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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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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言路之弹劾一概不管,袁了凡所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
生,另起炉灶,重开世界。安知此两番之大败,非天之磨炼英雄,使弟大有长进
乎?谚云“吃一堑,长一智”,务须咬牙厉志,蓄其气而长其智,切不可恭然自馁
也。·
[前此廿一日书云:]
吾所过之处,千里萧条,民不聊生,当乱世处大位而为军民之司命者,殆人生
之不幸耳。弟信云英气为之一沮,若兄则不特气沮而已,直觉无处不疚心,无日不
惧祸也。·
致沅弟 同治六年三月初二日金陵
·当百端拂逆之时,又添至交龃龉之事,弟之心绪想益难堪,然
事已至此,亦只有逆来顺受之法,仍不外悔字诀硬字诀而已。
·闻左帅近日亦极谦慎,在汉口气象如何?
·申夫阅历极深,危难之际可与深谈。
沅弟左右:
接李少帅信,知春霆因弟复奏之片,言省三系与任逆接仗,霸军系与赖逆交
锋,大为不平,自奏伤疾举发,请开缺调理,又以书告少帅,谓弟自占地步。弟当
此百端拂逆之时,又添此至交龃龉之事,想心绪益觉难堪。然事已如此,亦只有逆
来顺受之法,仍不外悔字诀、硬字诀而已。
朱子尝言:悔字如春,万物蕴蓄初发;吉字如夏,万物茂盛已极;吝字如秋,
万物始落;凶字如冬,万物枯凋,又尝以元字配春,亨字配夏,利字配秋,贞字配
冬,兄意贞字即硬字诀也。弟当此艰危之际,若能以硬字法冬藏之德,以悔字启春
生之机,庶几可挽回一二乎?
闻左帅近日亦极谦慎,在汉口气象何如?弟曾闻其略否?申夫阅历极深,若遇
危难之际,与之深谈,渠尚能于恶风骇浪之中默识把舵之道,在司道中不可多得
也。·
致澄弟 同治六年三月初七日金陵
·沅弟急欲引退,余意必须忍辱负重,咬牙做去,待军务稍低
人言稍息,再谋奉身而退。作函动派,不知肯听否?
·凡高位、大名、重权,三者皆在忧危之中,祸咎之来,本难逆
料。然谁不贪财,不取巧,不沽名,不骄盈,四者究可弥缝一二。
澄弟左右:
沅弟治军甚不得手。二月十八之败,杏南、葆吾而外,营官殉难者五人,哨勇
死者更多。而春霆又与沅弟龃龉,运气一坏,万粤齐发。沅弟急欲引退,余意此时
名望大损,断无遽退之理;必须忍辱负重,咬牙做去,待军务稍转,人言稍息,再
谋奉身而退。作函劝流,不知弟肯听否?
处兹乱世,凡高位、大名、重权,三者皆在忧危之中。余已于三月六日入金陵
城,寸心惕惕,恒惧罹于大戾。弟来信劝我总宜遵旨办理,万不可自出主意,余必
依弟策而行,尽可放心。祸咎之来,本难逆料。然谁不贪财,不取巧,不沽名,不
骄盈,四者究可弥缝一二。·
致沅弟 同治六年三月十二日金陵
·余生平吃数大堑:壬辰学台责文理不通;庚戌上日讲疏画图甚
陋九卿无不冷笑;甲寅岳州靖港之败;乙卯被困南昌,官绅人人目笑
存之。吃此四堑,无地自容,故不敢自以为有本领。
·弟今吃堑,当力守悔字硬字两诀,以求挽回。安知大堑之后无
大伸之日?
沅弟左右:
春霆之郁抑不平,余日内诸事忙冗,尚未作信劝驾。向来于诸将有挟功而骄
者,从不肯十分低首恳求,亦硬字诀之一端。
余到金陵已六日,应酬纷繁,尚能勉强支持,惟畏祸之心刻刻不忘。弟信以咸
丰三年六月为余穷困之时,余生平吃数大堑,而癸丑六月不与焉。第一次壬辰年发
佾生,学台悬牌,责其文理之浅;第二度戌年上日讲疏内,画一图甚陋,九卿中无
人不冷笑而薄之;第三甲寅年岳州靖港败后,栖于高峰寺,为通省官绅所鄙夷;第
四己卯年九江败后,赧颜走入江西,又参抚臬,丙辰被困南昌,富绅人人目笑存
之。吃此四堑,无地自容,故近虽忝窃大名,而不敢自诩为有本领,不敢自以为
是。俯畏人言,仰畏天命,皆从磨炼后得来。
弟今所吃之堑,与余甲寅岳州靖港败后相等,虽难处各有不同,被人指摘称快
则一也。弟力守悔字硬字两诀,以求挽回。弟自任鄂抚,不名一钱,整顿吏治,外
间知之者甚多,并非全无公道。从此反求诸己,切实做去,安知大堑之后无大伸之
日耶?·
致澄弟 同治六年六月初六日金陵
·诸事棘手,焦灼之际,未尝不思遁入眼闭箱子之中,昂然甘
寝,万事不视,或比今日人世,差觉快乐。然时势所处,惟有做一日
和尚撞一口钟。
·哥老会匪,总以解散为是。湖南大乱,自须全数避乱远出;若
目前未乱,则吾一家不应轻去其乡也。
澄弟左右:
闻弟与内人白发颇多,吾发白者尚少,不及十分之一,惟齿落较多。精神亦尚
能支持下去,诸事棘手焦灼之际,未尝不思遁入眼闭箱子之中,昂然甘寝,万事不
视,或比今日人世,差觉快乐。乃焦灼愈甚,公事愈烦,而长夜快乐之期杳无音
信,且又晋阶端揆,责任愈重,指摘愈多。人以极品为荣,吾今实以为苦恼之境,
然时势所处,万不能置身事外,亦惟有做一日和尚撞一口钟而已。
哥老会匪吾意总以解散为是,顷已刊刻告示,于沿江到处张贴,并专人至湖南
发贴,兹寄一张与弟阅着。人多言湖南恐非乐土,必有劫数。湖南大乱,则星冈公
之子孙自须全数避乱远出,若目前未乱,则吾一家不应较去其乡也。
南岳碑文,得闲即作,吾所欠文债甚多,不知何日可偿也。此间雨已透足,夏
至插禾尚不为迟,但求此后晴露耳。·
致诸弟 同治十年三月初三日金陵
·沅弟移居长沙,住乡住城各有好处,一二年后仍望搬回廿四
都,无轻去桑梓之邦。
·吾乡显宦之家,世泽绵延者本少。自问服官三十馀年,愆咎丛
积,恐罚及于后裔。望兄弟互相切磋,以勤俭自持,以忠恕教子,庶
几不坠家声。
澄弟沅弟左右:
久未寄信,想弟望之殷殷。承寄腊肉等件,极多且佳,谢谢!
沅弟挈家移居长沙,不知即试馆分之公馆否?住乡住城,各有好处,各有坏
处。将来一二年后,仍望搬回廿四都,无轻去桑梓之邦为要。省城之湘乡昭忠祠索
余匾字,自当写就寄去。惟目光昏蒙,字比往年更劣,徒供人讪笑耳。澄弟目光亦
坏,申酉至卯刻直是废人,不知两目同病乎?一目独苦乎?沅弟亦近五十,追来目
光何如?牙齿有落者否?夜间能坐至四五更不倦否?能竟夜熟睡不醒否?刘同坡翁
恤典一事,即日当查明,行知湖南本籍。刘文恪公之后,至今尚有男丁若干?光景
尚不甚窘否?
吾乡显宦之家,世泽绵延者本少。吾兄弟兵叨爵赏,亦望后嗣子孙读书敦品,
略有成立,乃不负祖宗培植之德。吾自问服官三十馀年,无一毫德泽及人,且愈咎
丛积,恐罚及于后裔。老年痛自惩责,思盖前愆,望两弟于吾之过失,时寄箴言。
并望互相切磋,以勤俭自持,以忠恕教子,要令后辈洗净骄惰之气,各敦恭谨之
风,庶几不坠家声耳。·
致诸弟 同治十十月廿三日金陵
·养生六事:饭后千步;将睡洗脚;胸无恼怒;静坐有常;习射
有常;早吃白饭。
·为学四事:看阅生书;熟读旧书;习字宜有恒;作文宜苦
思。……盖阅历一生之言,望两弟常以此教城子侄。
·历年有菲仪寄家乡族戚。
澄沅两弟左右:
屡接弟信,并阅弟组织泽等谕帖,具悉一切。兄以八月十三出省,十月十五归
署。在外匆匆,未得常寄函与弟,深以为歉。小澄生子,岳松(崧字与岳字重复,
应写此松字)入学,是家中近日可庆之事。沅弟夫妇病而速痊,适朱氏侄女生子不
育而不甚忧闷,亦属可慰。
吾见家中后辈,体皆虚弱,读书不甚长进,曾以养生六事勖儿辈:一曰饭后千
步;一曰将睡洗脚;一曰胸无恼怒;一曰静坐有常时;一曰习射有常时(射足以习
威仪强筋力,子弟宜多习);一曰黎明吃白饭一碗不沾点菜。此皆闻诸老人,累试
毫无流弊者,今亦望家中诸侄试行之。
又曾以为学四事勖儿辈:一曰看生书宜求速,不多阅则太陋;一曰温旧书宜求
熟,不背诵则易忘;一曰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农,山之无木;一曰作文
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不能言,马之破不能行。四者缺一不可,盖阅历“生而
深知之深悔之者,今亦望家中诸侄力行之。
养生与力学,二者兼营并进,则志强而身亦不弱,或是家中振兴之象。两弟如
以为然,望常以此教诫子侄为要。
兄在外两月有馀,应酬极繁,眩晕疝气等症幸未复发,脚肿亦因穿洋袜而愈。
惟目蒙日甚,小便太数,衰老相逼,时势当然,无足异也。聂一峰信来言,其子须
明春乃来,又商及送女至粤成婚一层,余复信仍以招赘为定,但许迟至春间耳。
东台山为合邑之公地,众人属目,且距城太近,即系佳壤,余亦不愿求之,已
有信复树堂矣。菜叶、蛏(虫干) 、川笋、酱油均已领到,谢谢!阿兄尚未有一味之
甘分与老弟,而弟频致珍鲜,愧甚愧甚。川笋似不及少年乡味(并不及沅六年所
送),不知何故?《鸣原堂文》余竟志所选之为何篇,请弟将目录抄来,兄当选足
百篇,以践宿诺。祖父墓表,即日必寄去,请沅弟大笔一挥,但求如张石卿壁上所
悬之大楷屏(似沅七年所书)足矣,不必谦也。·
[又十一月初八日书云:]
历年有菲仪寄家乡族戚,今年亦稍为点缀。兹命彭芳四送去,乞弟即为分致。
毫末之情,知无补于各家之万一。
纪鸿拟以一子出嗣纪泽,余自十月半由苏沪归来,始闻其说,力赞成之。本月
拟即写约告祖,不作活动之语。中和公出嗣添梓坪,因活动而生讼端,不如李少荃
抚幼泉之子作呆笔耳。
筱荃至湖南查案,必于韫帅有碍。夔石既署抚篆,藩席另放吴公,则中台开
缺,已无疑义。韫帅和平明慎,不知同乡京僚,何以啧啧评贬?宦途信可畏哉!·
致诸弟 同治十年十一月十七日金陵
·(现存之最后一通与弟书)
·眼蒙日甚,无术挽回,近世亦无精于眼科者,不如不治为上
策。
·廿二日移居新衙门,屋多人少,殊觉空旷。
·宦途险峻,在官一日,即一日在风波之中,能妥帖登岸者,实
不易易。
澄弟沅弟左右:
初八日彭芳四回家送菲仪于亲族,付去一函,不知何日可到?日内此间平安,
余身体粗健,眩晕疝气诸症末发,脚肿因穿洋袜而消,幸未再发。推眼蒙日甚,无
术挽回,请医诊视,云两尺脉甚虚,然尚可以补救;惟目疾难治,近世亦无精于眼
科者,不如不治为上策。署中大小平安,镜初、健斋前往署中,近皆归去,竹林亦
即日告归。留此者惟陈松生、欧阳仲谐、刘康侯,本月廿二日移居新衙门,屋多人
少,殊觉空旷。
聂宅世兄尚无来江之信,渠中间有一函,商及送女至粤成婚,兄回信仍请送男
来江,故耽延一二月也。
接澄弟十月廿八日信及十一月初三与纪泽信,知刘、王二公急欲借洋饷六十
万。余前复情虽已允许,而仍多筹商为难之辞,不知韫帅接到后如何定计?新任上
海沈道月内必来敝处,当再与熟商之。湘省督销局入款分拨甘省淮军,留湘用者无
几,能还此巨款否?李筱帅查办之案已就绪否?韫帅无大处分否?宦途险峻,在官
一日,即一日在风波之中,能妥帖登岸者实不易易。如韫帅之和厚中正,以为可免
于险难,不谓人言藉藉,莫测所由,速至于此。
李申夫回籍后光景甚窘,今年托兄追索浙江运使任内养廉。杨石泉慨然许给三
千七百馀金,顷申夫报丁母忧,尚赖此项以营葬事,亦小可慰也。
八、九、十月日记,此次专人送去。霞、筠二公复信,请即妥寄。顺问近
好。
谕诸儿(37封)
谕纪泽 咸丰二年七月廿六日·太湖县小池驿
·母亲去世,发讣开用不可太滥。欠人帐目宜…一结清。
字谕纪泽儿:七月二十五日五正二刻,余行抵安徽太湖县之小池驿,惨闻吾母大
故。余德不修,无实学而有虚名,自知当有祸变,惧之久矣。不谓天不陨灭我身,
而反灾及我母,回思吾平日隐慝大罪不可胜数,一闻此信,无地自容。
小池驿去大江之滨尚有二百里,此两日内雇一小轿,仍走旱路,至湖北黄梅县
临江之处即行雇船,计由黄梅至武昌不过六七百里,由武昌至长沙不过千里,大约
八月中秋后可望到家。一出家辄十四年,吾母音容不可再见,痛极痛极!不孝之
罪,岂有稍减之处。
兹念京寓眷口尚多,还家甚难,特寄信到京,料理一切,开列于后:
一、我出京时将一切家事面托毛寄云年伯,均获慨许。此时遭此大变,尔往叩
求寄云年伯筹划一切,必能俯允。现在京寓并无银钱,分毫无出,家眷回南路费,
人口太多,计须四五百金,求寄云年伯张罗。此外同乡如黎樾乔、黄恕皆老伯,同
年如王静庵、袁午桥年伯,平目皆有肝胆,待我甚厚,或可求其凑办旅费。受人恩
情,当为将来报答之地,不可多求人也。袁漱六姻伯处,只可求其出力帮办一切,
不可令其张罗银钱,渠甚苦也。
一、京寓所欠之帐,惟西顺兴最多,此外如杨临川、王静安、李玉泉、王吉
云、陈仲鸾诸兄皆多年未偿。可求寄云年伯及黎黄玉袁诸君内择其尤相熟者,前往
为我展缓,我再有信致各处。外间若有奠金来者,我当概存寄云、午桥两处,有一
两即以一两还债,有一钱即以一钱还债。若并无分文,只得待我起复后再还。
一、家眷出京,行路最不易。樊城旱路既难,水路尤险,此外更无好路。不如
仍走王家营为妥,只有十八日旱路。到清江(即王家营也)时有郭雨三亲家在彼,
到池州江边有陈岱云亲家及树堂在彼,到汉口时,否当托人照料。江路虽险,沿途
有人照顾,或略好些。闻扬州有红船最稳,虽略贵亦可雇。尔母最怕坐车,或雇一
驮轿亦可。然驮轿最不好坐,尔母可先试之。如不能坐,则仍坐三套大车为妥(于
驮轿大车之外另雇一空轿车备用,不可装行李)。
一、开吊散讣不可太滥,除同年同乡门生外,惟门簿上有来往者散之,此外不
可敬一分,其单请庞省三先生定。此系无途费,不得已而为之,不可滥也;即不
滥,我已愧恨极矣。
一、外间亲友,不能不讣告寄信,然尤不可滥,大约不过二三十封,我到武昌
时当寄一单来,并寄信稿,此刻不可遽发信。
一、铺店帐目宜一一清楚,今年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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