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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惊奇-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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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火须是断不得的。”富翁道:“等小子与娘子坎离交媾,以真火续将起来。”

小娘子正色道:“炼丹学道之人,如何兴此邪念.说此邪话?”富翁道:“尊夫

在这里,与小娘子同眠同起,少不得也要炼丹,难道一事不做,只是干夫妻不成?”

小娘子无言可答,道:“一场正事,如此歪缠!”富翁道:“小子与娘子夙世姻

缘,也是正事。”一把抱住,双膝跪将下去。小娘子扶起道:“拙夫家训颇严,

本不该乱做的,承主翁如此殷勤,贱妾不敢自爱,容晚间约着相会一话罢。”富

翁道:“就此恳赐一欢,方见娘子厚情。如何等得到晚?”小娘子道:“这里有

人来,使不得。”富翁道:“小子专为留心要求小娘子,已着人款住了烧火的了。

别的也不敢进来。况且丹房邃密,无人知觉。”小娘子道:“此间须是丹炉,怕

有触犯,悔之无及。决使不得!”富翁此时兴已勃发,那里还顾什么丹炉不丹炉!

只是紧紧抱住道:“就是要了小子的性命,也说不得了。只求小娘子救一救!”

不由他肯不肯,搿到一只醉翁椅上,扯脱裤儿,就舞将进去,此时快乐何异登仙。

但见:

独弦琴一翕一张,无孔萧统上统下。

红炉中拨开邪火,玄关内走动真铅。

舌搅华池,满口馨香尝玉液;

精穿牝屋,浑身酥快吸琼浆。

何必丹成入九天?即此魂销归极乐。

两下云雨已毕,整了衣服。富翁谢道:“感谢娘子不弃,只是片时欢娱,晚

间愿赐通宵之乐。”扑的又跪下去。小娘子急抱起来道:“我原许下你晚间的,

你自喉急等不得。那里有丹鼎旁边就弄这事起来?”富翁道:“错过一时,只恐

后悔无及。还只是早得到手一刻,也是见成的了。”小娘子道:“晚间还是我到

你书房来,你到我卧房来?”富翁道:“但凭娘子主见。”小娘子道:“我处须

有两个丫头同睡,你来不便;我今夜且瞒着他们自出来罢。待我明日叮嘱丫头过

了,然后接你进来。”是夜,果然入静后,小娘子走出堂中来,富翁也在那里伺

候,接至书房,极尽衾枕之乐。以后或在内,或在外,总是无拘无管。

富翁以为天下奇遇,只愿得其夫一世不来,丹炼不成也罢了。绸缪了十数宵,

忽然一日,门上报说:“丹客到了。”富翁吃了一惊。接进寒温毕,他就进内房

来见了小娘子,说了好些说话。出外来对富翁道:“小妾说丹炉不动。而今九还

之期已过,丹已成了,正好开看。今日匆匆,明日献过了神启炉罢。”富翁是夜

虽不得再望欢娱,却见丹客来了,明日启炉,丹成可望。还赖有此,心下自解自

乐。到得明日,请了些纸马福物,祭献了毕,丹客同富翁刚走进丹房,就变色沉

吟道:“如何丹房中气色恁等的有些诧异?”便就亲手启开鼎炉一看,跌足大惊

道:“败了,败了!真丹走失,连银母多是糟粕了!此必有做交感污秽之事,触

犯了的。”富翁惊得面如土色,不好开言。又见道着真相,一发慌了。丹客懊怒,

咬得牙齿趷趷的响,问烧火的家僮道:“此房中别有何人进来?”家僮道:

“只有主翁与小娘子,日日来看一次,别无人敢进来。”丹客道:“这等,如何

得丹败了?快去叫小娘子来问。”家僮走去,请了出来。丹客厉声道:“你在此

看炉,做了甚事?丹俱败了!”小娘子道:“日日与主翁来看,炉是原封不动的,

不知何故。”丹客道:“谁说炉动了封?你却动了封了!”又问家僮道:“主翁

与娘子来时,你也有时节不在此么?”家僮道:“止有一日,是主翁怜我辛苦,

请去吃饭,多饮了几杯,睡着在外边了。只这一日,是主翁与小娘子自家来的。”

丹客冷笑道:“是了!是了!”忙走去行囊里抽出一根皮鞭来,对小娘子道:

“分明是你这贱婢做出事来了!”一鞭打去,小娘子闪过了,哭道:“我原说做

不得的,主人翁害了奴也!”富翁直着双眼,无言可答,恨没个地洞钻了进去。

丹客怒目直视富翁道:“你前日受托之时,如何说的?我去不久,就干出这样昧

心的事来,原来是狗彘不值的!如此无行的人,如何妄思烧丹炼药?是我眼里不

识人。我只是打死这贱婢罢,羞辱门庭,要你怎的!”拿着鞭一赶赶来,小娘子

慌忙走进内房。亏得两个丫头拦住,劝道:“官人耐性。”每人接了一皮鞭,却

把皮鞭摔断了。

富翁见他性发,没收场,只得跪下去道:“是小子不才,一时干差了事。而

今情愿弃了前日之物,只求宽恕罢!”丹客道:“你自作自受,你干坏了事,走

失了丹,是应得的,没处怨怅。我的爱妾可是与你解馋的?受了你点污,却如何

处?我只是杀却了,不怕你不偿命!”富翁道:“小子情愿赎罪罢。”即忙叫家

人到家中拿了两个元宝,跪着讨饶。丹客只是佯着眼不瞧道:“我银甚易,岂在

于此!”富翁只是磕头,又加了二百两道:“如今以此数,再娶了一位如夫人也

勾了。实是小子不才,望乞看平日之面,宽恕尊嫂罢。”丹客道:“我本不希罕

你银子,只是你这样人,不等你损些己财,后来不改前非。我偏要拿了你的,将

去济人也好。”就把三百金拿去,装在箱里了,叫齐了小娘子与家僮、丫头等,

急把衣装行李尽数搬出,下在昨日原来的船里,一径出门。口里喃喃骂道:“受

这样的耻辱!可恨!可恨!”骂詈不止,开船去了。

富翁被他吓得魂不附体,恐怕弄出事来。虽是折了些银子,得他肯去,还自

道侥幸。至于炉中之银,真个认做触犯了他,丹鼎走败。但自悔道:“忒性急了

些!便等丹成了,多留他住几时,再图成此事,岂不两美?再不然,不要在丹房

里头弄这事,或者不妨也不见得。多是自己莽撞了,枉自破了财物也罢,只是遇

着真法,不得成丹,可惜!可惜!”又自解自乐道:“只这一个绝色佳人受用了

几时,也是风流话柄,赏心乐事,不必追悔了。”却不知多是丹客做成圈套。当

在西湖时,原是打听得潘富翁上杭,先装成这些行径来炫惑他的。及至请他到家,

故意要延缓,却象没甚要紧。后边那个人来报丧之时,忙忙归去,已自先把这二

千金提了罐去了。留着家小,使你不疑。后来勾搭上场,也都是他教成的计较,

把这堆狗屎堆在你鼻头上,等你开不得口,只好自认不是,没工夫与他算账了。

那富翁是破财星照,堕其计中。先认他是巨富之人,必有真丹点化,不知那金银

器皿都是些铜铅为质,金银汁粘裹成的。酒后灯下,谁把试金石来试?一时不辨,

都误认了。此皆神奸诡计也。

富翁遭此一骗,还不醒悟。只说是自家不是,当面错了。越好那丹术不已。

一日,又有个丹士到来,与他谈着炉火,甚是投机,延接在家。告诉他道:“前

日有一位客人,真能点铁为金,当面试过,他已此替我烧炼了。后来自家有些得

罪于他,不成而去,真是可惜。”这丹士道:“吾术岂独不能?”便叫把炉火来

试,果然与前丹客无二:些少药末,投在铅汞里头,尽化为银。富翁道:“好了,

好了。前番不着,这番着了。”又凑千金与他烧炼。丹士呼朋引类,又去约了两

三个帮手来做。富翁见他银子来得容易,放胆大了,一些也不防他,岂知一个晚

间,提了罐走了。次日又捞了个空。

富翁此时连被拐去,手内已窘,且怒且羞道:“我为这事费了多少心机,弄

了多少年月,前日自家错过,指望今番是了,谁知又遭此一闪?我不问那里寻将

去,他不过又往别家烧炼,或者撞得着也不可知。纵不然,或者另遇着真正法术,

再得炼成真丹,也不见得。”自此收拾了些行李,东游西走。

忽然一日,在苏州阊门人丛里劈面撞着这一伙人。正待开口发作,这伙人不

慌不忙,满面生春,却象他乡遇故知的一般,一把邀了那富翁,邀到一个大酒肆

中,一副洁净座头上坐了,叫酒保烫酒取嘎饭来,殷勤谢道:“前日有负厚德,

实切不安。但我辈道路如此,足下勿以为怪!今有一法与足下计较,可以偿足下

前物,不必别生异说。”富翁道:“何法?”丹士道:“足下前日之银,吾辈得

来随手费尽,无可奉偿。今山东有一大姓,也请吾辈烧炼,已有成约。只待吾师

到来,才交银举事。奈吾师远游,急切未来。足下若权认作吾师,等他交银出来,

便取来先还了足下前物,直如反掌之易!不然,空寻我辈也无干。足下以为何如?”

富翁道:“尊师是何人物?”丹士道:“是个头陀。今请足下略剪去了些头发,

我辈以师礼事奉,径到彼处便了。”富翁急于得银,便依他剪发做一齐了。彼辈

殷殷勤勤,直侍奉到山东。引进见了大姓,说道是他师父来了。大姓致敬,迎接

到堂中,略谈炉火之事。富翁是做惯了的,亦且胸中原博,高谈阔论,尽中机宜。

大姓深相敬服,是夜即兑银二千两,约在明日起火。只管把酒相劝,吃得酩酊,

扶去另在一间内书房睡着。到得天明,商量安炉。富翁见这伙人科派,自家晓得

些,也在里头指点。当日把银子下炉烧炼,这伙人认做徒弟守炉。大姓只管来寻

师父去请教,攀话饮酒,不好却得。这些人看个空儿,又提了罐,各各走了,单

撇下了师父。大姓只道师父在家不妨,岂知早晨一伙都不见了,就拿住了师父,

要去送在当官,捉拿余党。富翁只得哭诉道:“我是松江潘某,元非此辈同党。

只因性好烧丹,前日被这伙人拐了。路上遇见他,说道在此间烧炼,得来可以赔

偿。又替我剪发,叫我装做他师父来的。指望取还前银,岂知连宅上多骗了,又

撇我在此?”说罢大哭。大姓问其来历详细,说得对科,果是松江富家,与大姓

家有好些年谊的。知被骗是实,不好难为得他,只得放了。一路无了盘缠,倚着

头陀模样,沿途乞化回家。

到得临清码头上,只见一只大船内,帘下一个美人,揭着帘儿,露面看着街

上。富翁看见,好些面熟,仔细一认,却是前日丹客所带来的妾与他偷情的。疑

道:“这人缘何在这船上?”走到船边,细细访问,方知是河南举人某公子,包

了名娼,到京会试的。富翁心里想道:“难道当日这家的妾毕竟卖了?”又疑道:

“敢是面庞相象的?”不离船边,走来走去只管看。忽见船舱里叫个人出来,问

他道:“官舱里大娘问你可是松江人?”富翁道:“正是松江。”又问道:“可

姓潘否?”富翁吃了一惊道:“怎晓得我的姓?”只见舱里人说:“叫他到船边

来。”富翁走上前去。帘内道:“妾非别人,即前日丹客所认为妾的便是,实是

河南妓家。前日受人之托,不得不依他嘱咐的话,替他捣鬼,有负于君。君何以

流落至此?”富翁大恸,把连次被拐,今在山东回来之由,诉说一遍。帘内人道:

“妾与君不能无情,当赠君盘费作急回家。此后遇见丹客,万万勿可听信。妾亦

是骗局中人,深知其诈。君能听妾之言,是即妾报君数宵之爱也。”言毕,着人

拿出三两一封银子来递与他,富翁感谢不尽,只得收了。自此方晓得前日丹客美

人之局,包了娼妓做的,今日却亏他盘缠。到得家来,感念其言,终身不信炉火

之事。却是头发纷披,亲友知其事者,无不以为笑谈。奉劝世人好丹术者,请以

此为鉴:

丹术须先断情欲,尘缘岂许相驰逐?

贪淫若是望丹成,阴沟洞里天鹅肉。

卷十九 李公佐巧解梦中言 谢小娥智擒船上盗

赞云:士或巾帼,女或弁冕。

行不逾阈,谨能致远。

睹彼英英,惭斯翦翦。

这几句赞是赞那有智妇人,赛过男子。假如有一种能文的女子,如班睫妤、

曹大家、鱼玄机、薛校书、李季兰、李易安、朱淑真之辈,上可以并驾班、扬,

下可以齐驱卢、骆。有一种能武的女子,如夫人城、娘子军、高凉洗氏、东海吕

母之辈,智略可方韩、白,雄名可赛关、张。有一种善能识人的女子,如卓文君、

红拂妓、王浑妻钟氏、韦皋妻母苗氏之辈,俱另具法眼,物色尘埃。有一种报仇

雪耻女子,如孙翊妻徐氏、董昌妻申屠氏、庞娥亲、邹仆妇之辈,俱中怀胆智,

力歼强梁。又有一种希奇作怪,女扮为男的女子,如花木兰、南齐东阳娄逞、唐

贞元孟妪、五代临邛黄崇嘏,俱以权济变,善藏其用,窜身仕宦,既不被人识破,

又能自保其身,多是男子汉未必做得来的,算得是极巧极难的了。而今更说一个

遭遇大难、女扮男身、用尽心机、受尽苦楚、又能报仇、又能守志、一个绝奇的

女人,真个是千古罕闻。有诗为证:

侠概惟推古剑仙,除凶雪恨只香烟。

谁知估客生奇女,只手能翻两姓冤。

这段话文,乃是唐元和年间,豫章郡有个富人姓谢,家有巨产,隐名在商贾

间。他生有一女,名唤小娥,生八岁,母亲早丧。小娥虽小,身体壮硕如男子形。

父亲把他许了历阳一个侠士,姓段名居贞。那人负气仗义,交游豪俊,却也在江

湖上做大贾。谢翁慕其声名,虽是女儿尚小,却把来许下了他。两姓合为一家,

同舟载货,往来吴楚之间。两家弟兄、子侄、童仆等众,约有数十余人,尽在船

内。贸易顺济,辎重充盈。如是几年,江湖上多晓得是谢家船,昭耀耳目。

此时小娥年已十四岁,方才与段居贞成婚。未及一月,忽然一日,舟行至鄱

阳湖口,遇着几只江洋大盗的船,各执器械,团团围住。为头的两人,当先跳过

船来,先把谢翁与段居贞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以后众人一齐动手,排头杀去。

总是一个船中,躲得在那里?间有个把慌忙奔出舱外,又被盗船上人拿去杀了。

或有得跳在水中,只好图得个全尸,湖水溜急,总无生理。谢小娥还亏得溜撒,

乘众盗杀人之时,忙自去撺在舵上,一个失脚,跌下水去了。众盗席卷舟中财宝

金帛一空,将死尸尽抛在湖中,弃船而去。

小娥在水中漂流,恍惚之间,似有神明护持,流到一只渔船边。渔人夫妻两

个,捞救起来,见是一个女人,心头尚暖,知是未死,拿几件破衣破袄替他换下

湿衣,放在舱中眠着。小娥口中泛出无数清水,不多几时,醒将转来。见身在渔

船中,想着父与夫被杀光景,放声大哭。渔翁夫妇问其缘故,小娥把湖中遇盗。

父夫两家人口尽被杀害情由,说了一遍。原来谢翁与段侠士之名著闻江湖上,渔

翁也多曾受他小惠过的,听说罢,不胜惊异,就权留他在船中。调理了几日,小

娥觉得身子好了。他是个点头会意的人,晓得渔船上生意淡薄,便想道:“我怎

好搅扰得他?不免辞谢了他,我自上岸,一路乞食,再图安身立命之处。”

小娥从此别了渔翁夫妇,沿途抄化。到建业上元县,有个妙果寺,内是尼僧。

有个住持叫净悟,见小娥言语俗俐,说着遭难因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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