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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公案-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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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褚标等尚未起来,张七已出来敲着房门,喊道:“还不起来么?”褚标听见,大家起来,净面漱口。张七又出来陪用早点,方才用过。只见庄丁进来禀道:“门外有个姓计的,从徐州而来,要见庄主与朱爷呢!”褚标忙叫开正门迎接。

计全已从门外走进,望着褚标道:“违教又两三日。”褚标接着说道:“你这来的倒快,那事件怎么说了?”计全道:“托庇行了。”一回头,见张七在侧,彼此见了礼,坐下。计全见天霸在旁边,即带笑道:“恭喜呀!”天霸道:“喜从何来?”

计全道:“这样喜事,还不喜么?”朱光祖道:“计贤弟,你上门欺人了。只知给黄贤弟道喜,难道不给张七哥道喜么?”

计全道:“不错,是我荒唐。”于是又给张七道喜,张七也谢了。计全这才坐下,庄丁就献茶。褚标又问道:“施大人怎么个说法!请教请教!”计全便在身上将那件札谕取出来,递与褚标。褚标拆开一看,但见上面写道:钦差大臣、头品顶戴、一等侯爵、漕河总督部堂,兼巡按都御史施,为示谕事。照得,自古英雄,半居草莽;从来巾帼,难输须眉。豪杰奋与,皆属国家之助;名…静好,尤为父母之光。此所以版筑渔盐,建一代承平之治;关睢麟趾,启万年风化之原也。本部堂恭膺简命,总督漕河,所经大邑通都,无不采风问俗;凡遇英豪与杰士,必将虚己以求。侠女名姝,要使择人而字。上为朝廷储国器,俾草野共庆明良;下为斯世重人伦,使内外皆无旷怨。兹访得凤凰张七,老夫未耄,犹有雄心;有女及笄,偏多侠骨。何事隐身涧谷,朽木同摧?莫教待字深闺,标梅兴叹。

兹有本部堂随员黄天霸者,官居副将,不世奇英,勇冠群伦,干城上选。正谱求凰之曲,欲歌鸣凤之章。乃千里姻缘,牵于一线;三生夙约,订自百年。所望月老多情,早修谱牒;差幸冰人有属,愿执斧柯。六礼既成,吉期待卜;百两以迓,佳话永传。从兹夫唱妇随,喜看佳人附凤;更慕冰清玉润,竞夸快婿乘龙。本部堂有厚望焉!尔壮士其亟凛之毋违,特谕。右谕壮士张某遵此。

年月日谕大家看毕,褚标向张七说道:“贤弟,施大人如此,可谓恩威并用。你再有何说?若有疑难题目,不妨想两件,好让计贤侄趁此去求大人。”张七笑而不答,已是满心欢喜。便命庄丁,赶速整备酒席,给老爷们洗尘。计全道:“就算是褚老叔、朱大哥两人请媒酒罢。”褚标、朱光祖道:“请媒酒,也是要吃的。今日先洗尘,明日再说别的话。”大家又笑了一阵。计全又道:“张七哥,大人那件谕帖,你可收好了。我们这位黄贤弟,反复无常,恐怕他后来不认丈人,你可拿这谕帖,同他讲理。”说得大家又笑了一会。酒席摆好了,张七让计全首座,褚标对座,朱光祖在褚标肩下,黄天霸上横头,张七主位,真是开怀畅谈。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五七回 施贤臣假神断山 黄天霸缴牌复命

话说大家席散,张七便将金牌亲送出来,交给天霸收好。

于是各人闲谈了一会,厅上已点得灯烛辉煌。约至初更以后,张七又拿出酒来,大家仍然原位,入席痛饮。等到散席,已是三更将尽,各人且去安歇。次日又留计全、褚标、朱光祖、黄天霸四人,盘桓了一日,依旧盛席款待,不必细讲。第四日天霸、计全皆要告别。张七不敢久留,只得答应。二人便辞了张七,并褚、朱二人。张七为托计全代谢施公,并求施公就近择吉迎娶。计全答应。于是二人一揖而别,直回徐州。褚标、朱光祖也各自回去,不表。

再说施公,这日接下一张状词,是本地一个秀才,与一个捐职互控,占夺坟山,已有二十余年,皆未结案。施公阅词已毕,便传知府县,将历次所控案卷,即日汇齐呈送,以便检阅;并限明日午堂,齐集原、被人证,听候提讯。府县奉谕之后,赶将历次互控卷宗,送至行辕。施公随即开勘两造状词,均极在理,毫无疏漏之处,前后看毕,摆在一旁。到次日已牌时分,府县均已齐集。施公当即传见,彼此谈了一会,便命升堂。

有差役将原、被告带上,跪在下面。施公在上看他两人,一个衣冠华美,年纪不过四十上下;一个形容枯槁,贫穷不堪,年纪有七十开外。施公便先问衣冠华美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因何占夺外姓坟山?”那人道:“职员姓曾,名唤本厚。只因职员曾祖,价买本县草山坟地六亩,为葬柩之地,相延已久,并无异说。直至职员生父去世,奉柩入山,以备安葬。忽有本学附生屠念祖,上山霸阻,坚说此地系伊所买。彼时职员向伊理论,屠念祖坚执不行。后来职员不得已,只得具控。奈因据契失落,无从凭验,以致二十余年,皆难断结。今闻大人神明洞鉴,烛照无遗,放此跪求,上渎公听。俾得水落石出,以安祖宗,而儆刁顽。”说罢,跪在一旁。施公又问:“屠念祖,这据曾本厚所控,尔系霸占坟山,胶庠忝附,何得如此妄为?尔宜从实诉来,本部堂当为尔了结。”屠念祖道:“大人明鉴,生员一介寒儒。这所坟地,乃是祖上遗产,本为后代营葬之用,一旦为人攘据,不但于心不甘,且无以上对祖宗。不得已,只得具告,以凭公断。无奈曾本厚挟资甚大,贿赂通行,历任父母皆属偏于一面,以致二十余年,积案均未能断结。”说罢,也跪在一旁。施公见两造均说得恳切,毫无漏隙可乘,且皆以大义指辞,不能指摘,遂婉委说道:“汝两造为祖兴讼,历久不忘,实属孝行可嘉,不失水源木本。五日后登山验看,尔等齐集听候,以便本部堂判断便了。”屠念祖、曾本厚均唯唯遵命而退,府县亦告退回署。

施公退入书房,左思右想,实在为难。一想此案,必须如此如此。光阴迅速,已交五天日期。这日施公预备登山,判断坟地。却好府县已到,施公便传了进来,望府县说道:“前日那争坟一案,本部堂筹思数日,毫无端倪。”忽见施安匆匆忙忙进来,跪下禀明:外面人马俱已齐集。施公答应,当即衣冠齐整,在大堂上轿,前呼后拥,直望草山而去。府县亦随着同行。不一会,已至草山;屠念祖、曾本厚早在山上伺候。施公下轿,府县各官随着施公,登山踏勘。施公先将坟地周围一看,又命工房丈量已毕,然后升座,传屠念祖、曾本厚听断。两造皆拜伏在地。施公望下说道:“汝两姓不忘根本,为祖争山,实属孝思不匮。本部堂念尔等孝行,连夜斋宿城隍庙,求神示梦,为尔等判断是非。乃梦城隍指示:命本部堂登山勘验,自有本山土地神具告一切。尔等稍待,候本部堂迎接土地神到,当为尔等秉公讯结。”屠念祖、曾本厚两造仍伏在地。忽见施公离了座,望各官说道:“本山土地神已至,须设了座。”手下人答应,就在施公上首设下座位。施公便屈身,作迎接之状,复又望空一揖,又谦让了一会,这才就本位偏身坐下,若是与土地神对语。少刻,施公望上首座位上答应道:“是。”又道:“承尊神指示,施某当照此判断。”说罢,又向屠念祖、曾本厚道:“本部堂顷奉神命,谓曾本厚实系诬告,此山本系屠念祖之祖所遗。本部堂自应遵照神示判断。但念尔等,皆系孝思所积。”两个人皆唯唯遵命。施公又命两造拈阄以定,先后拜别。屠念祖拈得在先,施公便命先拜。屠念祖走到墓前,草草的磕了三个头,站在一旁。施公又命曾本厚去拜。曾本厚走至坟前,拜伏在地,放声大哭道:“子孙为祖宗结讼多年,不辞劳苦。今施公祷神得梦,并有土地神暗中指示,说是此山系屠姓所遗。指子孙为诬告,究不知真伪。为子孙的,亦永远无祭拜之日了。”说罢,嚎啕痛哭,晕倒在地。两旁观者,无不代为太息。

各官众人正在叹息,互相议论。忽听施公命带屠念祖到案。

只见屠念祖走至公案前,又伏在下面。施公问道:“今将此山判断归尔,尔尚有他说么?”屠念祖道:“生员历控二十余年,所争者此也。今蒙断结,仍归原主,生员尚复何言?”施公忽将惊堂木-拍,喝道:“尔尚敢如此强辩!希图霸占,显系老奸巨猾。试问你与曾本厚拜墓情形,人所共睹。不但不知自愧,反存攘夺之心。本部堂着不念尔曾领青衿,定即从严究办。究竟此山系尔攘夺,抑系诬告曾本厚么?从实招来,或可从宽免罪。”屠念祖叩头道:“实系心存攘夺,求大人宽恩。”说罢汗流浃背,俯伏在地。施公又命人役将曾本厚扶至案前,说道:“尔诚孝行可嘉,不愧为真孝子。本部堂已问过屠念祖,具呈霸占,遵断切结。”两造退下,众人无不佩服。施公回辕,府县亦即告退。

再说黄天霸、计全取了金牌,赶回行辕复命。却好施公才断了坟山回辕。黄天霸、计全当即随着施公,进入内室。施公坐下。黄天霸上前,给施公请了安,又谢了准其婚配张桂兰的恩,然后将金牌呈上。施公接去,望着金牌说道:“不料钦赐这宝物,竟为黄贤弟结下姻缘。”施公又问下书情形。计全一一禀过;并将张七求代施恩,就近择吉,为天霸迎娶的话,说了一遍。施公道:“如此甚好。”欲知天霸何日联姻,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五八回 凤凰岭黄天霸联姻 菊花庄郝其鸾行劫

却说施公允许天霸就近择吉迎娶,不必怠慢。天霸、计全站立一旁。施公命二人坐下,说道:“黄贤弟大娶吉期,今择定出月初六,是个上吉良辰。但迎娶一层,途中颇为不便,莫若就在凤凰山入赘,两有裨益。今送黄贤弟纹银三百两,以二百两置备衣服首饰,及新房动用物件;以一百两给张七为赘费。

计贤弟可同李五贤弟,相送前去。顺道再将褚壮士与朱壮士请其为媒。若张七不肯招赘,可在凤凰岭左近,租所房屋,就近迎娶。但有一件,我却不能在此耽延,早晚就须起身。我沿途无事,自可刻日接印。”天霸道:“大人实在无微不至。但蒙赏银两,卑职万不敢领。其余各节,悉遵吩咐。”施公道:“贤弟若以此为太菲,竟却之不受可也。否则,不必出这些客气了。”

黄天霸不敢再辞,只得谢了恩,然后将三百银子收起。施公又道:“你今前去,能将你丈人,及褚标、朱光祖三人,一齐约上淮安,为国家出点力,帮助帮助,更好。”计全道:“张七是一定去的。他从前三件事内,就有叫黄贤弟与他同住,养老送终。还说黄贤弟将来添了儿子,长子要过继他为孙,接继张氏的一脉。以此看来,是不用说的,淮安他是一定去的。至于褚标、朱光祖,也不便勉强。”说罢,天霸、计全退去。施公安歇。天霸又将施公所说之话,告诉李五,即请同行。李昆道:“大人委我送亲,怎敢辞却?但是愚兄也要预备菲礼才好。”

天霸道:“五哥,劳你前去,已是万分感激,贺敬实不敢当。”

次日,计全、李五便同天霸出外,置买物件,诸事齐备。第三日,即拜别施公,前往凤凰岭招赘。到了初六日,洞房花烛,不过那些俗事,不表。

单说施公见天霸去后,过两日却起身前往淮安。行抵宿迁县境菊花庄口,忽见前面土岗子上冲下一阵人来。当先一人,坐在马上,头戴英雄巾,身穿玄色湖绉洒花战袄,下踏荡底快靴,坐下一匹黄骡马,手端一杆方天画戟,生得颇为英勇。率领着多人,蜂拥而至,直望施公刺来。关小西赶即催开坐骑,迎了上去,大喝道:“好大胆的狗强盗!留下名来。可知钦差大人在此,敢来行劫,难道瞎了眼么?”那人亦大声喝道:“好小子听着!咱乃菊花庄庄主郝其鸾爷爷是也!尔亦将姓名留下,俺爷爷戟上不挑无名之人。”关太大怒,喝声:“草寇坐稳了!

咱乃钦差总漕施大人标下参镇府关太是也。咱大人正要剿灭尔等这一伙草寇,与百姓除害。今敢行劫,是自来送死。”郝其鸾大怒,劈面就是一戟望关太刺来。关太急架相迎,将倭刀往上一搠,那支戟已折了一段。郝其鸾说声:“不好!”又将戟杆挡住。哪知关太的倭刀是削铁如泥,这戟杆刚一碰着,又削去一节。郝其弯将马一拍,跳出圈子外,赶着拿出宝剑,兜转马头,复与关太交手。两人大战约有三四十合,不分胜负。

这边白马李飞舞朴刀,前去助战。郝其鸾见又来了一将,并不惧怯,仍是飞动宝剑,望关太胸前刺来。关太将宝剑拨开。

白马李朴刀又砍过去。郝其鸾赶即招架,才算撇开朴刀,关太的倭刀又到。郝其鸾力敌两将,抖擞雄威,大喝一声,这一剑往白马李面上刺去。白马李说声:“不好!”急躲开,肩膀上已刺了一剑,幸亏不重。关太见白马李被剑刺中,复喝一声:“狗强盗!休得猖狂,咱关老爷取你狗命。”话了,倭刀已往郝其鸾颈上砍来。郝其鸾说声:“不好!”身子一让,险些儿被刀砍中。此时二马过门,郝其鸾才兜转马头。关太来得快,复又一刀,往郝其鸾迎面砍来。郝其鸾一声喊叫,把马一拍,如飞逃去。关太哪里肯舍?紧紧相追,看看追上;郝其鸾带转马头,与关太战了数合,复又逃走。关太仍是紧追,约赶有五六里路,前面有座土山。郝其鸾转过土山,忽然不见。关太仍在后相赶,一抬头见前面马上来了一个女贼,生得颇美貌:头扎玄色湖绉包脑,身穿玄色湖绉洒花紧身,下穿玄色湖绉洒花扎脚战裤,窄窄的一双小脚,踏着镫,坐下一匹银鬃马,手执两柄绣鸾刀,愈显得丰姿绝世,窃窕动人。关太在马上,已看得魂出窍了,忽然听得娇滴滴一声喝道:“来将快报名来!咱姑奶奶刀下不伤无名之辈。”关太听得呼唤,赶紧答道:“俺老爷乃钦差总督施大人标下参镇府关太是也。”只听那女子说道:“俺姑奶奶乃菊花庄庄主郝其鸾之胞妹,郝素玉便是。”

关太道:“你的哥哥郝其鸾已被咱老爷杀败。你这小小女子,有何武艺,敢与老爷对敌么?”郝素玉大怒,飞马舞刀,直往关太杀来。欲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五九回 关小西大战郝素玉 何路通私探菊花庄

话说郝素玉大怒,舞动绣鸾刀,直往小西砍到。小西急忙接住,两人交上手,大战起来。哪知郝素玉的绣鸾刀是异人所赠,刀法亦名师所传,更兼她有两柄软索铜锤打人,百发百中,也不亚张桂兰的袖箭。关小西见她刀法精纯,暗惊道:“看这小女子,年纪甚小,武艺高强。倘不经心,败于女子之手,岂不为众人耻笑,坏了半世英名?”于是抖擞神威,你来我往,只见刀光闪烁,马足奔腾,两人战有三四十合,不分胜负。郝素玉见不能取胜,便卖了个破绽,往关小西虚砍一刀,喝道:“咱姑奶奶战尔不下,今日算输与你了!”说着拨转马头,奔驰而去。关小西紧紧相赶,约离一箭之地。忽见郝素玉大声喝道:“来者休得追赶!看姑奶奶的利器,取尔狗头!”关小西听得真切,猛一抬头,郝素玉用软索铜锤,已向自己的面门打至。关小西说声:“不好!”身子一偏,左手将偏缰一领,那马从旁边跑了过去,软索锤竟被他躲过。郝素玉见打不中,才将那锤收回,忽见关小西的马已至身右。关小西来得急快,举起倭刀,便在郝素玉右腿上搠来。郝素玉也来得灵捷,那马已跑远了。又战了有二十个回合,仍是不分胜负。两边齐声喝采,他二人也各自暗暗夸赞。忽见郝素玉将绣鸾刀,架住关小西的兵器,口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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