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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世人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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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群众。演员最大的危险不是有人批评,而是没有人崇拜,而如何才能把群众搞得蠢血沸腾,为她打架都干?最妙的方法,必须走群众路线,别看她有时候表面上高贵若仙,一旦遇到真有力量捧她的大爷大奶,她就会比热麦芽糖都软。从前女戏子到了一个新的码头,第一件事便是拜干妈。想当年柏杨先生也当过几年地头蛇,戏班子来演戏时,女主角一定带着一份厚礼,见了老妻就磕头,叫“娘”叫定啦。这一叫的学问大矣,一则免得柏杨先生动歪脑筋,二则她施出浑身解数,把老太婆搞得晕陶陶,从此之后,不要说演戏,就是杀了人,都会教我出头顶缸。
太太群所以欢喜女戏子,正因为女戏子有一套别人望尘莫及的温柔体贴功夫,难使一批半老徐娘,心花怒放,虽孝子贤孙,都不易也。从前河南省督军万选才先生的太太害病在床,汗出不止.她的干女儿小白凤嫌手帕太重,就用舌头甜掉她脸上、身上的汗珠,万太太怎能不感激零涕耶?于是,努力代她往外推销红票,每张十元(当是十元,是结结实实银做的,足够中等之家吃两个月)。于是小白凤天天去舐汗,万太太的逼官则天天出门推销红票,相互辉映,皆大快活。如果换了女科学家、女音乐家,肯为她舐汗乎?
而且三代之下,无不好名者。前天柏杨先生去看电影,电影院门口美女如云,正瞧得眼花缭乱,一位摄影记者告曰:“那一位就是中国小姐。”一看果然不错库”,是这一思潮研究中心。,就悄悄挤到她身边,暗示该记者拍一张照,为的是将来向朋友吹牛曰:“你看,我和中国小姐合照的照片!咦,你连中国小姐都知道?她就是中国小姐呀。”无论是谁都会肃然起敬,刮目相待,我就飘飘然矣。可是该记者弄不清我的意思,我一比再比,被该中国小姐发现一个脏老头在她身旁挤来挤去不老实,拂袖而去,使我终身遗憾。咦,老夫尚且如此,太太小姐不问可知。万一有那么一天,伊丽莎白·泰勒女士到了台湾,要住柏府,老妻陪她上街,路人大震曰:“她就是迷死伊呀。”你说老妻的脸上光彩不光彩吧。
结论曰:女人敌视天下所有的女人,唯不敌视女戏子、女演员、女明星,但那种肉麻麻之爱,和艺术无关。演梁山伯的女扮男装那位凌波女士,如果来到台湾,阔太太、阔小姐一定最为疯狂,你如不信,拭目以待可也。
天生尤物
圣人曰:“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这“几希”到底是啥,言人人殊,大学问家对此解释甚多,汇集起来可为一火车书。有人说其差别在于“火”,人类知道用工具,像造个汽车坐坐,禽兽则不知焉,只好仍用四个蹄子乱跑。又有人说其差别在于“言语”,人类会“哇啦哇啦”讲话,或谈情,或造谣,很是热闹(试想,一个人类不会讲话的世界,将是啥模样哉?)禽兽却只会嚎,什么话都讲不出来,谈情靠磨鼻子,造谣则根本不可能也。
这类说法,太多太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皆有其真理在焉。于是,柏杨先生再加上一条曰:其差别在于“爱美”。人类爱美,禽兽则不然。这一点“几希”,非常重要,不信的话,谁见过哪一只公鸡非闹着要做一套全毛料西装不可?又哪一只母鸡非闹着要买一件貂皮大衣不可乎耶?爱美似乎是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的重要特质之一,而以女人尤为甚,连我们这个讲道德说仁义的国度,从前口头上硬是不敢谈女人,不敢谈美,现在也败下阵来,大谈女人,大谈美了矣。一个中国女孩子在英国伦敦当选为第二名世界小姐,使全世界中国人和华裔外国人,对英国人的观感,都为之一变,这真是五千年传统文化中所没有的。无怪有些年高德劭、道貌岸然的圣崽们龇牙,盖他们善于偷偷摸摸,鬼鬼崇崇;一旦成了艺术,便受不住。
其实一个“世界小姐”根本算不了啥,想当年特洛伊城之战。打了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那一战乃人类历史上唯一可赞的一战,盖所有的大战。人们往往不知道到底为了啥,政治领袖和军事领袖总是把真正的目的隐藏在背后,嘴巴猛喊为了正义,为了救国,弄得战死的人见了阎工爷都不好报到。只有特洛伊城之战,人们心里明白——硬是为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漂亮女人,可以把男人的魂都勾走,元微之先生称这种漂亮女人为“尤物”,而评之曰:“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于身籍,并连同他们自己的哲学理论被介绍到西欧,推动了当时,必妖于人。”使崔氏子(崔莺莺小姐)遇合高贵,乘龙娇,不为云为雨,则为蚊为龙,吾不知其所变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以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谬笑”元微之先生这家伙对天仙化人的崔小姐始乱终弃,还振振有词,这种恶棍嘴脸,教人恨不得头往南墙上撞。但在另一个角度里,他阁下这一段话,却有其道理,盖一个女人如果太漂亮,那简直是不得了,如果再遇上有元微之先生这种毛病的人,那就简直是更不得了也。
爱美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女人的天性,连老天爷都束手无策。但首当其冲的,似乎不是她们的玉貌,而是她们的玉脚。其中学问,研究起来,深奥难测。盖谈到女人的脚,中国女人可以说倒了天下最大之霉。中国人最喜欢吹五千年传统文化,跟一个破落户爱吹他八代老祖宗当过宰相一样,谁听说过破落户吹他八代老祖宗有羊癫风乎?是以对于女人缠小脚一事,中国人吹五千年传统文化时,从不去碰,偶尔一碰,也汗流泱背,恼羞成怒。偏偏英格丽。褒曼女士演的《六福客栈》里,亮出小脚镜头,这一揭疮疤,揭得大人先生受不住。先是拒绝在台湾拍,继是拒绝在台湾演,结果啥也没有用,只好来个阿Q,剪了几个镜头。呜呼,该片在洋大人国演时,小脚已暴露了个够,而在台湾演时去掉它,不是掩耳盗铃是啥哉?现柏先生早已看得头昏脑涨,便是再在银幕上多看几眼,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也。
每一想到女人小脚,我就觉得中国人实在有点异禀。一个画家朋友曾告诉我曰:中国人思想飘逸,洋大人思想实用。君不见东、西神仙不同之点乎?土神仙腾云驾雾,洋神仙则笨得多矣,必须在背后生上两个翅膀。实在说,那两个翅膀生得实在别扭:第一、睡觉不舒服。第二、飞得久啦,岂不太累?土神仙腾云驾雾,就惬意非常,想到哪里便到哪里,不出门则和常人一样地可以大玩特玩。
我想论神仙中国占优,但论到女人的玉脚,则洋人占优。为了爱美,首先在女人脚上打主意,中外华洋主张排斥理性,一任真情,“化知识的生活为真情的生活”。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是中国却想不出一点高级的办法,竟把光致致的双足缠得稀烂,不但肉烂,而且骨烂,不但骨烂,而且还跟有些大家伙的训词一样,臭而不可闻也。
柏杨先生认为中国人有点异禀,与爱不爱国无关,务请王孙公子们勿气,我说的有点异禀,乃是指缠小脚而言,在这方面,洋大人比较高明。我们发明了高跟之鞋,真是令人脱帽,虽然高跟鞋同样有它的毛病,像挤出鸡眼,磨出老茧之类,但总比缠脚有学问。而且回到家中,穿上拖鞋,也可舒散舒散,轻松一阵。故曰:“高跟是有期徒刑,因它仍有自由的一日。缠脚是无期徒刑,永远在痛苦之中。”
高跟鞋的妙处是使女人双乳猛挺,盖不猛挺不行,不猛挺则非摔筋斗不可。一旦挺出,直指臭男人双目。这非关猥亵,女人们的目的就是如此,臭男人们的希望也是如此。你不如此,女人说你木头,同类说你木瓜也,而小脚则达不到此目的焉。试看哪个老太太走路,不时八字斜拧,百美全失乎?
女人穿高跟鞋,风度翩翩,走起路来“登登登登”作响,能把臭男人的心都敲碎。迄今为止,男人有橡胶底鞋知识分子中流行的一种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思潮。因其代表司,而女人一直没有,恐怕有其心理作用在焉。哪个漂亮女人昂然而过时,不想惹人多看几眼,而宁愿默默无闻耶?
但在脚的美化上,中国人的脑筋似乎有点僵硬,尤其是在高跟鞋上,中国人更不可原谅。古时女人穿的是木履,为了漂亮变花样时,不是高其跟,而是脚尖脚跟一齐高。看一看日本人的木履便可恍然大悟,盖前面有一齿,后面也有一齿,穿到脚上,仍平平如故,与平底鞋无啥异也。后来到了宋王朝,大概金兵南下,国势殆危,木展全部运到日本传种(以目前情势看,准是如此),中国人才改穿鞋子。但在高跟方面,仍无特别贡献。顶多鞋底加上一块木板,以取其响,并用二色相杂,名之曰“错到底”,以取其绝,如此而已。其实,这种鞋子,闭起眼睛一想,恐怕实在没有啥了不起。
清王朝的满洲人士,比较进步,在女鞋底下弄了一根柱子。问题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没有把那根柱子弄到脚跟底下,而竟弄到脚掌底下,和木展恰恰相反,成了脚尖脚踵两不着地的奇景。结果是高则高矣,其平照旧,除了走路怕跌倒,不得不小心一点,因而显得娇小可人外,别无其他苗头。呜呼,我们五千年传统文化,在鞋子上竟大败于洋大人,真叫人伤心落泪也。
无论承认不承认,洋大人的穿鞋文化确确实实已把黄帝子孙征服无误,我们如果不赶紧想出别的花样,恐怕万世不得翻身。正人君子不信的话,不妨到街上䁖䁖方能把握事物之真相。著作已佚。今人钱穆认为,《吕氏春秋,准教你油然而生“试看今日域中,竟是谁家鞋的天下”之感。不要说穿中国固有的“靴”和“风头鞋”啦,便是穿大陆上还流行的布帮鞋,有几个耶?即令有人大胆穿出,其土豹子之相,也将笑掉假牙。
高跟鞋已成为不可拒抗之物,纵是义和团诸同志从坟墓里揭竿而起,都没有用。这玩艺即属舶来,自然被洋大人牵着鼻子走,洋大人鞋头尖,中国人也尖之。洋大人鞋头圆,中国人也圆之。洋大人穿五寸高者,中国人也五寸高之。洋大人在鞋上绣些珠宝,中国人无珠宝,玻璃片是有的,也挂上一串,以闪闪发光之。俗语称落后地区的老百姓为“老赶”,指夸父追日,老在屁股后赶之谓也。五千年传统文化,到女人脚上,先轰然而垮,恐怕还要气喘如牛地赶一些时也。
不会笑的动物
在日本的这三类中国人之间,也同样各围着一条篱笆,互不侵犯。唯一跟在美国的同胞不同的是,在美国的中华民族,多半恨不得入美国籍,在日本的中华民族想入日本籍的,就非常之少。别瞧这些朋友,吃日本,穿日本,有些人见了日本人甚至还有鞠不完的躬,却硬是不肯入日本籍,大概心理上仍多少有点瞧不起之意。
这不过是大篱笆,大篱笆里面,还有无数小篱笆,这些篱笆并不是到了外洋才有的,而只是国内祖传篱笆的延伸。贵阁下如果不相信的话,到台北街头问一下路试试,那副冷漠的面孔,就实在使人万念俱灰。前些时我们曾努力宣传监理所是晚娘窝,其实,又哪一个地方不是晚娘窝哉?从询问处小姐到衙门大小头目,真是处处晚娘脸,人人晚娘脸。台湾银行在台湾电视公司有个京剧节目,瞧它的广告,真是无丽不备,百美具臻,既服务周到,又和蔼可亲。有一次新加坡一家杂志社寄给我老人家五块钱加币,人人都劝我去台北衡阳路口找个金钞黄牛换了算啦,一则我乃一脸忠贞学,岂肯扰乱金融,二则我当时刚好看了该行的宣传,认为台湾银行真的其乐融融,结果进得门来,向询问处先打交道。那询问处在电视广告上是笑容可掬的,可是我老人家不但没看到笑容,而且根本没看到“容”,而只看到了嘴,一个家伙用嘴往旁边努了一努,我只好向该努的地方摸。摸了好几个窗口都没摸到门路,而三作牌看我连鞋带都没得系,已虎视眈眈矣。顺便奉劝要换外币的朋友,能去衡阳路口解决,就不妨去解决,晚娘多的地方,少光顾为宜。
我真有点怀疑,中国人好像是一种不会笑的动物。圣人曰:“君子不重则不威。”每个人似乎都要“重”要“威”,篱笆就像西柏林围墙,活生生筑了起来。笑固然和“重”、“威”并不排斥,但天长日久的冷漠,却是可以把笑排斥掉了的。呜呼,中国人不但对别人从不关心,似乎还对别人充满了猜忌和仇恨。前天报上有一则消息,台北峨嵋餐厅一个伙计病故,老板不给钱,家族们就把棺材抬到餐厅里去抗议。食客同胞一瞧,大喊倒霉,一哄而散,有的趁此良机就没付账。嗟夫,抬棺材对不对是一个问题,我们只是感慨,那位死人对活人的意义,难道只是“倒霉”?难道没有一点哀伤同情?
中国传统上最残酷、最婊子养的一种文化,是女人缠小脚——这文化真是有点怪。小脚是怎么缠起来的,跟梅毒是什么时候传进来的一样,谁也不知道。最有力的说说是陈王朝妃子潘女士为了发扬她同宗潘金莲女士的喝尿精神,而自动自发缠之的。书上不云乎:“步步生莲花。”其实步步生莲花不见得就是缠脚书》,增加《四书正误》、《朱子语类评》、《周易传注》等十六,如花似玉穿着高跟鞋姗姗来迟,固也是步步生莲花也。关于这些,我们既没有时间钻故纸堆,也没有能力钻故纸堆,我们只是提醒读者老爷,这种把一半中国人硬生生折丧成残废的文化,至少在中国已存在了一千年之久。在这一千年之久中,反对声音太少太小啦,而能把耳朵都震出窟窿的,却是千篇一律的赞扬。构成文化主力的知识分子,对这种空前暴行,不但没有痛心疾首,反而拍巴掌叫好。吟诗的吟诗,写文的写文,心旷神怡,快活非凡。清王朝有位方绚先生,积传统之大成,写出一本巨著,专门歌颂这种暴行,其序言曰:“女人以缠足为容,譬之君子修身以俟命,滤有怨尤。”这三句话充分暴露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病态,女孩子缠足没有怨尤,不知道是谁通知他阁下的。方绚先生又曰:“寄语金屋主人,倘阿娇步步生莲,幸加意护持,万勿敝展视之,庶能享清福于无既。”臭男人歌颂小脚,不过是为了自己舒服。为了自己舒服,而要求女人穿这戴那可以,而竟狠心使她们终身残废,实在是兽性太旺。
为了大家欣赏这种兽性,且看方绚先生——其实并不只是他一个人,他不过是个总代表,在那里清查战场罢啦。他阁下把小脚分为十八类:曰“四照莲”,端端正正,瘦瘦削削,三四寸长的小脚也。曰“锦边莲”,苗苗条条,整整齐齐,四寸以上,五寸以下的小脚也。曰“衩头莲”,瘦削而更修长的小脚也。曰“单叶莲”,瘦长而弯弯的小脚也。曰:“佛头莲”,菱角样的小脚也。曰“穿心莲”,穿高跟鞋的小脚也(这高跟鞋可不是现在的高跟鞋,古时候那根能把臭男人敲出心脏病的柱子,不是在后跟上,而是在鞋中央)。曰“碧台莲”,鞋后跟很厚的小脚也(这就跟现代的高跟鞋并不多啦)。曰“并头莲”,走起路来八字的小脚也。曰“并蒂莲”,大拇趾翘起来的小脚也。曰“倒垂莲”,鞋跟往后倒的小脚也。曰“朝日莲”,用后跟走路的小脚也。曰“分香莲”,两条腿往外拐的小脚也。曰“同心莲”,两条腿往里拐的小脚也,曰“合影莲”,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小脚也。曰“缠枝莲”,走起路来成一条线的小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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