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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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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文明就是于公元前十二世纪在北方蛮族的入侵下撕为碎片,王陵的雕塑被推倒,珍宝被洗劫一空。到了公元前八、九世纪,在迈锡尼文明的碎片上,当地希腊人又收拾余烬,创立了雅典、斯巴达等等城邦国家。
这些城邦人也许是不想再当地中海病夫吧,都积极锻炼身体,准备跟外人打架,每四年还“华山论剑”一次,很多男人光着身子从不同城邦跑到一起,参加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当时赛项仅有一个,就是光着身子跑完192.27米。
当希腊人召开他们的第三届奥运会前后,亚欧大陆最东端的西周从公元前1046年立国到前770年被攻破,开始了东周时代,主要也是周边的野蛮民族作孽。西周单纯注重发展兵车,拘泥于堂堂正正的车战战法和礼仪形式,没有发展出适合山林江河作战的军事技术,所以被都城以西的西戎犬戎欺负得背井离乡。
正文 第二章 笑傲诸侯(770 B。C。 ……700 B。C。)
公元前七百七十年;在犬戎铁蹄下(应该是青铜蹄;炼铁需要1500C高温,那时候还弄不出铁来,其实,青铜蹄也没见考古上有发现,所以那时的马都是露出了马脚来的),西周破灭,历史毫不犹豫地继续延伸,让我们看见大周天子东迁之后江河日下的统治。
在西周保卫战中,给烽火戏弄过的诸侯们也不是个个见死不救,有个精忠报国的郑桓公因为是周幽王的亲戚,就老远跟着赶热闹,被一起逮住杀死在骊山之下,他的儿子郑武公哭完丧就红着眼睛保着周平王东迁。一路上,使劲扁那帮骚扰的犬戎兵的屁股,扁跑了他们之后,来到了中原洛邑。周平王很感激,拜新时代的开国元勋郑武公为平王卿士。郑武公牛了一阵子之后就死了,长子郑庄公袭承卿士位,继续给周王室扛活卖命。
郑庄公可不是陌生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他说的。两千七百年前的洛阳大道烟尘里,经常可以看见平王卿士郑庄公坐着车,从自己的诸侯国郑国往西一百多公里,到洛阳城面君。
刚开始给天子打工,挺自豪,新鲜来劲,像毕业就进了外企,而且是直接当副总(他爸爸世袭给他的平王卿士,是个大官,位居百官之首,相当于后世宰相,他那时才十七岁)。十几年久了,郑庄公的脾气和他年纪一样长大了。大周朝元气已伤,外强中干,全靠俺们郑国从后头给他撑腰。郑庄公像那匹贵州老虎一样,慢慢觉得周平王“技止此尔”,于是就野心勃勃起来,凭着爷爷和爸爸是老革命的资格,开始到周平王头上拉粪,经常跟周平王抬杠。
周平王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只好拉一派群众打另一派群众。他趁郑庄公离开朝廷期间,就偷着召见虢公(虢国国君,“假虞灭虢”就是说它呢),让虢公取替郑庄公做卿。虢公优柔寡断,不敢接这个热山芋,并且消息很快走漏。怒气冲冲的郑庄公听说自己要被挤出内阁,冲进洛阳就跟天子要说法。周平王大窘,结结巴巴地起誓绝无二心,并采取息事宁人的作法——平王把自己的太子送到郑国,郑庄公也把自己的儿子送到朝廷,互相作为人质,以示双方的爸爸睦邻友好,两代人不动摇。
在重视等级礼仪的大周朝,天子用什么尺寸什么颜色的弓,各级诸侯又住什么颜色什么标准的房,房里铺几层席子,都有严格限定,不能僭越。天子堂上可以演什么舞,诸侯家里跳什么秧歌,甚至门前种几棵树,出殡多大规模,棺材用几层,陪葬的鼎用几只,号啕可以号几嗓子,都有法律约束。然而现在居然出现了天子与臣子之间互相交换人质的反常现象(这种事情本来应该只在诸侯之间发生),东周王室的尊严和君臣之间的名分,开始松动了。
周平王在战战兢兢、忧忧闷闷的人生岁月中过了长达五十一年的天子生活,然后死掉了。这仿佛也是个规律,历史上那些活得不爽的天子,往往出奇地长寿,比如被儿子夺了皇位被迫退居二线的唐玄宗就活了八十多。大约人一生的福分是个常数C,要么过把瘾就死,很快消耗完这个C——像隋炀帝那样,要么当傀儡,慢慢消耗常数C,年头也就拉长了。
周平王一死,该轮到的太子继位。不料由于周平王的C拖的太长了,太子都给拖死了,只好让王孙继位,是为周桓王(“桓”念环),时间是公元前719年(公元前八世纪眼看就要这么混过去了)。
周桓王血气方刚,他说:“他奶奶的雄! 我恨透了郑庄公了!”
周桓王宣布:免去郑庄公的平王卿士一职,不再担任朝廷第一号大臣的工作,拟聘虢公为周王卿士,全面负责勤王工作。这就意味着,周王室开始不再依赖郑国,改依赖虢国了。虢国也是个老牌大诸侯啊。
赋闲回家的郑庄公嘿嘿冷笑,派出军队跑到洛阳边上,去报复周天子。当时正值夏月,军兵们抄起镰刀,把周天子的麦子割了好几百亩,一声吆喝,挟着麦子跑回郑国。周桓王干瞪眼追缴不回来。
(注:麦子起源很早,麦子可以碾碎做面,面可以蒸糕,是好吃的稀罕玩意,奢侈品,相当于吃点心。但当时吃面不流行,春秋最流行的主食还是小米干饭,考古学者甚至找到了蒸小米的屉布。小米在当时不是煮粥吃,而是蒸成小米干饭吃,一是比较香,二是顶饱。)
到了秋天,洛阳附近的谷子(禾,小米)也熟了,郑庄公故伎重演,又去抢割谷子,把周大王气得哇哇直喊“我靠”:我靠——根本不拿我们天子当回事啦!
这一年冬天,周天子的粮食就不够吃。他只好跟东边的宋国以及北边的卫国去借。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去借,就让比较乖而且讲礼的鲁国出面去借。鲁公愁眉扫眼地找到宋国国君,说:“今年,我国欠收,借给我们几百斤粮食吃吃吧!”
宋公大恼:“胡说八道,我们的庄稼地哪哪那儿到哪哪哪儿,你们还霸占着没说清楚呢!”(宋国在鲁国西边,因为争夺良田常跟鲁两互相揪头发打架。)
“呵呵,我劝你还是借吧,这是老大的意思啊!”鲁公把大拇哥往周天子的方向一竖。宋公一听,哦,原来是那位可怜的月光一族啊,赶紧掏粮食吧。
宋国、卫国、齐国都掏了粮食。随后借到郑国头上。出于礼貌,郑庄公也掏了点粮食去救济天子——抢归抢,名分还是要维护的,毕竟天子是老大,伟大的地位从老祖宗时代起就一直不曾动摇过。
借粮食这事教育了郑庄公。郑庄公觉得,自己要想在诸侯中建立霸威,还需要借助老周这块招牌。譬如他想去跟某国要粮食,或者借道,或者借兵去打谁,如果他以郑国的身份去要,人家肯定不给。如果他说这是老周要的,别人就不好拒绝了。借老周的名义对诸侯下达要求,发号施令,那就好使多了,也名正言顺多了。诸侯如果敢拒绝,那就是违抗天子,我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召集一帮诸侯去打你,以众欺少,直到打得你服了我,不敢违抗我的要求为止(当然,我的要求总是借用老周的嘴巴说出来的)。最终,借老周的名号,我建立了我在诸侯中的实际霸权。这,大约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所以,郑庄公需要老周这个招牌,最好不要跟老周闹僵。
主意想定,郑庄公不再拖延,亲自跑到洛阳去礼拜周桓王,想把邦交关系恢复到割麦子以前的历史水平。郑庄公说:“我错了,您是一国之长,我以后不敢再凭借国力强横就欺负您了。我给您上贡好东西来了。以后咱们还是周郑交善吧!”
然而,作出低姿态的郑庄公却不受周桓王待见。周桓王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当狐狸说要睡觉的时候,母鸡更要打起精神。
于是,周桓王拿割麦子的事儿挖苦郑庄公,并且送他两车秕糠做为回馈。他说:“谢谢你送来这些贡品,但我这儿却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了,粮食都被一个白眼狼的大毛贼偷抢去了,就剩一点秕糠可以当作礼品回馈给你了!”——人家从周天子拿回来的回馈都是珍宝好物,而郑庄公拿回来两车秕糠。这是周桓王故意做来侮辱他的 。
悻悻不乐地返回封国的郑庄公,用秕糠给猪圈铺了一层地毯,心中坚定了继续唱对台戏的决心。
(注:从秕糠的事我们看到:诸侯上贡给国君,国君需要给回馈。所以,上贡和回馈,是一种感情联络,而不是地方对中央的纳税交公粮以及中央向下的拨款,所以当时还不是后代意义上的统一帝国。既然上贡是一种感情联络,天子还要给以回馈,来回一计算,老周没占什么便宜,难怪势力越来越虚弱呢。周天子就相当于一家大诸侯,凭着自己自有的地盘养活自己。他在西边陕西关中的地盘丢了,现在就剩洛阳一带,难怪要“式微”了。而且在诸侯上贡的贡品中并没有粮食,譬如楚国,它送给老周的就是一种特别的茅草,过滤酒用的。这对壮大老周国力一点儿用都没有,而且楚国也已经好多年没来上贡了。)
鉴于郑庄公是东周早期第一号强臣,我们不得不多查查他的简历。
郑庄公的妈妈,是申国人(今河南南端的南阳地区)。申妈妈生产郑庄公的时候,郑庄公应该先把脑袋出来,结果他小人家一时惶急,大腿先迈出来了,特不顺溜,特卡,弄得申妈妈超疼痛,所以打小就不喜欢他,给他起名叫寤生(指倒着生),寒碜他。就像管戴眼镜的人叫“四眼儿”。
申妈妈第二个儿子生得中规中矩,长大以后红嘴白牙,一表人材,还特善于佩带着美玉走台步。申妈妈就怂恿孩子他爹说:“立二孩子当继承人吧,老二标致!”
郑老爹——也就是东迁战斗英雄郑武公,当时正在病榻上准备不活了,听到媳妇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于是连死也不敢了。他把大臣们召集进来,反复强调,废长立幼不可以,会出乱子的,还是立老大寤生当接班人!
大臣都表示听明白了,郑武公才高高兴兴地薨了。
同年,寤生接班当国君以后,就是我们的主角郑庄公。(“公”,是人们对诸侯国君的称呼,而周天子则叫“王”。“公”死叫做薨,“王”死叫做崩。王比公大,崩比薨响!)
孩子爹不愿意废长立幼;照老习惯立寤生为世子。
申妈妈向接班以后的郑庄公讨人情,请求给二小子也封个地方。这也是合理的要求,因为分封亲戚本是祖上的规矩。郑庄公想了想说:“那您觉得他去哪儿好呢?”
“去制邑吧。”
郑庄公心想制邑这个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将来可以割据自治,你们可真会挑地方啊。
郑庄公说:“制邑不吉利,只要不是制邑,其它地方随便你们挑。
申妈妈说:“那就去京吧。”
郑庄公想,京也是个大城啊。但他不好再说了,心想这样也好。
于是把老二封到了京这个地方(不是北京)。老二踌躇满志到京赴任,人们于是叫他京城大叔(有点儿唐山大兄的黑社会味道)。
乳臭未干、自视甚高的京城大叔到了他所管辖的自留地,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京这个地方,是百雉之城,春秋时期的城墙,高一丈长三丈为一雉(雉是一个面积单位),百雉等于七百米的周长,合现在一所普通中学的面积。当时有规定,非国都的城邑,最大只能是国都的三分之一。国都则是三百雉,相当于一所普通大学。而周天子的国都,则是名牌大学,边长两千多米。
(注:这都是“先王们”定的规矩,不许越制。城邑太大了,就会构成对国都的威胁。)
京的实际情况,已经超出一百雉了,大于一所普通中学,达到重点中学了。当时大夫祭足就反对:“这么大的城给了他,他在那儿闹事儿怎么办啊!”
“我妈妈要求的,我有什么办法。”
“不能光听您妈妈的。我建议,把他放到一个小一点的地方去(有些非国都的城邑只有国都的五分之一、九分之一,那就是小学和幼儿园了)。让他在幼儿园里,他就闹不起来了。”
郑庄公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看吧。”
“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出典就在这里,如今这是句正义凛然的成语,而当初郑庄公在创造它时,其老谋深算的内心,却是祭足大夫所一时猜不透的。(郑庄公有“养祸”的意思,给弟弟一个大点儿的地盘,让他闹,等他闹大了,够定死罪了,再跑去收尸。)
不过,大夫祭足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立刻就不说话了。
京城大叔查看了自己的京城,心想这么大的城,不闹独立真是浪费了。于是他就有了裘千丈的味道,闲极无聊,异想天开做梦当他哥哥裘千仞。但是感觉力量还不足以,就要求西鄙、北鄙两个郊区镇一级领导人也虚线向他汇报。俩镇领导人不知所措。
公子吕比大夫祭足傻,看了京城大叔这些蠢蠢欲动的不忠举动,实在忍不住了,就劝郑庄公说:“您如果想让老二当太阳,您就及早下岗;如果您没这意思,就尽快控制住他,如今老是拖着,老百姓就产生二心了。”
郑庄公觉得老百姓产生二心好,他手揪着黑短的胡子说:“不用管他,如果灾祸在前面跑,他会自己追上的。”
公子吕不明白,回家思考去了。
观望了一下,见大哥没什么反应,京城大叔就把两个郊区镇子都收归自己了。两个镇子领导得不到上边指示,只好依了。二十年间的时间里,这位京城大叔的势力扩张到了东边七十公里处的延津地区。最后“裘千丈”雄心发酵,招兵买马、修缮兵甲、扩充战车数量,积极进行战争准备,还和都城的申妈妈暗中联络,说好某月某日大兵杀到,申妈妈就开门献城,把大哥一举逮捕在酣睡的床上。
等京城大叔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滑入彻底的深渊,再蹿不上来了,他大哥郑庄公历叔京城大叔的罪恶,发出二百乘正义之师,鸣鼓而攻之。
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大叔跟大哥对了一掌,哇,好烫!大哥的铁砂掌烧得跟火炭似的!见了阎王的京城大叔这才掉泪,给败兵裹着没命地逃,钻到了邻居一个叫共的小诸侯国。他大哥猛追穷寇,京城大叔一看没辙了,只好望着天空,哭着鼻子自己了断了。
(注:京城大叔这人,确实是个大帅哥,难怪他妈妈喜欢他。而且老百姓也喜欢他,《诗经》的《叔于田》一诗记述了老百姓对他的歌颂: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这是描写京城大叔在外面田猎的。说京城大叔“洵美且仁”——洵,是讲信义,美,是漂亮,仁,是爱人。和这个风度翩翩、洵美且仁、神采飞扬的美公子相比,一巷的男女老少简直可以忽略为尘看不见了,所以说“巷无居人”。后面又写道了“洵美且好”、“洵美且武”,都是夸京城大叔的。《诗经》说:京城大叔不义而得众,国人爱之,故作此诗。
“洵美且仁”这样的超级好词,在整个诗经中只用过两次,一次就给了京城大叔。
对于这样一个漂亮而且人气值超高的弟弟,郑庄公如果平白无故地杀死他,国人们一定重重非议他。于是,郑庄公有办法,他故意把京城、西鄙、北鄙这些地盘给弟弟,培养他私欲不断扩大,使他有能力造反,也敢于造反。等弟弟终于造反了,队伍拉出了京邑,反迹昭然于天下了,自己再名正言顺地发兵诛灭他。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唉!真狡猾啊。——但,这样杀弟弟,天下人谁也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来。大家都认为郑二弟造反在先,自作自受。而不如此办的话,郑庄公恐怕永远没有理由和机会杀死自己的弟弟了。那么弟弟作为君位的潜在竞争者,就会一直让他不安。读者中有欲杀弟弟者,可以留意焉(有这种需求者恐不多)。或者,办公室里欲挤掉竞争对手者,亦可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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