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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太监西洋记-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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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道:“我刀也没有,怎么会杀人?”番王道:“我晓得杀人不用刀哩!”王明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了不杀人,怎么又干这个勾当?”番王道:“你既是真不杀人,先叫我们的文武百官出来,我随后就出来也。”王明又叫到文武百官。那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怕的是王明,都说道:“你南朝人说老实还不老实,前日走的有个样在那里。”王明说道:“我今番是真老实哩!”百官道:“你手里拿着-个老虎,要吃人哩!还是说老实。”王明道:“你错认了,我拿的不是老虎,是个虎头牌。”众官道:“虎头牌是做甚么的?”王明道:“是我元帅的头行牌,上面写着是下西洋的缘故。”众官道:“既是写着下西洋的缘故,你可念来,我们听着。我们就好出来。”王明道:“既如此,我念来,你们听着。”念说道:

大明国朱皇帝驾下钦差征西统兵招讨大元帅某为抚夷取宝事:照得天朝历代帝王传国玉玺,历千百年,递相授受,奈被元顺帝白象驮入西番。我大明皇帝盛德既膺天眷,宗器岂容久虚?为此钦差我等统领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来下西洋,安抚夷邦,探问玉玺等。因奉此牌,仰各国国王及诸将领知悉:如遇宝船到日,许从实呈揭玉玺有无消息,此外别无事端。不许各国因缘为奸,另生议论,致起争端。敢有故违,一体征剿不贷!须至牌者。

众官道:“你们战将千员,敢是连着那道士、和尚数么?”王明道:“出家人怎么算做个战将。”众官道:“你可算在里面么?”王明道:“我们不过是个小卒,只可算在雄兵百万里面。”众官听知王明这几句话,吓得魂不附体,心里想道:“这等的道士、僧家,还不算做个将官,不知那战将千员,还是怎么狠哩!这等一个王明,只算做雄兵百万,却不就有一百万个王明,又不知如何狠哩!我们撒发国怎么做得他的对头。”却一齐跑出来,一齐磕上几个头,都说道:“王将军饶命罢!这一阵子争斗,非干我们之事,都是总兵官和金毛道长的主意。”王明道:“以前的事俱罢了。只如今四门上四个道长,又是哪里来的?”众官说道:“并不干本国之事,俱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

毕竟不知道这四个道长是哪里来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国师收服撒发国 元帅兵执锡兰王

诗曰:

剑客不夸貌,玉人知此心。

但营纤毫义,肯计千万金。

勇发看鸷击,愤来听虎吟。

平生志报国,料敌无幽深。

王明道:“你们岂可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众官道:“现有国王在上,我们众人怎么敢来吊谎。”王明道:“你叫国王出来。”国王看见王明是个慷慨丈夫,又听见虎头牌上行移,都说的是些正大道理,却才放了心,出朝相见。王明道:“我们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来下西洋,也只为安抚外邦,探问玉玺有无消息,你们怎敢这等倔强无礼?”国王道:“非干我们之事。第一来,是总兵官不是;第二来,是金毛道长不是:故此得罪将军。望乞恕罪罢!”王明道:“既往不咎。只这如今又有甚么四个道长,却都是哪里来的?”国王道:“这四个道长有些蹊跷。”王明道:“怎么蹊跷?”国王道:“自从金毛道长去后,却就添出四个人来,自称道长,把守城门,连我国中百姓都是吃他亏的。”王明道:“怎么吃他的亏?”国王道:“四个道长,一个撮火,一个就弄烟,一个煽风,一个就刮雨。城里住的,不得到城外面去;城外住的,却又不得进城里面来。这却不是吃他的亏苦。”王明道:“你们不要吊谎哩!”国王道:“敢有半个字儿涉虚,教我举国君臣尽为齑粉。”王明道:“既如此,待我去瞧他来。”好个王明,一手拿起隐身草来,却就不见了他在哪里。国王又有些着慌,说道:“你们仔细些,只怕他又摸进我们宫里面去。”众人道:“宫里面倒还可得,且看我们的头何在!”

王明也不答应,只是要笑。慢腾腾地走出朝来,到了城门上。王明心里想道:“千难万难,难得走到这里。不如走上城去,唵哆他一个头来,却不又是一个功绩?”王明也只说是容易,走上城门,恰好是个东门。东门上是个青毛道长,恰好青毛道长又在瞌睡。王明看见青毛道长呼呼的瞌睡,他就喜之不胜,心里说道:“瞌困就撞着个枕头,却不是天使我成其大功!只是一件,没有带得刀来,怎么是好!”恰好的起眼一看,刀架上插着一张白茫茫的快刀。王明说道:“今番却做出个借刀杀人的事来了。”也顾不得这些,一手绰过刀来,就要行事。哪晓得那口刀呼的一声响。响了这一声不至紧,早已惊醒了个青毛道长,喝声道:“是哪个生人在这里弄我的刀哩?”喝声“长”,那口刀就长有三五十丈。三五十丈长还由自可,王明黏在刀头上不得下来。青毛道长又喝声“长”,又长有三五百丈,恰像个白虹贯日的一般样儿。王明槊在刀头上,越发不得脱哩!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今番却死在这个刀尖上也?心里又说道:“也罢,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今日死在这里,也死得有个名节。不如紧紧的闭着两只眼,免得心上耽惊。”一闭闭上了眼,虚晃晃的晃上晃下,晃东晃西,只说是不知死在哪里。一会儿,猛听见那里哝也哝的念经哩!分分明明听见念说道:“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生揭谛,菩提萨婆诃。”王明说道:“这分明是我国师老爷的声嗓,却也古怪。”连忙的开了两只眼来看一看,哪里见个甚么道长,哪里见个甚么刀,原来挂着在千叶莲台的抓风攒上。王明说道:“见鬼,见鬼,魇杀人也!”扑通一声响,跳将下来。

国师道:“外面甚么响哩?”王明不敢怠慢,径自走到佛堂上,双膝跪下,却把个番王殿上始末缘由,青毛道长来踪去迹,逐一的细说了一遍。国师道:“倒是这几个道长不僧不俗,不好处他。”王明是个伶俐乖巧的人,却便就乘机架上一个谎,说道:“国师老爷在上,这几个道长,不但只是我和你吃他的亏,越是撒发国,还要吃他的大亏。”老爷道:“怎么撒发国越发吃他的大亏?”王明道:“这四个道长杀得性起,这如今发下了誓愿,说道:『若不奈南朝何,就要杀尽了撒发国一国的人民,不拘男妇老少,寸草不存!”王明这一席话,却是信口说的。哪里晓得福至心灵,天凑其巧。怎么叫做福至心灵,天凑其巧?原来国师老爷连日高张慧眼,看见撒发国君民人等,无论男妇老幼,俱有三年大难,正在替他们害愁。恰好的王明说个谎,说道:“四个道长要杀尽了他的国中,不留寸草”。这却不正对着老爷的慈悲方寸?故此叫做福至心灵,天凑其巧。国师老爷说道:“这撒发国君民有难无处解释怎么是好?”王明又凑上一句,说道:“老爷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和他解释一番,就是大幸!”老爷道:“也罢,连这四个道长,一齐请他坐一坐罢。”王明道:“既如此,公私两利,彼此双全。阿弥陀佛!无量功德。”王明这几句话,又说得老爷满心欢喜。

老爷实时吩咐非幻禅师,到军政司取过前日的凤凰蛋来。非幻禅师不敢怠慢,实时叫过军政司,实时奉上一双凤凰蛋。老爷道:“只用一个。”拿着这一个在手里,口儿里念上几声,手儿里捻上几下,把个九环锡杖照着地平板上扑地的响一声,闭了眼,入了定。一会儿转过来,说道:“王明,你去请元帅开船罢!”王明心里想道:“一个撒发国,费了两年多工夫,不曾得他的降书降表,不曾得他的进贡礼物,怎么就开船?”心里虽然这等想,面上却不敢有违,报上元帅。

元帅也不十分准信,竟来请问国师。国师道:“元帅在上,实不相瞒。这个撒发国君民人等,俱有三年大难,是贫僧把他们都收在凤凰蛋里。”元帅道:“怎么一个凤凰蛋,就收得一国的君民人等?”国师道:“元帅岂不闻乾坤叉袋之事乎?一个叉袋放了四大部洲众生弟子人等,只满得一个小小角儿。何况这等一个大蛋,止收得这等一个小国,何难之有!”元帅道:“几时放他出来?”国师道:“三年之后放他出来。”元帅道:“三年之后,不知我们的宝船走到哪里,却怎么放他出来?”国师道:“心到就手到,不管在哪里。”元帅道:“假如迟早些何如?”国师道:“早一日,死一日;迟一日,受一日福;迟一年,受一年福。”元帅道:“迟十年,受十年福;迟百千万年,却不受百千万年福?”国师道:“各人福分不同,也难到十年之上。”

元帅道:“那四个道长何如?”国师道:“贫僧也主意连他们都坐一坐,退下他些火性,添上他些真元。不想他的分浅缘悭,又不在里面。”元帅道:“既然他不在里面,只怕他又来拦阻。”国师道:“连国中的君民人等都没有了,他怎么又好来拦阻。”元帅道:“君厚臣死。不见了个国王,他四个人肯就是这等罢休罢了?”国师道:“这四个人都是些荡来僧,不是本国的文官武弁,他有个甚么君辱臣死?”元帅道:“国师老爷怎么晓得?”国师道:“是贫僧差王明进去打探来,故此晓得。”元帅道:“他既是个荡来僧,却不又荡到前面去,终久不是个好相识。”国师道:“贫僧也曾料度他来,故此请元帅发令开船。开船之后,容贫僧到灵霄殿上去查他一查,看是怎么,却好处他。”元帅道:“既是如此,敢不奉命。”实时转过中军帐上,传令开船。”

只见五十名夜不收禀说道:“国师老爷大显神通,把个撒发国尽行抄没了。”元帅故意的说道:“岂可就没一个人剩下来。”夜不收道:“连鸡犬都没有了。”南朝五员大将回来,一齐禀说道:“国师老爷大显神通,把个撒发国的君民人等,尽行抄没了。”元帅也故意的说道:“国师是个出家人,慈悲方便,岂可抄没人国。”众官道:“元帅不准信之时,乞亲自进城踏看。满城之中,连鸡犬都不见了。”元帅心里想道:“佛力无边,今果然也。”又故意的说道:“既是国师抄没了他的国土,我和你只得开船罢!稍待迟延,恐生他变。”众官唯唯而退。实时开船。

到了三更时分,却说国师老爷撇了色身,一道金光,径上南天门灵霄殿上,见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看见佛爷爷,致恭致敬。佛爷爷告诉道:“贫僧领兵来下西洋,怎奈一个撒发国,从古到今典籍所不载之国。”玉皇道:“国小易于处分,这是好的。”佛爷爷道:“国虽小却有许多的兜搭。”玉皇道:“怎见得兜搭?”佛爷爷道:“先前出下一个金毛道长,十分厉害,是贫僧请到镇天真武回来,却才收服他去。其后又添出四个道长,一个叫做青毛道长,一个叫做红毛道长,一个叫做黑毛道长,一个叫做白毛道长,又是十分厉害,战他不过。他昨日又要杀尽了撒发国一国君民人等。贫僧不忍于他,把他一国的中生,都收在极乐天宫里面,免得受他熬煎。”

玉皇道:“那四个道长何如?”佛爷爷道:“贫僧初意也要请他坐一坐儿,归他一个正果。哪晓得他分浅缘悭,早又不在里面。”玉皇大帝笑了一笑,说道:“佛爷爷,你说这四个道长是哪个?”佛爷爷道:“正为不晓得他是哪个,特来相拜。”玉皇道:“佛爷爷,你有所不知,这四个道长就是金毛道长打头踏的四个人。”佛爷道:“那打头踏的是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个神道。”玉皇道:“却不是他怎的!”佛爷爷道:“既是他们四个神道,敢这等无礼!”玉皇道:“他们因你的天师枉刀杀他,到我这里告状。是我依律批判,许他取命填还,故此才敢大胆猖獗。”佛爷爷道:“他起先不合助桀为虐,怎么说天师枉刀杀他?”玉帝道:“今番凭佛爷爷收了他罢,我这里再不顾他。”

佛爷爷谢了玉皇大帝,一道金光,转到宝船之上。宝船正值顺风,布帆无恙,望西洋而进。国师老爷坐在佛堂上,叫过武状元唐英来,说道:“贫僧有一事相烦,状元可肯么?”唐状元道:“国师之命,谁敢有违!”国师道:“昨日四个道长,原来就是金毛道长打头踏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唐状元道:“他这如今怎么?”国师道:“只因他到玉皇大帝位下,告说道天师枉刀杀人,玉帝依律批判,说道准取命填还。故此就走到下方来,无端猖獗。”唐状元道:“这如今国师有何佛旨?”国师道:“贫僧料他不肯罢休,一定还到前面的国中生灾作耗,故此有事相烦。”唐状元道:“凭国师吩咐下来就是。”国师道:“黄凤仙颇精囤法,贫僧意下要相烦他先去打探一番,看前面还有甚么国?这四个神祗又是甚么出身?打探一个详细,回贫僧的话,贫僧还有个处治。”

唐状元道:“谨依国师尊命。”实时转过本营,请出黄凤仙来,把国师的话告诉他一遍。黄凤仙道:“敢不遵依。”实时吩咐取过一张新…来,取过一副新帐幔来,取过一盆净水来,取过七七四十九盏灯来。铺了…,安了帐幔,一盆水放在…底下。中间水里面放了一个灯盏,四周围画了九宫八卦,九宫八卦上摆着四十八灯盏。收拾已毕,自己坐…上,叫唐状元封了门。此时已是戌时三刻,直到子时三刻,才许开门。唐状元不敢怠慢,封锁周密,重重层层。

却说黄凤仙水囤而出,一处到一处,一事见一事,分分明明,仔仔细细。到了子时三刻,唐状元开了门,问道:“夫人可曾回来?”黄凤仙道:“回来了。”唐状元道:“你可曾到过哪个国来?”黄凤仙道:“到了好几个国。”唐状元道:“可曾看见甚么人来?”黄凤仙道:“看见好几个人来。”唐状元道:“你先说一说么。”黄凤仙道:“所言私,私言之。所言公,公言之。不曾复命国师老爷,怎么先对你说?”唐状元倒吃他几句话儿,撑得住住的。

晓日东升,实时回话。国师道:“黄凤仙,你可曾到哪个国来?”黄凤仙道:“小的从此前去,先到一个帽山。帽山下,有好珊瑚树。帽山前去,到一个翠蓝山。山下居民都是些巢居穴处,不分男女,身上都没有寸纱,只是编缉些树叶儿遮着前后。”国师道:“黄凤仙,你可晓得他们这段缘故么?”黄凤仙道:“小的只是看见,却不晓得是个甚么缘故。”国师道:“当原先释伽佛在那里经过,脱了袈裟,下水里去洗澡。却就是那土人不是,把佛爷的袈裟偷将去了。佛爷没奈何,发下了个誓愿,说道:『这的中生都是人面兽心,今后再不许他穿衣服。如有穿衣服者,实时烂其皮肉。』因此上传到如今,男妇都穿不得衣服。”

黄凤仙道:“前去有一个鹦哥嘴山,又前去有一个佛堂山。又前去却到一个国,叫做锡兰国。”国师道:“这是一个小小的国儿。”黄凤仙道:“是个小国儿。”国师道:“虽是个小国,却有许多古迹,你可晓得么?”黄凤仙道:“别罗里有一座佛寺,寺里有释伽佛的原身,侧着睡在那里,万万年不朽。那些龛堂都是沉香木头雕刻成的,又且镶嵌许多宝石,制极精巧。又且有两个佛牙齿,又且有许多活舍利子。这可就是个古迹么?”国师道:“这是释伽佛涅盘之处。另罗里还有一个脚迹在石上,是释伽佛踏的,约有二尺长,五寸深,中间有一泓清水,四季不干。大凡过往的人,蘸些来洗眼,一生不害眼;蘸些来洗面,一生不糟面。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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