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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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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于人世了。她叫老大把她抱到屋后旷野的一块大石头上。拿羊毛褥子枕在她的头

下。她拉着他的手,问:”你后悔了吗!“他反问:”你呢?“她哭了。他没哭。

旷野的风这些年把他吹得糙黑。当暮云从地平线底下升上来,又向四野铺展开去,

覆盖到他们头顶上时,他怕她冷,就脱下哨所所长”借“给他们的那件军用皮大衣,

盖在她身上,深深地弯下瘦长的腰,使劲地搂抱住她。等他再一次抬起头来打量她

时,她已经咽气了。但还在流泪。

如果说,阿达克库都克是省区内最后一片荒原,那么在木西沟农场管理处西北

角还有一片荒地,应该说是阿达克库都克剩下的最后一片亘古荒原了。迺发五曾带

着朱贵铃去实地踏勘过,不多不少,恰好可供再建十六个农场用的。开垦出这最后

一片处女地,木西沟农管处,将成为全垦区最大的一个农管处。虽然它仍是最偏远

的一个农管处。迺发五觉得,办完这最后一件事,自己就能在木西沟安心养老了。

他在木西沟里铺了一条木板人行道。宽两米二三,长三公里四五。从他家那幢封闭

式的大木屋一直通到黑杨林尽头那个带河湾的大沙洲前。大沙洲上戳着个瘦高的小

岗亭。木板钉的,油着黄漆。岗亭里并没有人,岗亭的门常年用薄板条钉死。荒草

掩没门界儿。

迺发五渴望让阿达克库都克每一片沙荒地都开出淡紫暗黄浅粉明白的木棉花。

木棉草是碱地上能长旺盛了的最好的一种绿肥作物,又是上等牧草。他看着不长草

的荒地难受。但是再建十六个农场,首先得有水。干旱的退化了几百万年的荒原,

有水才有一切。水在阿伦古湖里。迺发五想通过天然的大裂谷,把阿伦古湖水引到

这最后一片处女地上。他想到参军前,在山东老家,替一个有十五公顷地的财东扛

活儿。那财东端着一海碗高粱米粥,筷头上夹两瓣腌蒜,得意扬扬地站在他那六七

挂大车跟前,吆喝他女人给他把他最爱吃的风干樟子肉,切得细细,拌上蒜泥红辣

糊,浇上醋,在粗花盘子里码整齐了,撒一点香菜末,赶快往出端;那神情,那口

气,那几乎叫所有的人都眼红死的滋润劲儿,自在劲儿,现在让迺发五想起来,就

觉得可笑。十五公顷?还不及他现在一个农场一个连队的一个拐把子角哩!小家子

气。

但要引出阿伦古湖水,决不是件简单的事。工程的浩大,技术的复杂,都在迺

发五的估算之中。最困难的还是如何处置阿伦古湖畔那几镇几多多少个人民公社的

多少个大队的出路问题。引出阿伦古湖水,那些祖祖辈辈靠打鱼为生的阿伦古人,

自然就面临一个生计问题:还有鱼可打吗?鱼还愿意留在阿伦古湖这个越来越浅的

“大坑”里吗?如果把那些鱼类加工厂、那些西安兰州分来的大学生……把这几个

镇几个乡多少快艇码头,那些缉查私捕偷猎的机构,那些人民公社多少个大队一起

迁移到新建的十六个农场里去种地,实现这样规模的大迁移,其难度恐怕不下于再

造一湖阿伦古水。

最难之处,还在于,阿伦古湖和湖畔的这些公社大队乡镇都归地方政府管辖,

不在垦区属下。他说了不算。

靶场突出的标记,是两大蛇于黄干黄的秃土山。四根很高的标志杆儿上,一旦

都升起红色的三角小旗,这就告诉方方面面,这儿正在实弹打靶,切勿靠近。

今天不打靶。标志杆儿上却也升起了小红旗。土山前搭起了个简易的观礼台。

抬来许多办公桌都铺上白布床单。带盖儿的茶杯。十八面红旗分列在观礼台两厢。

宋振和今天一早就带着独立团的标杆儿老兵连队零七连到靶场。布置。热身训

练。让每一个老兵再做二百个出枪动作。这个动作他们也许已做过不下两万次。送

饭的车刚到,他就让他们在十分钟内必须吃完饭,清理好场地,各就各位。

迺发五今天要在这儿接待地方政府的一些领导。也许还有垦区内的一些首长。

十点钟左右,独立团还将有六个连队开过来接受检阅。为了那一湖蓝里透着许多黑

的阿伦古湖水,这么做还是值得的。宋振和明白这一点。他愿意配合政委做好这件

事。十分钟后,他获悉,今天来观看零七连操练和检阅步兵方队的不是那些首长,

而是他们的夫人、女儿或儿子。首长们已去了木西沟种马场。他们只在那儿活动。

电话通知,要宋振和多准备些女厕所。注意清洁卫生。宋振和顿时觉得受到了极大

的侮辱。他不是对她们有什么成见。但她们有什么资格来检阅他的老兵连队?怎么

可以用他的老兵们去取悦那些胭脂粉黛?况且还有那么一些黄口小儿!他不想冷笑。

铁板起他那张依然很难看的马脸。

到时间,迺发五亲自带着一辆大轿子车缓缓驰进靶场。车里果然清一色的女客。

还有那些子女。女客们惊讶这儿空气的洁净,天的透明。惊讶风的调皮无赖大声地

笑着去捂住被风撩拨斜了的太阳帽和飘拂起的裙,纷纷伸出白皙丰润或干硬黄褐的

手去测试阳光的热量。立即开始议论眼前的一切,并对迺政委表示自己衷心的感谢。

有的便结伙去上厕所。迺发五却发现靶场上空空落落。既没有欢迎的队伍,也没有

受阅的队伍和演练的队伍。在那样一片平坦的黄土地上,只单单地站着瘦高的宋振

和和三个老兵。

迺发五觉出,这位老资格的独立团团长又在跟他闹别扭了。

“咋回事?”迺发五仍然笑着去问。

宋振和让零七连回去了。同时下令让那六个已集合起来的连队解散待命。

“政委,既然只是一些女客上这儿来找找乐子,我看就不必兴师动众了。我这

个老团长给她们练几手,让她们开心开心,就满够的了。要是觉得还不够,我还留

了几个老兵,一起陪她们开心开心……”宋振和打着立正姿势,说得一本正经。毕

恭毕敬。却把迺发五堵得半晌出不来气儿。好一会儿工夫,迺发五才干咳似的笑了

两声,哑板着嗓门,搅动他粗大的舌条,说:“你这儿不方便,就让朱科长带她们

去参观葡萄园里的酒窖,还有刚从法国买进来的几头种公牛。反正看啥都一样,她

们懂个啥?”他拍拍宋振和的肩膀,带着大轿子车走了。

宋振和佩服迺发五的宽容冷静,但心里却又总堵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儿。他让

那几个老兵回连队去了,独自陪着那两座秃秃的小土山,在靶场上一直待到天色擦

黑那一会儿。半边身子又突然抽疼。这种烧灼般的抽疼一直延伸到那半边的脸上和

太阳穴上。他略略弯下一些身子,用一只手去抱住那疼痛的半边。具有典型的马法

氏综合征患者体态的宋振和,不要多大一会儿时间,便在已搬空了的那个简易观礼

台上,拘挛成了一团。

又过了一些日子,迺发五把宋振和叫到自己家。给他看一份电报。电报的大意

是为加强对木西沟各农场武装值班团队的领导,现决定在管理处机关内设武装处,

在管理处党委的统一领导下,负责处理协调全木西沟武装团队的组织、训练、教育

等工作。武装处接受垦区武装部和木西沟党委的双重领导。武装处处长为正团级,

享受管理处副处长待遇,并增补为管理处党委委员。垦区党委同意木西沟党委的建

议,调宋振和同志为木西沟武装处处长,立即免去其独立团团长的职务。电报后边,

附有木西沟党委写给垦区党委的一份请示报告,主要陈述了为什么举荐宋振和的理

由。自然是说了许多好话。

宋振和拿着电报,默坐了一会儿,问道:“谁来接独立团?”

迺发五很平静地回答:“朱贵铃。有啥想法吗?”

“政委信得过的人,我还能有啥想法?”宋振和笑笑,几乎和来的时候同样镇

静,并很快告辞。只是为了用最大的注意力去保持语调和步态的平和,克制住从心

底突然涌出的失望、怨懑和无奈所搅合成的那阵阵战栗,却偏偏把从来不会忘记的

军帽落在了迺发五家的茶几上。迫下了台阶,让晌午颇有些威力的太阳一晒,才觉

得脑袋上少了点什么。但这时他已不想再回迺发五那屋了,不想再听见他干咳似的

笑声,便跨上自己那辆早先在西安一家旧货商场用很便宜的价钱,买到一辆英国

“lion”牌自行车,直奔独立团团部去了。

第19章 种马场

第十九章种马场

跟地方政府、特别是索伯县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好几轮了。有两个字最能概括目

前的谈判局势,那就是:卡壳。僵持。滞顿。

谈判对手恰恰是从木西沟中学调出去的那个泅洋。现在他代表地方政府,精明

过人,在县政府招待所那个铺着和田地毯的小会议室里,跟这边的首席谈判代表迺

发五斗法。为补偿损失问题,真是辎铢必较。他总是那么尊重迺发五。迺发五进出

会议室,他总要抢先一步,先去把门开开。他处处表示出,他没忘记自己曾是木西

沟人。自己那位做铁匠的老父亲至今仍在木西沟住着。他由衷地尊重木西沟的老领

导。但在谈到迁移和引水的技术细节和补偿的具体方法和数额时,他却一点也不肯

装迷糊,一步都不肯让。他慢吞吞地说来,手头不拿一片文字资料,可那些谁也反

驳不倒的数字,却跟铁豆儿似的,成串往外蹦,总是在恰当的时间,打在最疼的地

方。迺发五随身还带了两个会计,但在谈判桌上,还算不过这个前物理教员。为这

件事,迺发五专门去责问过干部科科长,向他追查,当时怎么会把这么颗“能豆儿”

调给别人了。“当时社教工作团还在木西沟。是宋团长推荐上去的……”干部科长

小心翼翼。他说的宋团长,就是宋振和。“推荐!你干部科咋把的关?你这就回去

给我好好地查一查,等着办调动手续的,都重给我筛一遍。你亲自一个一个给我过

筛。你要再放走一个能豆儿、人精儿,回头来跟我们自己作对,你这干部科长算是

干到头了!鬼花狐!随便拿根红辣椒都当糖棍儿咂巴哩!”。

今天,他已是第五次把全管理处十六个农场的场长十六个生产股十六个财会股

十六个基建股的股长找到老满堡种马场会商对策。车到种马场门前停下,歪斜起的

日头,已经疲软地落到汪得儿大山西背梁那一片厚厚实实的大漫坡上了。草丛绵密

金红灿烂有如一匹古老而辉煌的锦缎。

而在种马场古堡似的环形大屋门旁,还停着一辆加长的槽子车。看那样子,它

到的时间不短了。拱形的帆布车篷。车后驮着好几麻包的草料,显然是走了长途。

迺发五和场长股长们乘坐的吉普车一辆接一辆从它身旁驰过。他们都以为它是给会

议上送蔬菜副食来的,便都没加理会。

赶这辆车到这儿来的,正是与我们久违了的肖天放。他来求朱贵铃。他听说朱

贵铃还活着,在木西沟又重新红了起来。他想求朱贵铃,为儿子肖大来安排个出路。

这一段,大来到索伯县县城,在石连德照相馆里帮忙。整天待在暗室里冲洗相片。

整天对着各种各样人的相片发呆。他好像全认识他们似的,好像要从这些陌生人的

脸模子上找出点什么来。肖家所有的叔叔姑姑为他找过不下二十个门路,全被他拒

绝了。“你到底想干啥!肖家怎么对不住你?你拿个什么劲儿!你想跟谁作对?你

窝在你石叔那憋屈小屋里,到最后又能把谁咋的了?除了耽误你自己,损不了别人

一根鸟毛!你个狼不吃狗不啃的杂种!”肖天放跳脚骂。大来只是恨恨地看着他。

现在他在槽子车的车棚里闷坐着。他担心,这位老指挥长还愿意帮这位旧部下

的忙吗?自己曾交出过那纸开枪令,害他穿了两年的“黑棉袄”。朱贵针不肯帮忙,

还有谁能帮得上这个忙?这十几年,自己一切的一切,全为了这小杂种,难道就这

样了结?仍在哈捷拉吉里,再看着一个“肖天放”慢慢老去?不。不能。帮帮忙。

我腆着这张不要脸的老脸来了。帮帮忙吧……正因为这样,当肖天放由种马场场部

的值班员带着,领进朱贵铃屋里时,他手扶着门框,竟半天也抬不起自己那条哆嗦

得十分厉害的木腿,手心里一个劲儿地冒冷汗,迈不过那低矮的门槛去。

黄昏阴暗。环形大屋的楼层里光线更显不足。肖天放这些年体形改变得极为厉

害,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粗看之下,竟像一个装满了麦鼓的大麻袋。而且是个很

旧很破又不算矮的大麻袋,倚靠在门框边上。一时间,朱贵铃竟认不出他来了。

“我是……肖天放……”他暗哑。断断续续。

“……”朱贵铃一惊。他还没去独立团上任。独立团几千官兵不放宋振和走,

正在向上请愿。朱贵铃依然兼着生产科科长的职。由他负责这次“种马场对策会”

的会务。他正在审查司务长报来的明天的食谱。

“肖天放?”朱贵铃站了起来,转过身,机械地去按亮绿玻璃罩铜座杆儿的老

式台灯,并掀起灯罩,让那因电力不足而常常显得缺乏底气儿的灯光,软软地弥散

到门口那个“大麻袋”上。“大麻袋”就变成了一堵“黑墙”。宽厚。魁梧。比记

忆中的高了许多。

肖天放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正是这种从前很少在肖天放脸上出现过的迟疑、自

卑、狡黠和恳求所混合成的神情,使朱贵铃越发对这堵“黑墙”感到生疏。

“哦……肖天放……”朱贵铃转身去找暖瓶,暖瓶被埋在几大堆书报资料中间。

他没找到。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他又回过头来,迟迟疑疑地瞟了肖天放一眼。

“指挥长……”肖天放怯怯地低声叫道。

‘你喝点什么……你怎么找到我的……你还不怎么见老……你怎么来的……你

还住在那个……那个……哈什么村……“朱贵铃一边发问,一边仍在机械地转圈,

寻找那个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暖瓶。所有的茶杯里都积有茶垢。他端起这个茶杯看

看,又去端那个茶杯。

“是……我还在那哈捷拉吉里村。”肖天放从背囊里掏出四瓶捆扎在一起的洋

河大曲。书橱前放着一对单人沙发。沙发里堆满了各种报表图册。他把酒悄悄放到

沙发边的暗处。朱贵针不去看他。

“我戒酒了。不喝那尿玩意儿了。你拿回去自己慢慢喝……”朱贵铃拿一块很

脏很皱的毛巾去擦茶杯。

“镇子小……没啥像样的东西……”肖天放又从背囊里摸出几块特制来专供出

口的哈捷拉吉里腌鱼。晒干之后,依然黑红油亮。仿佛特制过的油棕木。每一块都

是大鱼的中段,每一块足有两斤来重。

“稀罕东西……”朱贵铃伸出一根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些鱼块。然后又换出

另一根指尖,再去触碰一下。

“自己家里做的。您尝尝……”肖天放索性把鱼块推到他面前。

“鱼好大……”他不再去碰它们。

“不大……”他也把迟钝的目光落在那些鱼块上。低下头。沉默。再说点啥?

“那开枪令……”

“啥开枪令?”朱贵铃一时竟没回过味儿来。

“我真没法见你……那会儿也在查我的被俘问题,我实在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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