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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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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望不得以赏罚劝禁也。且无上名,虽知,不为望用;不仰君禄,虽贤,不为望
功。不仕,则不治;不任,则不忠。且先王之所以使其臣民者,非爵禄则刑罚也。
今四者不足以使之,则望当谁为君乎?不服兵革而显,不亲耕耨而名,又所以教
于国也。今有马于此,如骥之状者,天下之至良也。然而驱之不前,却之不止,
左之不左,右之不右,则臧获虽贱,不托其足。臧获之所愿托其足于骥者,以骥
之可以追利辟害也。今不为人用,臧获虽贱,不托其足焉。已自谓以为世之贤士
而不为主用,行极贤而不用于君,此非明主之所臣也,亦骥之不可左右矣,是以
诛之。”
一曰:太公望东封于齐。海上有贤者狂矞,太公望闻之往请焉,三却马于门
而狂矞不报见也,太公望诛之。当是时也,周公旦在鲁,驰往止之;比至,已诛
之矣。周公旦曰:“狂矞,天下贤者也,夫子何为诛之?”太公望曰:“狂矞也
议不臣天子,不友诸侯,吾恐其乱法易教也,故以为首诛。今有马于此,形容似
骥也,然驱之不往,引之不前,虽臧获不托足以旋其轸也。”
如耳说卫嗣公,卫嗣公说而太息。左右曰:“公何为不相也?”公曰:“夫
马似鹿者而题之千金,然而有百金之马而无千金之鹿者,何也?马为人用而鹿不
为人用也。今如耳万乘之相也,外有大国之意,其心不在卫,虽辩智,亦不为寡
人用,吾是以不相也。”
薛公之相魏昭候也,左右有栾子者曰阳胡、潘,其于王甚重,而不为薛公。
薛公患之,于是乃召与之博,予之人百金,令之昆弟博;俄又益之人二百金。方
博有间,谒者言客张季之子在门,公怫然怒,抚兵而授谒者曰:“杀之!吾闻季
之不为文也。”立有间,时季羽在侧,曰:“不然。窃闻季为公甚,顾其人阴未
闻耳。”乃辍不杀客而大礼之,曰:“曩者闻季之不为文也,故欲杀之;今诚为
文也,岂忘季哉!”告禀献千石之粟,告府献五百金,告驺私厩献良马固车二乘,
因令奄将宫人之美妾二十人并遗季也,栾子因相谓曰:“为公者必利,不为公者
必害,吾曹何爱不为公?”因私竞劝而遂为之。薛公以人臣之势,假人主之术也,
而害不得生,况错之人主乎!夫驯乌者断其下翎,则必恃人而食,焉得不驯乎?
夫明主畜臣亦然,令臣不得不利君之禄,不得无服上之名。夫利君之禄,服上之
名,焉得不服?
【说二】
申子曰:“上明见,人备之;其不明见,人惑之。其知见,人惑之;不知见,
人匿之。其无欲见,人司之;其有欲见,人饵之。故曰:吾无从知之,惟无为可
以规之。”
一曰:申子曰:“慎而言也,人且知女;慎而行也,人且随女。而有知见也,
人且匿女;而无知见也,人且意女。女有知也,人且臧女;女无知也,人且行女。
故曰:惟无为可以规之。”
田子方问唐易鞠曰:“弋者何慎?”对曰“鸟以数百目视子,子以二目御之,
子谨周子廪。”田子方曰:“善。子加之弋,我加之国。”郑长者闻之曰:“田
子方知欲为廪,而未得所以为廪。夫虚无无见者,廪也。”
一曰:齐宣王问弋于唐易子曰:“弋者奚贵?”唐易子曰:“在于谨廪。”
王曰:“何谓谨廪?”对曰:“鸟以数十目视人,人以二目视鸟,奈何其不谨廪
也?故曰‘在于谨廪’也。”王曰:“然则为天下何以异此廪?今人主以二目视
一国,一国以万目视人主,将何以自为廪乎?”对曰:“郑长者有言曰:‘夫虚
静无为而无见也。’其可以为此廪乎!”
国羊重于郑君,闻君之恶己也,侍饮,因先谓君曰:“臣适不幸而有过,愿
君幸而告之。臣请变更,则臣免死罪矣。”
客有说韩宣王,宣王说而太息。左右引王之说之曰先告客以为德。
靖郭君之相齐也,王后死,未知所置,乃献玉珥以知之。
一曰:薛公相齐,齐威王夫人死,有十孺子皆贵于王,薛公欲知王所欲立,
而请置一人以为夫人。王听之,则是说行于王,而重于置夫人也;王不听,是说
不行,而轻于置夫人也。欲先知王之所欲置以劝王置之,于是为十玉珥而美其一
而献之。王以赋十孺子。明日坐,视美珥之所在而劝王以为夫人。
甘茂相秦惠王,惠王爱公孙衍,与之间有所言,曰:“寡人将相子。”甘茂
之吏道穴闻之,以告甘茂。甘茂入见王,曰:“王得贤相,臣敢再拜贺。”王曰:
“寡人托国于子,安更得贤相?”对曰:“将相犀首。”王曰:“子安闻之?”
对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道之泄,乃逐之。
一曰:犀首,天下之善将也,梁王之臣也。秦王欲得之与治天下,犀首曰:
“衍人臣也,不敢离主之国。”居期年,犀首抵罪于梁王,逃而入秦,秦王甚善
之。樗里疾,秦之将也,恐犀首之代之将也,凿穴于王之所常隐语者。俄而王果
与犀首计,曰:吾欲攻韩,奚如?”犀首曰:“秋可矣。”王曰:“吾欲以国累
子,子必勿泄也。”犀首反走再拜曰:“受命。”于是樗是疾已道穴听之矣。见
郎中皆曰:“兵秋起攻韩,犀首为将。”于是日也,郎中尽知之;于是月也,境
内尽知之。王召樗里疾曰:“是何匈匈也,何道出?”樗里疾曰:“似犀首也。”
王曰:“吾无与犀首言也,其犀首何哉?”樗里疾曰:“犀首也羁旅,新抵罪,
其心孤,是言自嫁于众。”王曰:“然。”使人召犀首,已逃诸侯矣。
堂谿公谓昭候曰:“今有千金之玉卮而无当,可以盛水乎?”昭候曰:“不
可。”“有瓦器而不漏,可以盛酒乎?”昭候曰:“可。”对曰:“夫瓦器,至
贱也,不漏,可以盛酒。虽有千金之玉卮,至贵而无当,漏,不可盛水,则人孰
注浆哉?今为人之主而漏其群臣之语,是犹无当之玉卮也。虽有圣智,莫尽其术,
为其漏也。”昭候曰:“然。”昭侯闻堂谿公之言,自此之后,欲发天下之大事,
未尝不独寝,恐梦言而使人知其谋也。
一曰:堂谿公见昭候曰:“今有白玉之卮而无当,有瓦卮而有当。君渴,将
何以饮?”君曰:“以瓦卮。”堂谿公曰:“白玉之卮美而君不以饮者,以其无
当耶?”君曰:“然。”堂谿公曰:“为人主而漏泄其群臣之语,譬犹玉卮之无
当也。”堂谿公每见而出,昭候必独卧,惟恐梦言泄于妻妾。
申子曰:“独视者谓明,独听者者聪。能独断者,故可以为天下主。”
【说三】
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遇客甚谨,为酒甚美,悬帜甚高,然而不售,酒
酸。怪其故,问其所知闾长者杨倩。倩曰:“汝狗猛耶?”曰:“狗猛,则酒何
故而不售?”曰:“人畏焉。或令孺子怀钱挈壶罋而往酤,而狗迓而龁之,
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夫国亦有狗,有道之士怀其术而欲以明万乘之主,大臣
为猛狗迎而龁之,此人主之所以蔽肋,而有道之士所以不用也。故桓公问管仲曰:
“治国最奚患?”对曰:“最患社鼠矣。”公曰:“何患社鼠哉?”对曰:“君
亦见夫为社者乎?树木而途之,鼠穿其间,掘穴托其中。熏之,则恐焚木,灌之,
则恐涂阤,此社鼠之所以不得也。今人君之左右,出则为势重而收利于民,入
则比周而蔽恶于君。内间主之情以告外,外内为重,诸臣百吏以为富。吏不诛则
乱法,诛之则君不安,据而有之,此亦国之社鼠也。”故人臣执柄而擅禁,明为
己者必利,而不为己者必害,此亦猛狗也。夫大臣为猛狗而龁有道之士矣,左右
又为社鼠而间主之情,人主不觉。如此,主焉得无壅,国焉得无亡乎?
一曰:宋之酤酒者有庄氏者,其酒常美。或使仆往酤庄氏之酒,其狗龁人,
使者不敢往,乃酤佗家之酒。问曰:“何为不酤庄氏之酒?”对曰:“今日庄氏
之酒酸。”故曰:不杀其狗则酒酸。
一曰:桓公问管仲曰:“治国何患?”对曰:“最苦社鼠。夫社,木而涂之,
鼠因自托也。熏之则木焚,灌之则涂阤,此所以若于社鼠也。今人君左右,出
则为势重以收利于民,入则比周谩侮蔽恶以欺于君,不诛则乱法,诛之则人主危,
据而有之,此亦社鼠也。”故人臣执柄擅禁,明为己者必利,不为己者必害,亦
猛狗也。故左右为社鼠,用事者为猛狗,则术不行矣。
尧欲传天下于舜。鲧谏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传之于匹夫乎?”尧不听,
举兵而诛杀鲧于羽山之郊。共工又谏曰:“孰以天下而传之于匹夫乎?”尧不听,
又举兵而流共工于幽州之都。于是天下莫敢言无传天下于舜。仲尼闻之曰:“尧
之知舜之贤,非其难者也。夫至乎诛谏者必传之舜,乃其难也。”一曰:“不以
其所疑败其所察则难也。”
荆庄王有茅门之法曰:“群臣大夫诸公子入朝,马蹄践霤者,廷理斩其辀戮
其御。”于是太子入朝,马蹄践霤,廷理斩其辀,戮其御。太子怒,入为王泣曰:
“为我诛戮廷理。”王曰:“法者,所以敬宗庙,尊社稷。故能立法从令尊敬社
稷者,社稷之臣也,焉可诛也?夫犯法废令不尊敬社稷者,是臣乘君而下尚校也。
臣乘君,则主失威;下尚校,则上位危。威失位危,社稷不守,吾将何以遗子孙?”
于是太子乃还走,避舍露宿三日,北面再拜请死罪。
一曰:楚王急召太子。楚国之法,车不得至于茆门。天雨,廷中有潦,太子
遂驱车至于茆门。廷理曰:“车不得至茆门。非法也。”太子曰:“王召急,不
得须无潦。”遂驱之。廷理举殳而击其马,败其驾。太子入为王泣曰:“廷中多
潦,驱车至茆门,廷理曰‘非法也’,举殳击臣马,败臣驾。王必诛之。”王曰:
“前有老主而不逾,后有储主而不属,矜矣!是真吾守法之臣也。”乃益爵二级,
而开后门出太子。勿复过。
卫嗣君谓溥疑曰:“子小寡人之国以为不足仕,则寡人力能仕子,请进爵以
子为上卿。”乃进田万顷。薄子曰:“疑之母亲疑,以疑为能相万乘所不窕也。
然疑家巫有蔡妪者,疑母甚爱信之,属之家事焉。疑智足以信言家事,疑母尽以
听疑也;然已与疑言者,亦必复决之于蔡妪也。故论疑之智能,以疑为能相万乘
而不窕也;论其亲,则子母之间也;然犹不免议之于蔡妪也。今疑之于人主也,
非子母之亲也,而人主皆有蔡妪。人主之蔡妪,必其重人也。重人者,能行私者
也。夫行私者,绳之外也;而疑之所言,法之内也。绳之外与法之内,雠也,不
相受也。”
一曰:卫君之晋,谓薄疑曰:“吾欲与子皆行。”薄疑曰:“媪也在中,请
归与媪计之。”卫君自请薄媪。曰:“疑,君之臣也,君有意从之,甚善。”卫
君曰:“吾以请之媪,媪许我矣。”薄疑归,言之媪也,曰:“卫君之爱疑奚与
媪?”媪曰:“不如吾爱子也。”“卫君之贤疑奚与媪也?”曰:“不如吾贤子
也。”“媪与疑计家事,已决矣,乃请决之于卜者蔡妪。今卫君从疑而行,虽与
疑决计,必与他蔡妪败之。如是,则疑不得长为臣矣。”
夫教歌者,使先呼而诎之,其声反清徵者乃教之。
一曰:教歌者,先揆以法,疾呼中宫,徐呼中徵。疾不中宫,徐不中徵,不
可谓教。
吴起,卫左氏中人也,使其妻织组而幅狭于度。吴子使更之。其妻曰:“诺。”
及成,复度之,果不中度,吴子大怒。其妻对曰:“吾始经之而不可更也。”吴
子出之。其妻请其兄而索入。其兄曰:“吴子,为法者也。其为法也,且欲以与
万乘致功,必先践之妻妾然后行之,子毋几索入矣。其妻之弟又重于卫君,乃因
以卫君之重请吴子。吴子不听,遂去卫而入荆。
一曰:吴起示其妻以组曰:“子为我织组,令之如是。”组已就而效之,其
组异善。起曰:“使子为组,令之如是,而今也异善,何也?”其妻曰:“用财
若一也,加务善之。”吴起曰:“非语也。”使之衣而归。其父往请之,吴起曰:
“起家无虚言。”
晋文公问于狐偃曰:“寡人甘肥周于堂,卮酒豆肉集于宫,壶酒不清,生肉
不布,杀一牛遍于国中,一岁之功尽以衣士卒,其足以战民乎?”狐子曰:“不
足。”文公曰:“吾弛关市之征而缓刑罚,其足以战民乎?”狐子曰:“不足。”
文公曰:“吾民之有丧资者,寡人亲使郎中视事,有罪者赦之,贫穷不足者与之,
其足以战民乎?”狐子对曰:“不足。此皆所以慎产也;而战之者,杀之也。民
之从公也,为慎产也,公因而迎杀之,失所以为从公矣。”曰:“然则何如足以
战民乎?”狐子对曰:“令无得不战。”公曰:“无得不战奈何?”狐子对曰:
“信赏必罚,其足以战。”公曰:“刑罚之极安至?”对曰:“不辟亲贵,法行
所爱。”文公曰:“善。”明日令田圃陆,期以日中为期,后期者行军法焉。于
是公有所爱者曰颠颉,后期,吏请其罪,文公陨涕而忧。吏曰:“请用事焉。”
遂斩颠颉之脊以徇百姓,以明法之信也。而后百姓皆惧曰:“君于颠颉之贵重如
彼甚也,而君犹行法焉,况于我则何有矣。”文公见民之可战也,于是遂兴兵伐
原,克之。伐卫,东其亩,取五鹿。攻阳。胜虢。伐曹。南围郑,反之陴。罢宋
围。还与荆人战城濮,大败荆人。返为践土之盟,遂成衡雍之义。一举而八有功。
所以然者,无他故异物,从狐偃之谋,假颠颉之脊也。
夫痤疽之痛也,非刺骨髓,则烦心不可支也;非如是,不能使人以半寸砥石
弹之。今人主之于治亦然,非人不知有苦则安;欲治其国,非如是不能听圣知而
诛乱臣。乱臣者,必重人;重人者,必人主所甚亲爱也。人主所甚亲爱也者,是
同坚白也。夫以布衣之资,欲以离人主之坚白所爱,是以解左髀说右髀者,是身
必死而说不行者也。
外储说右下第三十五
【经一】
赏罚共,则禁令不行。何以明之?以造父、於期。子罕为出彘,田恒为圃池,
故宋君、简公弑。患在王良、造父之共车,田连、成窍之共琴也。
【经二】
治强生于法,弱乱生于阿,君明于此,则正赏罚而非仁下也。爵禄生于功,
诛罚生于罪,臣明于此,则尽死力而非忠君也。君通于不仁,臣通于不忠,则可
以王矣。昭襄知主情而不发五苑,田鲔知臣情故教田章,而公仪辞鱼。
【经三】
明主者,鉴于外也,而外事不得不成,故苏代非齐王。人主鉴于上也,而居
者不适不显,故潘寿言禹情。人主无所觉悟,方吾知之,故恐同衣于族,而况借
于权乎!吴章知之,故说以佯,而况借于诚乎!赵王恶虎目而壅。明主之道,如
周行人之却卫候也。
【经四】
人主者,守法责成以立功者也。闻有吏虽乱而有独善之民,不闻有乱民而有
独治之吏,故明主治吏不治民。说在摇木之本与引网之纲。故失火之啬夫,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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