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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文集-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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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眉更手足不知所措也。昨回硖,乃得适之复电,云电码半不能读,嘱重电知。但期已过促,今日计程已在天津,电报又因水患不通,竟无以复电。然去函亦该赶到,但愿冯六处已有接洽,此是父亲意,最好能请到,想六爷自必乐为玉成也。眉眉,日来香体何似?早起之约尚能做到否?闻北方亦奇热,遥念爱眉独处困守,神驰心塞,如何可言?闻慰慈将来沪,帮丁在君②办事,确否?京中友辈已少,慰慈万不能秋前让走;希转致此意,即此默吻眉肌颂儿安好。①徐志摩的父亲徐申如在家乡硖石建造新宅时,恰与徐陆婚事将成的日期巧合,于是确定了新宅中徐陆的住房。徐陆恋爱初时,双方父母均反对,后经多方斡旋,徐家提出三个条件:一、结婚费用自理;二、必须请梁启超证婚;三、婚后与翁姑同居硖石。徐志摩未敢违抗父命,只得全部应允。②丁在君:即丁文江(1887—1936),地质学家,早年留学日本、英国、法国,民国初年任北京大学教授和地质调查所所长。1926年4月,孙传芳任命他为淞沪商埠总办。摩七月十七日一九二六年七月十八日自硖石眉眉:简直的热死了,昨夜还在西山上住。又病了,这次的病妙得很,完全是我眉给我的。昨天两顿饭也没有吃,只吃了一盆蒸馄饨当点心,水果和水倒吃了不少;结果糟透了。不到半夜就发作;也和你一样,直到天亮还睡不安稳。上面尽打嗝儿,胃气直往上冒,下面一样的连珠。我才知道你屡次病的苦。简直与你一模一样,肚子胀,胃气发,你说怪不怪?今天吃了一顿素餐,肚又胀了。天其实热不过,躲在屋子里汗直流。这样看来,你病时不肯听话,也并不是你特别倔强;我何尝不知道吃食应该十分小心,但知道自知道,小心自不小心,有什么办法?今晚我们玩西湖去,明早六时坐长途汽车去天目山,约正午可到。这回去本不是我的心愿,但既然去了,我倒盼望有一两天清凉日子过,多少也叫我动身北归以前喘一喘气。想起津浦的铁篷车其实有些可怕。天目的景致另函再详。适之回爸爸的信到了,我倒不曾想到冯六有这层推托。文伯也好,他倒是我的好友。但适之何以托蒋梦麟①代表,我以为他一定托慰慈的。梦麟已得行动自由吗?昨天上海邮政罢工,你许有信来,我收不到。这恐怕又得等好几天,天目回头,才能见到我爱的信,此又一闷。我到上海,要办几桩事。一是购置我们新屋里的新家具。你说买什么的好?北京朱太太家那套藤的我倒看的对,但卧房似乎不适宜。床我想买Twin②的,别致些。你说哪样好?赶快写回信,许还来得及。我还得管书屋的布置:这两件事完结,再办我们的订婚礼品。我想就照我们的原议,买一只宝石戒,另配衣料。眉乖!你不知道,我每天每晚怎样急的要回京,也不全为私。《晨报》老这托人也不是事,不是?但老太爷看得满不在乎,只要拉着我伴他,其实呢,也何尝不应该,独生儿子在假期中难得随侍几天。无奈我的神魂一刻不得眉在左右,便一刻不安。你那里也何尝不然?老太爷若然体谅,正应得立即放我走哩。按现在情形看来,我们的婚期至早得在八月初。因为南方不过七月半,不会天凉。像这样天时,老太爷就是愿意走,我都要劝阻他的。并且家祠屋子没有造起,杂事正多着哩!乖囡!你耐一点子吧。迟不到月底,摩摩总可以回到“眉轩”来温存我唯一的乖儿。这回可不比上次,眉眉,你得好好替我接风才是。老金他们见否?前天见一余寿昌,大骂他,骂他没有脑筋。堂上都好否?替我叩安。写不过二纸,满身汗已如油,真不了。这天时便亲吻也嫌太热也?但摩摩深吻眉眉不释。①蒋梦麟(1886—1964),当时为北京大学教授及代理校长。②即“成对”。七月十八日一九二六年七月二十一日自西天目山眉儿:在深山中与世隔绝,无从通问,最令愔愔。三日来由杭而临安,行数百里,纤道登山。旅中颇不少可纪事,皆愿为眉一一言之;恨邮传不达,只得暂纪于此,归时再当畅述也。前日发函后,即与旅伴(歆海、老七及李藻孙)出游湖,以为晚凉可有乐者;岂意湖水尚热如汤,风来烘人,益增烦懑。舟过锦华桥,便访春润庐,适值蔡鹤卿①先生驻踪焉。因遂谒谈有倾。蔡氏容貌甚癯,然肤色如棕如铜,若经髹然,意态故蔼婉恂恂,所谓“婴儿”者非欤?谈京中学业,甚愤慨,言下甚坚绝,决不合作:“既然要死,就应该让他死一个透;这样时局,如何可以混在一起?适之倒是乐观,我很感念他;但事情还是没有办法的,我无论如何不去。”平湖秋月已设酒肆,稍近即闻汗臭。晚间更有猥歌声,湖上风流更不可问矣。移棹向楼外楼,满拟一掉幽静,稍远尘嚣。讵此楼亦经改作,三层楼房,金漆辉煌,有屋顶,有电扇。昔日闲逸风趣竟不可复得。因即楼下便餐,菜亦视前劣甚。柳梢头明月依然,仰对能毋愧煞!仁圃蟠桃味甘乃无伦,新莲亦冽香激齿。眉此时想亦在莲瓤中讨生活也。夜间旅客房中有一趣闻:一土妓伴客即宿矣,忽遁迹不见。遍觅无有,而前后门固早扃。迨日向晨,始于楼上便室中发见,殊可噱。十九日早六时起,六时二十分汽车开行,约八时到临安。修道甚佳,一路风色尤媚绝,此后更不虞路难矣。临安登轿,父亲体重,舆夫三名不胜,增至四;四犹不胜,增至六。上山时簇拥邪许而前,态至狼狈。十时半抵螺丝岭(?),新筑有屋,住僧为备饭。十二时又前行,及四时乃抵山麓。小憩龙泉寺,啖粥点心。乃盘道上山,幸云阻日光,山风稍动,不过热。轿夫皆称老爷福量大。登山一里一凉亭,及第五亭乃见瀑,猥泻石罅间,殊不庄严。近人为筑亭,颜天琴,坐此听瀑,远瞰群岗,亦一小休。到此东天目钟声剪空而来,山林震荡,意致非常。今寓保福楼,窗前山色林香,别有天地。左一峦顶,松竹丛中,钟楼在焉。昨晚月色朦胧,忽复明爽;约藻孙与七步行入林,坐石上听泉,有顷乃归,所思邈矣。夜凉甚重,厚衾裹卧,犹有寒意。二十日早上山,去昭明太子分经台,欲上寻龙潭,不成,悻悻折回。登山不到顶,此第一次也。又去寺右侧洗眼池。山中风色描写不易。杉佳、竹佳、钟声佳;外此则远眺群山,最使怡旷。二十一日早下山。十时到西天目。地当山麓,寺在胜间,胜地也。①蔡鹤卿,即蔡元培。原任北京大学校长,1923年因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彭允彝干涉司法一事愤而辞职,申言与当局不合作。当时正在赋闲中。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自南京眉:昨刘太太亦同行,剪发烫发,又戴上霞飞路十八元毡帽,长统丝袜,绣花手套,居然亭亭艳艳,非复“吴下阿蒙”,甚矣巴黎之感化之深也。午快车等于慢车。每站都停;到南京已九时有余。一路幸有同伴,尚不难过。忆上次到南京,正值龙潭之役。昨夜月下经过,犹想见血肉横飞之惨。在此山后数十里,我当时坐洋车绕道避难,此时都成陈迹矣。歆海家一小洋房,平屋甚整洁。湘玫理家看小孩,兼在大学教书,甚勤。因我来特为制新被褥借得帆布床,睡客堂中,暖和舒服不让家中;昨夜畅睡一宵,今晨日高始起。即刻奚若、端升光临了。你昨夜能熬住不看戏否?至盼能多养息。我事毕即归,弗念。阿哥已到否?为我候候。此间天气甚好,十月小阳春也。摩摩十一月二十七日父母前叩安湘玫附候一九二八年五月九日自北京眉爱:这可真急死我了,我不说托汤尔和①给设法坐小张②的福特机吗?好容易五号的晚上,尔和来信说:七号顾少川走,可以附乘。我得意极了。东西我知道是不能多带的,我就单买了十几个沙营,胡沈的一大篓子,专为孝敬你的。谁知六号晚上来电说:七号不走,改八号;八号又不走,改九号;明天(十号)本来去了,凭空天津一响炮,小顾又不能走。方才尔和通电:竟连后天走得成否都不说了。你说我该多么着急?我本想学一个飞将军从天而降,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所以不曾写信。同时你的信来,说又病的话,我看楞了简直的。咳!我真不知怎么说,怎么想才是。乖!你也太不小心了,如果真是小产,这盘帐怎么算?我为此呆了这两天,又急于你的身体,满想一脚跨到。飞机六小时即可到南京,要快当晚十一点即可到沪,又不花本;那是多痛快的事!谁想又被小鬼的炮声③给耽误了,真可恨!你想,否则即使今天起,我此时也已经到家了。孩子!现在只好等着,他不走,我更无法,如何是好?但也许说不定他后天走,那我也许和这信同时到也难说。反正我日内总得回,你耐心候着吧,孩子!请告瑞午,大雨的地是本年二月押给营业公司一万二千两。他急于要出脱,务请赶早进行。他要俄国羊皮帽,那是天津盛锡福的,北京没有。我不去天津,且同样货有否不可必,有的贵到一二百元的,我暂时没有法子买。天津还不知闹得怎样了,北京今天谣言蜂起,吓得死人。我也许迁去叔华家住几天;因她家无男子,仅她与老母幼子;她又胆小。但我看北京不至出什么大乱子,你不必为我担忧,我此行专为看你:生意能成固好,否则你也顾不得。且走颇不易,因北大同人都相约表示精神,故即成行亦须于三五日内赶回,恐你失望,故先说及。文伯信多谢。我因不知他地址,他亦未来信,以致失候,负罪之至。但非敢疏慢也。临走时趣话早已过去忘却,但传闻麻兄演成妙语,真可谓点金妙手。麻兄毕竟可爱!一笑。但我实在着急你的身体,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真恨日本人,否则今晚即可欢然聚话矣。相见不远,诸自珍重!①汤尔和(1878—1940),曾任北洋政府教育总长,抗战时期堕为汉奸。②小张,指张学良。徐志摩想通过汤尔和的关系搭乘张学良的专机飞往南京,再转车回上海。此时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家安在上海。③指1928年5月3日“济南惨案”后,日军不断在山东、平津等地的寻衅活动。摩摩吻上九日一九二八年六月十七日自神户途中①①徐志摩这次出国旅行历时五个月,六月中旬赴日本,下旬抵美国,八月由美去英国,九月抵巴黎,十月到印度,十一月经新加坡回国。亲爱的:离开了你又是整一天过去了。我来报告你船上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好久没有甜甜的睡了。这一时尤其是累,昨天起可有了休息了;所以我想以后生活觉得太倦了的时候,只要坐船,就可以养过来。长江船实在是好,我回国后至少我得同你去来回汉口坐一次。你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不知道乡居水居的风味,更不知道海上河上的风光;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窄了,你身体坏一半也是离天然健康的生活太远的原故。你坐船或许怕晕,但走长江乃至走太平洋决不至于。因为这样的海程其实说不上是航海,尤其在房间里,要不是海水和机轮的声响,你简直可以疑心这船是停着的。昨晚给你写了信就洗澡上床睡,一睡就着,因为太倦了,一直睡到今早上十点钟才起来。早饭已吃不着,只喝一杯牛奶。穿衣服最是一个问题,昨晚上吃饭,我穿新做那件米色华丝纱,外罩春舫式的坎肩;照照镜子,还不至于难看。文伯也穿了一件艳绿色的绸衫子,两个人聊袂而行,趾高气扬的进餐堂去。我倒懊恼中国衣带太少了,尤其那件新做蓝的夹衫,我想你给我寄纽约去,只消挂号寄,不会遗失的;也许有张单子得填,你就给我寄吧,用得着的。还有人和里我看中了一种料子,只要去信给田先生,他知道给染什么颜色。染得了,让拿出来叫云裳①按新做那件尺寸做,安一个嫩黄色的极薄绸里子最好;因为我那件旧的黄夹衫已经褪色,宴会时不能穿了。你给我去信给爸爸。或是他还在上海,让老高去通知关照人和要那件料子。我想你可以替我办吧。还有衬里的绸裤褂(扎脚管的)最好也给做一套,料子也可以到人和要去,只是你得说明白材料及颜色。你每回寄信的时候不妨加上“ViaVancouver”②也许可以快些。①“云裳”是徐志摩在上海开设的一家云裳服装公司。②即“经由温哥华”。今天早上我换了洋服,白哔叽裤,灰法兰绒褂子,费了我好多时候,才给打扮上了,真费事。最糟的是我的脖子确先从十四吋半长到了十五吋,而我的衣领等等都还是十四吋半,结果是受罪。尤其是瑞午送我那件特别shirt①,领子特别小,正怕不能穿,那真可惜。穿洋服是真不舒服,脖子、腰、脚,全上了镣铐,行动都感到拘束,哪有我们的服装合理,西洋就是这件事情欠通,晚上还是中装。饭食也还要得,我胃口也有渐次增加的趋向。最好一样东西是桔子,真正的金山桔子,那个儿的大,味道之好,同上海卖的是没有比的。吃了中饭到甲板上散步,走七转合一哩,我们是宽袍大袖,走路斯文得很。有两个牙齿雪白的英国女人走得快极了,我们走小半转,她们走一转。船上是静极了的,因为这是英国船,客人都是些老头儿,文伯管他们叫做retiredburglars②,因为他们全是在东方赚饱了钱回家去的。年轻女人虽则也有几个,但都看不上眼,倒是一位似乎福建人的中国女人长得还不坏。可惜她身边永远有两个年轻人拥护着,说的话也是我们没法懂的,所以也只能看看。到现在为止,我们跟谁都没有交谈过,除了房间里的boy③,看情形我们在船上结识朋友的机会是少得很,英国人本来是难得开口,我们也不一定要认识他们。船上的设备和布置真是不坏;今天下午我们各处去走了一转,最上层的甲板是叫sundeck④,可以太阳浴。那三个烟囱之粗,晚上看看真吓人。一个游泳池真不坏,碧清的水逗人得很,我可惜不会游水,否则天热了,一天浸在里面都可以的。健身房也不坏,小孩子另有陈设玩具的屋子,图书室也好,只有是书少而不好。音乐也还要得,晚上可以跳舞,但没人跳。电影也有,没有映过。我们也到三等烟舱里去参观了,那真叫我骇住了,简直是一个ChianTown⑤的变相,都是赤膊赤脚的,横七竖八的躺着,此外摆着十几只长方的桌子,每桌上都有一两人坐着,许多人围着。我先不懂,文伯说了,我才知道是“摊”,赌法是用一大把棋子合在碗下,你可以放注,庄家手拿一根竹条,四颗四颗的拨着数,到最后剩下的几颗定输赢。看情形进出也不小,因为每家跟前都是有一厚叠的钞票:这真是非凡,赌风之盛,一至于此!还有一件奇事,你随便什么时候可以叫广东女人来陪,呜呼!中华的文明。①即衬衫。②即“退休的窃贼”。③即仆役。④即日光甲板。⑤即唐人街。下午望见有名的岛山,但海上看不见飞鸟。方才望见一列的灯火,那是长崎,我们经过不停。明日可到神户,有济远来接我们,文伯或许不上岸。我大概去东京,再到横滨,可以给你寄些小玩意儿,只是得买日本货,不爱国了,不碍吗?我方才随笔写了一短篇《卞昆冈》①的小跋,寄给你,看过交给上沅付印,你可以改动,你自己有话的时候不妨另写一段或是附在后面都可以。只是得快些,因为正文早已印齐,等我们的序跋和小鹣的图案了,这你也得马上逼着他动手,再迟不行了!再伯生他们如果真演,来请你参观批评的话,你非得去,标准也不可太高了,现在先求有人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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