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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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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治之吏,故明主治吏不治民。说在摇木之本与引网之纲。故失火之啬夫,不可
不论也。救火者,吏操壶走火,则一人之用也;操鞭使人,则役万夫。故所遇术
者,如造父之遇惊马,牵马推车则不能进,代御执辔持策则马咸惊矣。是以说在
椎锻平夷,榜檠矫直。不然,败在淖齿用齐戮闵王,李兑用赵饿主父也。
【经五】
因事之理,则不劳而成。故兹郑之踞辕而歌以上高梁也。其患在赵简主税吏
请轻重;薄疑之言“国中饱”,简主喜而府库虚,百姓饿而奸吏富也。故桓公巡
民而管仲省腐财怨女。不然,则在延陵乘马不得进,造父过之而为之泣也。
【说一】
造父御四马,驰骤周旋而恣欲于马。恣欲于马者,擅辔策之制也。然马惊于
出彘,而造父不能禁制者,非辔策之严不足也,威分于出彘也。王子於期为驸驾,
辔策不用而择欲于马,擅刍水之利也。然马过于圃池而驸马败者,非刍水之利不
足也,德分于圃池也。故王良、造父,天下之善御者也,然而使王良操左革而叱
咤之,使造父操右革而鞭笞之,马不能行十里,共故也。田连、成窍,天下善鼓
琴者也,然而田连鼓上,成窖擫下而不能成曲,亦共故也。夫以王良、造父之巧,
共辔而御不能使马,人主安能与其臣共权以为治?以田连、成窍之巧,共琴而不
能成曲,人主又安能与其臣共势以成功乎?
一曰:造父为齐王驸驾,渴马服成,效驾圃中。渴马见圃池,去车走池,驾
败。王子於期为赵简主取道争千里之表,其始发也,彘伏沟中。王子於期齐辔策
而进之,彘突出于沟中,马惊驾败。
司城子罕谓宋君曰:“庆赏赐与,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杀戮诛罚,民之
所恶也,臣请当之。”宋君曰:“诺。”于是出威令,诛大臣,君曰:“问子罕
也。”于是大臣畏之,细民归之。处期年,子罕杀宋君而夺政。故子罕为出彘以
夺其君国。
简公在上位,罚重而诛严,厚赋敛而杀戮民。田成恒设慈爱,明宽厚。简公
以齐民为渴马,不以恩加民,而田成恒以仁厚为圃池也。
一曰:造父为齐王驸驾,以渴服马,百日而服成。服成,请效驾齐王,王曰:
“效驾于圃中。”造父驱车入圃,马见圃池而走,造父不能禁。造父以渴服马久
矣,今马见池,駻而走,虽造父不能治。今简公之法禁其众久矣,而田成恒利
之,是田成恒倾圃池而示渴民也。
一曰:王子於期为宋君为千里之逐。已驾,察手吻文。且发矣,驱而前之,
轮中绳;引而却之,马掩迹。拊而发之,彘逸出于窦中。马退而却,策不能进前
也;马駻而走,辔不能止也。
一曰:司城子罕谓宋君曰:“庆赏赐予者,民之所好也,君自行之;诛罚杀
戮者,民之所恶也,臣请当之。”于是戮细民而诛大臣,君曰:“与子罕议之。”
居期年,民知杀生之命制于子罕也,故一国归焉。故子罕劫宋君而夺其政,法不
能禁也。故曰:“子罕为出彘,而田成常为圃池也。”今王良、造父共车,人操
一边辔而出门闾,驾必败而道不至也。令田连、成窍共琴,人抚一弦而挥,则音
必败曲不遂矣。
【说二】
秦昭王有病,百姓里买牛而家为王祷。公孙述出见之,入驾王曰:“百姓乃
皆里买牛为王祷。”王使人问之,果有之。王曰:“訾之人二甲。夫非令而擅祷
者,是爱寡人也。夫爱寡人,寡人亦且改法而心与之相循者,是法不立;法不立,
乱亡之道也。不如人罚二甲而复与为治。”
一曰:秦襄王病,百姓为之祷;病愈,杀牛塞祷。郎中阎遏、公孙衍出见之,
曰:“非社腊之时也,奚自杀牛而祠社?”怪而问之。百姓曰:“人主病,为之
祷;今病愈,杀牛塞祷。”阎遏、公孙衍说,见王拜贺曰:“过尧、舜矣。”王
惊曰:“何谓也?”对曰:“尧、舜其民未至为之祷也。今王病而民以牛祷;病
愈杀牛塞祷。故臣窃以王为过尧、舜也。”王因使人问之,何里为之,訾其里正
与伍老屯二甲。阎遏、公孙衍愧不敢言。居数月,王饮酒酣乐,阎遏、公孙衍谓
王曰:“前时臣窃以王为过尧、舜,非直敢谀也。尧、舜病且其民未至为之祷也;
今王病而民以牛祷,病愈杀牛塞祷。今乃訾其里正与伍老屯二甲,臣窃怪之。”
王曰:“子何故不知于此?彼民之所以为我用者,非以吾爱之为我用者也,以吾
势之为我用者也。吾释势与民相收,若是,吾适不爱而民因不为我用也,故遂绝
爱道也。”
秦大饥,应候请曰:“五苑之草著:蔬菜、橡果、枣栗,足以活民,请发之。”
昭襄王曰:“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有罪而受诛。今发五苑之蔬果者,使民
有功与无功俱赏也。夫使民有功与无功俱赏者,此乱之道也。夫发五苑而乱,不
如弃枣蔬而治。”一曰:“令发五苑之蓏、蔬、枣、栗,足以活民,是使民有功
与无功互争取也。夫生而乱,不如死而治,大夫其释之。”
田鲔教其子田章曰:“欲利而身,先利而君;欲富而家,先富而国。”
一曰:田鲔教其子田章曰:“主卖官爵,臣卖智力,故曰:自恃无恃人。”
公仪休相鲁而嗜鱼,一国尽争买鱼而献之,公仪子不受。其弟谏曰:“夫子
嗜鱼而不受者,何也?”对曰:“夫唯嗜鱼,故不受也。夫受鱼,必有下人之色,
有下人之色,将枉于法;枉于法,则免于相。虽嗜鱼,此不必能自给致我鱼,我
又不能自给鱼。即无受鱼而不免于相,虽嗜鱼,我能长自给鱼。”此明夫恃人不
如自恃也,明于人之为己者不如己之者为也。
【说三】
子之相燕,贵而主断。苏代为齐使燕,王问之曰:“齐王亦何如主也?”对
曰:“必不霸矣。”燕王曰:“何也?”对曰:“昔桓公之霸也,内事属鲍叔,
外事属管仲,桓公被发而御妇人,日游于市。今齐王不信其大臣。”于是燕王因
益大信子之。子之闻之,使人遗苏代金百镒,而听其所使之。
一曰:苏代为秦使燕,见无益子之,则必不得事而还,贡赐又不出,于是见
燕王,乃誉齐王。燕王曰:“齐王何若是之贤也?则将必王乎?”苏代曰:“救
亡不暇,安得王哉?”燕王曰:“何也?”曰:“其任所爱不均。”燕王曰:
“其亡何也?”曰:“昔者齐桓公爱管仲,置以为仲父,内事理焉,外事断焉,
举国而归之,故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今齐任所爱不均,是以知其亡也。”燕王
曰:“今吾任子之,天下未之闻也?”于是明日张朝而听子之。
潘寿谓燕王曰:“王不如以国让子之。人所以谓尧贤者,以其让天下于许由,
许由必不受也,则是尧有让许由之名而实不失天下也。今王以国让子之,子之必
不受也,则是王有让子之之名而与尧同行也。”于是燕王因举国而属之,子之大
重。
一曰:潘寿,阚者。燕使人聘之。潘寿见燕王曰:臣恐子之之如益也。”王
曰:“何益哉?”对曰:“古者禹死,将传天下于益,启之人因相与攻益而立启。
今王信爱子之,将传国子之,太子之人尽怀印,为子之之人无一人在朝廷者。王
不幸弃群臣,则子之亦益也。”王因收吏玺,自三百石以上皆效之子之,子之大
重。夫人主之所以镜照者,诸侯之士徒也,今诸侯之士徒皆私门之党也。人主之
所以自所以自为羽翼者,岩穴之士徒也,今岩穴之士徒皆私门之舍人也。是何也?
夺褫之资在子之也。故吴章曰:“人主不佯憎爱人。佯爱人,不得复憎也;佯憎
人,不得复爱也。”
一曰:燕王欲传国于子之也,问之潘寿,对曰:“禹爱益而任天下于益,已
而以启人为吏。及老,而以启为不足任天下,故传天下于益,而势重尽在启也。
已而启与友党攻益而夺之天下,是禹名传天下于益,而实令启自取之也,此禹之
不及尧、舜明矣。今王欲传之子之,而吏无非太子之人者也,是名传之而实令太
子自取之也。”燕王乃收玺,自三百石以上皆效之子之,子之遂重。
方吾子曰:“吾闻之古礼:行不与同服者同车,不与同族者共家,而况君人
者乃借其权而外其势乎!”
吴章谓韩宣王曰:“人主不可佯爱人,一日不可复憎;不可以佯憎人,一日
不可复爱也。故佯憎佯爱之徵见,则谀者因资而毁誉之。虽有明主,不能复收,
而况于以诚借人也!”
赵王游于圃中,左右以兔与虎而辍之,虎盼然环其眼。王曰:“可恶哉,虎
目也!”左右曰:“平阳君之目可恶过此。见此未有害也,见平阳君之目如此者,
则必死矣。”其明日,平阳君闻之,使人杀言者,而王不诛也。
卫君入朝于周,周行人问其号,对曰:“诸侯辟疆。”周行人却之曰:“诸
侯不得与天子同号。”卫君乃自更曰:“诸侯燬。”而后内之。仲尼闻之曰:
“远哉禁逼,虚名不以借人,况实事乎?”
【说四】
摇木者一一摄其叶,则劳而不遍;左右拊其本,而叶遍摇矣。临渊而摇木,
鸟惊而高,鱼恐而下。善张网者引其纲,若一一摄万目而后得,一一摄万目而后
得,则是劳而难;引其纲,而鱼已囊矣。故吏者,民之本纲者也,故圣人治吏不
治民。
救火者,令吏挈壶瓮而走火,则一人之用也,操鞭棰指麾而趣使人,则制万
夫。是以圣人不亲细民,明主不躬小事。
造父方耨,得有子父乘车过者,马惊而不行,其子下车牵马,父子推车,请
造父助我推车。造父因收器,辍而寄载之,援其子之乘,乃始检辔持策,未之用
也,而马辔惊矣。使造父而不能御,虽尽力劳身助之推车,马犹不肯行也。令使
身佚,且寄载,有德于人者,有术而御之也。故国者,君之车也;势者,君之马
也。无术以御之,身虽劳,犹不免乱;有术以御之,身处佚乐之地,又致帝王之
功也。
椎锻者,所以平不夷也;榜檠者,所以矫不直也。圣人之为法也,所以平不
夷、矫不直也。
淖齿之用齐也,擢闵王之筋;李兑之用赵也,饿杀主父。此二君者,皆不能
用其椎锻榜檠,故身死为戮,而为天下笑。
一曰:入齐,则独闻淖齿而不闻齐王;入赵,则独闻李兑而不闻赵王。故曰:
人主者不操术,则威势轻而臣擅名。
一曰:田婴相齐,人有说王者曰:“终岁之计,王不一以数日之间自听之,
则无以知吏之奸邪得失也。”王曰:“善。”田婴闻之,即遽请于王而听其计。
王将听之矣,田婴令官具押券斗石参升之计。王自听计,计不胜听,罢食后,复
坐,不复暮食矣。田婴复谓曰:“群臣所终岁日夜不敢偷怠之事也,王以一夕听
之,则群臣有为劝勉矣。”王曰:“诺。”俄而王已睡矣,吏尽揄刀削其押券升
石之计。王自听之,乱乃始生。
一曰:武灵王使惠文王莅政,李兑为相,武灵王不以身躬亲杀生之柄,故劫
于李兑。
【说五】
兹郑子引辇上高梁而不能支。兹郑踞辕而歌,前者止,后者趋,辇乃上。使
兹郑无术以致人,则身虽绝力至死,辇犹不上也。今身不至劳苦而辇以上者,有
术以致人之故也。
赵简主出税,吏请轻重。简主曰:“勿轻勿重。重,则利入于上;若轻,则
利归于民。吏无私利而正矣。”
薄疑谓赵简主曰:“君之国中饱。”简主欣然而喜曰:“何如焉?”对曰:
“府库空虚于上,百姓贫饿于下,然而奸吏富矣。”
齐桓公微服以巡民家,人有年老而自养者,桓公问其故。对曰:“臣有子三
人,家贫无以妻之,佣未及反。”桓公归,以告管仲。管仲曰:“畜积有腐弃之
财,则人饥饿;宫中有怨女,则民无妻。”桓公曰:“善。”乃谕宫中有妇人而
嫁之。下令于民曰:“丈夫二十而室,妇人十五而嫁。”
一曰:桓公微服而行于民间,有鹿门稷者,行年七十而无妻。桓公问管仲曰:
“有民老而无妻者乎?”管仲曰:“有鹿门稷者,行年七十矣而无妻。”桓公曰:
“何以令之有妻?”管仲曰:“臣闻之:上有积财,则民臣必匮乏于下;宫中有
怨女,则有老而无妻者。”桓公曰:“善。”令于宫中女子未尝御,出嫁之。
乃令男子年二十而室,女年十五而嫁。则内无怨女,外无旷夫。
延陵卓子乘苍龙挑文之乘,钩饰在前,错辍在后,马欲进则钩饰禁之,欲退
则错辍贯之,马因旁出。造父过而为之泣涕,曰:“古之治人亦然矣。夫赏所以
劝之而毁存焉,罚所以禁之而誉加焉。民中立而不知所由,此亦圣人之所为泣也。”
一曰:延陵卓子乘苍龙与翟文之乘,前则有错饰,后则有利錣,进则引之,
退则策之。马前不得进,后不得退,遂避而逸,因下抽刀而刎其脚。造父见之而
泣,终日不食,因仰天而叹曰:“策,所以进之也,错饰在前;引,所以退之也,
利錣在后。今人主以其清洁也进之,以其不适左右也退之,以其公正也誉之,
以其不听从也废之。民惧,中立而不知所由,此圣人之所为泣也。”
难一第三十六
晋文公将与楚人战,召舅犯问之,曰:“吾将与楚人战,彼众我寡,为之奈
何?”舅犯曰:“臣闻之,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君其诈
之而已矣。”文公辞舅犯,因召雍季而问之,曰:“我将与楚人战,彼众我寡,
为之奈何?”雍季对曰:“焚林而田,偷取多兽,后必无兽;以诈遇民,偷取一
时,后必无复。”文公曰:“善。”辞雍季,以舅犯之谋与楚人战以败之。归而
行爵,先雍季而后舅犯。群臣曰:“城濮之事,舅犯谋也,夫用其言而后其身可
乎?”文公曰:“此非君所知也。夫舅犯言,一时之权也;雍季言,万世之利也。”
仲尼闻之,曰:“文公之霸也宜哉!既知一时之权,又知万世之利。”
或曰:雍季之对,不当文公之问。凡对问者,有因问小大缓急而对也,所问
高大而对以卑狭,则明主弗受也。今文公问以少遇众,而对曰“后必无复”,此
非所以应也。且文公不知一时之权,又不知万世之利。战而胜,则国安而身定,
兵强而威立,虽有后复,莫大於此,万世之利,奚患不至?战而不胜,则国亡兵
弱,身死名息,拔拂今日之死不及,安暇待万世之利?待万世之利在今日之胜,
今日之胜在诈於敌,诈敌,万世之利也。故曰:“雍季之对不当文公之问。”且
文公又不知舅犯之言,舅犯所谓“不厌诈伪”者,不谓诈其民,请诈其敌也。敌
者,所伐之国也,后虽无复,何伤哉?文公之所以先雍季者,以其功耶?则所以
胜楚破军者,舅犯之谋也;以其善言耶?则雍季乃道其后之无复也,此未有善言
也。舅犯则以兼之矣。舅犯曰:“繁礼君子,不厌忠信”者,忠所以爱其下也,
信所以不欺其民也。夫既以爱而不欺矣,言孰善於此?然必曰出於诈伪者,军旅
之计也。舅犯前有善言,后有战胜,故舅犯有二功而后论,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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