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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中兴通俗演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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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数月不给衣粮,盛夏尤衣裘羯,三餐惟饮酪浆,皓、纵以马矢煨面食之。崔纵愤恨不能竭尽君命,忧积成疾,瘦削骨立,日渐弥留。皓扶持调理,忧形于色。纵曰:“生之有死,譬尤昼夜之必然,从古至今,固未尝有超然而独存者。人臣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今日正吾死之日也。但与兄将命北来,不得终事为憾焉。”皓泣曰:“倘兄有不讳,何以教我。”纵曰:“惟确持清节,勿背初心而已。”皓曰:“尊兄灵车而或留此或带回,请决一言。”纵泣曰:“故乡迢递,安能归葬。但得马革裹尸,掩埋浅土,题曰:‘朱行人崔纵之墓’,足矣。”言讫目微瞑。皓复呼曰:“崔兄更欲何言?”纵瞋目大声曰:“‘忠义’二字,尚其勉之!”遂卒。皓哭之尽哀,一遵治命措置丧事。乃以酪浆灌地,长吟一律以吊之云:沙漠间关契爱情,一朝痛念隔幽明。

君仇不与戴天地,交义自甘同死生。

吴水渺茫鸳侣拆,楚山迢递雁行轻。

尤荒持节全忠荩,竹帛流芳万古名。

后来洪皓得还,以崔纵遗表进见高宗,高宗诏赠封谥。

却说胡校报知斡离没:“行人崔纵已死冷山。”斡离没乃遣人遗之衣衾丧礼,仍命移洪皓在平阳驿闲住,以候大金皇帝圣旨。皓即将崔纵灵车而葬于冷山,浅土立碑以识之,遂与一行胡人到平阳驿。归数日,会中国杜时亮因致书于黏没喝,将回本朝,洪皓握手与语及崔纵物故之由,二人悲怆情切。皓曰:“归见天颜,为皓传奏,必得二圣消息,然后回也。”又谓即目斡离没、黏没喝大修战具,文书下各处会兵南侵,尤须持备。时亮一一领诺,辞了洪皓,连夜离燕京回杭州。入见高宗,复命讫,将洪皓所陈俱奏知。高宗听罢,始知崔纵尽节死于沙漠,不胜哀感。高宗问洪皓消息,时亮曰:“洪皓近日拘收平阳驿,以候金主发落。访知二圣驻驿尚在五国城,目下金兵欲大举出云中,乞陛下于险要去处调兵守把。”高宗闻金师将至,即以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守镇江,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太平、池州,仍召诸将议移驻跸之地。张竣辛企奏曰:“长沙郡阻山带河,城郭完固,陛下请自鄂、岳而下,直趋长沙,可以待金人也。”韩世忠曰:“国家已失河北、山东,若又弃江、淮,更有何地。”吕颐浩曰:“金人之谋,以陛下所至为边。而今当且战且避,奉陛下于万全之地。臣愿留常、润二州死守。”帝曰:“朕左右不可以无相,今与卿等同迁长沙,预备战守之计。”乃以杜充守建康,王王燮副之。帝与众百官移跸长沙,自是不复议防淮矣。

第二十二回 胡寅前后陈七策

起居郎胡寅上疏谏曰:“陛下以亲王介弟,受渊圣皇帝之命出师河北。二帝既迁,则当纠合义师,北向迎请,而乃亟居尊位,偷安岁月,略无捍御。及虏骑乘虚,匹马南渡,一向畏缩,惟务远逃,军民怀怨,恐非自全之计也。”因进七策:一曰罢和议而修战略。盖和之所以可讲者,两地用兵,势力相敌,利害相当是也,非强弱盛衰不相谋所能成也。而其议则出于耿南仲何也?渊圣皇帝在东宫,南仲为东宫官,归依右丞相李邦彦。邦彦时方被罢眷,又阴为他日之计。既而渊圣嗣极而邦彦为次相,金贼遽至城下,遂献和议。南仲因附邦彦,而沮种师道击贼之谋,于是覆邦之患,滋蔓而起。分朋植党,必欲自胜。主战伐者,李纲、种师道两人而已。机会一去,国论纷然。中原涂炭,至今益甚者,本缘南仲、王时、邦彦以报私恩不为国虑之所致。其朋徒附合,根株胶结,宁误赵氏,不负耿门之所为也。若以为强弱之势绝不相侔,纵使向前,万不能抗,则自古徒步奋臂,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之图者,彼何人哉!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原,罢绝和议,刻意讲武。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费。断而行之,坚确不变,庶几贪狄知我有含怒必斗之志,沙漠之驾或有还期。所谓乞和,必无可成之理也。

二曰置行台以区别缓急之务。既定议讲武,则有余庶常有日力不暇给者,当置行台以区别之。令百司庶将其必不可阙者,惟吏部、户部为急,诚使江、淮、两浙、湖北并依八路法慎择监司而付之,则吏部铨事,亦复城剩户部所以治天下财赋也,今四方供贡久不入于王府,往往为州郡以军兴便宜截用。经常一坏,未易复理。窃观行在支费,每月无虑八十万,惟以榷货盐利为穷之源耳。故臣谓宜置行宫,或建康,或南昌,或江陵,审择一处,以安太后六宫百司。以耆哲谙练大臣总台谏,守成法。从事郎吏而下不轻移易,量留兵将以为营卫,命户部计费调度以结之。陛下奉庙社之主,提兵按行,广治军旅,周旋彼此,不为宸居。至于馈饷之权,自宜专责宰相,而选委发运以佐行于下,如汉委萧何以关中,唐委刘晏以东南。经制得人,加以岁月,量入为出,何患无财。

三曰务实效而去虚文。夫治兵必精,命将必贤,政事必修,誓戡大憝不为退计者,乃孝弟之实也。遣使乞和,广损金币不耻卑辱冀幸万一者,为孝弟之虚文也。屈己致诚以求天下之士,博访策略,信而用之以期成功者,乃求贤之实也。未见贤若不克见,既见则不能由之,或因苟贱求进之人,遂乃例轻天下之士,姑为礼貌,外示美名者,为求贤之虚文也。听受忠鲠,不惮拂逆,非止面从,必将心改,苟利于国,即日行之者,乃纳谏之实也。和颜相善,泛受其说,合意则喜之,不合则置之,官爵所加,人不以劝,或内恶其切直,而用他事迁徙其人者,为纳谏之虚文也。将帅之才,智必能谋,勇必能战,亡必能守,忠必不欺,得是人而任之,然后待以恩,御以威,结以诚信,有功必赏,有罪必刑者,乃任将之实也。庸奴下材,本无智勇,见敌辄溃,无异于贼,与之亲厚,等威不立,赐予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听其妄诞张大之语,望其朴实用命之功者,为任将之虚文也。简汰其疲老病弱,升择其壮健骁勇,分屯在所,置营房以安其家室,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选众所畏信者以董其部伍,申明阶级之制,以变其骄恣悍悖之习,然后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进战获酋虏则厚赏,死则恤其妻孥,退悔则诛其身,降敌则戮其族,令在必行,分毫不贷者,乃治军之实也。无所别择,一切赡养姑息之,惟恐一夫变色不悦,幸无事则曰‘大幸矣!’教习击刺,有如聚戏,纪律荡然,虽其将帅不敢自保者,为治军之虚文也。慎选部刺史二千石,必求明惠忠智之人,使久于其官,惩革弊政,痛刈奸贼,以除民害、虽军旅骚动,盗贼未平,必使宽恤之政,实被于民,固结百姓将离之心,勿致溃叛,乃爱民之实也。诏旨出于上,虐吏沮于下,诳以出力自保,则调发其丁夫,诱以犒设赡军,则厚裒其钱谷,弓材弩料、竹箭皮革,凡干涉军需之具,日日征求,物物取办,因缘奸弊,民已不堪,乃复蠲其税租,载之赦令,实不能免,苟以欺之者,为爱民之虚文也。若夫保宗庙、保陵寝、保土地、保人民,以此六实者,行乎其间,则为天子之实也。陵庙荒圯、土宇日蹙、衣冠黔首为肉为血,以此六虚者行乎其间,陛下戴黄屋,建幄殿,质明辇出房,雉尾金鉴,夹侍两陛,仗马卫兵,俨分仪式,赞者引百官以次入奉起居,既退宰相大臣早早而前,进笏出奏,司晨唱辰正,则驾入而仗出矣。此则为天子之虚文也。

四曰大起天下之兵以自强。今宿卫单弱,国威稍挫。臣尝方乞于诸路抽楝禁军充御营正兵,厚其月廪,精加调阅,陛下自将之。天下之军既强,则中国之变自弭。则又命福建团结枪仗,各择其土豪,使部督之,以俟兴发。命两浙募水手,并起诸州撩湖捍海等兵,尽付水军。江东西、湖南北募弓手,以在官闲田给养。命广西及辰沅鼎靖,于见教峒丁中简其精锐,分番起之,屯戍襄汉。以京西、淮南荒废无主之田为屯田,招集两河、山东诸路流徙之人,略依古法均节之,择强壮者训习武艺,使且战且耕,文武臣中有明习营屯之事肯自奋者,因以任使。于是时而兵不强,敌不畏,盗不息,然后可以归之天命,无使复为矣。

五曰都荆襄。自古图王霸之业者,必定根本之地而固守之,而非建都之谓也。按南渡六朝之遗迹,则舍建康不可。虽然,欲谋进取则非坚坐不动之所能,臣窃谓惟荆襄为胜。诚能屯唐、邓、襄、汉之田以养新兵;出广西、武陵峒丁,并施黔撩军筑坚垒,列守汉上;阻以水军,经以正军,纬以弓手、民军;率制江、黄,呼吸庐、寿,则进取之业立,然后从陕西以声气血脉通达,而骑卒可至。川广富皆犹外府,易以拱把。臣愿陛下先命吕颐浩、杜充部诸将过江,广斥堠,治盗贼。自以精兵二三万为舆卫。陛下提此兵渡江而北,按辔而上,遣使巡问父老,抚绥梃刃之余民,至于荆襄,规模措置,为根本之地。犹汉高之于关中,光武之于河内,虽巡历往来,征伐四出,而所固守必争而勿失者,以荆襄为重任。能坚忍耸厉,坐薪尝胆,悠久为之而不能济,则书传所载周宣王、汉光武之事,皆为妄言以欺后世矣。

六曰选宗室之贤才者封建任使之。帝王为治之道,惇睦宗族,强本弱枝,所以巩固皇图,绪延祜命。原其用心,盖以天下为公,而不以为私分也。今宜于同姓中,不问亲疏,选择贤才,布之中外,广加任使。其望实杰然出众者,陛下宜留之宿卫,夹辅王室,其有克敌戡难之功者,宜渐为茅士之制,星罗而棋列,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续国家如线之绪,使仇虏知赵氏之居中国者,尚如此其众,则其仆炎火之横心,立异姓之逆谋,庶其少息之;七曰存纪纲以立国体。夫创业垂统之君,必立纪纲以遗子孙;继世承序之君,必守纪纲以法祖宗。一君子进,众小人未必退,一小人进,则众君子必退矣。势不两立,而于君子为难。仁宗在位最久,得君子最多,小人亦时见用,然罪着则斥之。君子亦或见废,然忠显则收之。故其成当世之功,贻后人之辅者,皆君子也。至王安石则不然,斥绝君子一去而不还,崇信小人一任而不改。故其败当时之政,为后世之害者,皆小人也,所以误国破家至毒至烈不知巳时。陛下土地金帛能有几何,岂堪此辈大言轻舍尽输之夷狄耶。

胡寅策上,高宗以示吕颐浩。吕颐浩恶其切直,奏曰:“此儒者迂阔之论也。”乞上罢其职。帝允之,遂罢去胡寅起居郎。

却说高宗已罢胡寅,以赵鼎代之。及闻金兵至江上,手敕遣人着令杜充用心防守。岳飞闻朝廷命下,叹曰:“东京尚不肯守,而能守南京乎?”杜充正与王王燮在军中议论,哨马报金元帅黏没喝以兀朮为先锋,部领胡兵十万,渡江至建康,即目与贼首李成攻击乌江县。杜充听到此消息,遂紧闭了城门不出。幕下诸将请出战,皆不听。岳飞到寝处见杜充曰:“今虏寇大兵在于淮南,窥取长江,包藏祸心,犹如卧于积薪之上,下有火起,其祸无过于此时矣。相公终日闭门闲坐,不理兵事,倘或虏寇知我怠隋,举兵来取建康,留守既不肯亲临兵阵,如何使得诸将肯用命乎?诸将既不肯用命,建康失陷,那时留守还得高枕无忧于此乎?纵使岳飞这些人肯向前,亦无补报于国矣。”言毕号泣,固请杜充出兵。充良久乃曰:“来日我往江口视兵。”虽如此说,终不肯出。忽报金兵从马家渡过江,江南军民士庶各惊散奔走。杜充才使岳飞引二万人马,与大将王王燮同往迎敌金兵。王理出战,遇着虏兵,两下正在厮杀,王燮见金兵势大,引本部军先遁。岳飞人马只得死战,杀到黄昏,不见接应兵来,遂呜金收军。所有辎重粮草,皆被王理领还。岳飞人马乏粮,乃驻兵钟山。

第二十三回 岳飞破虏释王权

却说岳飞次日又率部下与虏寇大战于江口。岳飞鼓勇而前,部下随之杀败金人,斩首数百级,夺其马驼无数。岳飞下了寨,重赏将士。部下见金兵势大,长江又被兀朮所据,杜充闭城不出,内有寻思欲叛去者。岳飞知其意,泣谓众曰:“我与尔等感国厚恩,当施忠义,上报朝廷,建立功勋,着于国史,身虽死时,名亦不朽。今若降虏,或散为盗,不为反臣,则为贼寇。虽是偷生于世,身死而名坏,遗臭于万世,岂为子孙长久之计耶!今建康乃江左形胜之地,若使金家得了此城,我宋朝将何以立国于江南而复中原之地乎?今日之事,我若辈但知有死而无二心,若有思叛去者,许诸人出首以军法处之;多得酋首者而受上赏!”众将士皆感其言曰:“并不敢有别心,从统制号令。”却说金兀朮人马来攻建康,宣抚使杜充不敢出战,一连被兀朮困了二十日,城中恰慌。充与守臣陈邦光、户部尚书李税商议不如投降,通判杨邦义号哭谏曰:“邦义与诸君共守此城,有死无二。今奈何欲屈身于虏而受不义之名乎。”充曰:“不然,事已极矣!不降何待。”邦义苦谏不从,充率官属开门迎接金兵,拜于兀朮马前。兀朮入了建康,独杨邦义不肯屈,刺血大书衣裾曰:“宁作赵氏鬼,不为他邦臣。”有人言邦义劝杜充休降,可斩之。兀朮曰:“此人守义,不可斩之。”乃使人诱他来降,封之大官。邦义大骂曰:“臊狗种,我只要一死,岂愿降哉!”兀朮大怒,遂杀之。虏将叹曰:“此真忠臣也!”后人有诗赞云:中原侵扰动风尘,倡义婴城誓一心。

沥血衣词甘就杀,史书千古重高名。

兀朮既取建康,着杜充往见金元帅黏没喝。没喝薄其为人,久后始付与官职。

却说高宗闻知建康不保,大江为金人所有,谓吕颐浩曰:“今日事急矣。卿有何高论?”颐浩奏曰:“不如乘舟入海为上。虏骑不能驾船迫我,浙江地热,彼必不肯久留于此,待他兵退,圣驾复返浙江,他来我去,他退我回,此亦兵家之妙策也。”高宗准其奏,遂驾往明州。兀朮听知高宗奔明州,差阿里蒲庐浑领军马追赶。阿里蒲庐浑引着二万胡兵,追赶高宗至童安,与高宗只争一舍之地。高宗望见后面尘埃蔽日,金鼓喧天,无限人马来到,大惊问:“谁可迎敌?”言未绝,保驾张公裕奏曰:“臣出马退金兵。”帝即遣行。张公裕部一万兵来迎,正遇阿里蒲庐浑大叫:“好将车驾送来,免尔一死!”公裕大怒,挺枪跃马直取蒲庐浑。蒲庐浑舞马交还,二人战有二十合,不分胜败。张公裕只要保护车驾,只得死斗,又鏖战数合,忽一派鼓声从山后出,当先一面大旗上书五字”大宋杨沂中“。原来沂中知阿里蒲庐浑渡曹娥江,因屯兵于西山,特来保驾。沂中手挥大斧,骤骅骝夹攻阿里蒲庐浑。蒲庐浑见宋兵势大,勒马刺斜逃回。公裕、沂中直杀入阵中,劈死无数,金兵大溃。杀退二十余里,公裕与沂中合兵一处,来见高宗。帝执沂中手曰:“卿救朕躬,当铭肺腑。”沂中顿首称谢。颐浩曰:“金人败回,兀朮必长驱而来,陛下可速乘舟人海。”帝乃领群臣乘船到定海县。是时从驾官多,船狭不能容,颐浩奏曰:“海上船少,合无使随驾官员,从他取便避虏。”帝曰:“为士夫的当知义理,岂可不护从车驾?若从取便避虏,则朕所到,无百官亦同寇盗耳!”言讫泪下。以此郎官以下多从车驾,不肯弃去。

次日,高宗船到昌国县,下诏勤王,令各处出兵邀截虏寇。有英州武略大夫岳飞,见建康已被金人所据,又及闻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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