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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第7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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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置李珏辟为参议官,再辞不受。既而朝命与徐侨两易和州,且令先赴制府禀议,干即日解印趋制府。和州人日望其来,曰:“是尝檄至吾郡鞫死囚、感梦于井中者,庶能直吾屈乎。”

先是,干移书珏曰:“丞相诛韩之后,惩意外之变,专用左右亲信之人,往往得罪于天下公议。世之君子遂从而归咎于丞相,丞相不堪其咎,继然逐去之,而左右亲信者其用愈专矣。平居无事,纪纲紊乱,不过州县之间,百姓受祸。至于军政不修,边备废弛,皆此曹为之,若今大敌在境,更不改图,大事去矣。今日之急,莫大于此。”又曰:“今日之计,莫若用两淮之人,食两淮之粟,守两淮之地。然其策当先明保伍,保伍既明,则为之立堡砦,蓄马、制军器以资其用,不过累月,军政可成。且淮民遭丙寅之厄,今闻金人迁汴,莫不狼顾胁息,有弃田庐、挈妻子渡江之意,其间勇悍者。且将伺变窃发。向日胡海、张军之变,为害甚于金,今若不早为之图,则两淮日见荒墟,卒有警急,攘臂而起矣。”珏皆不能用。

及至制府,珏往惟扬视师,与偕行,干言:“敌既退,当思所以赏功罚罪者。崔惟扬能于清平山豫立义砦,断金人右臂,方仪真能措置捍御,不使军民仓皇奔轶,此二人者当荐之。泗上之败,刘倬可斩也。某州官吏三人携家奔窜,追而治之,然后具奏可也。”其时幕府书馆皆轻儇浮靡之士,僚吏士民有献谋画,多为毁抹疏驳。将帅偏,人心不附,所向无功。流移满道,而诸司长吏张宴无虚日。干知不足与共事,归自惟扬,再辞和州之命,仍乞祠,闭阁谢客,宴乐不与。乃复告珏曰:

浮光敌退已两月,安丰已一月,盱眙亦将两旬,不知吾所措置者何事,所施行者何策。边备之弛,又甚于前,日复一日,恬不知惧,恐其祸又不止今春矣。

向者轻信人言,为泗上之役,丧师万人。良将劲卒、精兵利器,不战而沦于泗水,黄团老幼,俘虏杀戮五六千人,盱眙东西数百里,莽为丘墟。安丰、浮光之事大率类此。切意千乘言旋,必痛自咎责,出宿于外,大戒于国,曰:“此吾之罪也,有能箴吾失者,疾入谏。”日与僚属及四方贤士讨论条画,以为后图。今归已五日矣,但闻请总领、运使至玉麟堂赏牡丹,用妓乐,又闻总领、运使请宴赏亦然,又闻宴僚属亦然。邦人诸军闻之,岂不痛愤。且视牡丹之红艳,岂不思边庭之流血;视管弦之啁啾,岂不思老幼之哀号;视栋宇之宏丽,岂不思士卒之暴露;视饮馔之丰美,岂不思流民之冻馁。敌国深侵,宇内骚动,主上食不甘味,听朝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尚书岂得不朝夕忧惧,而乃如是之迂缓暇逸耶!

今浮光之报又至矣,金欲以十六县之众,四月攻浮光,侵五关,且以一县五千人为率,则当有八万人攻浮光,以万人刈吾麦,以五万人攻吾关。吾之守关不过五六百人,岂能当万人之众哉?则关之不可守决矣。五关失守,则蕲、黄决不可保;蕲、黄不保,则江南危。尚书闻此亦已数日,乃不闻有所施行,何耶?

其它言皆激切,同幕忌之尤甚,共诋排之。厥后光、黄、蕲继失,果如其言。遂力辞去,请祠不已。

俄再命知安庆,不就,入庐山访其友李燔、陈宓,相与盘旋玉渊、三峡间,俯仰其师旧迹,讲《乾》、《坤》二卦于白鹿书院,山南北之士皆来集。未几,召赴行在所奏事,除大理丞,不拜,为御史李楠所劾。

初,干入荆湖幕府,奔走诸关,与江、淮豪杰游,而豪杰往往愿依干。及倅安丰、武定,诸将皆归心焉。后倅建康,守汉阳,声闻益著。诸豪又深知干倜傥有谋,及来安庆,且兼制幕,长淮军民之心,翕然相向。此声既出,在位者益忌,且虑干入见必直言边事,以悟上意,至是群起挤之。

干遂归里,弟子日盛,巴蜀、江、湖之士皆来,编礼著书,日不暇给,夜与之讲论经理,亹亹不倦,借邻寺以处之,朝夕往来,质疑请益如熹时。俄命知潮州,辞不行,差主管亳州明道宫,逾月遂乞致仕,诏许之,特授承议郎。既没后数年,以门人请谥,又特赠朝奉郎,与一子下州文学,谥文肃。有《经解》、文集行于世。

李燔字敬子,南康建昌人。少孤,依舅氏。中绍熙元年进士第,授岳州教授,未上,往建阳从朱熹学。熹告以曾子弘毅之语,且曰:“致远固以毅,而任重贵乎弘也。”燔退,以“弘”名其斋而自儆焉。至岳州,教士以古文六艺,不因时好,且曰:“古之人皆通材,用则文武兼焉。”即武学诸生文振而识高者拔之,辟射圃,令其习射;禀老将之长于艺者,以率偷惰。以祖母卒,解官承重而归。

改襄阳府教授。复往见熹,熹嘉之,凡诸生未达者先令访燔,俟有所发,乃从熹折衷,诸生畏服。熹谓人曰:“燔交友有益,而进学可畏,且直谅朴实,处事不苟,它日任斯道者必燔也。”熹没,学禁严,燔率同门往会葬,视封窆,不少怵。及诏访遗逸,九江守以燔荐,召赴都堂审察,辞,再召,再辞。郡守请为白鹿书院堂长,学者云集,讲学之盛,它郡无与比。

除大理司直,辞,寻添差江西运司干办公事,江西帅李珏、漕使王补之交荐之。会洞寇作乱,帅、漕议平之,而各持其说。燔徐曰:“寇非吾民耶?岂必皆恶。然其如是,诚以吾有司贪刻者激之,及将校之邀功者逼城之耳。反是而行之,则皆民矣。”帅、漕曰:“干办议是。谁可行者?”燔请自往,乃驻兵万安,会近洞诸巡尉,察隅保之尤无良者易置之,分兵守险,驰辩士谕贼逆顺祸福,寇皆帖服。

洪州地下,异时赣江涨而堤坏,久雨辄涝,燔白于帅、漕修之,自是田皆沃壤。漕司以十四界会子新行,价日损,乃视民税产物力,各藏会子若干,官为封识,不时点阅,人爱重之则价可增,慢令者黥籍,而民讠寿张,持空券益不售。燔与国子学录李诚之力争不能止。燔又入札争之曰:“钱荒楮涌,子母不足以相权,不能行楮者,由钱不能权之也。楮不行而抑民藏之,是弃物也。诚能节用,先谷粟之实务,而不取必于楮币,则楮币为实用矣。”札入,漕司即弛禁,诣燔谢。燔又念社仓之置,仅贷有田之家,而力田之农不得沾惠,遂倡议裒谷创社仓,以贷佃人。

有旨改官,通判潭州,辞,不许。真德秀为长沙帅,一府之事咸咨燔。不数月,辞归。当是时,史弥远当国,废皇子竑,燔以三纲所关,自是不复出矣。真德秀及右史魏了翁荐之,差权通判隆兴府,江西帅魏大有辟充参议官,皆辞,乃以直秘阁主管庆元至道宫。燔自惟居闲无以报国,乃荐崔与之、魏了翁、真德秀、陈宓、郑寅、杨长孺、丁黼、弃宰、龚维藩、徐侨、刘宰、洪咨夔于朝。

绍定五年,帝论及当时高士累召不起者,史臣李心传以燔对,且曰:“燔乃朱熹高弟,经术行义亚黄干,当今海内一人而已。”帝问今安在,心传对曰:“燔,南康人,先帝以大理司直召,不起,比乞致仕。陛下诚能强起之,以置讲筵,其裨圣学岂浅浅哉。”帝然其言,终不召也。九江蔡念成称燔心事有如秋月。燔卒,年七十,赠直华文阁,谥文定,补其子举下州文学。

燔尝曰:“凡人不必待仕宦有位为职事,方为功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即功业矣。”又尝曰:“仕宦至卿相,不可失寒素体。夫子无入不自得者,正以磨挫骄奢,不至居移气、养移体。”因诵古语曰:“分之所在,一毫跻攀不上,善处者退一步耳。”故燔处贫贱患难若平素,不为动,被服布素,虽贵不易。入仕凡四十二年,而历官不过七考。居家讲道,学者宗之,与黄干并称曰“黄、李。”孙镳,登进士第。

张洽字元德,临江之清江人。父绂,第进士。洽少颖异,从朱熹学,自《六经》传注而下,皆究其指归,至于诸子百家、山经地志、老子浮屠之说,无所不读。尝取管子所谓“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之语,以为穷理之要。熹嘉其笃志,谓黄干曰:“所望以永斯道之传,如二三君者不数人也。”

时行社仓法,洽请于县,贷常平米三百石,建仓里中,六年而归其本于官,乡人利之。嘉定元年中第,授松滋尉。湖右经界不正,弊日甚,洽请行推排法,令以委洽。洽于是令民自实其土地疆界产业之数投于匮,乃筹核而次第之,吏奸无所匿。其后十余年,讼者犹援以为证云。

改袁州司理参军。有大囚,讯之则服,寻复变异,且力能动摇官吏,累年不决,而逮系者甚众。洽以白提点刑狱,杀之。有盗黠甚,辞不能折。会狱有兄弟争财者,洽谕之曰:“讼于官,祗为胥吏之地,且冒法以求胜,孰与各守分以全手足之爱乎?”辞气恳切,讼者感悟。盗闻之,自伏。民有杀人,贿其子焚之,居数年,事败,洽治其狱无状,忧之,且白郡委官体访。俄梦有人拜于庭,示以伤痕在胁。翌日,委官上其事,果然。

郡守以仓禀虚,籍仓吏二十余家,命洽鞫之,洽廉知为都吏所卖。都吏者,州之巨蠹也,尝干于仓不获,故以此中之。洽度守意锐未可婴,姑系之,而密令计仓庾所入以白守曰:“君之籍二十余家者,以胥吏也。今校数岁之中所入,已丰于昔,由是观之,胥吏妄矣。君必不忍受胥吏之妄,而籍无罪之家也。若以罪胥吏,过乃可免。”守悟,为罢都吏,而免所籍之家。

知永新县。一日谒告,闻狱中榜笞声,盖狱吏受赇,乘间讯囚使诬服也。洽大怒,亟执付狱,明日以上于郡,黥之。湖南酃寇作乱,与县接壤,民大恐。洽单车以往,邑佐、寓士交谏,弗听。至则寇未尝至,乃延见隅官,访利害而犒之,因行安福境上,结约土豪,得其欢心。未几,南安舒寇将犯境,闻有备,乃去。

以江东提举常平荐,通判池州。狱有张德修者,误⻊就人以死,狱吏诬以故杀,洽讯而疑之,请再鞫,守不听。会提点常平袁甫至,时方大旱,祷不应,洽言于甫曰:“汉、晋以来,滥刑而致旱,伸冤而得雨,载于方册可考也。今天大旱,焉知非由德修事乎?”甫为阅款状于狱,德修遂从徒罪。复白郡请蠲征税,宽催科,以召和气,守为宽税。三日果大雨,民甚悦。洽数以病请祠,至是主管建昌仙都观,以庆寿恩赐绯衣、银鱼。

时袁甫提点江东刑狱,甫以白鹿书院废弛,招洽为长。洽曰:“嘻,是先师之迹也,其可辞!”至则选好学之士日与讲说,而汰其不率教者。凡养士之田乾没于豪右者复之。学兴,即谢病去。

端平初,大臣多荐洽,召赴都堂审察,洽以疾不赴,乃除秘书郎,寻迁著作佐郎。度正、叶味道在经幄,帝数问张洽何时可到,将以说书待洽,洽固辞,遂除直秘阁,主管建康崇禧观。嘉熙元年,以疾乞致仕,十月卒,年七十七。

洽自少用力于敬,故以“主一”名斋。平居不异常人,至义所当为,则勇不可夺。居闲不言朝廷事,或因灾异变故,辄颦蹙不乐,及闻一君子进用,士大夫直言朝廷得失,则喜见颜色。所交皆名士,如吕祖俭、黄干、赵崇宪、蔡渊、吴必大、辅广、李道传、李燔、叶味道、李闳祖、李方子、柴中行、真德秀、魏了翁、李、赵汝谠、陈贵谊、杜孝严、度正、张嗣古,皆敬慕之。卒后一日,有旨除直宝章阁。所著书有《春秋集注》、《春秋集传》、《左氏蒙求》、《续通鉴长编事略》、《历代郡县地理沿革表》、文集。

子路、柽,赐同进士出身。

陈淳字安卿,漳州龙溪人。少习举子业,林宗臣见而奇之,且曰:“此非圣贤事业也。”因授以《近思录》,淳退而读之,遂尽弃其业焉。

及朱熹来守其乡,淳请受教,熹曰:“凡阅义理,必穷其原,如为人父何故止于慈,为人子何故止于孝,其他可类推也。”淳闻而为学益力,日求其所未至。熹数语人以“南来,吾道喜得陈淳”,门人有疑问不合者,则称淳善问。后十年,淳复往见熹,陈其所得,时熹已寝疾,语之曰:“如公所学,已见本原,所阙者下学之功尔。”自是所闻皆要切语,凡三月而熹卒。

淳追思师训,前自裁抑,无书不读,无物不格,日积月累,义理贯通,洞见条绪。故其言太极曰:太极只是理,理本圆,故太极之体浑沦。以理言,则自末而本,自本而末,一聚一散,而太极无所不极其至。自万古之前与万古之后,无端无始,此浑沦太极之全体也。自其冲漠无朕,而天地万物皆由是出,及天地万物既由是出,又复冲漠无朕,此浑沦无极之妙用也。圣人一心浑沦太极之全体,而酬酢万变,无非太极流行之用。学问工夫,须从万事万物中贯过,凑成一浑沦大本,又于浑沦大本中散为万事万物,使无少窒碍,然后实体得浑沦至极者在我,而大用不差矣。”

其言仁曰:“仁只是天理生生之全体,无表里、动静、隐显、精粗之间,惟此心纯是天理之公,而绝无一毫人欲之私,乃可以当其名。若一处有病痛,一事有欠阙,一念有间断,则私意行而生理息,即顽痹不仁矣。”

其语学者曰:“道理初无玄妙,只在日用人事间,但循序用功,便自有见。所谓‘下学上达’者,须下学工夫到,乃可从事上达,然不可以此而安于小成也。夫盈天地间千条万绪,是多少人事;圣人大成之地,千节万目,是多少功夫。惟当开拓心胸,大作基址。须万理明彻于胸中,将此心放在天地间一例看,然后可以语孔、孟之乐。须明三代法度,通之于当今而无不宜,然后为全儒,而可以语王佐事业。须运用酬酢,如探诸囊中而不匮,然后为资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而真为已物矣。至于以天理人欲分数而验宾主进退之几,如好好色,恶恶臭,而为天理人欲强弱之证,必使之于是是非非如辨黑白,如遇镆鎁,不容有骑墙不决之疑,则虽艰难险阻之中,无不从容自适,夫然后为知之至而行之尽。”此语又中学者膏肓,而示以标的也。

淳性孝,母疾亟,号泣于天,乞以身代。弟妹未有室家者,皆婚嫁之。葬宗族之丧无归者。居乡不沽名徇俗,恬然退守,若无闻焉。然名播天下,世虽不用,而忧时论事,感慨动人,郡守以下皆礼重之,时造其庐而请焉。

嘉定九年,待试中都,归过严陵郡守郑之悌,率僚属延讲郡庠。淳叹陆、张、王,学问无源,全用禅家宗旨,认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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