四明山乃第九洞天,山峰有二百八十二处,内中有芙蓉等峰,皆四面玲珑,供人游玩。故江章同三四老友来此,今日被赫公子一番吵闹,便无兴赏玩。连夜回家,告知夫人小姐,大家以为笑谈不题。
却说赫家家人在山中打了许多野兽,便撤了围网,祇不见了公子。有人看见说道:“公子射中了青獐,自己赶过山坡去了。”众家人便一齐寻来。纔转过山坡,却见公子飞马而来。众家人歇着等侯。不一时马到面前,公子在马上大叫道:“快些回去,快些回去!”众家人忙将公子一看,却见公子披头散发,浑身衣服扯碎,众家人见了大惊,齐上前问道:“公子同甚么人惹气,弄得这般嘴脸回来?”连忙将马头笼住,扶公子下马,忙将带来的衣帽脱换。众家人又问,公子祇叫:“抉些回去,了不得,到家去细说。”众家人俱不知为甚缘故,祇得望原路而回。
两个帮闲一路再三细问,方知公子遇着了江阁老,认做丈人,被江阁老喝令家人凌辱,便吓得哑口无言,不敢再问。就担着一团干系,晓得这件事决裂,又不好私自逃走,祇得同着公子一路回家。公子一到家中,怒气吽吽,竟往小姐房中直走。爱姐见公子进房,连忙笑脸相迎道:“公子回来了?”赫公子怒气填胸,睁着两眼直视道:“你可是江蕊珠小姐么?你父亲不认我做女婿,说你是假的,将我百般凌辱。你今日是真是假,快还我一个明白,好同你去对证!”说罢怒发如雷。
爱姐听了,方晓得事情已破,今日事到其间,祇得要将父母的心诀行了。遂连忙说道:“公子差了,我父亲姓袁,你是袁家的女婿,怎么认在江家名下做女婿起来?你自己错了,受人凌辱,怎么回来拿我出气?”赫公子听了大惊道:“我娶的是江阁老的蕊珠小姐,你怎么姓袁?你且说你的父亲端的叫甚名字!”爱姐道:“我父亲终日在你家走动,难道公子不认得?”公子听了,越发大惊道:“我家何曾有你父亲往来?不说明,我要气死也!”
爱姐笑道:“我父亲就是袁空。是你千求万求,央人说合,我父亲方应允,将我嫁了你。为何今日好端端走来寻事?”公子听见说是袁空的女儿,就急得暴跳如雷,不胜大怒。骂道:“袁空该死的奴才,你是我奴颜婢膝门下的走狗,怎敢将你这贱人,假充了江蕊珠,来骗我千金聘物?我一个王侯公子,怎与你这贱人做夫妻,气死我也!我如今祇打死了你这贱人,还消不得我这口恶气!”便不由分说,赶上前,一把揪住衣服,动手就打。爱姐连忙用手架住,不慌不忙的笑说道:“公子还看往日夫妻情分,不可动粗,伤了恩爱。”公子大怒骂道:“贼泼贱!我一个王侯公子,怎肯被你玷辱?”说罢又是一拳打来,爱姐又拦住了,又笑说道:“公子不可如此,我虽然贫贱,是你娶我来的,不是我无耻勾引搭识,私进你门。况且花烛成亲,拜堂见婆,亲朋庆贺,一瓜一葛,同偕到老的夫妻,你还该忍耐三分。”
赫公子那里听他说话,祇叫打死他,连忙又是一拳打来,又被爱姐接住道:“一个人身总是父母怀胎生长,无分好丑。况且丑妇家中宝,你看我比江小姐差了那一件儿?我今五官俱足,眉目皆全,虽无窈窕轻盈,却也有红有白。况江小姐是深闺娇养,未必如我知疼着热,公子万不可任性欺人。从来说赶人不可赶上,我与你既做了被窝中恩爱夫妻,就论不得孰贵孰贱,谁弱谁强。你今不把我看承,无情无义,我已让过你三拳,公子若不改念,我也祇得要犯分了。”公子听罢,越发大怒,骂道:“你这贱人,敢打我么?气死我也!”又是兜心一拳打来,早被爱姐一把接住,往下一揿,下面又将小脚一勾,公子不曾防备,早一跤跌在地板上。祇因这一跌,有分教:骂出思情,打成相识。不幻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欲则不刚假狐媚明制登徒 狭难回避借虎势暗倾西子
词云:
探香有鼻,寻芳有眼,方不将花错认。若教默默与昏昏,鲜不堕锦裀于溷。触他抱恨,忤他生忿,一隙谗言轻进。霎时急雨猛风吹,早狼藉落红成阵。
〈鹊桥仙〉
话说爱姐与公子厮闹,因一脚将公子勾倒,就趁势骑在公子身上,按住不放,也不打他,竟伏压着不放。公子被他压着,祇是叹气。你道这赫公子是积年在外跑马射箭、弄拳扯腿之人,前日被江家人围住打他,尚被他打了出来,怎今日被爱姐一个女人,竟轻轻跌倒,就容他骑在身上,不能施展?大凡人着了真气恼,则力被气夺,就不能为我而用。今赫公子受了无数恶气,又听见说出是袁空的女儿,一时气昏,手足俱已气软,口里虽然嚷骂行凶,又见爱姐说出夫妻恩爱,就不比得与他人性命相搏了,竟随手跌倒。又被爱姐将兰麝香暗暗把裙裤都熏透,赫公子伏在爱姐身子底下,早一阵阵触到鼻中来,引得满体酥麻,到觉得有趣,好看起来,故让他压着,竟闭目昏迷,寂然不动了。你道爱姐这个贱法,是那个教的?就是父亲袁空,晓得后来毕竟夫妻吵闹,故教了他做个降龙伏虎的护身符。爱姐身子长大,祇压得公子动也动不得。
房中几个丫鬟忽见公子与主母吵闹,也祇说是取笑,不期后来认真,上手交拳,在地上并迭做一块,又不敢上前劝解。一时慌了手脚,连忙跑进去告知赫夫人,道:“公子在房中如此如此。”赫夫人听了大惊,连忙带了许多侍妾仆妇,齐到公子房中,见他二人滚在地下,抱紧不放。爱姐看见夫人走来,连忙大哭道:“婆婆夫人,快来救我。”夫人连忙上前说道:“你们小男小妇,做亲得几时,怎就如此无理起来,孩儿还不放手!”公子忽见母亲走到面前,便连忙放手,推开立起。爱姐得放,扯着赫夫人崩天倒地的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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