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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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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道掌道御史范忠没有寒暄,只还礼道:“奉天子诏,捉拿你去都察院,请罢!”
捉拿!?李佑大吃一惊,斗殴这点小事也要进牢子?难道不是只去都察院过堂问话就行了吗?他对住天牢没有心理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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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八十七章 惊天内幕?
过年坐牢终归有些晦气,李佑忍不住抗议道:“我有御赐金书铁券!如何能坐牢受辱!”
“虽然就金书铁券可以免罪,但是那也得暂押受审,等先定了罪名才好免罪。”范掌道解释道。至于定不了罪名的,就不必拿金书铁券出来了。
没奈何,李佑在都察院官差的簇拥下,随着两个来“捉拿”他的范、董两个掌道御史出了自家大门。
他这一两年的官职,从江都县到提督五城御史多是仪从甚众的官职,对于公差前拥后呼的场面习以为常,可是和今天显然有区别的。
又见两位御史老兄施施然各自上轿,李佑习惯性的也要上轿,却发现并无第三顶轿子准备给他。
轿窗的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董掌道的脸,笑容可掬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李贤弟还是走着罢。”
让我步行过去?这算什么犯官待遇?李佑的想道。所幸都察院与自家都在皇城之西,距离不甚远,便继续在公差的簇拥下,向都察院而去。
捉拿李佑的诏书是清早从宫中传出来的。到了都察院周折一番,再到两掌道御史登李家门,此时已经将近午时,街上渐渐地有不少行人了,更别说附近有城隍庙会。
那些行人看到这支醒目的队伍出现在年末的街上,与喜气热闹的年节氛围极其不搭调,无不站在道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住在附近的都是官员。在外奔走办事的行人无论是家奴清客还是亲属好友,或许还有图方便的微服官员,都比普通民众见识多几分。当即有人认出了被押送的李佑,讶然失声道:“此乃大树御史李探花乎?何故系于小吏之手?”
名人的八卦总是招人眼球,有好奇者与走在外围的公差稍加打听,便得知李大人因为得罪了阉宦,被天子下诏捉拿审问。闻言无不唏嘘感慨,顺便骂几句这世道忠良就是要倒霉!
李佑目不斜视的低头前行,心里还在纠结。这大过年的进监牢实在太晦气了。此时耳朵中忽然听到街边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号,长久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立刻自行发作。不必怀疑,绝世高手都是意在剑先、招随意动、随心所欲、信手为之的。
他下意识的、不假思索的、毫不犹豫的高高抬起头。明亮的眼神远眺苍穹,仿佛比阴霾中的阳光更炽热,与此同时,苍白仍不失英俊的脸庞现出几丝轻蔑不屑的淡淡微笑,不知是要嘲讽谁。
瞬间迷倒了一片出门逛城隍庙庙会的少女少妇,不愧是嫁人当嫁李探花啊
妇女之友李探花又酝酿片刻情绪,慨然而歌道:“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好!”人群中纷纷高声叫好。有满腔敬意行注目礼的,有远远对着揖拜的。也有一直尾随相送到都察院的。
以口头形式从街头巷尾流传开的诗词,绝对不能太复杂了,越简单明了越好罢…什么场合抄什么诗词、经验已经极其丰富的李佑想道。
两掌道御史坐在轿中,闻诗而苦笑,如此言简意赅又激烈热血的绝句。不愧是只有李佑才能做出的诗啊。在满朝文武中,除了他真没人能写出这般句子,而且这首绝句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不能用。
原因很简单,不负少年头里的“少年”两字,就足以让九成九的朝廷官员掩面而去。只有李佑二十出头。自称少年倒也过得去…
三里多的路程总是要走完的,在众人瞩目下李大官人被押解进了都察院。穿过仪门,入眼又是一番景象。
此时没有外出办差的御史有数十人,无论与李佑是否有仇隙,皆从各自公房走了出来,顶着寒风自发列在甬道两旁,对李大官人夹道相迎,并整齐划一的抬手行礼。仿佛这被带到都察院的不是受审人犯,而是载誉归来的英雄人物。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切尽在不言中,李佑直接被带到大堂里。
堂上两张公案并列摆放,显然是因为有两个主审的缘故。随着两位掌道御史就坐,这次两道会审便正式开始。
主审两人中,河南道掌道御史范忠资格较老,先开了口,“堂下之人,据闻你在惜薪司右司副黄庸办差时,对他横暴殴打。可有其事?”
李佑回道:“确有此事。”
见他对于殴打中官的事情毫不否认,两位主审暗暗点头。这才是敢作敢当,此时若虚文矫饰、推诿抵赖,未免就落了下乘。
范忠又问道:“你可有辩词?”此时大堂内从主审到书吏、差役,无不伸长了耳朵,静待李佑的陈词。
都察院中的人,都知道李佑口舌功夫十分出众,称赞为妙笔生花、黑白颠倒也不为过,不知今日又要为自己怎么开脱了。
在众人的等待中,李佑却沉默半晌,皱眉不语,好似有什么为难之处。这叫众人颇为奇怪,李佑向来十分敏捷的,今日怎的为何迟钝起来?
“唉!”李佑长长的叹息一声,“我痛殴中官,无话可说,任凭朝廷治罪!”
两主审惊愕的彼此对视,在他们的认知里,李佑应该慷慨激昂的指斥中官祸国殃民,说不定还捎带着把天子圈进去。
就算在事实上,据他们所知,李佑此次完全也有本钱如此说,并不理亏。却不知为何,这李佑牢牢在舆论上占据优势高地的时候突然哑了火,半个字也不解释,放着冤屈也不管,只痛痛快快认了罪。
两主审考虑过后,一致认定这绝对不像是李佑的作风,李佑此人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一分的委屈他也能喊出十分的冤枉,怎么会忍气吞声的认罪?
难道他懒得折腾,想动用金书铁券免罪?但谁都看得出来,如今只是天子一时气愤才下诏捉拿李佑,他完全可以想别的法子脱罪,远远不到走投无路时候,所以将金书铁券用在这次是极大的浪费!他那金书铁券只免罪一次,用一次就要被收回了。
范忠是因为归德长公主的关系对李佑较为友善,但另一个主审董若水与李佑才是许阁老一脉的真正同党中人,连忙暗示道:“你当真无话可说?如另有内情尽可陈述,本官定然与你斟酌着奏报朝廷。”
李佑又是一声长叹,“虽问心无愧却无话可说,还是请君恩处置罢!”
大堂中好奇心过剩的人已经有如百抓挠心了,恨不能撬开李佑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正在想什么。瞧他的模样,这里面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能把李佑这般强硬人物的嘴巴牢牢封住,宁可自行领罪,这内幕该有多惊人?
两主审也想到了这点,再次对视,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将李佑的原话如实上奏。
若是牵涉到大人物,上面自然会有动作。如果真有什么捅破天的大内幕,他们问得多了不见得就好。
却说李佑被押送时,都察院友人故意招摇过市,又放任他吟诗颂词,结果闹得一路皆知。所经之处,不是官员住宅区就是去庙会的路,故而消息在官员中传的飞快。
李佑御用门官张三奉命前往十王府归德长公主府邸,投了帖子后,很快便有长公主身边的管家婆王彦女出来问话。
张三便将自家老爷的事简单说了说,又说自家老爷担心宫中小人作祟,请求长公主派人去帮着看守李家。
王彦女将话带了进去,那归德长公主听到李佑的所作所为,当即凤颜大怒!她倒不担心李佑的安危,却为李佑的不知好歹而恼。
这情夫之前口口声声说要为彻底斗倒段知恩造势,自己便放纵了他一次。后来听说他搞了两天银号,又跑去西城外卖煤去了,还创造出个“青天煤”的招牌。
虽叫她莫名其妙的,但也没有大碍。只道是情夫习惯成自然的刷声望并为东山再起做准备,赔钱什么的无所谓。
如果说到此还好,但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暴躁鲁莽的殴打中官?就算彼此敌对,斗争的法子千千万,也没有这般故意落人把柄的做法!
这还是聪明机敏、滑不留手的李佑?自从辞官后,他的智商一直在下降,难道还没有跌到谷底吗?
就算有先皇遗诏当做终极武器,就算朝野声望刷到满值,但还是要必须考虑到天子的心情!李佑对人心十分洞彻,怎么在天子问题上,一次又一次的犯糊涂!
就算能强迫天子让步,即便能逼得天子亲手处死身边太监向臣民谢罪,那又怎样?那能叫做胜利么?
拔掉了天子周围的刺,却又在天子心中种下了刺,其实这就是输了!谁造出这个结果,谁就是输家,天下至尊不同于任何人,没有人能真正、彻底的压制他心中的刺。
她这个长公主迟迟不亮出遗诏,很大原因就在于此,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李佑自称要造出让天子自行深思的情势,就可类比于疏导,结果就是这样一团糟?
若去奋力救他,肯定要连累自己!外朝大臣可以没顾忌,她却是有顾忌的!(未完待续)
五百八十八章 百闻不如一见
在都察院,审问散了,两位主审官挥退左右,拿着供状单独会谈。谈来谈去,也没谈出什么新花样。
他们两个今天真是做到了仁至义尽,力助那李佑造声势,给了他掀起反击的机会。然而到了临门一脚该**时,李佑自己却莫名的萎缩了,真是叫人不解得很。于今之计,也只能如实上奏了。
另一边李佑被差役引着向天牢行去。在门外经过司狱仔细盘点,越过狭窄到仅容一人之身的小门口,又穿过长长的封闭夹道,才得以进入高墙掩映下的监牢。
李佑在都察院坐过几天衙,并不陌生,没有像其他犯官那般拘谨惴惴。轻松自如的对那小小九品司狱说:“贵姓为武?给我找个暖和舒适的房间,我这身子弱的很,受不得苦啊。”
这司狱虽是新来的,但也长着眼睛,看到今日李佑进都察院的架势,就知道不能真当他人犯。
在都察院天牢里临时关押的多为官员,里面居住条件已经比别处监牢强上不知多少倍,李佑的要求不难办,武司狱满口答应。
随后将李佑带到一处栽种几颗青松的阳面小院,指着正堂道:“这里刚住过一位巡抚,一直收拾的很齐整,李大人就暂时在此委屈吧。”
莫非就是前凤阳巡抚杨抚台住过的地方?李佑谢了几句,左右打量院子。东厢房貌似是空无人住的,然后再看西厢房,却发现有人站在那屋子门口。颇为眼熟的样子。又仔细分辨过,李大官人居然认出了,他正是前右参政兼扬州知府罗星野…
李佑迅速转头对司狱大人正气凛然的说:“既然此间为二品大员所用,我不能无礼谮越!愿以身作则。遵纪守法,武大人还是给我换个稍差的地方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谨慎多疑的李佑可不敢与罗星野一个院落。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什么同归于尽的勾当。
这院子本来是关押扬州盐案三人组的地方,如今其他二人都已经放出去,唯独罗星野因为受到充军处置,需用差役人手押解他去。但眼下马上要过年,没人愿意出动,所以只能等到过完年后,才能将罗星野发配了。
“哈哈哈哈!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李贼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罗星野无聊之际,猛然看见把自己送进天牢的仇家也被押送进来,心里极其快意,不由得大叫出声。
可他的反应真是慢了无数步。此时李大官人和武司狱只留给了他背影,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在李佑被捕“下狱”的时候,阜成门外煤市里爆发了一场骚乱。
这日清晨,当许多人抱着希望继续来抢购煤炭,从四面八方来到泰盛煤铺外时,却发现不但煤铺大门紧闭,而且从掌柜到伙计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如果说时候尚早不开业还情有可原,那么店中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很奇怪了。
前来购煤之人在门外议论纷纷,猜测不定。忽的有个伙计模样的人出现在人前。并站在店铺门下,引起了人群的注意。当即有人问道:“小哥可是这里的伙计?”
韩宗沉痛的点点头道:“正是。”
“今天开业不开业了?”
韩宗面色悲戚的答道:“劳驾挂念,本店只怕不能在开了。昨日有宫中内监前来霸占本店煤炭,被东家严词拒绝,并与那太监起了冲突。如今店中掌柜与伙计都纷纷外出避难,我们东家也连夜回家安排后事去了。”
此言传开后。群情哗然。一部分无可奈何,摇头叹息离去,另一部分人却愤慨的议论不休,久久不愿走人。
韩宗突然又开口道:“险些忘了提,东家有言,本店煤场尚有存煤数万斤,不能白白便宜了阉宦和奸商,都赠与诸位。眼下其门大开,有缘人可自取之!”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此时恰好有惜薪司监工领着几十个打手赶到泰盛煤铺这里。
原来那惜薪司右司副黄公公虽然在宫中将李佑告了一状,但心里这口气总是咽不下,被殴打的耻辱感挥之不去。作为近年来唯一被外面人殴打成重伤的主管级太监,他这事在宫里已经被不对付的人传为笑柄了。
听说了李佑被下诏狱后,黄公公自觉大事已成,可以放开手脚了,便指令惜薪司手下去泰盛煤铺报复,一是打砸,二是抢煤。
惜薪司邓监工拍马心切,又加上打算揩油水。便亲自率领五十多人赶赴煤市。路上气势汹汹,行人纷纷躲避,叫他产生些小小得意。赶到时,恰好遇到韩宗宣布将现存煤炭免费赠与民众…
这惜薪司来也的也太凑巧了,与设定的剧本有些不一样啊,韩宗吃惊的看着混乱的现场,然后悄悄溜走了。反正老爷的吩咐就是出乱子,怎么乱不是乱?他本来的计划是想煽动抢不到煤的愤慨民众去抢旁边奸商煤铺的。
一个时辰后,一匹报信快马穿刺了西城街道,直抵皇城长安右门外,对着当值锦衣卫官高呼道:“报民变!”
京师地区的灾情、民变以及重大军情等消息,是可以这样直接报送御前的,当值的锦衣卫官接了文书,匆匆向宫城而去。
又是一刻钟后,这份紧急文书摆在了文华殿御案上。年前无事但又要做出御殿视政样子的天子正在偷偷看词话小说,也被从偏殿龙塌上叫了出来,阅览这份刚刚送到的文书。
乃是西城巡城御史奏报的,大意为:在阜成门外煤市,购煤民众与惜薪司内宦因为争夺泰盛煤铺存煤而斗殴,打死内宦六人。又有夹杂作乱者,两座煤铺遭遇洗劫。幸亏西城兵马司、巡捕营弹压得力,事态即将平息,现已抓捕数十人,请圣裁。
天子历练不多,还没养成宠辱不惊的心性,看过后心情大坏,便将段知恩召来问询。
段知恩胸有成竹的奏道:“陛下勿虑,这必是李佑之谋也!那李佑惯会制造事端操弄人心,并借势行阴私之事,往昔众人不能详察,时常反受其害。但陛下只要看透本性,便可不受其惑!”
“如何看透?”天子又问道。
段公公早就对李佑研究的很透彻,见天子垂询,迅速答道:“若以今次之事论之,李佑先用低价小利蛊惑民心,小民鄙俗贪利,必入彀中;其次蓄意制造与黄公公冲突之象,挑起纷争矛盾,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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