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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文集-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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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让它就是一个‘命运’好了,——我是说偶然的遭际。我所觉得最不解的是世间何以

竟有人因一人之故制伏了生活,而名之曰恋爱?我想这关乎人的天资。你的性格我不敢

轻易度量,在你的翅膀下我真要蜷伏——”

看着琴子的眼睛,觉得哭实在是一个损伤,无可如何。

“我们两人的‘故事’恐怕实在算得很有趣的一个。”

说得琴子微笑。

“唉,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应该感谢的。”

这是忽然又有所思了,坐在那里仰望起狗姐姐来了。

回头他一想,“今天四月二十六,前次上八丈亭玩,正是三月二十几,回来她也不

舒服,好几天不大吃东西……”于是堕入“神秘”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坝上玩,遇见

“东头”的一位大嫂挑水,捏了桃子吃,给他一个,他拿回来给琴子,琴子接着喜欢极

了。

“你往桃树林去了吗?怎么只买一个呢?”

她以为他从桃树林买回来的。离史家庄不远一个地方,几户人家种桃子,名叫桃树

林。

还没有点灯,她一个人坐在房里吃桃,酸极了,把姑娘的眼睛闭得甚是有趣。

桥 桃林

琴子睡了午觉醒来,听得细竹在天井里,叫道:

“细竹,你在那里干什么?”

“这不晓得是一个什么虫,走路走得好玩极了。”

“在哪里?”

“阳沟里。”

“你来我有话告诉你。”

于是她伸腰起来,呀的一声险些儿被苔藓滑跌了,自己又站住了。那个小虫,真不

晓得是一个什么虫,黑贝壳,姑娘没有动手撩它,它自然更不晓得它的舆地之上,只有

一寸高的样子,有那么一幅白面庞,看它走路走得好玩极了。

“你到桃树林去买桃子回来吃好吗?”

她走到了姐姐的面前,荷包里掏出手巾来蒙了脸,装一个捉迷藏的势子玩。

“我同你说正经话你总喜欢闹。”

“好,我去买桃子,你不要哭。”

“真讨厌!你几时看见我哭了?”

细竹想再回她一句,话到口边不成言了,只好忘记了。因为正对了镜子(既然答应

了出去买东西,赶忙端正一端正)低目于唇上的红,一开口就不好了。

这个故事,本来已经搁了笔,要待明年再写,今天的事情虽然考证得确凿,是打算

抛掉的,因为桃树林这地方,著者未及见,改种了田,只看得见一条小河流,不肯写。

桃之为果是不能经历岁时的了。一位好事者硬要我补足,愿做证明,说当初那主人姓何,

与他有过瓜葛,他亲见桃园的茂盛,年年不少人来往,言下很是叹息。

今年二月里,细竹同琴子一路来了一趟,那时是看花。这桃,据说不是本地种,人

称为“面桃”,大而色不红。十几亩地,七八间瓦屋,一湾小溪,此刻真溪上碧桃多少

了。今天天阴而无雨,走路很不热,小林,因为昨天听了琴子的话,向一个孩子打听得

桃树林,独自走来了,想不到细竹随后来了。

他玩了不小的工夫,地主人名叫何四海,攀谈了好些话,他说他从史家庄的史家奶

奶家来。史家奶奶是四远驰名的了。何家的小姑娘导引细竹进来,他正走在桃畦之间,

好像已经学道成功的人,凡事不足以随便惊喜,雷声而渊默,——哀哉,桃李下自成蹊,

人来无非相见,意中人则反而意外了,证天地之不幻,枝枝果果画了这一个人的形容。

看官,这决不是诳语,大块文章,是可以奏成人的音乐,只可惜落在我的纸上未必若是

其推波助澜耳。

细竹当下的欢喜是不待说的,她开口道:

“你怎么在这里呢?你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另外的那个小姑娘莫名其妙,只有她是现得在树的脚下,简直是一只小麻雀,扎那

么一个红辫子,仰起头来仿佛看“细竹姑姑”怎么这么的晓得说话?她叫细竹叫细竹姑

姑,去年便认熟了。

“女!把细竹姑姑牵来喝茶。”

原来她就叫做“女”,小林好笑了。女的妈正在“灶上”忙午饭,嚷嚷。细竹姑姑

远远的谢她一声。

“开了没有?开了。”

灶孔里掏出沙罐来,忙着问水开了没有,开了。

“琴姐她叫我来买桃子,要晓得你来我就不用得跑这一趟了。”

然而女拉着细竹姑姑的手要去喝茶了。

小林本来是一个悲思呵,笑而无可说的了。何四海背了箩筐又来同他谈。筐子里的

桃都是拣那大的摘了下来。

“随便请一两个罢,刚下树的好吃。”

“谢谢你,回头我同细竹姑娘一路买几斤。果子吊在树上我还是今天在你这里初次

见。”

“不要跑,丫头!要跌一跤才好!”

女拿着称桃子的称向这里跑来了,爸爸叫她不要跑。

“妈妈说细竹姑姑要四斤,叫你称。”

于是何四海称桃。

小林一望望到那里去了,细竹也出来了。

“你不要跑呵。”

她也有点跑哩。可怜的孩子,正其瞻视,人生在世随在不可任意,不然这就是临风

而泣的时候了。他觉得那衣样,咫尺之间,自为生动。

这回又是那个胸襟。美人的高蹈,是不同的,所谓“雪胸鸾镜里”,那还是她们自

己妆台放肆罢了,恐怕不及这自然与人物之前天姿的节奏。

“嗳呀,何老板,你都把这大的称给了我们。”

看了这称好了的一堆桃子,低下身去很知礼的说。

女的妈也来了,她走近何四海,说一句:

“我们的饭熟了。”

看了四斤桃子——四斤桃子的钱她在灶上细竹就给了她她装到荷包里去了,还要说

“哈哈哈,还要给钱吗?”看了四斤桃子,她一句:

“拿什么装呢?”

细竹掏出她的手巾。

“这条好手巾。”

又一句,她的女捱到她的兜里拉住她的手了。

“饭熟了,吃饭的都回来了。”

又说给何四海听,要他去吃饭,“吃饭的都回来了”,是说他们家里请的三个长工。

看他是要走了,女也拉着她走,她还晓得要说话:

“细竹姑姑,你就在我这里吃一点吗?——哈哈哈,不吃。”

细竹要开口,她就晓得是说不吃。其实细竹说出来是——

“我不饿。”

两样的话差不多是一齐开口,不过她先了一个“哈哈哈”了。

于是他们走了,留了这两位观客。

一眼见了一棵树上的一个大桃子,她恰恰可以攀手得够,细竹稀罕着道:

“嗳呀,这一个桃子才真大。”

于是忍不住要淘气一下,远远的又叫住何四海:

“何老板,我把你们的桃子再摘一个呵。”

“好罢,不要紧,你自己摘罢。”

一摘就把它摘下来了,喜欢极了,还连了两瓣叶子。这个她就自己手上拿着。

小林也看着这个桃子喜欢极了。

忽然他向她讲这样的话:

“我有一个不大好的意见,——不是意见,总之我自己也觉着很不好,我每逢看见

了一个女人的父和母,则我对于这位姑娘不愿多所瞻仰,仿佛把她的美都失掉了,尤其

是知道了她的父亲,越看我越看出相像的地方来了,说不出道理的难受,简直的无容身

之地,想到退避。”

“你这实在不好,我总喜欢人家有父母。”

“我仿佛女子是应该长在花园里,好比这个桃林,当下忽然的一见。”

细竹笑了——

“你原来是讲故事,骗我。”

“不是的。”

说着也笑了,然而窘。

“前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说告诉你又忘记了,我梦见我同你同琴子坐了船到那

里去玩,简直是一片汪洋,奇怪得很,只看见我们三个人,我们又没有荡桨,而船怎么

的还是往前走。”

“做梦不是那样吗?——你这是因为那一天我们两人谈话,我说打起伞来到湖里坐

船好玩,所以晚上你就做这个梦。”

“恐怕是的,——后来不知怎样一来,只看见你一个人在船上,我把你看得分明极

了,白天没有那样的明白,宛在水中央。”

连忙又一句,却不是说梦——

“嗳呀,我这一下真觉得‘宛在水中央’这句诗美。”

细竹喜欢着道:

“做梦真有趣,自己是一个梦自己也还是一个旁观人,——既然只有我一个人在水

中央,你站在那里看得见呢?”

她这一说不打紧,小林佩服极了。

她又说她口渴,道:

“我有点渴。”

“刚才何大娘请你喝茶——”

“我把这个桃子吃了它罢。”

指着自己手上的桃子请示。小林笑道:

“好罢。”

她动嘴吃桃,咬了一块,还在舌间,小林却无原无故的瞪眼看这已经破口的东西—

—欲言不语了。

慢慢他这样说:

“细竹,我感得悲哀得很。”

说得很镇静。

“这个桃子一点也不酸。”

“你看,虽然是你开口,这个东西很难看了。”

细竹看他一下,一个质问的眼光。

他也就笑——

“好,你把它吃完了它。”

这个意思是,看她吃得很好玩了,桃子没有了。

细竹要回去,说:

“我们回去罢,时候不早。”

“索性走到那头去看一看。”

“那头不是一样吗?”

她一眼望了那头说,要掉背了。

小林也就怅望于那头的树行,很喜欢她的这一句话。

莫须有先生传 莫须有先生下乡

莫须有先生为什么下乡,也是人各一说,就是乡下的侦缉队也侦不明白了,只

好让他算了。蓑衣老人访他那一天,彼此都不肯多说话,莫逆于心,他说了一句:

“乡下比城里贱得多。”我们似乎可以旁观一点,但那么一个高人岂是这么一个世

俗的原因?不知道的不必乱说,知道的就无妨详细,且说莫须有先生那一天下乡。

莫须有先生一出城就叫了两匹驴子,一匹驮莫须有先生,一匹,当然是莫须有

先生的行装,一口箱子一捆被。还有一个纸盒儿,里面活活动动的,赶驴子的不晓

得是什么玩艺儿,——莫须有先生又不像耍把戏的天桥老板?要从莫须有先生的手

上接过去:

“莫须有先生,你这是什么东西?也给我,都绑在一个驴上,几十里地,走也

走一半天,拿在手上不不方便吗?”

“这是我的闹钟呵,我买了好几年,搬家也搬了好几次了。我总怕我清早不能

早醒。所以别的我还不说,我的钟我总不肯让我的房东拿去了。”

莫须有先生似乎有点乏了,无精打采的。他的几个房东都是几个老女人,而今

天早上,那一双“京东”的小脚,简直不高兴莫须有先生要打鼓的进来,很不耐烦

了。

“你赶快把东西绑好呵,我要到那头赶午饭呵。”

“我也巴不得说话就走!站了一半天,问你这个匣子是你自己拿着还是怎么样

——你不说话还要着急!我比你还着急!”

原来刚才莫须有先生并没有说话,是站在那儿想心事。这位驴汉实实在在着急,

说话一嘴口涎,把莫须有先生弄得退后一步了,其实是想道理,依然安安稳稳的双

手叉腰立正,年青的时候动不动就爱打架,现在脾气应该学好一点了。

“这是我的一口钟,路上颠颠簸簸的,我自己拿着。”

城门之外,汹汹沸沸,牵骆驼的,推粪车的,没有干什么而拿了棍子当警察的,

而又偏偏来了一条鞭子赶得一大猪群头头是猪,人人是土,莫须有先生呢,赶忙躲

开一点,几乎近于独立,脖子伸得很长,但这么一个大灰色之中无论如何伸不出头

来,瘦伶仃的,立在那儿真真是一个地之子了。

驴汉其二,他是不大着急的,四面光顾莫须有先生——

“莫须有先生,我们要走呵。”

莫须有先生从他的背后掩鼻而趋之道:

“我在这里。”

于是莫须有先生觉得他要离别这个他住得很久的城门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了。

走了还是不大走,非敢后也,驴不进也。驴不是不进也,人太挤也。一位算命

的先生也拄了他的棍子夹在当中走,莫须有先生的驴汉冲锋道:

“边走!”

这一来,瞎子拄了棍子而不走了,而且摆起他的瞎子的面孔,昂首而侧目:

“我劝你和气一点罢。”

“对,人总要和气一点。算命先生,你让开我们一步罢。”

莫须有先生得意得很,给了这个家伙一个教训了,驼了他的背,拉了他的驴绳。

算命先生也得意得很,就让开一步了。

“算命先生,我的胯下是一匹呆相驴,如果高车驷马的话,唉,我一定向你行

一个古礼了,这我怕它把我摔下来了。”

“你走你的罢。”

算命先生,你也走你的罢,莫须有先生一走一低昂已经过去了。

“赶驴的汉子,你难道不看见吗?那位瞎子先生多么从从容容呵,我爱他那个

态度。”

“我不看见!我不看见我不也是瞎子吗?——王八蛋草的!我看你往那里走!”

驴要往那个阴沟里走,一鞭子从屁股后来,把莫须有先生吓得一跳,开口不得

了。

于是无声无息的约莫走了半里地,依然是百工居肆以成其市。莫须有先生忽然

一副呆相,他以为他站起来了,其实旁观者清,一个驼背,生怕摔下来了,对了面

前打着一面红旗一面绿旗的当关同志道:

“喂喂,慢一点!慢一点!——我就只有这两匹驴子。”

说到“我就只有这两匹驴子”,莫须有先生已经吞声忍气了,知道了。

“糟糕,屙尿的工夫。”

而一看,不言不语,首尾不相顾,都是巴不得一下子就飞过去的人,都给这一

个铁栅栏关住了。原来这里是铁道与马路的十字交口,火车要经过了。

莫须有先生仔细一看,他的驴汉缺少了一位,仓皇失措,叫驴汉其二:

“驴汉其二,你的那位朋友怎么逃了呢?你怎么一点也不留心呢?”

这位朋友撅嘴而指之,莫须有先生愁眉而顾之,这才放心了,他在那里小便。

“人总不可以随便寻短见呵。”

这是怎的,莫须有先生就在最近曾经想到吊颈乎?我们真要把他分析一下。然

而鸣的一声火车头到了,大家都眉飞色舞,马上就可以通过去了。而莫须有先生悬

崖勒马,忘记了他是一个驼背——

“这都是招到山西去打仗的兵呵,怎么这么多呵。一辆又一辆,你们连一个座

位都没有呵。你们的眼光多么怯弱呵。父兮母兮,天乎人乎,吾思而使尔至于此极

者而不可得也。刚才我一出城门的时候,看见一个人赶一个猪群,打也打不进城,

钻也无处钻,弄得我满脸是土,不舒服极了,现在你们又在我的面前而过呵,弟兄

们呵。唉,上帝,莫须有先生罪过了,他的心痛楚,这都是他的同胞呵,他的意思

里充满了那一些猪呵。然而我不能不这样想呵。你们叫我懂得了一个道理。从前我

总不明白,人为什么当兵呢?那不明明白白的是朝死路上走吗?然而他是求生呵。

人大概总是要生存的,牲口也是要生存的,然而我们是人类,我们为难,便是豢养,

也是一个生之路,也得自己费心呵。这是怎样的残忍呵。我们实在是辛苦呵。为难

的就在这生与死间的一段路,要走呵,我看得见你们的眼光的怯弱呵。至于打起仗

来,生生死死两面都是一样呵,一枪子射过来,大概没有什么的罢,一个野兽的嗥

叫罢了。这个声音悲哀呵。实在的,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食,都有这一

个嗥叫。上帝呵,弟兄们呵,命运呵。而今而后,吾知免夫。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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