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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文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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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世,她也做得无穷尽,倘若你走近前去,她就拿出你的鞋来,要你穿着,那么你再也
不能离开她了……。
想到这里,小林又怕,眉毛一皱,——灯是没有亮的,街上有人走路。
气喘喘的回去见了姐姐——
“姐姐,打更的他怎么不怕狐狸精呢?夜里我听了更响,总是把头钻到被窝里,替
他害怕。”
“你又在万寿宫看铃来吗?”
姐姐很窘的说。母亲是不许他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方的。
桥 闹学
连小林一起共是八个学生,有一个比小林大的名叫老四,一切事都以他两人为领袖。
小林同老四已经读到《左传》了,三八日还要作文,还要听讲《纲鉴》,其余的或读
“国文”,或读四书,只有王毛儿是读三字经。
一天,先生被一个老头子邀出去了,——这个老头子他们真是欢迎,一进门各人都
关在心里笑。先生刚刚跨出门槛,他们的面孔不知不觉的碰在一块,然而还不敢笑出声,
老四探起头来向窗外一望,等到他戏台上的花脸一般的连跳连嚷,小喽啰才喜得发痒,
你搓我,我搓你。读国文的数“菩萨”,读四书的寻“之”字,罚款则同为打巴掌。小
林老四呢,正如先生替戏台上写的对子:“为豪杰英雄吐气”。
小林的英雄是楚霸王。先生正讲到《纲鉴》上楚汉之争。
他非常惋惜而且气愤,所以今天先生的不在家,他并不怎样的感到不同。
“小林,我们一路到万寿宫去捉羊好吗?”老四忽然说。
小林没听见似的,说自己的话:
“学剑不成!”
“总是记得那句话。”
“我说他倘若把剑学好了,天下早归了他。”
老四瞪着眼睛对小林看,他不懂得小林这话是怎么讲,却又不敢开口,因为先生总
是夸奖小林做文章会翻案。
“他同汉高祖挑战,射汉高祖没有射死,射到他的脚上,倘若他有小李广花荣那样
高的本事,汉高祖不就死了吗。”
老四倒得意起来了,他好容易比小林强这一回——
“学剑?这个剑不是那个箭,这是宝剑,——你不信你问先生。”
小林想,不错的,宝剑,但他的心反而轻松了许多。这时他瞥见王毛儿坐在那里打
瞌睡,连忙对老四摇手,叫老四不要作声。
他是去拿笔的,拿了笔,轻轻的走到毛儿面前,朝毛儿的嘴上画胡子。
王毛儿睁开眼睛,许多人围着他笑,他哭了,说他做一个梦。
“做梦吗?做什么梦呢?”
“爸爸打我。”
小林的高兴统统失掉了,毛儿这么可怜的样子!
大家还是笑,小林气愤他们,碎着一个孩子道:
“你这个小虫!回头我告诉先生!”
“是你画他胡子哩!”
另外一个,拉住小林的袖子——
“是的,小林哥,他是不要脸的家伙,输了我五巴掌就跑。”
王毛儿看着他们嚷,不哭了,眼泪吊在胡子旁边,小林又拿手替他抹,抹成了一脸
墨,自己的手上更是不用说的。
桥 芭茅
先生还没有回来,小林提议到“家家坟”摘芭茅做喇叭。
家家坟在南城脚下,由祠堂去,走城上,上东城下南城出去,不过一里。据说是明
朝末年,流寇犯城,杀尽了全城的居民,事后聚葬在一块,辨不出谁属谁家,但家家都
有,故名曰家家坟。坟头立一大石碑,便题着那三个大字。两旁许许多多的小字,是建
坟者留名。
坟地是一个圆形、周围环植芭茅,芭茅与城墙之间,可以通过一乘车子的一条小径,
石头铺的,——这一直接到县境内唯一的驿道,我记得我从外方回乡的时候,坐在车上,
远远望见城墙,虽然总是日暮,太阳就要落下了,心头的欢喜,什么清早也比不上。等
到进了芭茅巷,车轮滚着石地,有如敲鼓,城墙耸立,我举头而看,伸手而摸,芭茅擦
着我的衣袖,又好像说我忘记了它,招引我,——是的,我哪里会忘记它呢,自从有芭
茅以来,远溯上去,凡曾经在这儿做过孩子的,谁不拿它来卷喇叭?
这一群孩子走进芭茅巷,虽然人多,心头倒有点冷然,不过没有说出口,只各人笑
闹突然停住了,眼光也彼此一瞥,因为他们的说话,笑,以及跑跳的声音,仿佛有谁替
他们限定着,留在巷子里尽有余音,正同头上的一道青天一样,深深的牵引人的心灵,
说狭窄吗,可是到今天才觉得天是青的似的。同时芭茅也真绿,城墙上长的苔,丛丛的
不知名的紫红花,也都在那里哑着不动,——我写了这么多的字,他们是一瞬间的事,
立刻在那石碑底下蹲着找名字了。
他们每逢到了家家坟,首先是找名字。比如小林,找姓程的,不但眼巴巴的记认这
名字,这名字俨然就是一个活人,非常亲稔,要说是自己的祖父才好。姓程的碰巧有好
几个,所以小林格外得意,——家家坟里他家有好几个了。
他们以为那些名字是代表死人的,埋在家家坟里的死人的。
小喽啰们连字也未见得都认识,甚者还没有人解释他听,“家家坟”是什么一个意
义,也同“前街”“后街”一样,这么听惯了的也就这么说。至于这么蹲在它面前,是
见了他们的两位领袖那么蹲,好玩。小林虽然被称为会做翻案文章,会翻案未必会通,
何况接着名字的最末一行,某年某月某日敬立,字迹已很是模糊,那年号又不是如铜钱
上所习见的,超过他们的智识范围之外。老四也不能,而且也不及订正,他同小林恰得
其反,非常的颓唐,——找遍了也找不出与他同姓的!那么家家坟缺少他一家了,比先
生夸奖小林还失体面。
以前也颓唐过几回,然而是说到家家坟总是欢喜的,也总还是要找。
“啊,看哪个的喇叭做得响!”
许许多多的脑壳当中,老四突然抽出他的来,挤得一两个竟跌坐下去了。
大家都在坟坦里,除了王毛儿,——他还跪在碑前,并不是看碑,他起先就没有加
到一伙的。
暂时间又好像没有孩子在这里,各人都不言不语的低头卷自己的喇叭了。
小林坐在坟头,——他最喜欢上到坟头,比背着母亲登城还觉得好玩。一面卷,一
面用嘴来蘸,不时又偷着眼睛看地下的草,草是那么吞着阳光绿,疑心它在那里慢慢的
闪跳,或者数也数不清的唧咕。仔细一看,这地方是多么圆,而且相信它是深的哩。越
看越深,同平素看姐姐眼睛里的瞳人一样,他简直以为这是一口塘了,——草本是那么
平平的,密密的,可以做成深渊的水面,两边一转,芭茅森森的立住,好像许多宝剑,
青青的天,就在尖头。仰起头来,又有更高的遮不住的城垛——
“小林哥,坟头上坐不得的,我烧我妈妈香,跑到我妈妈坟头上玩,爸爸喝我下来。”
毛儿的话,出乎小林的意外,他是跪在那里望小林,猫一般的缩成了一团,小林望
他,他笑,笑得更叫人可怜他,太阳照着墨污了的脸发汗。小林十分抱歉,他把毛儿画
得这个样子!
“你妈妈在哪里呢?”
“在好远。”
“你记得你妈妈吗?”
毛儿没有答出来,一惊,接着哈哈大笑——
老四的喇叭首先响了。
桥 狮子的影子
他们从家家坟转头,先生还没有回。有几个说回家去吃饭,老四不准,“人家烟囱
里不看见出烟哩。”先生临走嘱咐过他,“吃饭的时候,我如果没有回,可以放学。”
大家气喘喘的坐在门槛上乘凉。小林披着短褂,两个膀子露了出来,顺口一句:
“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也。”
老四暗地里又失悔,这一句好文章被小林用了去了,本于古文观止上的黄州快哉亭
记,曾经一路读过的。
“姜太公在那里钓鱼。”
一个是坐在地下,眼望檐前石头雕的菩萨。大家也立刻起来,又蹲下去,一齐望,
仿佛真在看钓鱼,一声不响的。
“你猜这边的那个小孩子是什么人?”
小林的话。
好几个争着说:
“国文上也有,也是挟一本书站在他妈妈面前,——孟子,是不是?”
“是的,这典故就叫做孟母断机。”
老四倒不屑于羼在一起了,也掉转眼睛看了一看,终于还是注意姜太公。而王毛儿,
跟着小林的“机”字霹雳一声:
“拳头一捋,打死一个鸡!”
这一喊,大家的脑壳统统偏过来,笑得毛儿无所措手足了,幸而没有掉出眼泪。然
而他之所以那么一喊,也实在是欢喜,今天早晨他读到“除隋乱,创国基”,觉得非常
有意思,杂在许多声音当中高声的唱:“拳头一捋,打死一个鸡!”(此地方音,拳头
的拳读若除,捋与乱音近。)
这里乘凉,是再好没有的。一个大院子,除了一条宽道,大麻石铺的,从门口起成
丁字形伸出去,都是野花绿草,就在石头缝里也还是长了草的。一棵柏树,周围四五抱,
在门口不远,树枝子直捱到粉墙,檐前那许多雕刻,有的也在荫下。石地上影子簇簇,
便遮着这一群小人物。
毛儿在那里不得开交,小林突然双手朝地上一扑,大家也因之转变了方向了。小林
是捉日头,斑斑驳驳的日光,恰好他面前的一小丛草给照住了,疑心有人在什么地方打
镜子。
他是打镜子的能手,常是把姐姐的镜子拿到太阳地方向姐姐脸上打。抬头,本是想
透过树顶望,而两边只管摆,那光又正照住了他的眼睛。摆也摆不脱,大家好笑。等到
他再低头,一丛草分成了两半圆,一半是荫的,现得分外绿。
“小林,快!快!那边,蜻蜓!”
老四急促而又吞声的喊他,喊他捕蜻蜓,一个大黄蜻蜓,集在他那边草上,只要他
朝前一探手,可以捕得够。
“快!快!”
他循着老四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但他不动手。
“小林哥,快点!要飞了!”
他依然没有动手,看——
“好大的黄眼睛!”
大家急的不得了,他接着且拍手,想试一试那眼睛看的是什么,或者还逗出它一声
叫来哩。
“这样的东西总不叫!”
他很窘的不出声的说。其时他这时是寂寞,不过他不知道这两个字是用在这场合,
——不,“寂”“寞”他还不能连在一起,他所经验的古人无有用过而留下他的心目。
看这类动物,在他不动乎看老鼠或看虎,那时他充分的欢喜,欢喜随着号笑倾倒出来了。
而这,总有什么余剩着似的。
老四不耐烦,窜到前面去,蜻蜓却也不让他捉住,大家都怅望着它的飞程,到了看
不见,不期然而然的注意那两个燕子。
院子既大,天又无云,燕子真足以牵引他们,渐渐飞得近,箭一般的几乎是要互相
擦过。
“好长的尾巴!”小林说。
“燕,候鸟也。”另外一个说。
“你读得来,讲得来吗?候鸟是怎么讲法呢?”小林问。
“小林,不要想,连忙说出来,燕子同雁哪个是秋来春去,春去秋来?”老四说。
小林预备说,嘴一阖,笑起来了,果然一口气说不清。
小喽啰也都笑,看了小林的笑而笑。
“老四,你是喜欢春天还是喜欢秋天?”小林问。
首先答应的却是王毛儿:
“我喜欢冷天,冷天下雪。”
出乎毛儿的意外,大家不再笑他,他立刻热闹了许多。
“我喜欢秋天,‘八月初一雁门开’,我喜欢看雁。”小林自己说。
“是的,我也喜欢看雁,雁会排字,‘或成一字,或成人字。’”另外一个说。
你看见两个字一齐排吗?我看见的,那时我还没有读书,就认得这两个字。”小林
说。
“雁教你认的!”老四嘲笑似的说。
“哈哈哈。”大家笑。
小林认识这两个字,的确可以说是雁教的。六七岁的光景,他跟他的母亲下河洗衣,
坐在洲上,见了雁,喊母亲看。
一字形,母亲说,“这是一字,”人字形,“这是人字。”母亲还说雁可以带信,
他说“何不叫它多排几个呢?省得写。”后来他同母亲看戏,看到汾河湾,那扮薛丁山
的同他差不多年纪,他问母亲,“这么一个小孩子,会射什么呢?”母亲的心里已经是
一阵阵伤痛,知道丁山将有怎样的遭遇,轻轻答道,“射雁。”他顿时拉住母亲的手,
仿佛是母亲打发那孩子去的,“雁那么好的鸟,射它做什么呢”?有一回,母亲衣洗完
了,也坐下沙滩,替他系鞋带,远远两排雁飞来,写着很大的“一人”在天上,深秋天
气,没有太阳,也没有浓重的云,淡淡的,他两手抚着母亲的发,尽尽的望。
“老四,你喜欢放野火不呢?那也要到下半年。”小林又问。
“野火我放过好几回,我到我外婆家,许多人一路上官山上玩,点起火来满山红。”
“官山上都是坟哩!”
“坟怕什么呢?坟烧得还好玩些,高高低低的。”
“是的,去年,我记得,天已经黑了,我跟我的姐姐在城外玩,望见对面山上有火,
我拉姐姐上城去看,那简直比玩龙灯还好玩。”
说到这里,有一个又在那里吹起喇叭来了。只有他的喇叭还装在荷包里,其余的一
到门口就扯散,叶子撒得满地。
“这许多芭茅叶,不收起来,先生回来问哩。”老四说。
各人赶忙拾起。
“拿来我!”
小林斩截的一声。芭茅都交给了他。他团成一个球,四面望,——向狮子跑。
那里立着一对石狮子。
他把芭茅球塞在狮子口里。
“哈哈哈”。
大家笑。
他看一看狮子的影子,——躺下去了,狮子的影子大过他的身子。
老四对大家摇手,叫不要笑,——他的意思是,让小林一个人睡着,他们偷偷的回
去。
梦远书城my285。
桥 “送牛”
今天小林要接到一匹牛儿,紫绛色的牛儿,头上扎一个彩红球。
照习惯,孩子初次临门,无论是至戚或好友,都要打发一点什么,最讲究的是牛儿,
名曰“送牛”。即如我,曾经有过一匹,是我的外婆打发我的,后来就卖给那替我豢养
的庄家。小林那回走进史家庄,匆匆又回去了,史家奶奶天天盘计在心,催促三哑看哪
一个村上有长得茁壮样子好看的牛儿没有。
刚好小林新从病愈,特地趁这日子送去贺喜她。
送牛的自然也是三哑,他打扮得格外不同,一头蓬发,不知在哪里找得了一根红线,
束将起来。牵牛更担一挑担子,这担子真别致,青篾圆箩盛着二十四个大桃子。然而三
哑的主意却还在底下衬托着的稻草,他用了一下午的工夫从稻草堆上理出了这许多嫩黄
草来,才想到去买桃子。他这样的心计,史家奶奶是明白的,见他赤着脚兜了桃子回来,
说道:
“你也该洗脚了。”
他弯着腰,对奶奶的眼睛看,笑道:
“牛到哥儿家,两天要停留罢,吃什么起?我办了许多草去。”
“是的。”
“挑草不好看,我挑一担桃子去。”
“是的,谢谢三哑叔。”
牛儿进城,不消说,引起个个观望。还没有走过桥,满河的杵声冷落了下去,只见
得循着河岸,妇人家,姑娘们,有的在竹篙子撑着的遮阳之下,都已经抬起身子了。是
笑呢,还是对了太阳——总之拿这时的河水来比她们的面容,是很合式的罢。
史家庄的长工,程小林的牛,知道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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